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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文阅读

作者:眉师娘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txt下载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554 一件都不剩

    过了二十来分钟,赵志刚和彩娣做完了,赵志刚走过来和张晨说,要么你去点位,张晨说好,他站起来,走去了裁剪台那里,把他们刚做出来的那些衣服,门襟和门襟对齐,用粉饼画出了扣眼和扣子的位置。

    张晨的目光很准,他不用尺,就那么随手点着,一件衬衣六颗扣子的位置,分毫不差,点完门襟上的,再点袖口上的,很快就点完了。

    他一边点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彩娣和赵志刚,再看看手表,发现他们钉扣子的速度很快,两分多钟就可以订完一件衬衣,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太厉害了,要知道一件棉麻的衬衣,可是有八颗扣子。

    张晨放下了心。

    点位点完,张晨和赵志刚说,我来锁扣眼?

    赵志刚说好。

    原来赵志刚和彩娣他们裁缝店里,是用手工锁扣眼的,即使像彩娣这样的快手,也要二十几分钟到半个多小时,才能锁完一件衬衣的扣眼,很费时间。

    张晨买的那台胜家缝纫机,上面有锁扣眼的功能,总算是派上了用场,张晨第一天就抱过来了,用它锁完扣眼以后,用剪刀把扣眼剪开就行,速度很快,一个扣眼,缝纫机针走一圈,**秒钟就完成,就是线迹有点稀。

    不用有人安排,也不需要更多的言语交流,赵志刚和彩娣配合得很默契,他看看还有十几件衬衣的扣子没订,就放下了手里的活,把它们留给彩娣,他站起来去剪扣眼和熨衣服。

    等张晨把扣眼锁完,已经有一堆的衣服熨好,张晨拿过塑料袋,包装了起来。

    四个人几乎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座无形的钟,在滴答滴答地走着,催逼着他们,手脚越来越快。

    张晨和小昭感觉自己,心怦怦直跳,到了五点四十,还没有干完,小昭看了看张晨,张晨微微摇了摇头,意思是告诉她,迟去十几分钟没有关系。

    是啊,你要是没有货,去市场又什么用呢?

    过了五点五十,终于好了,外面天早已大亮。

    六十多件衣服,捆成了两大捆,小昭还是想和张晨一起去市场,张晨和她说,不用了,你回家补一觉,睡醒再过来接我班,反正这些衣服,那两个客户都要拿走的,店里又没有其他的事。

    小昭想想也有道理,再说,张晨也没有睡几个小时,自己睡醒了去摊位里,好换他回来睡觉。

    “那你直接走吧,来不及了,我自己走路回去。”

    赵志刚帮张晨把衣服放在自行车的书包架上,张晨拿起车筐里的橡皮绳,把衣服在自行车上绑紧了,张晨跨上自行车,马上就走。

    小昭想起了什么,朝张晨叫道:“喂喂,别忘了留一件小号,那个人中午还要来的!”

    张晨已经骑出去,听到小昭的叫声,朝后面挥了挥手。

    肯定是已经迟到,张晨一路上猛蹬,有两次差点就和别人撞上,也顾不得了,骑到了市场门口,停好车,拎起两捆衣服就往市场里面跑,远远地就看到有保安已经巡查到他们摊位门口,手里拿着本子,正准备往上面登记。

    “来了来了!”张晨大声叫道。

    那保安停下来,看着张晨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近,和他说,已经迟到了啊。

    “等货等货,没办法。”张晨赶紧解释。

    阿勇走过来和保安说:“算了咯,就这么一次。”

    保安和张晨说:“快点开门。”

    “马上马上。”张晨叫道,保安走了开去。

    张晨把卷闸门拉开,阿勇帮他把衣服提了进去,打开灯,阿勇把摊位里的模特抱了出去,张晨解开了两捆衣服,第一件事,就拿了一件那个女孩子要的那个款式的s码,塞到了桌子的斗里。

    “跟早嘎许多衣裳(今天这么多衣服)?”

    阿勇问,张晨还没来得及说,就听到有人叫道:“老板,有没有给我们留起来?”

    张晨转过身,就看到芜湖和马鞍山的那两个女的,拉着拉车走了进来,张晨赶紧指了指那两堆衣服,和她们说,已经留了。

    两个人也顾不得张晨了,自己就把那两堆衣服,按尺码和颜色分开,然后你一件我一件地重新分成两堆,分完站起来,马鞍山的那位指着墙上的t恤,问芜湖的,这个款好不好卖?

    芜湖的说好卖。

    两个人接着就把张晨剩下的九件t恤也分了,包括模特身上和墙上的,也让张晨取了下来,两个人还各要了六条裤子,三件夹克和三件马甲,阿勇赶紧跑回到摊位里,把夹克和马甲拿了过来。

    “能不能便宜一点?”

    结账的时候,芜湖的问张晨,张晨说好,一件给你们便宜一块钱,他还没问阿勇,阿勇就说好。

    两个女的很高兴,结完了账,把衣服装好,马上就去隔壁市场,进其他的货了。

    阿勇看着张晨大笑,他说,哪里有这样做生意的,这么快,好像被打劫了一样,张晨也笑,一转身,阿勇看到凤珍阴着脸,冷冷地看着他们两个,阿勇脱口骂道:“背时鬼!”

    凤珍听到了,但没有响,她装作不知道阿勇是在骂她,她心里拎得很灵清,明白阿勇不是张晨和小昭,葛个老倌是个毒头,不是好惹的。

    十点多钟,小昭来了,她看到了摊位里空空荡荡,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问:“都拿走了?”

    张晨笑道:“都拿走了,连这里都一扫空了。”

    张晨说着,指了指桌子后面的那面墙。

    “那一件衣服有没有留下?”

    张晨用手敲敲桌子斗橱的门,说在这里。

    小昭翻开了记账本看看,叫道:“连牛仔裤都拿了这么多?”

    张晨说是啊,我算是悟出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只要你摊位里有款式好卖,人家拿货的时候胆子都大,你没看到,她们真的就和阿勇说的,抢一样的,一点都不啰嗦,就把你东西都拿光了。”

    小昭点点头说:“对啊,我们要是出去拿货,不也会这样。”

    到现在只做了这两个生意,就让他们的营业额,冲上了新高,但张晨和小昭,感觉都已经不再兴奋,他们不再关心今天卖了多少,反过来好像是更担心,这样子天天都没有东西卖,可怎么办?

    “对了,前面彩娣问了我一件事情。”小昭和张晨说。

    “什么事?”

    “她问我们,衣服是不是还要做下去,要做下去的话,他们把赵志刚的弟弟也叫过来,他弟弟的手脚和彩娣一样快。”

    “太好了,他弟弟在哪里?”

    “在杭城,说是在丁桥的一家服装厂里。”

    “那叫过来啊!”

    小昭笑道:“还用你说,我已经让他们叫过来了。”

    “什么时候可以来?”

    “今天,他们中午会打他电话,让他先请假过来帮忙。”

    小昭说着,把包里的存折拿出来给张晨,张晨说干嘛?

    “你不要再去买一台缝纫机?”

    “不用取,今天的营业款够了。”

    小昭指了一下空了的墙壁:“你不要再进面料了?”

    张晨一想,对啊,这个t恤的面料也要进了。

    刚刚还在愁没有什么衣服可以卖了,现在多出来一个人,一天就可以多出几十件衣服,应该够卖了吧?

    张晨不禁心头一松。

    “你是不是舍不得回去,要等你那个中长发的妹妹?”小昭看着张晨,嘻嘻笑着。

    张晨愣了一下,随即想起小昭说的是什么,不禁骂道:“乱说什么?”

    “那你还不回去,先睡一觉,再去进面料和缝纫机?”

    张晨说好,他晃了晃手里的存折,和小昭说:“我还是先去找中长发的妹妹,从她那里拿点钱。”

    张晨笑着,小昭轻声地骂:“不要脸!”

    “对啊对啊,我就是不要脸了,我去看中长发的妹妹了。”张晨说着就走了出去,小昭看着他的背影,做了一个鬼脸,一个人吃吃地笑着。

    张晨回到了家,把房门开着,这样房东大哥回来的时候,他就可以听到。

    再打开电风扇,呼呼地吹着,人倒在床上,不一会就睡着了。

    等到他醒来,看看手表,已经是十二点多钟,支棱起耳朵听听,下面一点动静也没有,房东大哥今天怎么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张晨躺在那里,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看了一会,心里焦急,就爬起来,走到外面走廊看看,吃了一惊,他看到三轮车停在下面,原来房东大哥早回来了,是自己睡着没有听到。

    完蛋了!张晨听到下面静悄悄的,他担心房东大哥又出去了,家里没人,三轮车还用链条锁锁着呢,到哪里去找人要钥匙。

    张晨赶紧下楼,到了楼下,他松了口气,他看到房东还是坐在堂前的风凉处,正自斟自饮。

    看到张晨,房东就叫:“喝不喝老酒?”

    张晨虽然还没吃过饭,还是和他说自己已经吃过了。

    “要用车子?”房东问。

    张晨点点头说:“不好意思,天天要用你们的车子。”

    “你用好了,车子又不是女人家,用不坏的。”房东说着,就把三轮车的钥匙扔了过来,张晨在空中接住。

    张晨和房东开玩笑:“大哥你这么厉害,女人都能被你用坏?”

    “小昭不是也被你用坏了?”房东说着,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弧形,意思是肚子都用大了。

    张晨大笑,两个男人,就在这样的荤笑话里分手。

    张晨骑着三轮车到了裁缝店,裁缝店里,只有赵志刚一个人在,看上去睡眼朦胧的,张晨问:“彩娣呢?”

    “去给我弟弟打电话了。”

    张晨奇道:“给你弟弟打电话,不是你去,要彩娣去?”

    赵志刚的脸红了,他说:“她比我会骗人,我弟弟他们的主管,以前和彩娣一起的,肯定要骗她说,家里有什么人重病了,不然请不出假。”

    张晨想骂,你他妈的还不会骗人?又没有说,而是问:“你弟弟叫什么名字?”

    “赵志龙。”

    “常山的?”

    赵志刚看了张晨一眼:“我江山的,我弟弟怎么会是常山的?”

    “不是常山赵子龙嘛。”张晨笑道。

    赵志刚明白了,张晨这说的是三国人物,他也笑道:“我弟弟是同志的志,不是赵子龙的子,对了,今天去拉什么?”

    “t恤的面料,再去买一台缝纫机。”

    彩娣远远地走过来,看到他们,就不停地点头,赵志刚跳上了三轮车斗,和张晨说:“走!”

0555 烦恼看得见

    小昭看着摊位两边空荡荡的墙壁,叹了口气,连门口的模特身上都是精光的,太难看了,小昭没有办法,只能拿了一件夏装,去套在它的身上。

    阿勇走过来看到,和小昭说,你们这里没衣服,我就连搬运工也没得当了,我那个摊位,哪里是摊位,就是一个仓库。

    小昭听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桌上的电话响了,小昭接了起来,电话里,一个男的“咦”地一声,问道,你是不是1117号摊位?

    小昭说是啊。

    “那个男的呢,就是那个设计师……噢,你是不是他老婆,是那个那个……”

    是那个大肚子吧?小昭知道对方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大肚子现在差不多已经成了小昭的代号,走到哪里,人家都叫她大肚子,连市场里的保安和烫衣间的老板伙计,都叫她大肚子,大肚子怎么了,每个人不都是从大肚子里出来的?

    小昭和对方说:“对,我就是那个大肚子。”

    对方哈哈大笑:“你好你好,我是那个,南京的,我和我朋友,一起到你们那里进过货……”

    小昭笑道:“你好,我记得你,请问有什么事?”

    “那棉麻衬衣,今天还有没有?”

    “没有了,今天来的都卖完了。”小昭觉得,说这话的时候,心里还真是痛快啊。

    “那t恤衫呢?”

    “也没有了。”

    “**得一笔,这么好卖……”

    小昭微微笑着,没有言语,心里有些得意。

    对方继续问:“那明天会不会有?”

    小昭点点头说:“明天有。”

    “那好,麻烦你帮我记一下,格子衬衣不是五个颜色嘛,我每个颜色,要一件s码,两件m码,两件l码,一共二十五件,那t恤衫,是两个款式,三个颜色对不对?”

    小昭说对。

    “每个款式蓝色的两件,其他一件,一共是八件,还有,我们拿的牛仔裤你还记得吗?”

    小昭说记得。

    “26、27、28、29各一条,牛仔衣三个尺码,一个尺码一件,老板娘,你有没有记好?”

    小昭说我记好了,要不要报一遍给你听?

    对方说好。

    小昭报了一遍,对方说没错,这是我要的,我叫方向宏,方向盘的方向,宏伟的宏,你记下了吗?接下来是我朋友的。

    “你说。”小昭和对方说。

    “衬衣和t恤,她和我一样,牛仔裤,她要25、27、28三条,牛仔衣要两件,小码不要,你报一遍。”

    小昭报了一遍,对方接着说:

    “她姓秦,秦始皇的秦,她叫……算了,你就写一个秦字就可以了,这样,你把我们两个要的货,用黑袋子分别装好,外面贴个条子,写上名字,再用胶带纸把两个袋子绑在一起。

    “对了,要是你们有打包的编织袋,就帮我们打个包,外面就写我的名字就可以,明天我们不过来,麻烦你们帮我送到常青停车场,找到我们南京的车,老板娘你记下车号。”

    小昭记好了车号,报给了对方,对方说“没错,这车十二点四十分开,你们在这之前,帮我送到就可以,把售货单交给司机,司机会把钱给你们,记住了吗?”

    小昭说好,我记住了。

    谢谢你,谢谢你!对方说,谢谢老板娘,别忘了是十二点四十的车,再见。

    挂断电话,小昭叫了一声阿勇,阿勇跑了过来,小昭把需要的五件衣服告诉了他,阿勇赶紧跑回去,拿了过来。

    靠近正面墙的墙脚,堆了两层的纸箱,他们要的裤子在下面纸箱里,小昭指挥着阿勇,帮她找了出来,又拿了两个黑色的大号马甲袋,分别装好。

    ……

    张晨和赵志刚,先去太平门直街买了缝纫机,回来的路上,再转去了四季青面料市场。

    车上装着缝纫机,张晨就让赵志刚在门口等,他自己进去,走到了那个台湾老板蔡金祥的摊位,和蔡老板说,那三卷莱卡面料我都要了。

    蔡老板在计算器上算了一下,和张晨说,这个面料因为有弹性,整卷打开了没办法量,按公斤算吧,八十五块一公斤,这样算起来,大概摊到每米三十四块左右,你看怎样?

    张晨说好,就按你说的办。

    两个人把一卷卷面料,抬到了磅秤上,过了秤,让张晨高兴的是,他们最好卖的蓝色系,数量居然最多。

    张晨在蔡老板的摊位,又剪了其他的五种面料,蔡老板说,这些面料要是有人要,我就先扣你,你确定了不要,我再答应别人,你看好吗?

    张晨赶紧说谢谢!

    张晨和赵志刚回到了裁缝店,裁缝店里,再放下一台缝纫机,就很拥挤,两个人把棉麻面料,塞了两卷到裁剪台下面,把其他三卷,还有今天新进来的三卷莱卡面料,都搬到里间赵志刚他们住的房间,棉麻面料腾出来空间,就正好是一台缝纫机的位置。

    这样一来,就是裁的时候麻烦一点,需要把面料搬进搬出,不过,他们不是马上又要来一个小伙子吗,他可以帮忙搬。

    机器摆好,张晨把三轮车停在门口,他自己走去不远处的面店吃面条,他中饭还没有吃呢。

    等张晨吃完面条回来,他看到裁缝店里多出了一个人,赵志刚说,这就是他弟弟赵志龙。

    赵志龙和赵志刚长得一点也不像,黑黑瘦瘦的,嘴唇很薄,总是抿着,是个俗称的扁嘴,也不太爱说话,赵志刚和他说这是张老板,赵志龙嘴角抽了一下,算是笑过,笑过就算是打过了招呼。

    这个样子,张晨怎么看也没看出来,他会是一个狠角色。

    但等他在缝纫机前坐下,顷刻就好像变了一个人,脸上的表情也生动起来,还哼着歌。

    张晨站在他边上看了一会,就知道自己错了,彩娣所言不虚,这个家伙的动作确实很快,他不仅动作快,还似乎有一套自己的工作方法,自己一个人就形成了一条流水线。

    他会把所有的工序重新组合,在缝纫机前的时候,比如合缝,他会把所以需要合的地方都合完,一道工序完成,顺手就过渡到下一道工序,很少会颠来倒去地做无用功。

    要拷边的时候,他在拷边机前一坐下,也是会坐很久,把需要拷边的活,一次性全部干完,然后才站起来,这样,他等于是减少了很多无谓的来回走动,效率又提高了很多。

    张晨看着这家伙干活,就觉得赏心悦目,那黑黑瘦瘦的身子,一坐到机器前面,就好像进入了他的主场,浑身都发光发亮,给人一种很酷的感觉。

    张晨走出了裁缝店,骑着三轮车回家,他准备先把车子还了,再过来这边,万一房东有需要用呢。

    刚骑到下面院子,张晨腰里的bb机响了,他看了看,显示的是摊位里的号码,是小昭扣他。

    张晨骑着自行车,回到三堡街上,找到公用电话打过去,小昭把南京客户订货的事情告诉了他,和他说:

    “怎么办啊,亲爱的,我算了一下,衬衣加t恤,一共是六十六件,店里一件都没有,我都把夏装出模特上了,这么多,彩娣他们做不做得出来啊?”

    “没问题,常山赵子龙来了。”张晨笑道,“肯定没有问题,给南京发完货后,应该还会有剩余的。”

    “真的?”小昭将信将疑,“你刚刚说谁来了?”

    “常山赵子龙,赵志刚的弟弟啊,我刚刚看他干活了,这个家伙,只会比彩娣更快,不会比彩娣慢。”

    “真的?太好了!”小昭叫道,长长地松了口气。

    张晨回到了裁缝店,赵志刚在裁衣服,张晨把明天最急需要的告诉了他,赵志刚在一本用绳子挂在墙上的本子上记了下来。

    张晨和赵志刚说,我来裁?

    赵志刚摇了摇头,他说我先裁一会,你接不上的。

    是啊,赵志刚和彩娣两个人干,他的裁片就快接不上了,现在又多了个赵志龙,他怎么可能供应得上?

    这他妈的,怎么缝纫的人多起来以后,裁又成了一个新问题,赵志刚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也叹了口气说,没办法,地方太小了,要是大一点,做一个几米的裁床,再用电剪,一版就可以裁出几十上百件了。

    听着赵志刚的感慨,张晨心想,这就还是,需要一家服装厂呗。

    张晨还想到一个头疼的问题,他们每天这样赶货,连他和小昭都用上了,现在最麻烦的是,一是自己都没有时间设计新的款式,赵志刚也没时间打板和做样衣了,连他东新路面料市场买来的那几块布,现在都还在裁剪台一角的塑料袋里,打开都没有打开。

    这实在不是一件好事,任何款式,都会卖老的,都会有失去新鲜感的时候,每一家服装店,也会有饱和的时候,不可能说一个款式就可以卖一季。

    对客户来说,最好是每次到你这里,你都会有新款,这样他才会可能,成为你的忠实顾客,每次来杭城进货,首先就会想到,要先到你这里看看。

    他在拿老款的同时,也会把新款带走,就像张晨以前在老市场看到的那样,你的客户才会越来越多,营业额才会不断地扩大,一个个款式,才会新老无缝接轨,不然,你老是没有新款,老客户来几次后,也会失望而走,最后和你拜拜。

    不光是批发客户这样,零售客户,就更是这样,自己前几个月辛辛苦苦积累的顾客,不就是被那一摊位的纸箱,统统赶跑了吗?

    张晨觉得,这是一个隐忧,不解决这个隐忧,自己是走不远的,但眼下,客户天天在后面追着货,他们又怎么腾得出时间和精力,去化解这个隐忧?

    要解决这个隐忧,最好的办法,还是要有一家工厂,在工厂里,裁剪有裁剪工,样衣有样衣工,缝纫有缝纫工,熨烫有大烫,锁眼钉扣包装有后道,就像他在嵊县的那家工厂,看到的那样。

    只有这样,自己才可能有时间设计,赵志刚也才有时间打板。

    现在呢,不管是他还是赵志刚,几乎什么都做,就是没有时间设计和打板。

    需要一家服装厂,前几天张晨还觉得是遥远的理想,想不到,现在已经变成了他的近忧,逼得他不得不面对。

    可惜啊,他又没有能力面对。

0556 你把他们都吵到了

    晚上十点多钟,张晨和小昭,还是被赵志刚和彩娣赶了回去。

    他们两个,看到已经有四十多件衣服做好,堆在那里,就想去订扣子,彩娣和他们说,明天再订,来得及,大家做完一起订,很快的,小昭你快点回去休息,不然我也停下不干了。

    两个人无奈,只能回家,擦了擦身躺在床上,虽然很累,一时却没有睡意,心里都有些亢奋。

    这个赵志龙来了,果然就不一样,两个人算算,现在就已经做好四十多件,按这个速度,到明天早上,做好**十件应该是没有问题。

    这样,把南京的发了,剩下的店里还有一些可以卖,那两面那么丑的墙壁,总算是有东西可挂,他们怎么会不开心。

    聊着聊着,张晨又聊到了服装厂的事情,聊到了服装厂,就还是在钱的问题卡了壳。

    小昭说:“亲爱的,我不是还有两个月才生吗,要不,我们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先去搞服装厂,只要产量上去了,营业额不就多了吗,说不定到时就有钱了,怕什么?”

    张晨摇了摇头说:“产量上去,流动资金就要跟上去,每天工厂出好几百件衣服,你不要进这么多的面料辅料?

    “只怕是每天所有的营业款,拿来进面料都还不够,哪里还会有剩余?你看看我们现在,生意是不是比以前好了,但我们的钱,你算一算,是多了还是少了?”

    小昭一愣,叫道:“还真是少了,亲爱的,这是为什么?我们不是每天都在赚钱吗,怎么会这样?”

    “钱没少,是钱变成了其他的东西,变成了机器,变成了面料,这些东西,我们原来都是没有的,是每天的利润还有银行少去的钱,变出来的。人越多,需要的机器和面料不就越多,所以流动资金的需求就会更大,你知道我们现在是什么阶段吗?”

    “什么阶段?”小昭问。

    “原始积累阶段,在这个阶段,我们的现金是很难多起来的,只有积累到一定的程度,才会感觉,自己的钱好像越来越多,那个时候,每天的收入,会远远地高于了每天的支出。”

    小昭点了点头,觉得张晨说的有道理,还这是这么回事。

    张晨继续说:“还有,就我们那个市场,要是一天生产几百件,能不能马上卖完,还是一个问题,要是一下子卖不完,钱就都压在货里了,我就担心,到时候钱没了,小孩又要生了,工厂流动资金又跟不上,那真是医院、摊位和工厂里,到处一片混乱,那才糟糕。”

    “好吧好吧,真复杂,我听听都头痛了。”

    小昭偎依在张晨怀里,说完她突然笑了起来,张晨好奇地问:“你笑什么?”

    “亲爱的,我们两个,是不是颠倒了?”小昭笑嘻嘻问道。

    “什么颠倒了?”

    “不是男的才应该是那种胆子很大,女的才是那种胆子很小的,我们怎么……”

    张晨明白小昭要说什么,他也笑道:“我这个不是胆小,是理智。”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你就是胆小。”

    “不是,我是管过公司,知道一个公司,它实际的开支,要比你想象的多很多,没管过公司的人不知道,他们只会算大账,但其实,公司哪里是只有大账,小账多了,也会拖死你,公司里的一张纸,谁看着都无所谓,随手就把它扔了,但不知道,它也是需要钱买的。”

    张晨这样说着,两个人都不响了,都想起了那个遥远的城市,想起那段,离他们已经很遥远的生活。

    “你说,亲爱的,杆子和老孟钱芳他们,现在在干什么?”过了一会,小昭问道。

    张晨想了一下说:“他们每天都很忙,事情很多,但实际上,还没有我们多,我想孟平和钱芳,现在肯定在ktv,只是不知道在哪家,杆子嘛……”

    张晨心里在想,刘立杆这王八蛋,现在肯定不是和郑炜在一起,就是和雯雯倩倩在一起。

    “杆子哥会在干嘛?”小昭问。

    “他在家里。”

    张晨笑道,只是不知道是在雯雯和倩倩的家里,还是在郑炜的家里,刘立杆自己没有家,在他的生活里,只有女人的家,这他妈的倒也简单。

    两个人说着话,声音越来越轻,不一会就睡着了。

    到了四点,还是闹钟把他们叫醒,两个人下楼,张晨骑着自行车,带着小昭到了三堡街上,一到街上,张晨就感觉哪里好像不对,小昭轻轻地“咦”了一声,问道:“今天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

    张晨心里一惊,是啊,怪不得自己感觉哪里不对,到了这里,他们应该能听到从赵志刚他们裁缝店,传出来的哒哒哒哒或兹兹兹兹的机器声音才对,今天是三个人,应该比昨天更响才对。

    张晨不由得加快动作,他们到了裁缝店门口,看到门关着,门里的灯还亮着,张晨松了口气。

    两个人下车,敲了敲门,门打开了,张晨和小昭看到,赵志龙站在门里,手里还拿着一件衣服,他正在订扣子。

    两个人进去,看到裁剪台上,有一堆衣服已经烫好包好,赵志刚和彩娣不在,三台缝纫机的台面和边上塑料筐里,还堆着一大堆的裁片和半成品,这是怎么回事?

    张晨正要问,赵志刚从里间出来,一看就是听到他们的动静,刚从床上起来,走出来看到他们,赵志刚就苦笑着摇了摇头,和他们说:

    “昨天晚上,你们刚走,两边的邻居就都过来骂了,说我们太吵,害得他们不能睡觉,不许我们再干了,没有办法,我只能让我弟弟,一个人先把已经做好的衣服,订好扣子,烫好包好,你们早上好先带走一点。”

    赵志刚说着,指了指裁剪台上的那堆衣服,张晨和小昭看看,是昨晚他们走的时候已经做完的那些。

    小昭急了,叫道:“那怎么办?这些发货都不够啊。”

    赵志刚也很无奈,他只能摇了摇头。

    张晨问:“那你们几点可以开始做?”

    赵志刚想了想说,这两边都是菜农,他们早上倒是起得很早,我想,我们六点多七点这样开始干,他们总不会有意见了。

    张晨说好,那没办法,只能这样,中午的货一定要发走,要么,今天上午,你们辛苦一下,把这些货先赶出来。

    “就本子上这些?”赵志刚问。

    张晨说对,这些是中午要发的。

    赵志刚说好。

    张晨看了看赵志龙,知道他是睡在裁床上的,张晨和赵志龙说,小龙你也不要干了,先睡一会,已经好的我现在带走,不够的,我十点多钟再过来。

    赵志刚说好。

    他把裁床上已经做好的捆成两捆,提在手上,跟着张晨和小昭走了出去。

    张晨把两捆衣服绑在自行车后座上,推着自行车,两个人走着回家,心里都十分的沮丧,小昭说,我真想大叫几声,把这些邻居都吵醒。

    说完,她自己马上又说,不过也是的,我们那么远都可以听到这里的声音,这些邻居,怎么可能睡得着,他们昨晚已经忍了一个晚上,今天是忍无可忍了吧。

    张晨默默地点了点头,他想到的是,晚上不能加班,赵志刚他们的效率一定会降很多,白天的时间太碎,晚上才是最有工作效率的,张晨自己以前在剧团画布景就是这样,要是活很赶的话,画着画着,就画到晚上去了,白天情愿拿来睡觉。

    他们走回到家,院门开着,房东大嫂和他们的儿子已经起床,正准备骑着三轮出去,房东大哥每天早上,三点多钟就去菜地收菜,他们现在过去菜地,是要帮忙捆扎和装车,然后房东大哥骑着三轮去三里亭,他们两个回家睡个回笼觉,起来上班上学。

    看到他们,房东大嫂吃了一惊,问道:“你们怎么这么早?”

    小昭和她说,去裁缝店取衣服了。

    “街上的裁缝店,他们晚上在做的是你们的衣服?”

    房东大嫂问,看样子,只一个晚上,赵志刚他们就做出了名,说不定惹了众怒,很多人都被张晨和小昭听起来感觉很亲切的,哒哒哒哒和兹兹兹兹的声音,从梦中吵醒。

    张晨感觉,说不定赵志刚他们,在这里都会待不下去,这里都是菜农,有很多人是像房东大哥这样,中午喝完老酒后,需要好好补一觉的,你白天热火朝天地干,也一样会吵到很多人。

    两个人上床又睡了一会,五点半的时候醒来,小昭和张晨说,要么我和你一起去,你不是还要回来彩娣他们这里帮忙吗,我去守在店里。

    张晨说不要,你现在去了也没事干,这些衣服,带去也一件不能卖,赵志刚他们等下这几个小时,到底能做出多少还不知道呢。

    你好好睡,睡醒了再去店里,我点完名后,看看没事的话,让阿勇帮助看着,我也不回家了,直接去赵志刚他们那里等货,你起来直接坐公交去店里好了。

    小昭说好。

    两个人说着话的时候,张晨一边还在小昭的手上,画着张晨牌手表。

    小昭看着张晨,忍不住就伸出手去,摸着他的脸,她觉得就这么几天,张晨黑了,也瘦了,能不黑不瘦吗,每天骑着三轮车,晒了那么多的太阳,还没有睡一个好觉。

    小昭觉得心疼了,等张晨画好,她忍不住就坐起来,抱住了他。

    张晨感到自己的脸颊,被小昭的眼泪洇湿了,吃了一惊,挣脱开小昭,扳着她的脸问道,你怎么了?

    小昭破涕为笑,不停地摇头,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太辛苦了!

    张晨哈哈一笑,他说,这怕什么,他说着用手指在小昭的肚子上轻轻弹了一下,只要这小家伙,张向北,以后听话就是。

    “嗯,他要是不听话,我替你揍他。”小昭说。

    “有口无心,别到时又舍不得。”张晨笑道。

    “不会不会,我保证不会,和这个家伙相比,我更舍不得老公。”小昭赶紧说。

    张晨亲了她一下,和她说,你老公要是再不走,就迟到了,你好好睡。

    小昭躺下来,朝张晨招着手:“亲爱的再见。”

    她看着他的背影在关起的门后消失,然后走过窗帘外面,接着听到开自行车的声音,开院门关院门的声音,小昭自己和自己说,没错,这个老公,她就是舍不得。

0557 我又不是丁百苟

    张晨九点多钟的时候,到了赵志刚他们的裁缝店,他看到三个人都闷闷不乐的,再看看做出来的活,也没有多少。

    赵志刚实在是忍不住了,和张晨说,没有办法,八点多钟才开始做。

    赵志刚一说,彩娣就抱怨开了,骂到,这些人,我们七点多钟,刚一开机器就又跑过来骂,说他们家还有人在睡觉,那你要是一天都有人睡觉,我们是不是一天都不能干活了?

    “其实还不是和房东有矛盾,把气撒到我们头上。”彩娣愤愤不平,“不就是看我们是外地人,好欺负吗!”

    张晨问:“那你们房东,看到了也不响?”

    不提房东还好,一提房东,彩娣的火就更大了,她说:“房东更可笑,你猜他来说什么?他和我们说,我们为什么不用原来的缝纫机,原来的缝纫机没有这么大的声音,哼哼,我们没生意的时候,更加没有声音,没生意你就不收房租了?还不是照样收!

    “你租房子给我们的时候,又没说不准用工业缝纫机的,现在来说这话,这杭城城里城外,裁缝店、窗帘店,用工业缝纫机的多的是,不准用的话,谁要租你的房子。”

    彩娣骂骂咧咧,但手上没有停下来,张晨在边上听着,感觉头都大了。

    看样子前面自己的判断没错,赵志刚他们在这里,可能真的待不久了,如果待不久的话怎么办?他们走了,自己的衣服找谁去做?

    这街上倒是还有另外的一家裁缝店,但找他们,接下来在这里发生的事,还不是要重演一遍?更主要的,是自己与赵志刚彩娣他们,感觉配合得很好,要换了人,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自己现在没有能力办服装厂,但赵志刚他们,是一定要想办法保住的,要是连他们也保不住,那自己的整个计划就全完了。

    赵志刚和彩娣两个,在赶棉麻衬衣,赵志龙一个人,在赶莱卡的t恤,他是两个款式一个颜色一起做的,这样就不用换线了。

    这家伙的动作还真是快,昨晚还没有开始做,从早上八点开始,到现在也不过一个多小时,他已经把八件蓝色系的做出来了,现在正在做八件黄色系的。

    张晨走过去,替下了赵志刚,他去裁红色系的t恤,让赵志刚回到缝纫机上去。

    接下来,四个人几乎没再说话,大家都埋头忙着,做到了快十一点钟,赵志龙的t恤都做完了,他帮着一起来赶衬衣,张晨连忙把t恤一件件包起来,加上早上拿去店里的,南京的货,总算一大半已经有了着落,张晨暗暗松了口气。

    三个人一个小流水,已经有衬衣一件件地出来,张晨就一件件地点位,一件件地锁眼。

    赵志刚问张晨,你几点钟要走?

    张晨说十点四十一定要走,不然就赶不上车了。

    赵志刚和他弟弟,用江山话说了句什么,赵志龙把缝纫机关了,坐到了裁剪台边上,拿起张晨锁好眼的衬衣,剪扣眼,订扣子。

    “你也太厉害了!”

    张晨看到赵志龙把门襟上的扣眼对折了一下,拿起剪刀,咔嚓一刀,剪完看也不看,就开始剪下一个,连修都不修,张晨不相信他的剪刀会这么准,拿起一粒扣子试试,还真是不大不小,张晨忍不住就赞叹。

    赵志龙嘴角抽了一下,算是听到了他的夸奖。

    他订扣子的速度也很快,不像其他人那样,拿一颗钉一颗,而是抓了一把扣子在左手心,订完一个,打个线结,也不伸手去拿剪刀剪线,而是马上开始订下一颗,一排六颗都订完,这才拿起剪刀,咔嚓咔嚓几剪刀,把所有的线头都剪断,这一排的扣子就订好了。

    赵志刚一边熨,张晨一边包,过了十一点半,终于包完了最后一件,彩娣问张晨,有没有够数?

    张晨数数,这一个上午,三个人做出了二十六件衬衣,加上早上拿去的四十几件,已经够了。

    张晨说可以了,彩娣哈地笑了一声,叫道:“这比我在工厂里赶货还紧张。”

    赵志刚两兄弟都笑了起来,他们也停下了手里的活,也有同感,需要休息一会。

    为了防备别人来打扰,分他们的心,一整个早上,他们都是关着店门在干活,这时候把门打开,门外的太阳猛地倒了进来,似乎把他们都吓了一跳。

    张晨和赵志刚出去,把衣服绑在自行车的书包架上,彩娣站在门口叫道:“你自行车没气了!”

    张晨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前后两个轮胎都是瘪的,再仔细看,不是车胎没气,而是两只轮胎的气门芯,都被人给拔了,操他妈的,老子又不是丁百苟,张晨一下子气就上来了。

    张晨冲着四周大声吼着:“我**!哪个王八蛋,下三滥,有种你滚出来啊!”

    四下里一片寂静,附近有几个人,看着他们这边在笑,但没人出来认这个账。

    赵志刚他们没自行车,张晨和赵志刚说:“我去骑小昭的车。”

    张晨一口气跑回到院子里,房东大哥已经回来,看到张晨气喘吁吁跑来,就问:“你干什么,着火了?”

    张晨没时间多说,只说了一句有急事,就跑上楼,跑进房间,找来找去也没找到自行车钥匙,这才想到,钥匙一定是在小昭的包里,带走了。

    张晨无奈,只能出门,他想,实在不行,就只好把自行车锁撬掉。

    他跑下楼,问房东借老虎钳和螺丝刀,房东问他干嘛,他说我有急事,我的自行车轮胎没气,小昭的钥匙又带走了,我要撬锁。

    “撬锁干嘛?这么大的自行车停在这里,你看不到?”

    房东骂道,张晨这才看到房东身后的堂前墙边,停着房东的自行车,其实刚刚自己进来的时候,还一直盯着它看,就没想起,这摆着的也是自行车。

    张晨禁不住笑了起来。

    “快去快去。”房东大哥说。

    自行车没锁,张晨拿过它就走。

    这一个来回,时间还是被消耗掉了,腰里的bb机不停地响,张晨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小昭在扣他。

    张晨扛着衣服,满头大汗跑到摊位,小昭和阿勇等在那里,都快急死了。

    时间已经是十二点半了,离开车还有十分钟,张晨带来的货还没有两家分开,没有打包呢。

    张晨和小昭,都认为怎么都来不及了。

    张晨颓然地坐在那里。

    阿勇和小昭说,你快把车牌给我,你们这里抓紧打包,我去常青停车场。

    “你去干嘛?”张晨问。

    “我去让司机等等。”

    “司机会听你的?”

    “不听老子拦在他车前面,不让他走。”

    小昭把车牌告诉了阿勇,阿勇跑了出去。

    等到张晨扛着一个包,跑到常青市场停车场,找到这辆车时,他看到阿勇在车上,正和司机两个人抽着烟,愉快地聊天。

    满车的人都有些急了,有人叫着,可以走了。

    阿勇朝后面一瞪眼睛,骂道:“**儿子叫撒西?等歇!”

    叫的人不响了,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张晨把包扛上了车,把售货单交给司机,司机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张晨,张晨数了数,没错,两个人这才下车,司机在阿勇再会再会的招手里,把车门关上。

    张晨回到了摊位里,小昭已经把剩下的衣服都熨回来,门外模特上的夏装,也换了下来,张晨爬到凳子上,把两边墙上的样出好,坐下来,这才有时间一边吃着快餐,一边把上午的事情和小昭说。

    小昭一听,也忧愁起来,她说,我还以为三堡的人都很好,没想到还有这么坏的人,对你的自行车都搞破坏。

    “这个还是小事,我担心的是,赵志刚他们在那里,可能待不下去。”张晨说。

    “那怎么办啊,他们要是待不下去,我们的衣服找谁去做。”小昭一听,就更急了。

    张晨和小昭说,这事我想过了,只有两个办法。

    “什么办法,快说!”

    “一个是让小武带人过来,在那里好好打上几架,把那些人打怕了,他们就不敢啰嗦了。”

    “你疯了?”小昭叫道,“你以为杭城是海城,靠打架能解决问题?别问题没有解决,还害小武去了派出所。”

    张晨大笑:“你以为我真这么傻?也就是气急了想想而已,不过,前面要是有谁出来说气门芯是他拔的,我还真会和他打一架。”

    “听到没有,张向北,你老爸就是这么流氓。”小昭对着自己的大肚子说。

    “别打小报告,以后我也会这么教他,男子汉,气量大一点,少和人家计较没错,但人家要是爬你头上拉屎,那一定要把他打出屎。”张晨说。

    小昭伸出手,在他头上笃了一下:“在吃饭呢,你再说试试。”

    张晨嘿嘿笑着。

    “说,还有什么办法?”小昭问。

    “还有办法就是,我们先去那附近找找看,有没有什么不会影响到别人的房子,要是有,就先和对方谈谈,万一赵志刚他们街上待不下去了,就搬到那里去,总之,他们不能走。”

    “这个还差不多。”小昭满意地点了点头。

    下午的市场里,还是有一些零星的批发客户,这些,大都是杭城本地或附近的零售店,都是骑着自行车或坐公交车过来的。

    有一个武林路的客户,看到他们的莱卡t恤,很喜欢,都拿走了,还带走了两条牛仔裤和两件夹克。

    小昭向他介绍棉麻衬衣,他没看上,小昭心里还奇怪,都是卖服装的,为什么别人喜欢,他会不喜欢。

    等他走后,阿勇过来和他们说,武林路的店,都喜欢找很古怪的面料,他们拿去以后,再订个商标,是当大牌杀猪用的。

    张晨明白了,心想,这家伙的眼光倒是不错,一眼就能看中这个面料。

    这个客户走后,又来了两个在萧山开店的小姑娘,她们把剩下的棉麻衬衣,都拿走了。

    张晨看着重新光秃的两面墙,叹了口气,又白出样了。

    但他心里是高兴的,经过了紧张而窝囊的一个上午,好在下午,一切都还顺利。

0558 大队部的仓库

    张晨骑着房东大哥的自行车,带着小昭回到家,下面院子里泼了水,房东一家三口,把桌子凳子搬到了院子里,正在吃饭。

    看到他们,就一定要邀他们一起吃,房东大嫂走过来,拉住了小昭,和她说,有粥,凉在井水里,已经冰了。

    张晨和小昭看看檐下,确实有一个大木盆,一木盆的井水,盆中间坐着一只钢精锅,锅里是稠稠的凉粥,大热天的,看上去确实很诱人。

    张晨把自行车推进堂前,停到中午停的墙脚。

    一张方桌,本来是房东一家三口,一人占了一边,张晨停好车出来,小峰已经挪去和他妈妈坐,把自己的位子让给张晨,小昭占据了原来就空着的那边。

    房东大嫂拿过碗筷,和他们说,家常便饭,没什么菜蔬,随便吃一点。

    小昭笑道,这么多的菜,都像过年一样了,还说没有菜。

    房东大嫂笑着给小昭盛了一碗粥,小昭俯下头抽抽鼻翼,嘻嘻笑着,真香!嫂子你现在要赶我走,我也不肯走了,这粥太诱人了。

    一桌的人都笑了起来。

    房东大哥拎起一个塑料壶,给张晨倒了满满的一碗酒,不是啤酒,而是他们喜欢喝的,代销店一坛坛零拷的黄酒,也叫老酒。

    两个人端起碗碰碰,一大口就三分之一下去。

    饭桌上的气氛,很快就热络起来,大家天南海北地聊着天,很自然地就聊到了他们在裁缝店做衣服的事情,房东大哥和他们说,吵么是有点吵的,但主要还是那个地方,搞不好的,那一排房子,紧邻着的还是三兄弟,十几年了,不是打就是骂,就像仇人一样。

    “大队干部看到这份人家的人,都没有办法。”房东大嫂在边上说。

    “那裁缝店是谁的房子?”张晨问。

    “老二的,右手是老大,左手是老三。”房东大哥说,张晨明白了,原来彩娣说过来左右两边来骂的,都是房东自己的兄弟。

    张晨想起来了,他问房东大哥,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僻静的房子,晚上也不会吵到别人的。

    “你要干什么用?”房东大哥问。

    “就是做衣服,你也知道,这做衣服,有时候赶货,晚上加班是免不了的,裁缝店那里,看样子晚上是不能干活了。”

    “你想把那对江山佬儿搬那里去?”

    房东大哥问,他说的江山佬儿就是赵志刚,虽然彩娣是四川的,但赵志刚是江山的,这三堡街上,还是叫他们一对江山佬儿,反正对他们来说,四川和江山也没什么区别,都是外地佬儿。

    张晨说对。

    街上那里,一个是不方便,第二也太小了点。张晨已经想好了,如果能找到稍大一点的房子,他们虽然还没能力办什么服装厂,但可以再招几个人,先搞个服装加工作坊。

    房东大哥想了一下说,地方倒是有一个,就怕太大。

    房东大嫂插嘴道,这附近,还有哪份人家有空的房子?

    “大队部的那个仓库。”房东大哥说,张晨知道,他说的大队,就是现在的村。

    “对对,要是做衣服,那里倒是一个好地方,吵翻天也和人不搭界的。”房东大嫂也同意了。

    “离这里远吗?”张晨问。

    “一点点路。”房东大哥说的兴起,站起来一拍张晨的肩膀,和他说:“走走,我现在就带你去看看,走走几分钟就到了,我们回来再喝。”

    小昭也想跟去,房东大哥叫道,你一个大肚子,走也走不快的,跟去干嘛,你男人家去就好了。

    小昭朝他做了一个鬼脸,房东大哥问,怎么,你们家的事,小张还不能做主啊?

    张晨在一边大笑。

    房东大嫂也说,小昭我们还是继续吃饭,那地方路很破的,不好走。

    小昭只能作罢。

    房东大哥领着张晨,两个人说着就走了出去,朝杭海路反方向往村里面走,走过了四五排房子,眼前又是一大片的菜地,地里都是绿油油的芹菜。

    房东大哥指着立在不远处菜地中间一幢孤零零的房子说,看看,就那里,这里原来是我们大队部的仓库,分田到户以后,这里就空下来了。

    有一条年久失修的水泥路,从菜地中间过去,两个人走近,张晨看到,这房子前面是一块水泥的晒场,墙是泥墙,顶是红瓦,但年代久了,瓦的红色早已经退去。

    两个人穿过晒场,张晨看到这幢房子,大概有三四百个平方,平均分成了四间,都锁着门,门上的锁都已经生锈,房子的边上,还有披出去的一间小间,没有门,房东大哥告诉张晨,这里原来是养猪的,地里的烂菜叶,都捡到这里。

    张晨站在那里,往四周看看,这个地方,前后左右都是菜地,离最近的那一排的房子,也有几十米远,确实吵不到人。

    “这里水电通不通?”张晨问。

    “通,早年间这里还办过大队部的食堂,水电怎么会不通,那边,看到没有,还有一口井。”

    “这里的租金,大概一年要多少钱?”

    “不会贵的,这种破房子,做工厂可以,又不好住人的,烂在这里好多年,一个铜钿也不值,你要是想要,我明天帮你去大队部问问。”

    张晨赶紧说好,谢谢大哥。

    两个人回到房东家的院子里,坐下来继续喝,小昭问张晨,那地方看过,怎么样?

    张晨说,我感觉那地方还是很适合的,房子现在用用,是大了一点,但要是生意好,人多起来,就不会嫌大,那里我看,放个三四十台缝纫机没有问题。

    “放他一百台都没有问题。”房东大哥说,“到时间,房子要是不够,前面那块空地,彩钢瓦自己搭搭好了,那块空地也是我们大队部的,这房子租给了你,那地也肯定是你用,你在那里搭什么,也没有人管你。”

    房东大哥和张晨,一直喝到了天黑,小峰回房间去做作业,房东大嫂和小昭,早就吃好了,也坐在边上陪他们聊天。

    直等到有人过来,叫房东大哥去打老k,他们这才结束,小昭要帮房东大嫂收拾,大嫂叫他们走,说她一个人就可以了。

    张晨和小昭没有上楼,而是直接去了赵志刚他们裁缝店,走到了裁缝店,看到门开着,张晨的自行车就停在门口。

    大概是担心再有人来拔气门芯,他们把车放在了门口的灯光里,彩娣坐在那里,就能够看到它。

    张晨走近看看,自行车的轮胎已经充好了气,看样子赵志刚是去给他,买来了新的气门芯。

    赵志刚他们三个人都坐在缝纫机前,裁剪台上,堆着山一样高的做好的衣服,张晨和小昭想订扣子,彩娣制止了他们,彩娣说,十点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你们坐着休息,聊聊天就好。

    张晨和小昭这才明白,三个人是要把所有缝纫机拷边机上的活,都在十点以前干完,十点以后,就做一些没什么动静的手工活,这样,边上的人总没有什么话说了,这也是无奈之举。

    赵志刚也会用十点以后的时间,把明天需要的裁片都剪出来,把需要烫粘合衬的地方都烫好,这样,一整个白天,他也都可以在缝纫机上干活。

    张晨和他们说起了自己前面去看的房子,把那地方,大致和他们描述了一下,赵志刚和彩娣互相看看,笑了起来。

    张晨奇道:“你们笑什么?”

    彩娣问:“你说的,是不是村里的那个旧仓库?”

    张晨说是啊,你们知道?

    彩娣用手指了指赵志刚说,你问他。

    张晨看着赵志刚,赵志刚脸涨得通红,就是不言语,张晨继续看着彩娣,彩娣这才和他们说:

    “他第一次把我骗到三堡来,就说是要在那里办服装加工厂,原来他师父答应借钱给他,我们从厂里出来,他师父又说,今年这么忙,你们怎么就走了,本来是说好明年才让你们单飞的,一生气,钱又不借了。

    “其实,我觉得,他也就是找了这么个由头,根本就没打算过要借钱给我们,我们人都出来了,没办法才在这里,开了这家裁缝店。”

    张晨和小昭笑了起来,原来是这么回事,张晨问:“那你们原来办了厂想做什么?”

    “就是给四季青摊位里加工衣服。”彩娣说。

    “你们有认识的摊位?”

    “没有。”赵志刚说,“这个就跑去每个摊位里拉生意就好了。”

    张晨心想,看不出来,这家伙还比自己有胆量,摊位没有,钱也没有,就敢说要办服装厂了,自己倒瞻前顾后的。

    张晨看到小昭看着自己笑,就知道她心里,一定又是在笑自己胆小,张晨自己一下子也糊涂了,他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胆小,还是自己说的理智?

    赵志刚和张晨说:“那个地方,做服装厂真的很好,我都去看过很多次,和他们村里也谈过了。”

    “那你知不知道,他们村里多少钱可以出租?”张晨问。

    “八千,八千块钱一年,水电费自理,我们当时价格都谈好了。”赵志刚说。

    张晨和小昭互相看看,八千块钱租金,其他再有一些什么开销,不增加人和机器的话,两万块钱,那地方总应该能搞下来,这个钱,还在他们的能力范围之内。

    张晨想好了,他们开始,可以就这么三个人,但有了这个根据地,就可以一步步地扩大,他相信很快就可以扩大到三十,三百个人。

    开始,可能只是一个服装加工场,谁说他们就不能发展成一个正正规规的服装厂呢?

    张晨已经打定主意,他要把这地方拿下来,只有这样,自己才不会被绑手绑脚。

    九点多钟,已经有人在门外探头探脑,张晨干脆站起来,走到了门外,站在那里抽烟,十点之前,要是有人来罗里吧嗦,张晨就准备吼他一声,反正又不准备在这里待了,闹翻就闹翻。

    张晨想起了中午,阿勇在南京车上的情景,他知道,这个世界,很多时候还真是他妈的欺软怕硬、弱肉强食,特别是看到赵志刚这么一个白白嫩嫩的家伙。

    好在张晨站在那里,一直站到了十点,身后的机器声都停止了,还没有一个人走过来啰嗦什么。

    平安无事。

    张晨把烟屁股扔在地上,回到了屋里,彩娣和他们说,你们也可以回去了,明天早上过来拿货就可以。

    张晨说好。

    他推着自行车,还是和小昭走着回去,走到一半,张晨突然问,你现在想不想去看看那个地方?

    “好啊!”小昭叫道。

    张晨走到了边上的小店,买了一把手电筒。

0559 签协议

    从昨天下午到晚上十点,赵志刚他们做了正好六十件衣服,好在款式颜色和尺码都配齐了。

    昨晚睡得早,今天小昭一定要和张晨一起去,小昭说,我在家里也睡不着,还不如去摊位里的椅子上去躺着,张晨只好由她。

    六十件衣服,梱成了大小两捆,大的一捆,绑在自行车前面的车筐上,把铁丝的车筐都压变形了。

    小的一捆,小昭抱着它,坐在自行车后座上。

    今天一个客户的订货电话也没有,张晨和小昭,去的路上,还担心今天这些衣服,卖不卖得掉,但到了中午,竟然都卖完了。

    两个人觉得轻轻松松,好像都没怎么忙,这些衣服,怎么就卖完了?

    拿这些衣服的,还都是些新的批发客户,这市场里,看上去还是那么冷冷清清,这么多的批发客户,到底是哪里来的?

    这个问题,张晨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只是觉得,这么冷清的市场,都还有这么多的客户,怪不得老市场的摊位,每天的销量会那么大。

    十点多钟的时候,还来了一个客户,就像张晨他们曾经装扮过的那样,腰里插着一个腰包,背着手,站在摊位外面,看着摊位里的两个客户在拿货,等到那两个客户走了,他才走了进来。

    “你这个货,是你们杭城做的?”那人问道。

    张晨说是,我们自己生产的。

    “我是郑州亚细亚的,这货,要是我每天打三百件,你们供不供得上?”他指着墙上的棉麻衬衣问。

    三百件?每天?张晨和小昭吃了一惊,张晨醒悟过来以后,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和对方说,供不上。

    张晨心想,别说是做不出来,就是做得出来,面料也没有了,剩下的面料,一天三百件,发两三天就发完了。

    “什么时候可以供上?”对方不死心,继续问道。

    张晨说没有了,面料快用完了。

    对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可惜,这批东西,我在其他市场,好像没有见过。

    “那当然了,这是我们自己设计的。”小昭叫道。

    “哦,你们自己设计的。”对方来了兴趣,找了张凳子坐下来,他问张晨:“是你设计的?”

    张晨说对。

    “不错,工厂也是你们自己的?”

    张晨说是。

    “你们工厂,有多少工人?”

    张晨支吾着,小昭叫道,有十二个。

    “这么少?那一天也就只能做两三百件衬衣了,接下来要做有衬里的衣服,还要少。”

    小昭的脸红了,心想,我都已经在吹牛了,你还嫌少,你要多少人啊。

    张晨和他说,等上下一批新款的时候,人就会多起来了。

    对方点点头,掏出了一张自己的名片,和张晨说:“我差不多一个月会来杭城两三趟,你要是出了新款,可以打我电话,我过来看,如果好的话,我可以直接订货。”

    张晨说好,张晨没有名片,对方要了一张他们摊位的空白售货单,那上面印有他们的电话。

    那人出去以后,小昭压低声音,激动地叫道:“亲爱的,亲爱的,这个是不是就是打包的客户?”

    张晨说大概是吧。

    “不会疯了吧,一天就要三百件,那就是一万多块钱了,他要进这么多货?”小昭继续叫道,叫完叹了口气:“可惜,我们做不出来。”

    张晨看看小昭,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还真信啊?哪一个人去进货,不吹牛啊,他说三百,你就信了?”

    这样说着的时候,他就想到,自己第一次去东新路面料市场买棉麻面料的情景,那时候也吹了牛,不过后来,还真把这些面料拉完了。

    他又想起赵志刚去买缝纫机时候说的话,“几十台,放我们厂里就占一只角。”张晨忍不住笑了一下,不过,自己真要把那仓库租下来,说不定离实现赵志刚的吹牛,也不远了。

    张晨把那张名片,随手丢进了抽屉里,小昭气鼓鼓地说:“哼,害我白高兴了一场。”

    两个人正吃着饭,张晨的bb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拿起电话回过去,是房东大哥,房东大哥和张晨说:“小张,我现在大队部,你那个房子还要不要?”

    张晨心里哎呀一声,自己忘了告诉房东大哥,自己已经知道那里的年租金,不用问了,结果害他又跑了一趟。

    “价格我给你谈好了,五百块钱一个月,六千一年,一年交一次要么半年交一次都可以。”房东大哥继续说。

    六千?哈哈,又便宜了两千,还可以半年交一次,那自己更没有压力了,幸好房东大哥去问一下,张晨赶紧说:“好好,谢谢大哥,这个房子我们要了。”

    “这个死会计问,你什么时候来签协议?我和他们说一声。”

    “他们什么时候方便?”张晨问。

    “我们村主任和会计现在都在,你要是现在来,我就让他们等一下。”

    “好好,我现在马上过去。”

    “你知不知道我们大队部?”

    “是不是街头上的那个村委会?”

    “对,就是这里。”

    “那我知道了,大哥。”

    挂断了电话,张晨把事情和小昭说了,小昭叫道,真的?那你快去,正好,我昨天的营业款还没有存。

    小昭从包里拿起了一沓钱,张晨数出了三十张,想了一下,他说不行,我觉得我们应该把一年的房租都交了。

    “为什么?”小昭奇道。

    “我们既然租了,就会做长久的打算,那里肯定要粉刷修理一下,就是一年我们也不会搬,现在这租金是房东大哥帮我们谈下来的,这要是过了半年,他们村里又反悔了,要涨租金,我们不是吃亏了?交了一年,至少这一年里不会涨。”

    小昭想想有道理,她打开抽屉,把今天的营业款也拿了出来,一共点出了六千,交给了张晨。

    张晨带着钱,直接去了三堡街上,骑到离村委会还有十几米的地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他,转头看看,是房东大哥站在路边。

    张晨赶紧一捏车闸,从车上下来。

    房东大哥走过来,和他一起往村委会走,房东大哥叮嘱道:“到了那里,他们要问,你就说你是我亲戚。”

    张晨说好。

    两个人走进了村委会办公室,会计已经把租房合同起草好,还用复写纸一式两份,他拿了一张递给张晨,让他看看,等张晨看完,他问张晨有没有问题,张晨说没有问题。

    房东大哥凑过来看看,他说还有,这里加一句,门前的那块地也归我们用。

    会计白了他一眼:“房子都租给你了,那地当然是你用。”

    “噢噢,说不定的,那我们在用的时候,其他人又跑来,要晒东西怎么办?我说我要,他说他要,还不是闹架了。”房东大哥说,张晨心想,是啊,还真有这个问题。

    “你这个毒头在那里,谁敢去和你抢?”村主任骂道。

    房东大哥不理他们,坚持说,写上去,这个一定要写上去,还是先弄弄灵清好。

    村主任不耐烦地和会计说,好好,你就加一句。

    会计从张晨手里,拿过了协议,把复写纸在两张纸中间重新垫好,在最后面加了一句:“租赁期间,门前空地的使用权,也归乙方所有。”

    写完,他拿眼瞪着房东大哥问:“可以了吧?”

    房东大哥点点头,笑道:“写两个字,你眼乌珠瞪那么大干什么,要吃人?”

    会计摇了摇头,不理他,转身问张晨,房租是交半年还是一年?

    张晨说一年,他就把金额写好,要填起止日期时,会计问村主任,是从今天开始算还是哪天?

    “怎么会从今天开始,那地方脏都脏死了,扫扫干净都要半个月,从下个月十号开始。”房东大哥叫到。

    “你是布置新房啊,要半个月?”村主任骂道,“你是不是还要墙上贴瓷砖?你要贴,好好,我们村里欢迎。”

    吗归骂,主任还是伸出两根手指,往前划了划,意思是让会计,不要和这个毒头计较,就填下个月十号。

    签完字,交完钱,张晨把那份属于他们的协议放进包里,问他们,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去那里打扫。

    “那里已经归你了,你现在就可以去。”村主任说。

    房东大哥伸出了手:“钥匙。”

    “钥匙,钥匙。”会计嘴里嘀咕着钥匙两个字,一个个拉开自己办公桌的抽屉,都没有找到钥匙。

    会计用手挠着自己的头,努力地想着,自己把那几把钥匙放哪里去了。

    村主任在边上叫道:“要什么钥匙,带个榔头去,把锁都砸掉好了。”

    “那买新锁匙的钱,到村里报销?”房东大哥问村主任。

    村主任瞪了他一眼,举起手就要打他,房东大哥笑着,拉了一把张晨,逃了出去,逃到门口叫道:“过两天一起吃老酒。”

    会计在后面骂:“你这个毒头的酒,老子吃不消吃。”

    ……

    张晨和房东大哥分手,一个人又骑着自行车,去了那个仓库,站在前面的空地上,油然而生一种自豪和得意,这里从此就是我的世界,我的服装事业,应该是从这里才真正开始,他真的很想大喊一声。

    心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

    张晨自己也觉得奇怪,自己又不是没见过大世面的人,今天租到了这么一个破房子,又没花多少钱,怎么会这么高兴?

    这以后会怎么样,一切都还是未知数,有这么夸张吗,值得自己兴奋如此?

    但没办法,兴奋是掩饰不住,也是控制不住的。

    张晨在水泥地上坐了下来,隔着两层裤子,屁股也觉得很烫,头顶又是烈日当空,只一会,浑身的汗就都涌了出来。

    张晨不仅没有起来,反而躺了下去,顾不得地上脏,更顾不得水泥地面烫,他感觉自己,就是要让这里的滚热,给自己全身留下一个烙印。

0560 这真的会是我的地盘?

    张晨站起来,骑着自行车,到了赵志刚他们的裁缝店,把自己租下了仓库的消息告诉他们,三个人听了都很高兴,赵志刚说走走,我们一起去看看。

    张晨说好,有没有榔头,带上一把榔头。

    赵志刚不知道张晨要榔头干嘛,不过他还是去找了一把,提在手上。

    赵志龙也要跟着他们去,张晨就让赵志龙坐在自行车的前档上,赵志刚坐在后面,三个人一辆车,往那边骑去。

    张晨从赵志刚手里,接过了榔头,对准门上锈迹斑斑的挂锁,“噔”地一榔头,就把锁给敲掉了,推开门进去,张晨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看到里面,面积比自己在外面感觉的还大,**十个平米的一个大通间,但实在是太破烂了。

    地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地面也开裂了,还有好几个坑,边上的墙壁,原来是用石灰刮过的,白色的墙面,早变成了灰色的,还有大片大片的石灰剥落下来,碎片掉了一地,露出了里面的泥墙。

    房顶没有天花板,一根根椽子直接裸露着,到处都挂满了蛛网,有几处的瓦都已经破了,有阳光直接从破洞中形成一道道光柱,投射到地上,形成了形状各异的光斑。

    张晨接着把其他三间的锁都敲了,里面都大同小异,最头上的一间,里面还有一架木头做的旧风谷车,这是原来仓库里筛选瘪谷和杂草用的。

    风谷车的顶上有一个大漏斗,把稻谷倒进漏斗,不停地摇动风谷车圆肚子上的手柄,因为稻谷和瘪谷、杂草重量不同,风谷车里面的木头扇叶,会把它们分离开来,稻谷从风车下面的扁平出口流出来,落进摆在那里的箩筐,瘪谷和杂草,会被从敞开的侧面筛吹出去。

    这样的风谷车,不仅仓库里会有,以前永城镇上碾米的加工厂也有,把碾好的米从漏斗倒进去,摇动手柄,白花花的米就从出口流出来,混杂在米里的糠,就会从侧面筛吹出去。

    张晨每个星期天的下午,去加工厂买新做出来的年糕或米粉,最喜欢看的,就是有人筛米,没有人筛,他就会自己去抓住手柄,咕咚咕咚摇着风谷车玩,直到有人来赶他走。

    张晨一时兴起,走过去抓住手柄,摇了起来,风车咕咚咕咚两下,接着就发出一阵空通通的巨响,里面的扇叶,因为闲置在这里年数久了,完全散架,掉进了车肚子里,三个人被吓了一跳,然后乱笑。

    张晨笑着,心里却一阵阵的悲凉,前面的那股兴奋劲过去了,他看着这周围的一副破败相,心里有莫名的哀愁,这破破烂烂的地方,哪里是做服装的样子,哪里像自己梦想起飞的地方,给丐帮当个据点还差不多。

    赵志刚却没有张晨这么沮丧,他以前来过这里,对这里面的情景早就知道,再说,这杭城附近的服装加工厂,哪个不是破破烂烂的,把地扫扫,拉上电线,摆上缝纫机,就好干活了。

    这服装厂里,一件件做出来的服装看上去时髦又艳丽,但服装厂本身,是很脏的,粉尘很大,线头和布屑胡乱飞扬,特别是到了冬天做棉衣或羽绒衣时,更是如此,你搞得再干净,不出一个星期,照样也是积满了灰尘。

    但张晨不是这样想,特别是他,毕竟是搞装修出身的,他怎么受得了自己的地盘,这么一副破败样,在这样的环境,他感到自己人都会窒息。

    但要把这里搞得像样,张晨也马上估算出来,就不是和自己当初预计的,投一点小钱就可以了。

    地面墙壁和头顶都要处理,顶上还要装上吊扇和一排排的日光灯,安全起见,所有的电源线也最好是架空,而不是在地上胡乱拉接,那样人很容易踢到,万一触电,就是大事。

    三个人走到外面,赵志刚和张晨说,这第一间房间,就当车间,我算了一下,大概有三十几台缝纫机可以摆,第二间空着。

    “空着干嘛?”张晨问。

    “以后人多了,又是一个车间啊,两个缝纫车间,总要摆到一起的。”

    赵志刚说,看样子,他比张晨还有信心,他是真的要让“几十台,放我们厂里就占一只角。”

    张晨不禁又笑了一下。

    赵志刚指着第三间说:“这一间,就当后道,锁眼钉扣包装大烫都放在这里。”

    张晨点点头,赵志刚又指着他们刚走出来的这间房间,和张晨说,这里,就当仓库和裁床,面料来了就堆这里,裁床是越大越好,越大就越省料。

    赵志刚说的这个,张晨很容易理解,每一层布摊在裁床上,你不管怎么摊,一头一尾总是要浪费的,一卷面料,摊的层数越少,这头尾就越少,当然会节约。

    而且,这和在裁缝店不同,不是两三件套排,而是可以,七八件十几件各种尺码的衣服一起套排,面积越大,大大小小的裁片摆布起来,就越方便,越紧凑,自然也更省面料。

    对服装厂的裁床来说,铺布,排版画板才是最费时间的,铺好以后,用电剪裁下,一板就是几十几百件,可以说是,裁床裁一板,车间做半天。

    “那人住在哪里?”赵志龙问。

    是啊,所有的房子都当车间了,人住在哪里?

    关于人员,赵志刚、彩娣也和他们说过,刚开始人再少,七八个人总是要有的,不然做不出活,租这么大的地方也浪费了,这七八个人,彩娣和赵志龙可以叫他们原来一起干过的人过来,都是快手,七八个人,就可以抵别人十几个。

    七八个人,那就是还要再加五六台机器,这个,也还在张晨他们可以承受的范围内,张晨同意了。

    但这七八个人,住在哪里呢?

    “裁床,后道的包装台,哪里不可以睡。”赵志刚说,赵志龙点点头,看样子,这对当时杭城的服装加工厂来说,这个也是常态。

    赵志刚走了两步,看了看边上那件披出来的小间,和张晨说,我和彩娣,可以住这里。

    他看了看没有门的门框,继续说,门上挂个帘子就可以了。

    张晨吓了一跳,叫道,这怎么行,你们还是住街上要么村里找间房子。

    “不要,太不方便,加完了班,累都累死了,还要走路,我不如也睡裁床上,就这里可以了。”赵志刚说。

    “这里?”张晨笑了起来,“你知道这里原来是干什么的?”

    赵志刚走到门口嗅嗅,和张晨说,养猪的?

    张晨说对。

    “扫扫干净,水冲一下就好了。”赵志刚说。

    张晨也从前面的沮丧中提起了劲,他想,亏你还是干过装修的,找两个工人,干三四天,你不能用最少的钱,把这里换个样子?又不是让你把这里搞得像望海楼的大堂,不漏雨不漏风,墙面和地面处理一下,你不懂怎么做?

    张晨说好,我来改造一下,保证让你和彩娣,可以当新房用。

    “我明天先去问问,这营业执照怎么搞,再找个人来,看看这里怎么整修,这里就交给我了,你们还是,做你们自己的事。”张晨和赵志刚说。

    “什么执照?”赵志刚问。

    “服装厂的执照啊。”张晨奇道,“这要生产,不需要办营业执照?你那个裁缝店,没有执照?”

    “没有,这一条街上的店,都没有执照,杭城附近这么多的加工厂,也没有人办执照的。”

    赵志龙在边上也说对,我原来的那个厂,两年多了,都没有执照,没人来管。

    这一来倒大出张晨的意外,不过他想了一下,还是觉得,不管别人有没有执照,自己是一定要去办执照的,这个方面,还是规矩一点好。

    三个人准备走的时候,张晨又发现一个问题,七八个人虽然不多,睡也可以将就,特别是现在天气还热,草席一铺,睡在裁床上,说不定还凉快一点,但吃和拉,还有洗澡,这可将就不得。

    吃还好说,张晨想了一下,哪怕搭一个棚子,能放下一台煤气灶就可以,洗澡的话,冬天也不会天天洗,可以去三堡街上的澡堂,现在这时候,当然需要天天洗,这个也好解决,用彩钢板搭个简易房,分出男女,拉进一根水管,接上几个淋浴龙头,就可以了。

    最头疼的还是,厕所厕所,张晨朝四周张望,就在晒场的边上,原来倒是有一个厕所,但这厕所,是十几年前农村的那种老厕所。

    两边两堵泥墙,顶上是稻草,后面的一堵矮墙,外面是菜地,墙的上面三分之一是空的,前面半堵,上面三分之一也是空的,另外半边,原来挂着一个草帘,现在什么也没有,里面地里,埋了一个大缸,缸上面是一个木头的架子,人就坐在架子上一根横着的圆木上如厕。

    这样的厕所,也不分男女,你走近的时候要先咳嗽一声,里面有人,会回你有人,你能听出男女,再判断你要不要进去和他或她排排坐。

    这样的厕所,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是,冬天四面来风,会把你裸露的屁股都冻掉,夏天呢,你一进去,里面嗡地一声,就飞起一群红头苍蝇,低头再看下面大缸,都是蛆,有些还爬上来了,在木头的踏板上蠕动。

    让工人用这样的厕所,张晨觉得,自己怎么也看不下去,特别是这里离那幢楼,还有十几米,这晚上要是加班,那些女孩子怎么敢来上厕所,总不能说是每次上厕所还要人陪吧?

    特别是后面那堵漏风的墙,你要把上面堵死,这里面就会闷死臭死,要是不堵,黑灯瞎火的,就算外面没有人偷看,你从这里看到外面的夜空,也会吓得半死,这样的厕所,肯定是不行的。

    但要改造厕所,可没有整修房间那么简单,你首先就要造化粪池,那就是一个大工程了。

    实地察看之后,张晨又觉得,现实比自己的想象要狠很多,最关键的是,需要的银子,比自己实际拥有的银子,一下子好像又多出了很多。

    必须犯愁,也不得不犯愁。

    张晨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草寇,占山为王,占完山后,才发觉这山上一片荒芜,他妈的什么都没有哇?

0561 是“场”不是“厂”

    张晨回到了摊位里,把租房协议拿给小昭看,小昭看了很高兴,但她发现,张晨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高兴,小昭问他怎么了?

    张晨就把自己去了那里以后,发现的问题和她说了,小昭暗暗在心里松了口气,我以为什么大事,不就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吗?

    小昭缓声和张晨说,没关系,走一步看一步,总会有办法的,暂时没有办法,也可以克服,你想,赵志刚他们,是要在那里工作和生活的人,他们对你说的这些,都不在意,你又何必记在心上,刚开始的时候,条件可能会很差,但我们对他们好一点就是。

    放心吧,只要你真心对别人好,别人是感受得出来的。

    还有,你忘了我们第一天到杭城,你不是也一样睡在走廊上,有什么?不还是一步步走过来了?

    张晨想到,是啊,自己第一天到海城的时候,晚上睡的还是公园呢,又怎么样?

    小昭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他们没有钱,没有钱又怎么样?没有钱就不办厂了?没有钱就不生张向北了?没有钱,张向北就养不大了?

    不至于,她就是觉得不至于,他们虽然钱不多,但也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她知道,张晨这个家伙死要面子,和人张不了口,真到那天,大不了自己去问瞿姐姐借,去问桂花姐借,她们也知道自己借钱是在办正事,肯定会帮自己的。

    你开不了口,我来开口总好了吧?

    小昭看着张晨忧心忡忡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很想笑,觉得他有时候成熟得像个老人,给自己一种安全感,有时候,怎么又好像还没有长大似的,需要自己照顾,还真是自己的大宝宝。

    小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默默地和里面的儿子说,看到没有,张向北,这个人不是你老爸,他是你哥,唉,你们两个,都需要我操心。

    张晨拿出了速写本,坐在一边画着,小昭凑过去看看,张晨就和她说,这个就是那地方的平面图,我在考虑,那里应该怎么改,对了,晚上回家,我要画张效果图出来。

    小昭看着他郑重其事的样子,差一点又笑起来,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加工厂嘛,怎么被他搞得就像一个大工程似的,说话的时候都板着脸,好像在说着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不过,小昭心里是喜欢他这种认真的态度的,也可能正是这样大事小事都很认真,都力求完美,他才可以,什么事情都做得这么出色。

    相比之下,现在生意好像变成了小昭最不用担心的事情,每天来的货都还是不够卖,她巴不得,明天彩娣他们就搬到那里去,就可以多招几个人,扩大生产。

    这个,才是小昭最心急的。

    第二天起来,张晨还是让小昭好好睡,他说,你今天要把觉睡足了,等到了摊位,可能连打盹的时间都没有了,我今天不在摊位。

    “你去干嘛?”

    “我要去工商所,咨询一下办执照的事,还要去劳务市场门口,找个泥水工,带他去那房子看看,怎么整修。”

    张晨走后,小昭在床上躺着,怎么也睡不着,看看外面天也大亮,她干脆起来,洗完脸后,一个人又走到仓库那里,张晨前天晚上带她来过,但当时这里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清,昨天下午,她又听张晨把这里说得很糟糕的样子,她忍不住,还是要来看看。

    所有的门都敞开着,小昭一间间房间看着,心里觉得,没有张晨说的那么糟,很多年没有人气的房子,不都是这样吗,至于张晨说的洗澡和上厕所什么的,她也觉得没什么,他们村里,家家户户,到现在不还是用这样的厕所。

    小昭站在前面的空地上,清晨的太阳晒在人的身上,是柔弱的,小昭看看四周,反倒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她觉得这个地方很开阔,也很僻静,如果可以,她甚至想在这晒场的一周,都种上桃树,那才真是我们的世外桃源。

    小昭一个人慢慢走回了家,坐了一会,她决定还是去彩娣他们那里看看,彩娣他们,现在应该已经起床,准备干活了。

    张晨到了摊位,还没把样出好,萧山的那两个女孩就来了,张晨奇怪,你们怎么现在会来?

    那两个女孩说,来拿这个衬衫,店里都卖完了。

    三个人正说着话,芜湖和马鞍山的那两个女的也进来了,她们也要拿棉麻衬衫,四个女人就在摊位里争起来,总共六十多件衬衣,哪边都说要全部拿走。

    四个女人叽叽喳喳,说话很大声,把周围摊位的人都吸引过来。

    阿勇走过来凑热闹,叫到,好,好,闹架儿了,小姐妹们干脆打一架,谁赢谁都拿走。

    他这么一说,那四个刚刚还剑拔弩张的女人,反倒都笑了起来。

    张晨赶紧打圆场,他和萧山的说,大家都是卖衣服的,她们两个路远,来一趟不容易,你们就让她们多拿一点,你们今天够卖就可以了,明天再来拿。

    “我们今天也是好不容易上午跑过来的,就怕你这里下午没有货。”女孩说。

    张晨向她们保证,明天一定给她们留着,你们几点来都可以。

    “对,晚上十二点来,都可以找他搞搞儿。”阿勇在边上叫,“要么小姐妹,把地址给我,我给你们送过去。”

    “花头花脑,不理你。”

    有一个女孩笑骂道,另外一个和张晨说,那我明天下午三点多钟过来,你一定要帮我留着。

    张晨说好,一定。

    两个女孩这才作罢,其中一个问张晨,这t恤怎么样?

    张晨老老实实地和她说,看地方,武林路卖得不错。

    “武林路不错,那我们萧山也肯定好卖。”

    两个女孩,又各拿了六件t恤,写了明天还需要的货,结账走了。

    芜湖和马鞍山的,拿了衬衣,又拿了t恤和其他的货,结账的时候,芜湖的和张晨说,老板,我给你提个意见。

    张晨赶紧说好,你说。

    你这里新款太少了,你看看,从我们第一次来到今天,都快半个月了,你这里还没有上新款。

    马鞍山的在边上也说,真的,你们家的货,版型特别好,就是款式太少了。

    版型好,那是赵志刚的功劳,款式太少,就是自己的不是了,虽然张晨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她们说了,他才感觉到这个事情的严重性。

    其实进货的人很多时候,是有些迷信的,你家有款式她卖了好卖,就会对你家有种依赖,希望你多出新款,你多出新款,他们就会多进,多进了以后,他们也有他们的老客户,他们就会向他们的老客户,更多地兜售你的服装,这样就形成了一个正循环。

    有时候,还真不一定是你的服装比别人好,而是因为大家都更用心在你的服装上,卖的时候底气更足,你的服装,卖的才会快。

    张晨觉得,自己怎么也要抓紧时间打新款,打样的面料,都放在那里那么久了。

    小昭到摊位的时候,已经九点多钟,张晨拿了小昭的身份证,就去四季青工商所,到了工商所二楼,把事情和注册科的一位工作人员说了,对方问,你是想办公司还是服装厂,还是个体工商户?

    张晨问他,这有什么区别?

    “个体工商户的话,在我们这里办,服装厂和公司,你要去市工商局办理,个体工商户没有注册资金的要求,公司的注册资金要求是五十万,服装厂是十万元。”

    后面的这两个,张晨自然都做不到,他说,我就是要招几个人,给我们自己的摊位加工服装。

    “你们的摊位,在我们四季青?”

    张晨说对。

    “加工点准备放在哪里?”

    张晨说三堡。

    三堡也属于四季青镇,对方说可以,就在我们这里,办个个体工商户的执照就行了,你是租的农民出租房?

    “不是,是三堡村里的房子。”

    “租房协议带了吗?”

    张晨说带了,他从包里拿出了租房协议给对方看,对方看完,问,执照上是你的名字?

    张晨说不是,执照写我老婆的名字,张晨拿出了小昭的身份证。

    对方和他说:“那这样,你看,这租房协议是你的名字,你这执照又要写你老婆的,这样的话,经营地址和经营者就对不起来了。”

    “那怎么办?”张晨问。

    “你写个说明,就说你无偿把这地方,给你老婆使用,这样就对起来了。”

    张晨说好好。

    对方拿出了一张表格,和张晨说:“你把租房协议,你老婆的身份证、你自己的身份证去复印一下,把这个表格填一下,再加上我前面说的那个说明,搞好了一起给我,就可以了。”

    张晨本来是想来咨询的,没想到这么简单就可以直接办理了。

    工商所的一楼就有复印的地方,张晨把需要复印的都复印了,又问复印的地方要了一张a4纸,蹲在一旁,写好了说明,把表格填好,写到名称的时候,张晨想了一下,写:“昭美服装加工厂”。

    写完看看,他觉得怎么像个日本名字,不过很好。

    张晨回到楼上,把所有资料交给前面的那位工作人员,工作人员把其他的资料扫了一眼,放在边上,最后拿起那张表格看着,他在名称前面加了“杭城市江干区四季青镇三堡村”的字样,把加工厂的“厂”字用笔划掉,改成了“场”,和张晨说:

    “你要说厂,就不是在我们这里办了。”

    张晨点点头说好,工作人员重新拿了一张表格,指了指边上空着的办公桌,和张晨说,你坐那里,把表格重填一遍。

    张晨再写“杭城市江干区四季青镇三堡村昭美服装加工场”,就觉得,这已经不再像是日本名字,而是乡土气息扑鼻了。

    张晨忍不住笑了起来。

    张晨把表格交给工作人员,工作人员给了他一张回执,和他说,五个工作日以后来拿执照,交一百八十元钱。

    “那我现在,已经可以开始生产了吗?”张晨问。

    工作人员看了他一眼,意思是这还用说,他点点头,和张晨说:“你已经申请登记,就属于合法经营了,在等执照期间,要是有检查的,把回执给他看就可以。”

0562 悄悄降临的巨款

    接下来,张晨就准备去杭海路上的杭城劳动服务中心,服务中心的灰色大楼底下,有一个院子,院子的大门口,有保安值守,这院里院外,形成了两个招聘市场。

    大门里,是一些正规的单位,在进行正规的招聘工作,一张张桌子排成一排,每一张桌子前都排着很长的队伍,一个单位人招好了,就站起来,接下去第二个单位的人坐下,那些排队的人也不管,继续排着,管他什么单位,反正都是打工,能进去就行。

    当时的劳动力市场,还是个需方市场,只有用工单位挑打工的,鲜有打工的挑用工单位的,能找到一个工作就不容易,哪里还有得挑,为了找到一份工作,很多人甚至到处交报名费,被一些黑心的中介公司,骗得满城跑,最后还一无所获。

    更有人跑到一些单位,交了押金和报名费服装费杂七杂八各种费,让你十天之后正式上班,等到你去上班的时候,才发现那里人去楼空,这单位根本就不存在。

    下雨的时候,招聘就会搬到里面的大厅进行,每天来这里应聘的人数太多,又大都是刚下火车汽车,几天都没洗澡的人,大厅里的空气污浊不堪,所以,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大家更喜欢在院子里露天招聘。

    大门外,则形成了一个自由的招聘市场,每天都有很多的人蹲在杭海路两边,等人来这里招零工,这些人面前放着木匠或泥瓦匠的工具,还有人用硬纸板写了“水电工”、“油漆工”“电焊工”的字样,把纸牌放在地上,人在边上,凑成一堆打牌。

    看到有人在牌子前站住,就手握着老k牌走过来,谈不拢或对方并没有招工的意思,只是看看,他就回去继续打自己的牌。

    也有舍不得花钱到院里面去招聘的单位,就在外面吆喝,有人围过来,就把条件说清楚,还愿意去的,就用手点着,你你你,跟我走,这情景,很像是海城东湖招聘墙前的野招。

    这种单位,大多也不是什么正规单位,连营业执照都没有的各种作坊和小饭店居多。

    招聘的人要是站在那里站得久了,门口的保安也会冲过来,人群呼啦一下散开,等保安走后,又聚拢到一起。

    人数实在是太多,连保安也管不过来,大多数时候,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张晨往劳动服务中心方向骑了十几米,又调转车头,他觉得还是应该先回去,把营业执照的手续都已经办完的好消息,告诉小昭。

    张晨停好自行车,腰里的bb机响了,他看了看,是小昭,原来小昭已经扣了他三次,前面两次在路上,他没有听到。

    张晨加紧脚步回到摊位,小昭看到他,就急急地招手,神色慌乱,满脸都是大写的紧张,张晨连忙走过去问,怎么了?

    小昭压低嗓门说:“出事情了?”

    “出什么事了?”

    小昭拿起了自己的存折,翻开来给张晨看,张晨看了一眼,也吓了一跳,连忙问:“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小昭急道,“我前面让阿勇帮我看着摊位,我去存营业款,存折还给我的时候,就这样了。”

    张晨看到存折上,倒数第二行,有一笔三十万的进项,下面一排的余额,也多出了三十万块钱。

    “会不会是银行打错了?”张晨问。

    “不会,我问过了,说是补登的,钱是上午到的。”小昭说,“亲爱的,你说,这一下子多出这么多钱,会不会出事情啊?会不会是什么犯罪分子干的?”

    张晨笑了起来:“犯罪分子会把你的钱偷走,但不会把钱给你,要是有这样笨的犯罪分子,估计他想犯罪,智商也不够用了。”

    “你还笑,可是,这么多钱多出来,吓不吓人啊!”小昭急了。

    “那你没有问银行,这钱是哪里来的?”

    “我问了,她说是今天上午入账的,我问是谁汇的,她又说他们有规定,这个不能透露。”小昭说,“可是,谁会不声不响给我们汇这么多钱啊?”

    张晨也觉得这事蹊跷,他猛地想起来,会不会是孟平,上次给自己钱,自己不是没要吗,张晨问小昭:“钱芳知不知道你的账号?”

    小昭摇了摇头,她说不知道,而且,就是钱芳汇的,她事先不说,事后总会说吧?

    张晨想想也是。

    “亲爱的,你能不能再去银行问问。”小昭说。

    “他们说有规定,不能告诉你,那我去了,不也一样?”

    小昭嘻嘻笑着,摇着张晨说:“不一样嘛,我看到你的那个中长发的小妹妹,在另外一个窗口上班。”

    张晨明白小昭是想让自己去走后门,张晨没好气地说:“不去,我和她也不熟。”

    “走嘛走嘛,锅锅,你和她不熟,她和你很熟啊,她肯定会告诉你的。”小昭笑道,“你看,我都同意我老公牺牲色相了。”

    张晨瞪了她一眼,小昭大笑,把存折塞进张晨的手里,在后面推着他,张晨也确实很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就走了。

    张晨到了银行,看到那个女孩子上班,就排到了她的窗口,等轮到张晨,那女孩抬头见是他,笑道:“是你?”

    张晨赶紧说你好。

    “取钱还是存钱?”

    张晨把存折递了进去,压低声音和她说:“你帮我看看,上午是不是有笔三十万的进来?”

    女孩看了一眼说,是啊,这里不是写得很清楚。

    “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是谁汇来的?”

    女孩看了他一眼,没有响,站起来走了开去,过了一会回来,把存折合上还给了他,张晨收好存折,女孩没和他说是谁汇给他的,而是问:“你认不认识海南,有个叫刘立杆的?”

    张晨明白了,赶紧说谢谢谢谢!

    张晨走出银行,回去摊位,张晨怎么也没想到,这钱是刘立杆汇给他的,他想到孟平,没想到刘立杆,是因为刘立杆是拿工资的,他不可能有这么多钱,而且这个家伙,基本吃光用光,就是有什么业绩奖金和分红什么的,那也该是年底,不可能是现在。

    除非他和上次一样,又是从单位借的,但怎么会无缘无故就去借这么笔钱打给自己?

    除非是小昭告诉了他,他们现在缺钱,但也不可能啊,小昭要是和他说过,那小昭就该知道,这钱是刘立杆打来的。

    张晨回到了摊位,小昭问,怎么样怎么样?

    张晨看着小昭问,你有没有和刘立杆或者钱芳他们说过,我们要办工厂?

    “没有呀。”小昭说,“我们要办厂,也只有瞿姐姐知道,她还问过我有没有需要帮忙的,我和她说没有,怎么……”

    小昭明白了,叫道:“你是说,这钱是杆子汇的?”

    张晨点了点头,小昭笑了起来,她说:“真是笨蛋,我们早该想到啊,只有他知道我们的账号,上次不是打过两万,让我们回永城去的时候,带给他爸妈的?”

    张晨也记起了这件事。

    “可他怎么,又会打这么多钱,还是要给他爸妈的?”小昭问。

    张晨拿起了桌上的电话,拨通了刘立杆的办公室,电话是吴朝晖接的,他一听到是张晨,就说,在在,张总你稍等,刘总在办大事。

    “什么大事?”张晨好奇地问道。

    “嘘嘘。”

    张晨哈哈大笑。

    刘立杆回来,把话筒一把夺了过去,故作姿态地叫道:“哎呦,是张总啊,难得难得,你老人家今天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了?”

    “你他妈的,那钱是怎么回事?”

    “哈哈,你们收到了?意不意外,惊不惊喜?有没有一点点一夜暴富的感觉。”

    “少啰嗦,这钱哪里来的?”

    “你的啊。”

    “我的?”

    “当然了,你还以为是我给你的?我倒是想给,但我现在,他妈的拖家带口的,快被她们榨干了,囊中羞涩啊,不过现在好了一点。”

    “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好,等我坐下来再和你下回分解。”刘立杆拿着话筒,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一边和吴朝晖说,去给我拿瓶水。

    “你下面刚嘘嘘了,上面又要嘘嘘?”吴朝晖问,张晨在电话里听到,又是大笑,刘立杆狠狠地瞪了吴朝晖一眼。

    张晨也坐下来,他担心旁边人听到,电话也不敢按免提,小昭的脑袋几乎和他贴到一起了,听得也很着急。

    “张晨,你人离开海城了,忘了自己在海城,还是有资产的?”

    “我有屁资产。”

    “就是资产,没有屁,你真把那块地忘记了?”

    张晨恍然大悟,想起来了,刘立杆说的应该是老谢的那块地,刘立杆接着说:

    “龙昆南路通了,那块地虽然被一分为二,在海南的大好形势下,还是成了香饽饽,有人出了十倍的钱要转租,老谢问我,我就自作主张同意了,所以,我们投进去的五万块,变成了五十万出来,你的三十万,我就打给你了,怎么,你不想要?”

    原来是这么回事,那这么说,这钱还真是自己的,只是,这馅饼太大,砸下来也太突然,张晨傻傻地问道:“你是说,那破地,老谢居然五百万转租掉了?”

    “对啊,老谢现在富得冒油了。”刘立杆笑道。

    “他怎么了?”

    “他那个工厂,还记得吗,现在那里,变成了娱乐场、大酒店、电影院、大卖场,而且都是复数,老谢一年租金就可以收两百多万。”

    张晨吃了一惊:“老谢那工厂,按规划,不是不在路边嘛?”

    “对啊,但人家老谢有办法啊,他把这块地转租给人家的时候,在协议里注明了,靠他工厂前面这里,只能当停车场,所以,他工厂前面,现在是一个大型的停车场,他这不是街面房的房子,就变成了街面房,你说,姜是不是老的辣?”

    “厉害,确实厉害!”

    张晨也笑道,不过他更开心的是,现在自己心里踏实了,这三十万,原来真的是自己的,刘立杆不过是故意不事先告诉他们,想调戏他们而已。

    挂断电话,张晨看看小昭,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刚刚张晨和刘立杆通电话的时候,不知不觉,小昭和张晨两个人的手就紧紧握在一起,现在才发现,手心里都握出了汗。

0563 规划我的世界

    张晨打开速写本,在原来画好的那张平面图上,打了一个叉,和小昭说,这个,作废了,我要重新规划。

    小昭“嗯”了一声,点点头。

    张晨把速写本合上,和小昭说,走,我们今天早点回去,再去那里看看。

    小昭说好。

    到了市场门口,小昭说要去买菜,张晨说不用,我们今天去三堡街上吃,请赵志刚和彩娣他们一起吃饭。

    小昭还是笑着说好,她觉得张晨现在,真有一点点刘立杆说的,一夜暴富的感觉了。

    张晨看到小昭在笑,似乎明白她笑什么,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是这么多天,他们也辛苦了吗,需要犒劳一下。”

    “知道啦,走吧。”小昭还是笑。

    两个人先到了赵志刚他们裁缝店,张晨和赵志刚说,一起去那里看看,详细规划一下。

    赵志刚心想,还规划什么,不是都已经说好了吗,电线拉上,机器搬过去就可以用了,还要搞什么?

    不过他还是关掉了电机,站起来说好。

    张晨接着和彩娣说,你不用做饭了,等我们回来,一起去边上饭店吃。

    彩娣看着小昭,小昭点了点头说,去嘛,锅锅今天捡到钱了。

    “捡到多少?”赵志龙马上来了兴趣,问道。

    张晨和小昭大笑。

    一辆自行车,三个人,有一个还是大肚子,小昭在自行车后座坐好,张晨拍了拍自行车的前档,和赵志刚说,上来。

    赵志刚摇了摇头,他说,走吧,我跑着去。

    三个人一辆车,一个骑一个坐一个跑,就这样到了他们的美昭服装加工场,张晨和赵志刚说,对了,忘了和你说了,这里的营业执照也搞好了。

    虽然赵志刚认为,搞一个加工厂,是不需要什么营业执照的,但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感到很高兴,有了营业执照,毕竟就是正式的单位了,对外面说起来,也好听一点。

    张晨从包里拿出了速写本,其实他自己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也很细致了,让赵志刚和小昭来,更像是把自己的想法,解释给他们听。

    张晨边画边和他们说,这里,第一间和第二间,我想都当缝纫车间,现在一下子用不了两间,但我想,这场地还是要先一步到位,改建好后放这里,到时候人手不够,只需要往里面搬缝纫机和加人,很方便,就不需要再来折腾。

    赵志刚说好,要是有钱的话,当然是一步到位最好。

    张晨继续和他们说,每一个车间,我想,也不要搞得太挤,我大概算了一下,一排三台,一共九排,可以放二十七台平缝车,最后一排,放三台拷边机。

    张晨转身问赵志刚:“二十七个工人,配三台拷边机够了吗?”

    赵志刚说够了。

    “那好,我们第一次就招二十七个工人,把这个车间坐满。”

    “这么多?”赵志刚吃了一惊,不是说只招五六个人吗?

    张晨笑笑,他说对,“要是生意再忙,我们就把第二个车间开出来,这样,我们就有五十几台平缝车了。”

    五十几台平缝车,在当时,如果不是做外贸订单的外贸服装厂的话,已经算是规模很大的服装厂。

    张晨看着赵志刚吃惊的样子,心里一乐,很想问他,这是不是达到了你“几十台,放我们厂里就占一只角”的理想,张晨打趣道:

    “怎么样,赵厂长,你怕人太多?”

    赵志刚的脸红了,他兴奋地连连点头:“可以可以,我怕什么,要干就大干一场。”

    张晨笑道:“对,我们就是要大干一场。”

    走到第三个房间,张晨说,这里是裁剪房,我们要在这里,做一张六米长的裁床,可以吗?

    赵志刚说可以,六米很长了,裁大衣都足够了。

    第四间房间,还是大烫和后道,最靠外面是锁眼和钉扣,最里面是大烫,中间做一张三米的台子,给他们包衣服点位等等用。

    走到了边上的那个披间,张晨和赵志刚说,这里我会装修一下,但不是你们住的房间,而是给你当办公室,你这个厂长,总不能说连张办公桌都没有。

    这里面再放一张两米四的台子,就一整张的九厘板那么大,我要是设计,就在这里,你也可以在上面打板,够了吗?

    赵志刚想了一下,他说,办公桌就不要了,整天都在干活,要什么办公桌,我打板放板,放在那边裁床就可以,那里够大。

    这里,我想还是当样衣间,放一台缝纫机、一台拷边机,再放一张桌子,当小烫,这里安排一个样衣工,你每天设计出来的东西,直接让样衣工做,反正你也不怕吵。

    张晨觉得,赵志刚的这个想法太好了,确实需要一个专门的样衣工,这样,就不愁没有新款了。

    张晨说好,你这个想法很好,你看,让赵志龙当样衣工怎么样?

    赵志刚说可以,他的技术还是不错的,样衣工,能力一定要强,还有,他在这里,就归你管了,放在车间,我管他还不太好管。

    张晨心想,这倒也是,一个厂长,一个工人,两个人是亲兄弟,你就是再一碗水端平,别人也会认为你偏心,赵志龙要是当样衣工,那他每天就是和自己打交道,和车间里基本不搭界。

    再说,自己确实需要有个人,能把自己再奇特的想法,也变成现实,赵志龙这家伙,好像还真有这个能力。

    张晨和赵志刚说:“好,那这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张晨指着晒场的左边,和他们说,我要把厕所的位置移过来,这样大家上厕所,特别是晚上就方便一点,不要走那么远的路,也安全。

    “厕所过去,我们种一排树,这样等于是把我们这地方,和边上的菜地隔开了。”张晨说。

    “种什么树?”小昭脱口而出。

    张晨看了看她,笑道:“桃树。”

    小昭心动了一下,微微一笑。

    “从这里种到头一排,前面横过来再种一排,一直到进来的路边,这样,边上虽然没有围墙,但其实把我们和周围隔开了。”

    赵志刚和小昭都说可以。

    张晨接着指着晒场的右边说:“这里,我们用保温的彩钢板,造一排两层的简易房,把浴室和食堂放在一楼,其他的房间,就当员工宿舍,这样,就算是有六七十个人,都可以住下,这排房子,也等于是在那边,把我们和菜地隔开……”

    “那这里就是我们厂的院子了。”赵志刚指着晒场说。

    张晨说对,我就是这么想的。

    张晨还有更详细的想法没有和他们说,他准备把这房子,正对着晒场的这面,粉刷一遍,这样整个工厂的面貌就焕然一新,他甚至还想在晒场上,做个小花园,摆上桌子凳子,可以坐这里休憩聊天。

    那天那个郑州的客户到他们摊位,提醒了他,他想,工厂真的办起来以后,肯定会有很多的客户,会要求到工厂来看看,人家来看什么?还不是来看看你的实力,工厂里有多少台缝纫机是实力的表现,厂容厂貌,更是你实力的表现。

    赵志刚和小昭听张晨这么说着,又看着他的画,也都很激动。

    “好了,从明天开始,我就要动手了,争取用十天的时间把它拿下。”张晨说。

    “十天,可以吗?你干活的人都没有。”小昭怀疑地问道。

    张晨笑笑:“干活的人,我明天就会找来的。”

    张晨这么说着画着又转了一圈,心里还是有一点担心,那就是化粪池,厕所移动了之后,也还是需要做化粪池,这化粪池没有其他地方可做,只能在晒场上挖下去。

    这要浇筑一个化粪池,才是他们最大的工程,也最费时间,十天的时间都不一定够。

    “大哥来了。”小昭叫道。

    张晨抬起头,果然就看到房东大哥骑着自行车,正从那条路上进来。

    房东大哥吃完晚饭,正去别人家打老k,路过外面,远远地看到张晨和小昭在这里,就转进来看看。

    张晨和小昭都叫大哥,房东大哥从自行车上下来,问道:“这里准备弄了?”

    张晨说是啊,我准备明天找人开始做。

    “这破房子,好久没用了,弄起来麻不麻烦?”房东大哥问。

    张晨说,其他都不麻烦,就是一个化粪池,我还想不好怎么弄。

    “什么化粪池?”

    张晨就和房东大哥说了,自己要把厕所改建一下,改建的时候,就要造一个化粪池,这化粪池做起来有点麻烦。

    房东大哥一听就笑了,他问:“你看我们村里,有没有一个化粪池?”

    张晨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没有。

    “我们这里,都是种菜的,这大便小便,你们看着脏,在我们看来,可都是好东西,哪家也舍不得浪费的。”

    房东大哥说着,招呼张晨:“来来,你告诉我,你准备把厕所做在哪里。”

    张晨就带着房东大哥,走到了靠近房子前面的晒场边,和房东大哥说,准备放在这里。

    房东大哥指了指晒场外面的菜地,和张晨说:“这块地,是我娘舅家的,我和他说一声,让他在靠近这边的菜地里,埋两只千斤缸,你从厕所接根管子出去,直接到他缸里,两只缸,够你们用了吧?”

    张晨眼睛一亮,这还真是个好办法,如果这样的话,就省事了。

    张晨问:“可是,你娘舅会同意吗?”

    “怎么会不同意,高兴都高兴死了,这要是我的地,我自己就来埋了,不是和你们说了,这大便小便,对我们种菜的人家来说,可是好东西,这事情包我身上了。”

    “那太好了!”张晨叫道,没想到困扰自己的难题,反倒是第一个解决的。

    三个人回到了裁缝店,张晨和彩娣说,走吧,去吃饭。

    彩娣看了看他说,要么我们现在吃点饼干泡面垫垫饥,等下再吃夜宵?

    张晨明白了,她这是想利用十点以前的时间,在缝纫机上多干一会,十点以后,反正就无所谓了。

    张晨说好,那我们十点钟打车出去,去杭城城里,去凤起路吃川味观。

    张晨这么一说,其他四个人都欢呼起来,小昭和彩娣这两个四川人不用说,赵志刚和赵志龙这两个江山人,也是很会吃辣的。

    红汤火锅,都是他们的最爱。

0564 万建国

    小昭今天八点多钟就来了,好换张晨,换他去找干活的人。

    小昭来的时候,张晨正在做一个批发生意,做完了以后正想走,瞿天琳和小安走了进来。

    张晨奇道:“你们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小安呛到。

    张晨赶紧说欢迎欢迎,我要是敢不欢迎,怕被你们埋了。

    瞿天琳笑道:“今天是星期天呀。”

    张晨这才醒悟,小昭和他说过,以后的每个星期天,瞿姐姐都会让小安来摊位里,说是让她接受接受培训,学学怎么做生意,这样小昭生的时候,小安可以到摊位里来帮忙。

    不然,张晨一个人要几头跑,真的忙不过来。

    张晨站起来,让瞿天琳坐,小昭和她说,他们服装厂的房子已经租下来,这两天要开始装修,装修好就可以开始生产。

    “好的呀,祝贺你们!等你们装修好了,我们再过去看。”

    张晨笑道:“也不是什么装修,服装厂要装修什么,主要是那房子,好久没人用了,需要粉刷一下,再根据我们自己的需求,把一些地方改建一下。”

    瞿天琳点点头说,你去忙吧,我们在这里。

    张晨到了杭海路的劳动服务中心大门外,目光朝四周睃寻,凭他在工地上混了那么久的经验,他自信自己看中的人,会**不离十。

    杭海路的两边,或蹲或站着那么多找活的工匠,张晨很快就发现了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家伙,人瘦瘦的,看上去很精干,一脸的愁苦,看得出来,他应该是好久都没有找到活干了。

    他的目光,看上去比他的实际年龄要老成,他坐在半块立在地上的炉渣砖上,面前摆着一个水泥桶,桶里面放着抹泥板、砌砖刀和托灰板,一看就是一个泥瓦工。

    张晨推着自行车过去,停好,人在他边上蹲下,拿出一根香烟递给他,他愣了一下,看看张晨,把烟接了过去,张晨自己也拿了一支,叼在嘴上,那人赶紧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先替张晨点着,再点着自己。

    “从哪里来?”张晨问。

    “安徽。”

    “找瓦工的活做?”

    “对。”

    “除了瓦工,水电懂不懂?”

    “懂一点。”对方说,“连油漆工也可以。”

    “噢。”张晨看了看他,笑道:“还是个万能师傅。”

    他也笑了,说:“原来在老家,带了几个人,接一点小工程,所以什么都要懂一点。”

    “那不是挺好的,怎么还跑出来?”张晨问。

    “活干了,钱结不到。”

    张晨点点头,明白了,他和对方说,我姓张,师傅贵姓?

    “万,万岁的万,万建国,就是建国的那个建国。”

    “我有一点活,不多,大概要干一个多礼拜,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好啊。”

    “包工包料还是单包工?”张晨问。

    万建国说:“还是包工吧,包料没有本。”

    张晨说可以,可能还需要找一两个小工,你有人吗?

    “这个有,我有一大堆的老乡闲着没事做。”

    张晨站了起来,和他说:“那跟我走吧。”

    万建国也站起来,拿起那半块砖,走了两步,把它放在了路边的墙脚,这个举动,让张晨觉得自己没看错人,这个家伙,不是那种顾头不顾尾,自己屁股都擦不干净的人。

    张晨骑在自行车上,和他说,上来。

    万建国提着水泥桶,跳上了自行车的后座。

    到了那里下车,万建国就从屁股兜里,掏出了自己的身份证和一张身份证复印件,交给张晨,张晨看了看后,把复印件留了下来,身份证还给了他。

    张晨从包里拿出速写本,带着他看着,再把一张张的图翻给他看,和他说,这几个房间,所有的地上都铺地砖,四周墙上,先批一层纸筋灰……

    “外面要不要刮腻子?”万建国问。

    “不用了,这里是车间,没那么讲究。”

    “那也不涂墙面漆,直接刷石灰了?”

    张晨说对,刷石灰就可以,不要太容易掉石灰粉就是。

    “那可以,加点108胶水就是。”

    张晨说好。

    “这顶上要不要吊顶?”万建国问。

    张晨说不用,他已经想好了,墙面和地面处理完后,整个顶上就用摊位里出样用的,那种最大号的网架,把它们一片片都漆成红色,当吊顶吊上一层,这样简单又时尚,平时也不用清理,最主要的,还是方便后续的工作。

    网架的吊顶做完以后,张晨准备在网架下面,用铝合金型材,组成一个个目字,所有的电线都从铝合金型材里面走,底下安装日光灯管,上面安装一个个插座,用来插缝纫机和车间两边的小烫插头。

    裁床上面,他准备拉一根钢丝,绷紧,套上一个个圆环,电动裁剪刀的电源线就从圆环里穿过,这样电剪刀在下面移动的同时,上面的电线也跟着移动,来去自如。

    那一间他们准备用来当样衣房的披间,也要做地面和墙体,这里就不用网架吊顶了,而是用石膏板。

    这幢房子是泥墙,外墙都没有粉刷,其他的三面不用管他,朝向晒场的这面外墙,张晨让万建国,也是批一层纸筋灰,再在外面刷两道白石灰。

    剩下的就是厕所和那排简易房,张晨和万建国说了自己的要求,都说完后,张晨说,你叫两个小工帮忙,七八天时间可以干完了吧?

    万建国算了算说,差不多,满打满算,十天时间肯定可以完工。

    “你算一下,这整个下来,需要多少工钱,水电工不算,那个应该还有一两天的活。”张晨和万建国说。

    “你说吧,听的出来,你也是行家,你说就是。”

    张晨笑道:“我对杭城的情况也不熟,这样吧,包清工一千五怎么样?”

    万建国算了一下,两个小工,一个两百五,两百五太难听,算三百好了,这样,自己还有九百块钱可以赚。

    万建国说好,就按你说的。

    “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干?”万建国问。

    “现在就可以。”

    “明天吧,我们今天先去把材料进进来。”

    “好,你知道材料哪里进吗?”

    “七堡的建材市场,什么东西都有,我住也住在七堡,我们先到我住的地方,去骑了三轮车,再去进材料。”

    张晨说好,我们走。

    还是万建国坐在张晨的自行车后面,张晨在万建国的指点下,到了七堡万建国住的地方。

    他住的房子,是在一幢农民房的后院,临时搭建起来的,他和其他的三个人住一间,靠近门边的窗户底下,停着一辆三轮车,看上去还很新,用一把链条锁,锁在窗户的铁栅子上。

    万建国开了锁,骑着三轮出来,张晨和他并排骑着,张晨好奇地问:“这三轮车是谁的?”

    “我的。”

    “你怎么会有三轮车?”

    万建国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到了杭城,找不到活,就想卖快餐大概能赚钱,就买了这三轮车去卖快餐。”

    “那怎么又不卖了?”

    “天天亏本,炒的菜不好吃,买了的人第二天不仅没有再买,还跑过来骂了。”万建国老老实实地说,张晨哈哈大笑。

    两个人到了七堡的建材市场,买了纸筋灰、胶水、石灰和水泥,又买了一车的黄沙,四千块造厕所和简易房地基用的炉渣砖,给了地址,老板明天会送过去。

    到了卖蹲便器的摊位,买了五个蹲便器。

    接着去卖瓷砖的摊位,买了厕所贴小便池和墙裙的瓷砖,又挑好了车间里用的地砖,地砖明天早上才会到货,张晨就交了一百块钱的定金,货款明天来拉地砖的时候再付。

    所有的材料都买好,也到了吃中饭的时间,两个人就在市场边上的小店,吃了汤粉,吃得满头大汗。

    回去的路上,张晨在一家代销店,买了一箱矿泉水,这么热的天气在那里干活,总不能连水也没得喝吧,也不能喝自来水吧。

    张晨和万建国说:“工地上水要是喝完了,我不在的话,你就自己去街上买一箱,找我报销。”

    万建国说好,谢谢老板!

    等他们骑回到那里的时候,看到万建国的两个老乡带着工具,已经在那里等他们,看样子万建国还是忍不住,今天就要开干了。

    一整个下午,张晨都在那里看他们干活,三个人干活都很利索,把房间里地上的垃圾都清理完后,一个开始拌纸筋灰,还有两个,用抹泥板和砌砖刀,把墙上原来浮起来的墙皮都剥落清理干净,浸透水,开始批纸筋灰。

    村里的会计骑着自行车过来,他是来抄水表和电表上的度数的,张晨赶紧从包里掏出两包香烟塞给他,又拿水请他喝,会计很客气,抄完表后,他和张晨说,有什么事情,你就到村委会找我。

    张晨赶紧说谢谢,谢谢!

    张晨在那里待到五点多钟,看看万建国他们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是想趁着现在天气凉快下来,又还亮着,多干一点。

    张晨要回摊位去接小昭,骑上了车他又下了车,叫过万建国,从包里拿出两千五百块钱,和定金单子一起交给他,和他说:

    “明天你过来的时候,把地砖直接拉过来,我就不过去了。”

    万建国拿着钱,愣住了,他问:“你就不怕我拿着钱,直接逃了?”

    张晨笑道:“你不是这样的人,我看到出来。”

    万建国低着头说:“谢谢!”

0565 都好了

    万建国他们的动作很快,包清工嘛,早一天干完,那省下来的时间就是自己的,他们不仅天一亮就开始干,中午就在地上铺个席子,午睡一下,起来继续干,连晚上也要挑灯夜战,室内的批纸筋灰和铺地砖的活,只用了两天就干完了。

    天气热,批上去的纸筋灰和地砖下的砂浆干得也快,一个房间搞完,隔一个晚上和白天就干透了,回过头来,就可以刷石灰,刷到第四个房间,第一个房间的墙又干了,回过来再刷第二遍,就完工了。

    万建国叫来了他们的一个老乡水电工,和张晨谈好价格,就开始布置顶上的网格,直接从房屋的椽子上吊了钢丝下来,装吊扇,最后是装铝合金型材,走电线,装插座。

    装厕所的水管,宿舍前面一排水池的水管,还有浴室和食堂的水管。

    万建国他们老乡里,还真的是干什么的都有,他替张晨叫来了电焊工,用方管焊一个个的铁架子,叫来了木工,和电焊工一起做裁床,做后道和打样的台板。

    裁床是用一张张的九厘板,在铁架子上先铺一层,然后在九厘板上,用胶水粘上一层墨绿色的防火板,这样裁床的光滑度和牢固度就都够了。

    这时候万建国他们,已经转移到室外,在造厕所和打简易房的地基了。

    张晨每天都是工地和摊位两头跑,在工地上干活的,都知道张晨是个行家,活干得好不好,有没有偷工减料,他一眼就能瞧出来,瞒不过他,所以很认真。

    工地上需要什么材料,张晨也是直接拿了钱让万建国去买,也可能是知道张晨是行家,或者是万建国本身的人品不错,买回来的东西,从质量到价格,都没有二话。

    赵志刚也每天会跑到工地上看,等第一个车间搞好,他们就急着要搬过来,和张晨说,彩娣和赵志龙已经打电话过去叫人了。

    张晨担心会不会太早,毕竟这里的宿舍还没有造好,人来了,张晨怕连住的地方都还没有。

    赵志刚和他说,不早,人家那边,也不是说走就能走的,辞工总要有几天的时间,好在那时候的单位招人很容易,外面有一大堆的人通过亲戚和老乡的关系想进来,所以什么人要走,老板并不太在意,不会设很多的条件去刁难。

    除非是像彩娣赵志龙这样的好手,老板才会舍不得,那你要是,连当月的工资都不要了,老板也拿你没办法。

    有两个女孩子马上就过来了,赵志刚就让她们和彩娣,先睡裁床,他自己和赵志龙,睡在后道的台子上。

    三堡街上的房子,还有一个多月到期,他们也不要了,到了这里,感觉才有翻身做主人的意思。

    张晨让赵志刚当工厂的厂长,彩娣当缝纫车间的主管,赵志龙当样衣工,在大部队还没有抵达之前,他们三个人,加上已经来的两个小姑娘每天的任务,还是赶活。

    原来已经有三台平缝车,一台拷边机,张晨算了一下,他们还要添置二十五台平缝车,三台拷边机,还需要一台钉扣机,一台锁眼机,一套大烫的烫台加蒸汽发生器,也就是一只小锅炉,还需要六套小烫,一把电动裁剪刀。

    张晨和赵志刚去了太平门直街,老板看到他们需要这么多东西,高兴坏了,自己就把那二十块钱去了,张晨看了电动裁剪刀和大烫,他觉得这两个东西太危险,虽然赵志刚说旧的也可以用,但他坚持要买新的,锅炉,虽然小,那可也是会爆炸的东西,马虎不得。

    电动裁剪刀,他选了进口的,价格是国产的三倍,老板拿出来一台给他们看,说这是人家香港老板厂里备用的,还没有用,工厂就倒闭了,赵志刚拿出来试了,确实不错,尽管价格要一千九,他们还是要了。

    他们挑好了一台国产的锁眼机,张晨又看到仓库里,有一台重机781平头锁眼机,是带刀片自动剪扣眼的,张晨拿起放在边上的一块布,上面有一排锁好的扣眼,针脚细密,线迹很漂亮,和自己刚刚买的那台国产的,简直是天上地下。

    国产的那台,线迹和胜家家用缝纫机车出来的差不多,很稀疏,只是速度比它快一点,锁好眼后,也一样要手工再剪扣眼。

    “这个扣眼,可真漂亮!”

    张晨赞叹道,老板知道他们这样的工厂,用不了这么高级的锁眼机,他笑道:

    “那当然,一分钱一分货,这个新的,一台可要三万六,一台可要买国产的十几台了。”

    “你这台多少钱?”

    “两万四。”

    张晨吓了一跳,这么贵?

    张晨赶紧走了过去,他走到自己选的那批机器跟前,忍不住拿起国产锁眼机锁的扣眼看看,觉得不比较还好,一比较,就更加的看不下去,一件衣服,你别看扣眼不起眼,但每一个人,从她试衣服的那一刹那,要用手拿起,眼睛看到的就是扣眼。

    可以说,一排扣眼,就把一件衣服的档次拉开了。

    张晨实在不忍,他又走回到那台重机前面,拿起那块布看看,越看就越舍不得,他问老板:

    “我要是买,你最低可以什么价?”

    老板看了看他,以为他在开玩笑,老板说:“你要是想要,没二话,我给你降一千,两万三。”

    张晨咬了咬牙,他说好,我要了。

    “真的?”

    “真的。”

    “不用不用,我们要不了这么好的,这是人家外贸厂用的。”赵志刚也被吓了一跳,赶紧过来阻止。

    张晨摇了摇头,和他说:

    “我们的产品,就是要和外贸厂的产品相媲美,我看了,这两台机器锁出的扣眼,相差太大了。还有,这个是自动切扣眼的,那个要人工剪扣眼,这剪扣眼,每天都需要一个人吧,长期下来,还是这个划算。”

    “不错,你这个老板会算账。”老板也叫道。

    都说到这个程度,赵志刚也就没什么话好说了,他们就用这台重机,把那台国产的锁眼机换了下来。

    老板叫来了一辆货车,张晨和赵志刚说,我带的钱不够了,我去取钱,你在这里看他们装车,赵志刚说好。

    一汽车的机器送到,连万建国他们都来帮忙,把机器从车上一台台抬下来,在一个个房间里摆好,一个服装厂的样子就出来了,张晨和赵志刚看着,乐得合不拢嘴。

    赵志龙看看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机器,干净的地面,雪白的墙壁,再加上头顶红色的网格吊顶,也忍不住说:“我们厂真高级!”

    他都很想回车间里来上班了。

    叫的人陆陆续续地来了,万建国他们的简易房也搭建好了,张晨又去买来一车的高低床,一个房间三张,楼上楼下,有八十多个床位,连第二个缝纫车间开出来,都够住了。

    一楼最头上的一间是食堂,第二间是仓库,面料辅料针线等等,都放在这里,再过去就是赵志刚和彩娣的房间,其余的,就是员工宿舍,一楼最尽头的那间,中间隔断,开了两扇门,是男女浴室。

    不仅那两排的桃树种下去了,张晨还让万建国,在房子门口的晒场上,敲开水泥,做了一个小花坛,张晨在花坛的中间,种了一棵五百块钱买来的,很大的桃树,他支支吾吾,都不敢告诉小昭,这棵树花了五百块。

    不然,小昭会说,在我们老家,种桃树都是为了赚钱,没有像你这样,种桃树还糟蹋钱的。

    张晨心想,这有什么,为了明年初春那一树的灿烂,花五百块钱不值吗?

    等到万建国把朝向前面晒场的那面墙,最后粉刷完以后,他的工作就完成了,张晨把该给的钱都给了他后,他站在那里,期期艾艾,似乎还不肯走。

    “老万,还有什么事?”混得熟了,张晨已经叫他老万,张晨问到。

    万建国犹豫了一下,鼓足勇气问:“张老板,我能不能在你们这里打工?”

    这一来,倒出乎张晨的意料,他问:“我们这里,你看看有什么好做的?”

    “都可以,干什么都可以。”

    张晨想了一下说,你等等。

    他走到了裁房里,赵志刚正在排版,张晨和他说,那个老万,我看人还不错,他想留在我们这里,说是干什么都可以,你看可不可以安排?

    赵志刚说:“那叫他先来裁房当杂工,帮助铺布,捆裁片,边干边学,我会教他用电剪刀裁剪和排版,我们还正缺一个裁床。”

    张晨把万建国叫了过来,把赵志刚的意思和他说了,问他愿不愿意,万建国赶紧说愿意愿意。

    “那好,你今天就可以搬过来。”张晨说,“对了,把你那辆三轮车,也卖给厂里吧,我另外再交给你一份工作,那就是每天早上,用三轮车去给市场送货。”

    这么多的工人,一旦正式开始生产,用自行车可装不了这么多的货,再说,不还要经常进面料吗,总不能每次都去问房东大哥借三轮车,他们,也该有一辆自己的三轮车。

    房东大哥过来看了,和张晨说,这破烂地方,被你搞得很像样子,开工之前,要摆两桌酒,放放炮仗,热闹一下。

    张晨觉得房东大哥说的有道理,开工之前的晚上,就在晒场上,摆了五桌酒,房东大哥一家来了,他娘舅和村书记、村委会主任、村会计都来了,连那个村妇女主任黄大姐也来了,她看到张晨他们这里,这么多的女工,和张晨说,你们注意啊,那超生的不要留在这里。

    张晨赶紧说,不会不会,我这里的这些小姑娘,连婚都没有结,超什么生,再说你黄大姐这么厉害,一眼就能看破人家的肚子,那超生的,也不敢来啊。

    边上的人都笑了起来。

    瞿天琳和小安,海根和桂花姐,还有阿勇也都来了。

    鞭炮响起来的时候,天正一点点地黑下来。

0566 长短不一的两根筷子

    棉麻衬衣卖完以后,正好张晨新打的棉麻风衣接上去,张晨和老万,自从张晨叫了万建国老万以后,厂里的人都叫他老万,后来的工人,连老万的大名叫万建国都不知道。

    张晨和老万,一个踩着三轮车,一个骑着自行车,又去了两趟东新路面料市场,把做风衣的棉麻面料,全部拉了回来,两个人都会踩三轮,可以轮换起来踩,上坡的时候,另外一个,还可以手推着车上的面料,猛蹬脚下的自行车脚蹬,就没有原先那么辛苦。

    张晨又去四季青面料市场的蔡老板那里,拉了一些面料。

    二十多个工人,而且都是赵志龙和彩娣找来的熟手,真正开始生产的时候,产量还是出乎张晨的意料,有衬里的风衣,一天都可以生产近三百件,这工厂就像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一车面料,不过是四五天,就用完了。

    他们的摊位,每天都有一些客户,但毕竟不是老市场的摊位,没有那么大的客流量,摊位里的衣服,开始堆了起来。

    每天的营业额,轻轻松松就可以做四五千,但张晨他们的钱,并没有多起来,而是越来越少,钱都变成了面料,在仓库里放着,在裁床裁着,变成了货,在摊位里堆着。

    张晨感觉,这生产和销售,怎么就像是两根长短不一的筷子,你一头对齐了,那另一头,总是会有出入,张晨不得不开始控制产量,再不能说,你们能做多少就多少,越多越好。

    张晨和赵志刚赵志龙,都变得更忙,忙于打新款,摊位里每个款式好像都在动,但没有一个款,动的特别好,会像面料已经用完的棉麻衬衣那样,几乎每个人来了都会拿,拿了都好卖,回头会加大量地进,没有,现在没有这样的款式了。

    这就促使张晨,需要不断地去设计,不断地推出新款。

    店里的客户,多了以后,好像也开始分离了。

    从台湾老板蔡金祥那里进来的面料,根据面料的特点,张晨设计的款式会比较前卫,比较大胆,这一批服装,就很挑地域,像上海、南京、宁波、杭城这些大城市比较好卖,其他的城市,就卖得有些吃力,拿去了还会来补货的,都是这些大城市的客户。

    哪怕同样是杭城,也不一样,武林路的那个客户,就比较好卖,他是只要张晨有这个类型的面料出来,不管什么款式,都会拿。

    每次拿货,他都会叮嘱张晨或小昭,老板老板,武林路你帮我控下货,张晨和小昭答应了他,也知道在一个地方,卖同样货的人多了,等于是自己打自己,武林路再有客户来,他们直接就拒绝了。

    而杭城其他地方的客户,这些款式销售平平,基本拿了一次,就不会有第二次。

    还有就是,那些零售的顾客,特别是会让张晨帮她们选衣服的顾客,比较喜欢这类型的服装,最后造成了,这张晨在不在摊位,他们零售的生意,会差一大截。

    搞得小昭心里都有些发毛了,只要店里零售的顾客一多,她就不停地朝摊位外张望,就想,这张晨怎么还不来呀。

    从东新路进来的面料,根据面料的特点,张晨基本设计成一些大众款,不在于款式多么新颖,而在于款式和面料的结合要好,这样的服装,基本不挑客户,不管你身材胖瘦高矮,穿在身上,不是说每个人都很好看,而是每个人都会觉得,比自己原来好看。

    从数量上来说,拿这批服装的客户更多,回头客也更多,但它们的利润,没有进口面料的好,原因也很简单,进口面料做的,从款式到面料都很新颖,市场里没有比较,你价格当然可以上去,而这些款式,人家在市场里,总会找到差不多的类型。

    这时候,就要比款式,比面料,比版型,也要比价格了。

    最让张晨头疼的还是,不管是东新路面料市场进来的面料,还是台湾老板的面料,他们的毛病都是,一旦等你好卖了,这个面料恰恰就没有了。

    服装这个东西,很敏感的,你一个款式好卖,面料卖完,你哪怕是换一个风格接近的面料,进货的客户首先就没有了信心,接下来,市场的反馈也会跟着疲软,面料差一点,销售差千里,张晨马上就醒悟到了这一点。

    他不得不自己给自己下了一个规定,那就是,绝不能用不同的面料去做相同的款式,那只会把自己的老客户杀死。

    张晨去了几趟柯桥,但都是一无所获,柯桥的面料市场里,大都是化纤面料,从织法到花型,都很新颖,柯桥老市场和四季青的老市场很像,通道很窄,通道里也是人头攒动,客商如织,有很多的摊位,客户都坐在摊位里等,等今天的面料送到。

    一编织袋一编织袋的面料拉到,很快就被客户你三卷他四卷地瓜分完毕。

    这样的面料,张晨隔两三天,就会在四季青服装市场里看到它们的身影,往往还不是一家,而是两三家。

    张晨苦笑着摇摇头,这样的热闹,他还是少赶为妙。

    而柯桥其他的几个市场,和老市场呈阶梯式呈现,往往是老市场很好卖的面料,隔几天,就会在这些市场大量出现,价格和老市场差一大截,而老市场的摊位,已经停止销售这些面料,改成新面料了。

    也不知道这些市场的面料,是仿款的,还是干脆,和老市场就是同一家,在那边吃到了头口水后,就马上转到这边来卸货。

    搞清楚这些规律,张晨觉得,自己的希望不在柯桥,做柯桥面料的,主要靠销量和打时间差,这个,自己是怎么也没有办法,和四季青老市场的那些摊位相比的。

    张晨也去过金华,金华有一个旧面料市场,卖的都是从全国各地,甚至是世界各地走私进来的旧面料。

    这里的面料,虽然五花八门、异彩缤纷,但他们甚至比蔡金祥和东新路还不如,它们只有极少部分是成卷的,大部分只有半卷,有些干脆是只有几米,拿回去打个样就没有了。

    要想再要,那是门都没有,张晨只能把这个市场放弃。

    张晨还去了邻省江苏盛泽和江阴的面料市场,盛泽在卖的是胚布,大多是还没有印染的,还有就是各种做衬里的涤纶布锦纶布,也就是俗称的里子布,而江阴市场,一大半的摊位都关门了,剩下的几家,都是卖牛仔布的。

    摊位里的服装越堆越多,还有很多,包装好后,一捆捆都堆在工厂后道车间的台子上和台子底下,张晨都没有让老万再送,再送过去,就要把摊位挤爆了。

    不能再继续生产,没奈何,张晨终于决定,让工厂停下来,给工人们放假两天,没日没夜地忙过一阵之后,终于可以休息了,工人们似乎都有些高兴,张晨看着,心里却充满了忧虑。

    两天之后呢,两天之后做什么?已经生产出来的服装,就是再有一个星期,也卖不完,两天之后,是继续在库存上增加库存吗?

    张晨坐在摊位里,看着四周的衣服,呆呆地想,这问题到底是出在了哪里?

    张晨也跑去老市场看了几次,他倒确实没有想去仿款的意思,而是,想看看他们生意这么好,到底是什么原因,有没有除了摊位位置之外的原因,如果仅仅只是市场和摊位的原因,那自己就被逼上梁山了。

    这服装厂,一旦开始办,就没有回头路,张晨感觉自己现在,好像不再在乎生意怎么样,更在乎的,是这工厂的生产,怎么才能正常运转,那么多工人不停下来的话,干什么?

    你能够拿什么给他们做,虽然很大程度上,这两者其实是相同的,你销量越好,厂里的生产任务就越紧,生产任务越紧,工人就自然越有活干,但也还是有区别的,那就是,你可以让工人继续生产,但生产出来,还是堆在厂里。

    那时的工人,张晨后来想起来,和过了九十年代的工人,实在是太不相同。

    那时出来打工的,是不怕加班的,你加班加得越多,越忙,越累,他们反倒越高兴,因为大家心里都很明白,只有这样,工资才会越高。

    那时的打工者,赚钱几乎是他们出来的唯一原因,你看看一个小姑娘,但她全家,可能就只有她一个人出来打工,她身上背负的压力是很大的。

    家里的房子破旧了,村里已经有人,开始盖瓦房,但他们家,还住着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茅草房,她是家里的老大,也是家里唯一走出大山的人,是家里全部的希望,盖新房的任务,就责无旁贷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家里的日常活钱要靠她,家里的弟弟妹妹,上学的学费要靠她,甚至弟弟的彩礼钱都要靠她。

    常常,加夜班的时候,张晨自己会亲自去厨房,给她们烧一锅的红烧肉或者红烧鱼,犒劳她们的时候,她们就会雀跃。

    张晨做菜的手艺不错,有时间的时候,他会带着老万去菜市场,买了鱼或肉,或者螺丝之类,去食堂里,大锅煮起来给工人们加菜。

    有人看到张晨和老万回来,进了厨房,“张老板去厨房了,”这个消息,很快会在车间,在工人们中间引起一阵的骚动和兴奋。

    张晨喜欢看着她们津津有味地吃,看着她们的时候,他会想起自己去小昭家里的情景,这些勤劳而又节俭的女孩们,有多少就是小昭,有多少人,家里有父母,有弟弟和妹妹,就等着她们每个月的钱邮回去。

    对他们来说,乡邮员走到门口,叫着:“签字,汇款单。”可能是最让他们兴奋的事情。

    也正因为如此,张晨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生产停下来,这无形当中也给了他压力,让他觉得,维持正常的生产,似乎比生意更重要。

    张晨去了老市场几次,就发现了自己和他们的区别,自己的批发客户,应该说也不少,在他们那个市场,已经是最好的了,但自己的批发客户,都是附近省市过来的零售店的客户,没有打包的客户,这才是他和他们的区别。

    这些打包的客户,每一个在他们当地的市场,有他们自己的零售店客户,一个打包的批发客,等于是在全国其他的城市,复制了自己的摊位,同时,为自己的销售,在做乘法。

    是不是只有到老市场,才会有打包的客户,如果这样,张晨甚至考虑,是不是该孤注一掷,把自己所有的钱都拿出来,看看能不能在老市场租个摊位。

0567 感觉有点糟

    这一个市场难道就没有打包客吗?

    张晨觉得还是应该有,就像当初,自己一直以为这里没有批发客户一样,可最后发现,还是有批发客户,只要你的货对路,那些批发客户,就不知道从哪里咕嘟咕嘟冒出来。

    那这些打包客呢?

    张晨想到了那个郑州亚细亚的,他从抽屉里找出他的名片看看,不管他说一天进三百件是不是吹牛,看看他名片上印着的摊位号,人家至少是亚细亚的没错,亚细亚和四季青一样,是个批发市场也没错,那人家肯定是个打包的批发客,这也没错。

    有那么一下,张晨甚至想拨一个电话过去,但马上自己把自己制止了,都过去这么长的时间没和人家联系,现在联系算怎么回事?

    和人家说,老板老板,我现在货压得太多,你能不能过来看看?

    这种事情,这种电话,还是那句话,把张晨的头拧下来,他也不会干的。

    张晨把名片扔回抽屉,叹了口气。

    和那些零售店的批发客户相比,这些打包的批发客,他们更有充裕的时间,也更会去每个市场的犄角旮旯,找寻那些别人一时没有发现的货源。

    张晨断定,在这个市场,会有他们存在,他们就像是幽灵,隐藏在通道中走来走去的人里。

    他们之所以没有现身的唯一原因,是自己的货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当初吸引那个亚细亚客户目光的,是那些棉麻衬衣。

    张晨试图从一个打包客的角度,重新审视自己的摊位,他觉得当初那些棉麻衬衣之所以吸人眼球,就是因为自己这一面墙,一排五件,它们虽然是五个款式,但它们是一个系列,那一面墙,莱卡的t恤,也是一个系列。

    所以当时自己的摊位,虽然色彩看上去很丰富,但其实产品还是比较单纯,一看就像是做批发客户的,而现在,自己不停地打新款,不停地生产新款,这摊位里的款式越来越多,越来越像零售店。

    如果不了解他们的人,一看就会认定,他们摊位里的这些服装,是到处进货进过来的,这样的摊位,很吸引零售的顾客,但对打包客来说,一点吸引力也没有。

    看样子这新款,又是一个很难把控的尺度,你没有不行,但太多也不行,太多了,你就没有一个款式能吸引人。

    这就像他们演戏,你不可能说大幕一拉开,台上就站着十几个演员,那马上会把观众晃晕了。

    张晨走到外面主通道,还是尝试着以打包客的眼光,朝自己摊位里看着,他发现,自己的摊位,现在缺少那种让人眼睛一亮的感觉。

    没有哪个客户,进市场会一个一个摊位仔细看过去的,你一定要先有那种能让他眼睛一亮的东西,让他停住脚步,再看第二眼第三眼,让他走进你的摊位。

    就像是舞台上的布景和道具,你要让人眼睛一亮,张晨想到,自己原来处理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先从大的色系着手,大幕拉开,一片的暖色调或一片的冷色调,从背景到道具,都是统一的,这马上就会把人带到特定的氛围里。

    张晨觉得,自己需要有一个系列的产品,来吸引人的目光。

    张晨看到小昭从外面进来,小昭走路的时候,双脚已经明显地朝外撇着,不时还用手下意识地去托着或摸自己的肚子,可能是肚子太大,或者里面那个家伙又不安分了,还有一个月才到预产期,张向北,似乎已迫不及待。

    张晨站在那里看着小昭,小昭朝他笑着,走过来,很自然地就伸出了手,张晨牵着她的手,两个人走回到摊位。

    小昭在桌子前坐下,第一件要做的事情,还是习惯性地打开抽屉,拿出里面的记账本看看,小昭什么也没有说,就把记账本给合上了,但张晨还是感觉到了她眼里的失望。

    张晨已做过几笔生意,但显然没有到让小昭感到惊喜的地步,其实,只要看看摊位里没少下去的衣服就该想到,打开记账本的时候会看到什么。

    他们已经太久没有那种,走到摊位外面,就发现摊位墙上,连出样的衣服都已被卖光的情景。

    小昭也知道工厂今明两天都停工,为什么停工也很清楚,虽然他们互相之间什么也没有说。

    张晨觉得有点闷,他站了起来,和小昭说,我出去转转,小昭“嗯”了一声。

    “想不想吃什么,我回来时带回来?”张晨问。

    “想,我想吃那个面条。”小昭说。

    张晨明白了,他笑笑,从桌子的斗里,拿出了一个饭盒。

    其实四季青的周围就有不少的面馆,张晨觉得很好吃,但小昭还是隔三差五的,想吃惠兴路那家面店的片儿川,连张晨说给她买奎元馆的,她都不要,指定要惠兴路的。

    张晨笑她,你吃的不是面条,是回忆。

    小昭拼命地点头,对对,和回忆一起吃才好吃,不知道那个卖自行车给我们的人,现在和他弟弟,怎么样了。

    有两次张晨到了那里,人很多,张晨就到不远处的奎元馆,给小昭买了片儿川,心里也有试试的意思,带回来,小昭也没有吃出来,还和他嘻嘻笑着说,这有回忆的面条,就是好吃。

    张晨看着心里想笑,不过,小昭也没说错,这奎元馆,他们不是也有回忆吗?就是嫌贵,舍不得吃的回忆。

    张晨到了外面,把饭盒放在自行车筐里,推着自行车出了停车场,想了想,还是决定去东新路转转,为什么要去东新路,张晨自己也笑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心里隐隐地有些迷信,就觉得东新路的那个市场虽然破烂,但那里给自己带来了好运。

    回去看看,说不定又能揪住好运的影子,自己刚刚还在笑小昭呢,你去逛的,不也是回忆?

    东新路面料市场的那个老板,他们现在已经很熟,老板的名字叫王海鸟,张晨没事的时候,喜欢到他那里坐坐,不是他那里又有什么好面料,而是去他那里,放松随意,可以天南海北地聊天吹牛,还能获得很多的信息。

    金华、江阴、盛泽这些地方的面料市场,都是他告诉张晨,张晨才跑过去看的,虽然一无所获,张晨还是觉得很值,毕竟眼界打开了。

    这个家伙,就是一幅面料地图,什么地方生产什么类型的面料,他一清二楚,张晨也喜欢和他聊这些。

    王海鸟也经常和他说,你想要什么面料,只要和我说,我就能给你找来,不是吹牛,这江浙沪的纺织厂印染厂,就没有一家我没去过的。

    这个,张晨信,他不就是干这个的吗,哪个纺织厂或印染厂,都会有库存积压的面料,都会和他们这种人打交道。

    张晨相信如果需要什么面料,他能帮自己找到,但自己现在的问题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面料。

    张晨到了王海鸟的店,看到这个家伙,躺在门口的一张躺椅上睡着了,身上的一件汗衫,朝上卷了起来,卷到胸口,把大半截肚子都裸露出来,随着鼾声一起一伏的。

    张晨走了进去,在店里面里转了一圈,没看到什么新货,略感失望。

    他店里的棉麻面料,基本被张晨拿光,摊位里空了许多,靠墙是一包包用白色的棉布捆扎得整整齐齐四四方方的面料,看起来是堆放了很久,还有就是一筒一筒的格子法兰绒,这个,张晨倒是有过一些想法,觉得可用,不过时间尚早。

    还有很多的里子布,有些边角都已经发黄,张晨担心,这种里子布,里面会不会都已经脆了,一撕就裂,虽然王海鸟和他保证肯定不会,但张晨还是没敢要。

    四季青面料市场里,有一家专门卖里子布的,他的里子布都是柯桥进过来的新货,每米和柯桥价格相差一两毛,张晨都是在他那里进。

    张晨转了一圈回到门口,王海鸟还在呼呼大睡,张晨看到桌上有一瓶矿泉水,还剩一个底,就拿起来,旋开盖子,走过去,把里面的水都倒在了他裸露的肚子上。

    王海鸟大叫一声惊醒过来,张晨哈哈大笑,王海鸟看到是张晨,也笑了起来,一边拍着自己的肚子,一边说,昨天麻将搞到天亮,都没睡过。

    人随之坐了起来。

    “怎么没有新东西?”张晨问。

    “嘎热的天,出去都懒得出去,老底子话语不是说,好汉不赚六月钱。”

    “你他妈的,现在都十月了,大哥。”

    “不是刚刚十月吗,这鬼天气,不和六月差不多?”

    “你里面墙边,那一包包的是什么东西?”张晨指了指摊位里面。

    “垃西(垃圾),我就被这堆垃西害死了。”

    “什么垃圾,这么几包就把你拖死?你不会这么一点实力也没有吧。”

    王海鸟白了他一眼:“几包?我还有一仓库,毛十万米放在那里。”

    王海鸟说着好像想起什么,站起身来,走到了桌子那里,拿了剪刀,走向那堆布包,张晨跟了过去。

    王海鸟剪开一个布包,里面一匹匹叠了七八匹布,王海鸟抽出上面的一匹,交给张晨,张晨赶紧用手接住。

    “给你,你不是会设计吗,看看有没有办法用。”

    接着再剪开另外一个布包,又拿出一匹,还是交给张晨。

    店铺里没有开灯,光线很暗,张晨拿着两匹布走到门口,把它们扔在躺椅上,他看到两匹都是麻料,一匹是浅驼色的亚麻,织成了一条一条,很像是灯芯绒面料的形状,张晨看着,心里动了一下,感觉似乎有什么文章可做。

    另外一匹,深褐色的,类似于竹节麻,但发着亮光,张晨觉得是混纺的,里面应该有粘胶纤维,也就是冰丝的成分,用手提起布的一角试试,很重很光滑,抖了抖,悬垂性和荡势很好。

    “什么价格?”张晨问。

    “你要是能用,三块四块都可以,用掉一点我的头痛就好一点,堆那里都有两年多快三年了。”

    “好,我试试,这里多少钱?”

    王海鸟摆了摆手,说拿去拿去,这个算什么钱,看起来他真的是讨厌它们到垃圾了。

    张晨在他那里,坐到快十一点,王海鸟说,我去叫小店送几个菜过来,我们喝点。

    张晨赶紧起来,叫道,哎呀,他妈的一吹牛就忘了,我老婆还等着我给她买面条呢。

    王海鸟大笑,帮张晨把那两匹面料,捆好在自行车书包架上,看着他匆匆忙忙地离去。

0568 要来来一套

    十二点多钟,小昭看到张晨右肩扛着两匹布,左手提着饭盒,从外面急匆匆地进来,小昭赶紧站起身,从他手里,把饭盒接了过去。

    张晨把肩上的面料,放在地上,小昭问:“你进来的?”

    “不是,老板送给我的,他让我拿回来打样。”

    “这个面料,有什么用,一点也不好看。”小昭说,“你想拿来做什么?”

    张晨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反正是老板送的,不行厂里面可以做窗帘。

    小昭忍不住笑了起来:“什么时候,你这么贪小了?”

    张晨没有言语,他努力地回想着,前面在王海鸟店里的时候,自己为什么会心动一下。

    小昭开始吃面,张晨坐在一旁,盯着地上的面料发呆。

    他用手提起竹节麻的面料,因为有太多成分的冰丝,这个面料的垂挂感很好,但也正因为此,它几乎没有办法成型,你做成什么款式,都是软塌塌的,就是加了粘合衬,张晨估计也没有办法定型,可能它生产出来的时候,就不是当服装面料用的。

    它的织法很简单,就是经纬编织,纱线很粗,有一种粗犷的感觉,面料的最头上,已经有纬纱脱线,悬挂在地上,张晨用手把它扯掉,裸露的经纱,就变成了一道毛边。

    张晨灵机一动,继续扯掉第二根纬纱,第三根第四根……扯了十几根后,失去纬纱的经纱,就形成了一条一寸左右的抽丝的效果,这个效果刺激了张晨,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剪刀,剪下了一块一米长左右的面料。

    张晨和小昭说,你站起来。

    小昭看了看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不过她还是站了起来,张晨把这块面料,披在了小昭的身上,禁不住笑了起来。

    他看到这块面料的垂挂感太好,即使小昭这样的大肚子围在身上,好像也苗条了很多,这个面料的颜色,质朴的织法,再加上下摆的拉丝,带来一种特别的味道,张晨马上明白,自己如果在人台上,用立体裁剪的方法,可以做出一件别具一格的衣服。

    虽然张晨现在还不知道,最后做出的成品会是怎么样的,但那个感觉他已经找到。

    再看亚麻的灯芯条面料,张晨似乎也知道怎么用了,一般的亚麻面料,都是平面的,很少有这样立体的感觉,它的形状很像是灯芯绒,但比灯芯绒硬挺,而麻的质感,做休闲装又再适合不过,甚至用它做裤子和裙子,张晨也感觉,会比灯芯绒更好。

    这两种面料,这么大的库存,张晨几乎可以断定,它们最大的可能是老外下了单后,又取消了订单,厂家才会无奈地把它们处理掉。

    老外当时下单,应该不是作为服装面料,而是作为装饰软装用料下的,正因为如此,才没人想到会用它们来做服装。

    但张晨觉得,不管是什么面料,只要找到合适的形式,都可以变成很好的服装面料,获得出人意料的效果,前些年不还有人用红绿大花的棉布被面做服装,风靡一时?

    张晨站了起来,和小昭说:“我要回厂里去。”

    厂里今天休息,没有人上班,小昭知道张晨现在回厂里,一定是他想到了什么,要回去打样衣,小昭说好。

    张晨把地上的两匹面料,扛到了肩膀上,走了。

    整个厂里,空空荡荡的,难得放假,工人们不是去街上,就是去了城里,张晨看到,只有老万在裁床上午睡。

    老万的宿舍在简易房的二楼,下午的这个时候,房间里热的就像蒸笼,连风扇吹来的风都是热的。

    张晨伸手在裁床上拍了一下,老万醒过来,看到是张晨,赶紧坐了起来,张晨问他:“赵志刚和赵志龙呢?”

    “他们好像去街上了。”老万睡眼惺忪地说。

    “去帮我找他们一下。”

    老万一骨碌从裁床上滚了下来,到了门口,就去骑三轮车,张晨奇道:“你骑三轮干嘛?”

    “我去把他们拉回来。”

    “好好,你去吧。”

    张晨去到样衣间,拿过了人台,把那块竹节麻围在人台上,用圆珠针一个个插着,把它固定在人台上,然后拿过剪刀,把多余的部分剪掉。

    他拿出了速写本,看着人台画着,这个面料太软,连锁眼和扣子订上去都会起皱,且容易吊,张晨决定,整件衣服不用一粒扣子,全部像睡袍那样,用系带。

    他先考虑背带,觉得可以用棕色的翻毛猪皮带,或者用同款面料车出背带。

    但猪皮带比这个面料要硬,固定上去的地方会不会起翘,张晨没有把握,张晨觉得还是用同款面料制作背带比较好,但这面料又太软,用它当背带,即使里面烫了粘合衬,刚开始可能还好,但洗过一遍之后,就会变形,而且会越拉越长。

    张晨很快就想到了怎么来解决这个问题,用车出的布绳,编成粗大的麻花辫,用它来当背带,这个问题就解决了,效果还比单独的一条布带好。

    外面传来三轮车的哐当声,还有赵志刚赵志龙和彩娣的声音,张晨走了出去,看到老万载着他们三个回来了,三个人从三轮车上爬下来,手里提着好几个塑料袋,彩娣和张晨说:

    “晚上我做正宗的川菜,让小昭一起来吃。”

    张晨说好啊,等会五点半,你记得提醒我去接小昭。

    他担心自己一忙起来,又把接人的事情给忘记了。

    赵志刚和赵志龙走到了样衣间,张晨把自己的意思和他们说了,赵志龙马上就忙了起来,车布绳,编麻花辫,赵志刚拿起剪刀,把人台上的布修剪得更合理,特别是腋下、前开领和后背这几个地方。

    他和张晨说,这些地方,里面还是要烫粘合衬和加贴片,不然会不成型,张晨说好。

    赵志龙编好麻花辫后,把整块布除了下摆,卷了边车好,两片门禁和后背,烫了粘合衬,为了防止开裂,没有用纸衬,而是用了布衬,再加一层贴片,一圈的形状就出来了。

    没有扣子,背带背在肩上,前面两片前幅交叉叠起来,里面那片缝了一条布带,布带往左,从前片左腰里的一个扣眼穿出去,绕过后背,前片上的一条布带往右,在右腰和后片的布带交汇在一起,打一个结——

    一件披风不像披风,风衣不像风衣,连衣裙不像连衣裙的衣服就做好了,里面可以配衬衣,也可以配t恤,解开来就是一块布,穿到人身上时,才是一件衣服。

    张晨和赵志刚说,让彩娣过来试试,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有都叫来。

    其他人都出去玩了,来的只有彩娣一个,还有老万跟在后面。

    张晨让彩娣穿起来试试,彩娣穿了以后,大家都觉得好,彩娣脱下来后,张晨和老万说,你穿起来看看,老万吃了一惊,看看张晨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就穿了起来,接下去赵志刚赵志龙和张晨本人,都试穿了一遍。

    张晨看着这件东西心想,你他妈的还真是不挑人啊,不管高矮胖瘦,现在连男女都不挑了。

    张晨觉得,这件作品完成了。

    赵志刚也不用画纸板,只需把整块的布,覆到纸板上,描下来就可以,连尺码都不需要再放。

    赵志刚剪下一块灯芯条面料,又剪了一片纸衬,在布的背面用熨斗烫好,反过来看看,和张晨说,这个面料不错,连便西装都可以做。

    张晨点点头,他的心里已经有底,他坐下来,拿过纸笔开始设计,等到彩娣过来叫他,他才知道,已经是五点半,需要去接小昭了。

    张晨站起来,看了看设计到一半的作品,感觉实在是走不开,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他担心一个来回,思路会被太阳和汗水蒸发了。

    他走到门口,叫着老万,老万跑了过来,张晨把自行车钥匙给他,和他说,你去摊位接下小昭。

    老万说好,他没拿张晨手里的钥匙,转身就去后道,拿了一张椅子出来,放在三轮车的斗里,张晨看到,禁不住笑了起来,这个待遇,可比自行车好。

    张晨回到了样衣间,继续设计,等到老万接了小昭回来,他已经把一个系列的服装都设计好了,他设计了一套长裙套,一套长裤套,一条带衬里的连衣裙,一件风衣,还有一条亚麻的工装裤。

    前面的那件三不像,现在也有了一个名字,他们把它叫做乞丐装。

    这样,整个六件套亚麻系列,就很完整。

    吃过晚饭,彩娣也帮忙来做样衣,做到晚上十一点多,所有的样衣都做好了,张晨让彩娣叫来五个女工,包括彩娣自己,把样衣都穿起来,站成一排。

    赵志刚和小昭都说好看,张晨皱着眉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张晨没说好,那六个人自然不敢把样衣脱下,站在那里站了十多分钟,实在忍不住,彩娣求援地看着小昭,小昭赶紧和张晨说:“喂喂,老大,她们可以脱了吧?”

    张晨这才醒悟,看到那几个人还一排站在那里,赶紧说,可以了可以了,谢谢。

    说完,他转身一声不吭走了出去,这里的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彩娣问小昭:“老板生气了?”

    “不会呀。”小昭说,“这又没什么事,有什么气生?”

    老万走了进来,赵志刚问他,你看到老板去哪里了?

    老万说:“他骑着自行车,好像回家了。”

    小昭站在那里,更觉得莫名其妙,哪里会有这样的事,这把我扔在这里,他自己就回家了?

    小昭当下脸色就不好了,彩娣看到,赶紧过来说,走,小昭,我陪你走回去。

    两个人走到外面的院子里,却看到张晨骑着自行车回来了,看到她们,张晨反倒问小昭:“你们去哪里?”

    小昭没好气地说:“你刚刚去哪里了?”

    “我回家拿笔和颜料去了。”

    “你拿这干嘛?”

    “画画。”

    “画画?现在?”

    “对呀,你们不觉得,这一个系列摆在一起的时候,太素了点?”张晨问道。

    张晨这么一说,其他人也觉得,还真有那么一点感觉,一色的浅驼色排在那里,确实有些晃眼。

    张晨把那套长裙套,和那件风衣拿了出来,在调色盒里调出绛红色,拿笔画了起来。

    小桥、流水、垂柳、两头尖尖的蚱蜢舟,飞檐、阁楼、花窗、青石板的小巷和汰米码头,一派江南水乡的景色,很快出现在衣服上。

    围在边上看着的人都叫好。

    “你疯了。”小昭笑道,“这出大货,你一件件画,那还不画傻?”

    张晨笑道:“放心,我没那么傻,我会找印花厂,用丝网印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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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7100/ 第一时间欣赏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作者:眉师娘所写的《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为转载作品,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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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介绍:
这是一代人的故事。几个小人物,为了生存和理想,他们走南闯北,挣扎、奋斗,像荒草那样野蛮而又倔强地生长,他们不够“精致”,但足够的生猛,他们不够“优雅”,但有足够的韧性,没有可以继承的显赫和财富,他们就自己创造属于自己的显赫和财富,没有传奇,他们就书写自己的传奇……就是这样一些小人物的沉浮,汇聚成了我们大时代的奔腾年代。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