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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文阅读

作者:眉师娘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txt下载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584 这是我的大哥大

    虽然小昭一点反应都没有,她自己感觉离生还远,但她的预产期到了,大家还是坚持她一定要住到医院去。

    医院是瞿天琳帮助联系的浙二医院,张晨都没有打电话,他妈妈算准了小昭的预产期,从永城赶过来了,张晨安排他们住在红旗旅馆,从红旗旅馆到浙二医院,走走路几分钟就到了,很方便。

    桂花姐从家里拿了一个煤饼炉过来,放在锅炉房门口,这样张晨的妈妈,每天都可以在煤饼炉上炖鸡蒸鱼,给小昭送过去。

    小昭虽然早不在红旗旅馆上班,但这里的人,都还把她当自己人,就像是自己的家人要生小孩一样,都想插上只手帮忙。

    小昭住院以后,瞿天琳就让小安,每天都过去张晨他们摊位里帮忙,再加上贺红梅也时不时地凑过去帮一把,摊位里的生意虽然很忙,有这三个女人在,倒也应付得过来。

    张晨每天晚上在病房陪夜,白天他父母来接替他,他就骑着自行车,先到四季青转转,然后再骑着自行车去厂里,中午回家稍稍午睡一下,下午还是在厂里,四点多钟去四季青,听小安和小莉和他说一整天的销售情况,特别是顾客对他们服装的反应。

    厂里面现在只有三分之一的工人继续在做秋装,其他的人都已经开始做冬装了。

    展示间已经改建好,四周的铁栅和大门也做好了,张晨还让老万的老乡,在厂房前面搭了一个雨棚,雨棚很大,把三分之一的晒场都占掉了,在雨棚里,用铁栅隔出了**十个平方当仓库,那么多的面料和弹力棉到了,都堆到裁房里的话,那就没地方干活了。

    还有就是,需要一块地方打包,每天都要发十几个包,里面都是棉衣棉裤,晴天还可以应付,要是雨天,老万他们就只能躲在走廊上打,那太挤了。

    雨棚的一边,是和厂房连在一起的,工人们也觉得方便不少,特别是下雨天,去食堂和宿舍就不用淋雨了,还给人一种安全感,特别是冬天的晚上。

    整个厂区,修修补补,东拼西凑,每一个临时建筑都真的是需要的时候,临时增加的,没有事先的规划,看上去有些杂乱,这杂乱就更显出了工厂的忙,内里还是有序的。

    这种杂乱而忙碌的环境,给人一种蒸蒸日上,刹不住往前的脚步的感觉,这种感觉,特别能打动那些打包的客户,他们来了一看,就知道,这工厂的忙是很真实的,不是装出来给他们看的,这家的生意是真的好,不是一般的好。

    再走到展示厅里,看到那么多的产品,就明白了,他们的忙也是有原因的,没二话,发货发货。

    连张晨他们很多生意好的开零售店的客户,像芜湖和马鞍山的,南京的,还有后来发展的福州和合肥等地的,他们到了杭城,也不去摊位了,直接就奔工厂来,他们也知道,在工厂才能拿到更新更多的货。

    何况,现在样衣工已经发展到三个,张晨又很注意搭配,几乎每天都有新款,很多的新款样衣,不是打一件,而是打三四件。

    很多样衣,打的时候就没有准备大批量生产,它们是为了搭配展示间里的衣服用的,有些则纯粹就是张晨和贺红梅脑子里的一个念头,打出来看看,有玩的成分。

    这些样衣,因为是孤品,反倒特别受这些零售店客户的欢迎,每一家店几乎都有几个这样的顾客,什么样的衣服都敢穿,就是要和别人不一样。

    何况他们现在,几乎大半个店都在卖张晨他们的货,到了杭城,三堡当然是他们的首选。

    快换季了,贺红梅现在很忙,每天都在市场里转着,找新货发新货,重庆有一个档口全部在批发张晨他们的货,但她家还有其他的四家档口,需要上其他的货。

    贺红梅每天忙完,会到张晨他们摊位里转转,碰到张晨在,她就会送张晨回三堡,展示间里,现在有她专门的位置,到了这里,她就愉快地叫道:

    “哎呀,总算是可以头伸出水面,透透气了。”

    她这样叫着的时候还咂咂嘴,好像自己真的是一条浮出水面的鱼,把那三个打样衣的小姑娘,都逗乐了。

    白天的时候,张晨不管是在哪里,隔十几分钟,他就会看看腰里的bb机,他自己都觉得到了神经质的地步,他这是生怕医院里有什么事情,父母扣他,而他又没有听到。

    有时候他好像是明明听到了哔哔的声音,低头看看,显示屏又是漆黑一片。

    张晨晃了晃脑袋,似乎要把这烦人的幻听,从脑子里晃出去。

    贺红梅看着他,很认真地说:“师父,我觉得你需要配一部大哥大了。”

    “为什么?”

    “每天有这么多人找你方便啊,特别是你不在厂里或者摊位里的时候,客户有事要找你,或者小莉赵志刚他们有急事要问你,直接就可以打你电话,扣你再等你找到电话回过来,黄花菜都凉了,我父母早就配了大哥大,很方便。”

    贺红梅看了看他,继续说:“还有,这大哥大也是实力的象征,你不管是谈客户,还是要出去找面料辅料,联系其他的业务,名片拿出去,上面有大哥大号码,人家都会重视你一点,谈起来会很容易,真的。”

    这话张晨听进去了,他想起他们去江阴和张家港的时候,人家看到他们是自己开车过来的,就特别重视,好像谈事情都比较好谈。

    贺红梅说的没错,你就是再有实力,银行里有再多的钱,你又不可能把存折贴在脸上,还不是要通过汽车、大哥大这些东西,才能把你的实力体现出来?

    再说,有一部大哥大,对他们来说,也确实会方便很多,特别是他们住的地方没有电话,不管是客户还是赵志刚,有事情要找他的时候,就可以直接找到。

    他们又不是没有这个能力。

    晚上再去医院的时候,张晨就把这事和小昭商量,小昭也觉得贺红梅说的有道理,她说,明天让她陪你去买吧。

    张晨说好。

    第二天,贺红梅陪张晨去了电信大楼,让张晨感到兴奋的是,那玻璃柜台里,除了黑色的白色的砖头机外,还有一台摩托罗拉micro tac,体积比砖头机小多了,一只手就可以操作。

    扁扁的身子,顶上是一根可以拉缩的天线,下面一个折叠盖,掀开来,里面就是按键,这个大哥大,不需要专门的大哥大包,直接就可以塞进裤子的屁股兜里。

    张晨和贺红梅都被这款大哥大吸引,营业员和他们介绍,这是最新款的,刚刚到货,这款大哥大,除了接打电话以后,还有一个最大的优点,是那些砖头机没有的,它里面有电话簿的功能。

    “真的,这么说,以后身上就不用带通讯录,也不用带一堆的名片了,想打谁的电话,从这个电话机里就可以找出来了?”贺红梅叫道。

    “是的。”

    营业员笑容可掬地点点头,从玻璃柜台里拿出大哥大,打开,把电话簿功能演示给他们看,两个人看着,都觉得很稀奇。

    “快快,快告诉我们多少钱。”贺红梅急急地说。

    “两万三千八。”营业员说,“不过需要订货。”

    “什么,还要订货?你们这么大的大楼,连这么小一个电话都没有,还叫什么电信大楼?”贺红梅叫道。

    张晨和营业员都被贺红梅的说法逗笑了,营业员说:“没办法,分配到的货太少,要的人太多,不过……”

    “不过什么,快说。”贺红梅说。

    “你们要是真的急需的话,加一千块钱的加急费,可以给你们现货。”

    容不得张晨开口,贺红梅就叫道:“加急加急,当然加急,这等要等到什么时候。”

    “好的,小姐。”

    “可不可以刷卡?”

    这里是在电信大楼的大厅里,一个独立的回字形的大哥大专柜,营业员朝大厅的后面,主柜台那边叫道:“黄经理,这位顾客要买大哥大,可不可以刷卡?”

    “pos机坏了,银行还没来修。”被称作黄经理的,从柜台后面伸出一个脑袋,朝这边看看叫道。

    “那你陪我去一下,师父。”贺红梅说。

    张晨奇道:“你要干嘛?”

    “去取钱啊。”

    “你也要买?”

    “是啊,本来没想到买,看到这么漂亮,不买不行了。”贺红梅和营业员说,“两台加急,你给我们留着,我们去取了钱就来。”

    营业员说好。

    买到电话,两个人坐到车里,贺红梅马上给张晨打了一个电话,两个人就坐在正驾驶座和副驾驶座,聊起了天。

    “老板,你现在这样了,才真的像老板了。”贺红梅对着大哥大说。

    张晨笑道:“你这样就更像老板娘了,开着车,拿着大哥大,还不是一般的老板娘,一看就是金碧辉煌的老板娘。”

    “对对对,老板,我就是你的娘!”贺红梅说着,两个人大笑。

    “老板,接下去你想去哪里?”

    “你猜。”

    “我猜你是想去医院。”

    “猜对了。”

    “那好,我们现在就去医院,有事常联系吆,拜拜!”

    贺红梅一边说着拜拜,一边朝张晨招手,这才把大哥大挂了。

    贺红梅启动车子,张晨坐在副驾座,手里还是拿着大哥大,他从里面找到了通讯录,把刘立杆、孟平、钱芳、谭大哥、李勇、陈启航、瞿天琳办公室、王海鸟店里、自己厂里、摊位里、红旗旅馆、还有永城家楼下的电话,都一一输进去。

    输完了想到,还有贺红梅的大哥大号码没有输,赶紧又输了进去。

    想了想,又想到了张家港小李的办公室,还有永城婺剧团的电话,这个电话,虽然已经好几年没有打过,但在他心里总是觉得,还应该有它的一个位置。

    张晨合上翻盖,拿着大哥大想了想,再没有什么电话需要输的,他接着掀开翻盖,拨通了刘立杆的电话。

    “哈哈,张晨,孟平和李勇在我这里,我们刚刚聊到你呢,真是心有灵犀。”电话一通,刘立杆听到是张晨,就叫了起来。

    刘立杆说着举起话筒,孟平和李勇都凑过来叫道,张晨,你好吗?

    张晨赶紧说好好,这段时间太忙了,都没有和你们联系,你们好吗?

    “我们当然好了,没看到三个地主在开会,我们每吐一个字,都是黄金万两。”

    刘立杆说着,孟平和李勇笑作了一团,张晨也嘿嘿地笑着。

    刘立杆问:“你呢,张晨,店里生意好不好?”

    “好好。”张晨说,“我们现在自己搞了个工厂,有八十多个工人,工厂也很忙。”

    “太好了!那现在是三个地主和一个资本家在通电话了。”刘立杆叫道,“对了,你和小昭在杭城不要动,等我过年回去,接你们一起回永城。”

    刘立杆这么一说,张晨也醒悟了,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已经十一月,再过两个多月,还真的就是春节了。

    “张晨,我也一起回去,我们还是在杭城聚聚,我再回南京。”孟平在电话里叫道。

    “好好,孟平,我在杭城等你们。”

    “哎呀张晨,可惜我还要留在海城,不然我跟杆子孟平一起去了。”李勇叫道。

    “没关系,他那里不是有服装厂吗,张晨,你给李勇设计一条花短裤,这家伙越来越肥,连短裤都买不到了。”

    “好,我给他设计一条全毛的羊毛短裤。”张晨说。

    电话两头,大家都笑了起来。

0585 有请张向北

    病房里一共有三张床,小昭在进门的第一张床,还有两张床上,她们的预产期和小昭是同一天,但她们一个在前天,一个在大前天,都生了。

    预产期已经过去五天,小昭这里还是静悄悄的,一点反应也没有,医生检查了以后,也感觉纳闷,一切好像都很正常,羊水也没有减少,b超检查了,胎儿的体位也正常,脐带也没有绕颈。

    医生只能和小昭张晨说,耐心地等,要是羊水减少,或出现脐带绕颈等情况,我们会考虑马上剖腹产,现在没到那个时间。

    没到那个时间就等,张晨忘了在那本书上看到过,好像是说自然分娩的婴儿比剖腹产的,平衡感要强,张晨和小昭,当然选择这个要强的。

    夜深人静的时候,小昭会和张晨说,你看看,我早就说了吧,这个家伙,就是和你一样赖皮,他在里面待着,舒服呢,说不出来就不出来。

    张晨一本正经地说,嗯,也可能你怀的不是张向北,而是张哪吒。

    小孩还没有生,小昭却被吓了两回,都是同病房那两个孕妇,快要生时,子宫收缩时那痛苦的呻吟,把她给吓到了,生完了以后,还是痛,再看看那两个小孩,怎么这么丑,生产的过程都用上了吸盘,脑袋都被吸盘吸得突了出来,就像两颗子弹头。

    虽然医生和孕妇的家人,都说这个正常,过段时间自己就会恢复,但想想小孩的脑袋都被吸成这样,那产妇的痛苦可想而知,这两个产妇,回到病房的时候,脸白得像纸,全身每一个部位,都是瘫软的。

    小昭知道生小孩会痛,但不知道是这样痛不欲生,脸都吓白了,她骂着张晨,看看,快活是你快活,痛却要我来痛,我不干。

    张晨抚摸着她的脸说,那怎么办,要么想个什么办法,让我来痛?

    小昭说:“我其实已经想到办法了。”

    “什么办法?”张晨问。

    “我要吃火锅。”

    “啊!”张晨吓了一跳,不过他马上醒悟过来,说好好,等你出院,我们就去吃火锅。

    “那有什么用,生都生掉了,怕也怕过了,我就是现在要吃,给我壮壮胆嘛。”

    “这个,医生也不会同意吧?”

    “要她同意干嘛,我们又不请她吃,走嘛,走嘛,锅锅。”小昭撒娇道,“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难受,知不知道你妈每天给我吃的是什么?淡的蒸鲫鱼,甜的猪脚。”

    张晨差点笑起来,他想,他妈妈住在红旗旅馆,每天守着一个煤饼炉,红旗旅馆的那些人,肯定每天都提供无数的偏方和食谱,这些鲫鱼和猪脚,说不定还都是她们带来的。

    妈妈给小昭送来这些,他知道,小昭硬着头皮也会吃下去,还要装出很好吃的样子。

    “你不知道,我每天都想吐,就想,还是让我和**一样,把我关在渣滓洞里,给我灌辣椒水吧。”小昭埋怨道。

    张晨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嘛,锅锅,你也不会这么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看你老婆天天这样,吃二遍苦,受二茬罪吧,我真的真的很想吃火锅。”

    张晨寻思,小昭也不是什么病人,不过就是要生小孩,医生也说了,现在一切正常,小昭也不像是马上要生的人,吃一次火锅怕什么,那天天的吃清蒸鲫鱼没有盐,清炖猪脚还加糖,确实是换作谁,都连想死的心都有。

    再说,从这里到凤起路的川味观,也就一点点路。

    “那就这一次,下不为例。”张晨和小昭说。

    “好好,我保证下不为例。”

    “那你下床,穿好衣服,我到门口看看,我们偷偷溜出去。”

    小昭兴奋地叫道:“好咧,你快点去。”

    张晨扶着小昭,走出了病房,一个护士正好走过,两个人想退回病房,已经来不及了,护士看了看他们,问道:“出来干嘛?”

    张晨赶紧说:“房间里太闷,扶她到走廊里走走。”

    护士走了过去,两个人偷偷地笑。

    小昭和张晨说:“不错锅锅,急中生智。”

    两个人慢悠悠的,装作是在走廊里散步,走到了电梯口,张晨朝身后看看,晚上十点多钟的医院走廊,一个人也没有,电梯不在这层,而在一楼,张晨伸手按了一下下行键。

    两个人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往前走,走了十几步,转身,就看到电梯正在上来。

    两个人稍稍加快了脚步,走到电梯前,电梯正好停下,门打开,两个人赶紧闪了进去,小昭竟然比张晨动作还快,一点也不像一个待产的孕妇。

    张晨赶紧按了一楼,再哒哒地按着关门键,两个人的心怦怦直跳,等到电梯门关上,电梯开始下行,两个人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到了一楼,电梯门打开,张晨扶着小昭走出了电梯,刚走两步,小昭一把抱住了张晨,叫道:

    “哎呀,哎呀,不行了,我感觉是要生了,快快,叫医生,要掉下来了!”

    ……

    大汗淋漓之后,刘立杆和郑炜躺在那里,刘立杆还是从床头柜上,抽了一根香烟,点着,塞到了郑炜的唇齿间,然后自己点着一根,猛吸一口。

    郑炜的一口烟喷过来,夹带着她口腔里温热的气息,郑炜笑道,我们这样,有没有感觉像两个男人躺在一起?

    刘立杆说:“像,不过我感觉自己胜之不武。”

    “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很想和你拼刺刀,可惜你没有刺刀。”

    郑炜愣了一下,然后明白刘立杆在说什么,她狠狠扭了刘立杆一把,刘立杆大笑。

    床头柜上,刘立杆的大哥大突然响了起来。

    要死!刘立杆陡然紧张起来,自己今天,怎么连大哥大都忘了关机了?

    “两点了,谁啊?”郑炜问道。

    刘立杆的大哥大放在郑炜那边的床头柜上,刘立杆赶紧翻身下床,想去拿大哥大,郑炜却抢先一步拿在手里,按了一下接听键。

    完了完了,这个时间点,除了雯雯和倩倩那两个死逼,还会有谁?刘立杆脑袋嗡地一下,心里一阵哀叹。

    “喂,杆子,我张晨啊。”

    大哥大里,传来了张晨的声音,刘立杆一阵狂喜,背上冷汗都下来了。

    郑炜把大哥大递给刘立杆,刘立杆接过来叫道:“张晨,你他妈的大半夜在厂里加班,闲到想给我电话了?”

    “我不在厂里,我在医院。”

    “在医院,出什么事了?”

    “你他妈的才出事,小昭生了啊!”

    “啊!哈哈,小昭生了,快说快说,生了什么?”

    张晨大笑:“对不起,让你失望了,小昭生了张向北。”

    “男孩?又多了一把刺刀!”

    刘立杆光着身子,站在床前的地毯上,一边接电话,一边看着郑炜笑,小昭生了,郑炜马上想过来和张晨说祝贺,欠起身,又倒了下去,两点多了,你们两个还在一起,算什么啊?

    她伸出脚,踢了刘立杆一下,刘立杆一个踉跄。

    张晨问道:“什么鬼?什么多了一把刺刀?”

    “没事没事,男的就男的,男的也不错,等他长大,从幼儿园开始,老爸我就教他怎么泡妞。”

    “去你妈的。”张晨笑道,“好好,不和你说了,他们从手术室出来了。”

    刘立杆把大哥大挂了,顺便关机,他想回到床上,郑炜伸出了脚,抵住他的胸脯问道:“说,你要教谁泡妞,你要泡谁?”

    刘立杆嘻嘻笑着:“我教你泡我。”

    “去你的。”郑炜轻轻蹬了一下,不过把脚放开了。

    刘立杆倒了下来,长长地舒了口气,叫道:“我今天不回去了,当老爸了,我要舒舒服服,一觉睡到天亮。”

    郑炜看着这个男人,心想,这家伙是有多么喜欢小孩啊,自己要是能够和他,生一个属于他们的小孩,那该多好!

    郑炜轻轻地叹了口气。

    ……

    护士把张向北洗漱干净,抱了过来,放在小昭的身边,小昭看了看自己的孩子,又朝另外两张病床看看,心里有一种得意和满足,这个病房,只有他们的小孩不是子弹头,看看,他长得多可爱啊!

    病房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张晨的爸妈和张晨,也看着这个婴儿,他们看他已经哭过了,他们看他吃过奶了,他们看他睁开眼睛,看着他们笑过了,他们看他又睡着了,他们看他已经看了几个小时,但还是没有看够。

    “小昭,你真的一点都不疼?”张晨妈妈问到,这话,她都已经问了好多遍了。

    小昭摇摇头,她说,真的妈,就在下面电梯口有一点点疼,后来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医生和我说已经生下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没有开始呢。

    张晨妈听小昭这么说,就又打了张晨一下,这一下是怪他,胆子这么大,这个时候,还敢带小昭出去吃火锅,幸好,还没有走出医院。

    张晨笑道:“打我干嘛,小昭就是记挂着火锅还没有吃呢,才这么顺利。”

    小昭嘻嘻地笑着。

    从小昭的脸色和神情,也看得出来,她整个的过程,确实一点也没有痛苦,那两个产妇,回病房的时候脸色煞白,就像是从生死线上回来,小昭从手术间出来,还红光满面,看到他们就笑说:

    “真的是张向北。”

    张晨想起来了,他说:“还是你师父带得好,你学样也学得好。”

    张晨这么一说,小昭也笑了起来,他们都想起当初桂花姐和他们说过,她生她儿子的时候,咕哒,就像生了一个蛋,小昭这次,不也像是生了一个蛋吗?

    七点多钟的时候,张晨的爸妈,就一定要把张晨赶走,和他说,小孩生下来了,就放心了,你还在这里干嘛,忙你自己的去,小昭我们会照顾的。

    张晨妈说完,又补了一句,你照顾我还不放心。

    这是又要责骂他带小昭去吃火锅了,张晨赶紧说好好,我马上走。

    张晨俯下身,在张向北的脸上亲了亲,小昭伸出自己的左手,张晨明白了,他掏出笔,在她的手腕上画起了张晨牌手表。

    张晨的爸妈,已经见多不怪,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张晨妈妈和小昭说,别让医生看到,会骂。

    小昭嗯了一声。

    张晨把大哥大留下,和小昭说,你等着吧,等会肯定会有很多电话进来,孟平、钱芳、郑炜、林一燕、李勇、陈启航……还是你亲自接吧,让他们感受一下你这新妈妈的骄傲。

    另外,等下你也给舅妈、谭大哥和天琳姐桂花姐打个电话,告诉他们一声。

    “嗯嗯。”小昭点着头。

    张晨离开了医院,骑在车上,骑一路就笑一路,他看着路上每一个人,脸上好像都挂着笑容,整个世界都欢天喜地的,这他妈的,张向北,你来的时候很**啊?!

    张晨骑在车上,都笑出了声,周围的人看看他,被他笑得莫名其妙。

    张晨到了摊位,小安、小莉和贺红梅都在,看到张晨笑嘻嘻进来,小安白了他一眼,骂道:“捡到宝了?”

    张晨笑道:“小昭生了,儿子。”

    “啊!”三个小姑娘都尖叫起来,贺红梅站起来叫道:“不进货了,我要去看小昭姐!”

    “我也去!”小安叫道,她看看张晨说:“这里交给你了!”

    两个人跑了出去。

    张晨看看小莉,小莉也看着他,张晨笑道:“你也跟她们去吧。”

    小莉哈哈一笑,赶紧追了出去,她身上还穿着摊位里在卖的衣服。

0586 在南方

    刘立杆醒来的时候问郑炜:“我昨晚是不是接了张晨的电话?他还和我说小昭生了?”

    郑炜说是啊,怎么了?

    “没有什么,我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哈哈,张向北,这小王八蛋真的来了。”刘立杆乐不可支。

    郑炜看看房间里的钟,已经八点半了,她说:“我要给张晨打电话了。”

    刘立杆明白了,他一骨碌下了床,叫道:“好好,我滚去洗手间。”

    郑炜拿过了自己的大哥大,拨通张晨的大哥大,吃了一惊,她听到电话里传来的,竟然是小昭的声音,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

    “小昭,是你吗?”

    “对啊,炜姐。”

    “你不是刚生了小孩,怎么……”

    “是杆子和你说的吧,我还想稍稍迟点,再给你们打电话。”

    “快别打了,你好好休息。”郑炜急道。

    “我没事,炜姐,真的。”小昭说着就笑了起来,“我就像生了一个蛋。”

    郑炜大笑,都笑得呛去了,赶紧坐了起来。

    等到刘立杆洗完澡从洗手间出来,郑炜已经打完电话,坐在那里呆呆地想着,刘立杆看了看她,她清醒过来,笑道:

    “小昭真好,她说她就像生了一个蛋,一点痛苦也没有。”

    说完,郑炜继续笑着,刘立杆说:“那还不是,她生了一个小王八蛋。”

    刘立杆倒在床上,头发还湿漉漉的,他和郑炜说,怎么样,我们要不要也来生个小王八蛋?

    刘立杆说着就抱住了郑炜。

    郑炜想挣脱开他,叫道:“快上班了。”

    “管他。”刘立杆说着,手脚不停。

    郑炜整个人也软了下来,心里在说,管他,管他……

    这一整天,郑炜都感觉心神不宁的,因为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刘立杆一到办公室,就把自己成功晋升父辈级的消息,用电话广播了一遍,他已经约好了局,说是晚上要庆生,庆祝小昭生了。

    郑炜觉得,这当然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刘立杆这么高兴,都快把她感动了,早上有那么一瞬,她就在想,管他,不要采取措施了,我们就来生一个小王八蛋,那又怎样?

    但最后一刻,还是采取了措施。

    刘立杆走了进来,问郑炜,我去京海中心看看,你去不去?

    郑炜说去,她站了起来。

    两个人坐在车后座,郑炜都有一种想要去牵刘立杆的手的冲动,是因为听到了小昭的好消息,还是因为,他们已经很久没在一起,缠绵一整夜了?

    郑炜觉得今天,自己都有些不像自己了,不能自持,很柔弱,很想和刘立杆粘在一起。

    京海中心今天开始浇筑地下工程,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八千多平方米大,近二十米深的巨坑,光挖这个巨坑和埋设坑底下的桩基,就花了几个月的时间。

    坑里坑外,二十多台搅拌机在连续不断地工作着,刘立杆看着一车车的混凝土,沿着之字型的坡道送到坑底,车子和人都越来越小,最后小的就像一根香蕉,然后又一点点变大,推着一辆辆的空车上来。

    坑底里的那几台搅拌机,就像一个个玩具,正在浇筑的那片区域,实在太大,一车的混凝土倒下去,就像是一滴水落进了海里,连个涟漪也不会起。

    但这每一滴水,都是钱,就这样倒下去,倒下去。

    刘立杆感觉眼前这巨坑,真像是他妈的用钱堆起来的,他们现在,这里和新埠岛同时开工,每天那钱就像是穿过阀门已经破损的水管,哗哗地往外流。

    就是孙猴他们,也感到了资金的压力,刘立杆已经建议过许多次,为了保新埠岛项目,把京海国际金融中心改租为售,现在就开始开卖楼花,刘立杆有信心迅速地回笼资金,去填新埠岛的那个洞。

    郑炜因此都飞回了北京一趟,苦口婆心,但到现在,不管是分行还是自己行里,都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当面和她知道知道,抓紧抓紧,但她走后,很可能又束之高阁。

    之所以会这样,郑炜心里明白,不仅是分行的李行长,连他们自己行的朱行长,包括孙猴,对此意愿都不高。

    一是在总行的牛逼已经吹出去,海南京海国际金融中心落成的时候,总行的领导要亲自来剪彩,中心落成的仪式,也是他们银行海南分行成立的仪式,也是很多人正式走马上任的日子。

    总行早就认定,这京海国际金融中心是他们行在海南的重要资产,海南越热,这块资产的分量就越重。

    结果他妈的,中心落成的时候才发现,这幢楼根本就已经是别人的了,和他们已没有多大的关系,他们最多就只是一个前期开发商,后期的物业,那他妈的不是一个笑话吗?

    朱行长和孙猴对这事不积极,郑炜觉得,他们这是等着中心落成,自己能再进一步,顺理成章地成为海南分行的行长、副行长,或者孙猴顶替朱行长现在的位子。

    毕竟这楼,是他们行开发的嘛,朱行长成为楼里的分行行长,谁也没有话说,孙猴又一直主管海南业务,海南有今天,他当然居功至伟。

    还有一件事情,郑炜暂时没有告诉刘立杆。

    那就是一旦新埠岛的前期工作完成,他们银行,已在岛上规划了自己总行的培训中心,而且第一时间就会上马,其他的项目,都必须为这个项目让路。

    郑炜没和刘立杆说,是她没找到合适的时间和理由,也不想看着刘立杆那失落和颓丧的样子,更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能拖一天算一天吧。

    说是培训中心,边上还有一块单独的区域,计划建造十几幢面朝大海的别墅,这个是留给总行的几位领导支配的,能入住这里的,肯定是他们以及他们上面的领导。

    郑炜以前和刘立杆说的没错,仗是我们前方辛辛苦苦打下来的,但成果永远是属于后方的,那些在后方的人,是不会体谅前方人员的苦衷的,你刘立杆不是本事大嘛,他们觉得,那就没有刘立杆解决不了的问题。

    “小刘那个人,在海南,没二话,由他出马,哈哈哈哈……”

    郑炜有时候都有些后悔去做新埠岛的项目,她有些心疼刘立杆,觉得他最后可能会被这些项目,拖累成一匹疲惫的老马,连嘿嘿吆嘿都哼不出来。

    但刘立杆肯定不会这样看,他还真的是一副没有什么事可以难倒他的样子。

    这个家伙,叫他去干什么都比让他闲着好,没有事的时候,他找也要给自己找点事,精力真是旺盛,就像一棵野草,你在他头顶压块石头,他也要想办法从石头缝里钻出几粒绿芽。

    没办法,自己喜欢他,不也正是喜欢他一天到晚都是这么一副****的样子吗,自己不就是太讨厌那些头发梳得一丝不乱,不苟言笑,彬彬有礼的人吗?

    从京海国际金融中心的工地离开,他们又去了新埠岛,从长堤路连接到新埠岛,和海甸岛连接新埠岛的两座桥,都已经动工,岛上已经有两百多个人派上去,在清理那些杂草和灌木丛。

    新埠岛的面积实在是太大了。

    孟平和刘立杆说,弄十台推土机上去,推一个月,保证给你一个新的新埠岛。

    刘立杆不要,他说岛上所有的椰子树和红树林都要留下,他听从韩先生的建议,还要尽可能地保持岛上原来的地貌,一马平川,就没有意思了。

    推土机上去,只会把这里变成又一个洋浦。

    刘立杆他们去过洋浦,熊谷组在那里留下了一个烂摊子,几十平方公里的土地都被推土机翻了一遍,寸草不生,这一片光秃秃土地的的尽头,只有一幢三层楼的小房子,一个比渔村还不如的小码头。

    即使海南的土地已经炒到这么热了,照样很少有人看好那里,刘立杆不想他的新埠岛,也变成这样。

    晚上的庆生宴还是摆在南庄,陈启航、林一燕带着他们的儿子来了,刘立杆看到,差一点连眼泪都落下来。

    其实也不过就两年的时间,怎么仿佛像过了一个世纪,他们这五个当初在海安街头认识的人,这两个已是三口之家,张晨也有了自己的家和小孩,金莉莉连去哪里,刘立杆也不知道了,而他自己,他自己怎么样呢?

    刘立杆觉得他也不知道,只是感觉自己还是象一艘汪洋中的船,在漂,在漂,一直漂,一眼还看不到他能够停泊的码头。

    虽然郑炜坐在他身边,还在桌子下面悄悄地握着他的手,但他知道,这不是真正属于他的女人,如果说他们之间还有爱情,应该是有的吧,那也是绝望的爱情。

    从包厢里,看不到外面的天空,但时间已经快八点了,外面天应该黑了,所有的鸟都已经归巢。

    孟平拨通了张晨的大哥大,张晨已经回到医院,听到电话里这么多好朋友的声音,张晨和小昭,差一点眼泪都流下来,这里的人们听到小昭,不停地在说:

    “向北,向北,张向北,看看,快看,这是谁……”

    他们听到小昭在和张向北一个个说着他们的名字,他们仿佛从电话里,看到了小昭举着他们的儿子张向北,看着他们,那小子笑着,发出了乳臭未干的笑声……

    刘立杆喝了很多的酒,他让吴朝晖和魏文芳,把他和郑炜送到椰岛大酒店就走,他们懒得解释,吴朝晖和魏文芳也没有问,这么长的时间过去,要是吴朝晖和魏文芳还看不出来他们是什么关系,那就是真傻,只是,那一层的窗户纸,谁也不去捅破罢了。

    刘立杆下车的时候,步履有些踉跄,郑炜扶住了他,两个人穿过酒店的大堂,往电梯那边走,经过沙发那里的时候,有两个坐着的人站了起来,郑炜停住了脚步。

    刘立杆听到郑炜,发出的一声惊诧,顿时就醉意全无。

    “妈,你怎么来了?”

0587 恶梦醒来是早晨

    郑炜站在那里,身子在微微地颤抖,两个人握着的手,很自然地松开了。

    刘立杆又看到了一双鹰隼般的目光刺向了他。

    那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即使在海城,衬衣最上面的一颗扣子,和袖口的扣子也是扣住的,她整个的脸和动作都是冷的,就像一尊雕塑,杵在那里。

    她的身边,站着一位西装笔挺,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没有看郑炜,而是冷冷地看着刘立杆,不用介绍,刘立杆也知道他是谁。

    刘立杆正在想着怎么和郑炜妈妈打招呼,就听到郑炜轻轻地和他说:“你先走!”

    刘立杆“哦”了一声,他看看对面的两个人,想笑一笑,算是招呼,对面那两个人,可一点想笑,或想认识他的意思也没有。

    鹰隼一样的目光让刘立杆哆嗦一下,逼退了他,他转身匆匆地离开。

    刘立杆走到了大门口,正好有一辆出租车停下,上面的人刚刚下来,还没来得及关门,刘立杆就爬了上去。

    司机问他:“去哪里?”

    “随便。”

    司机启动了车子,也没有随便开,他见刘立杆是个大陆仔,就想这些大陆来的,没有例外,一定都很想看看海城的夜景,特别是那一路的姹紫嫣红,他就把车开向了海秀路。

    看到外面的望海国际大酒店,刘立杆才醒悟过来,他和司机说,去滨涯村。

    出租车一直开到院门口停下,刘立杆扔下一张一百的就下了车,司机等了一会,确认这家伙真的是不要找了,人都已经进了院子,司机这才启动车子。

    刘立杆上了楼,走进房间,雯雯和倩倩看到他,都叫了起来。

    “稀客稀客!”雯雯叫道。

    “怎么,今天没妞泡?”倩倩问。

    刘立杆没理睬她们,他径直走到里间,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雯雯和倩倩两个人,想把他抬到地上,可这家伙好像喝多以后,死沉死沉的。

    没奈何,她们两个只好出去,挤在了沙发上。

    过了一会,雯雯觉得于心不忍,走进来站在床边看看,叫道,倩倩,过来帮忙。

    两个人把刘立杆的衣服裤子剥光,拿了热水,用热毛巾替他擦了一遍,雯雯问,舒服一点没有?

    刘立杆嘀咕了一句什么。

    雯雯再问,要不要喝茶?

    刘立杆已经打起了呼,酒气还是冲天。

    雯雯叹了口气,替刘立杆盖了毛巾被,说走吧走吧,两个人走了出去。

    到了半夜,雯雯进来看看,刘立杆还是保持前面她们离开时的样子,雯雯皱了皱眉头,爬上床,在他身边躺了下来,轻轻地拍着他。

    在梦中,刘立杆头疼欲裂,他迷迷糊糊知道这是喝了太多的酒,又迷迷糊糊地感觉不仅是头疼,心也在疼。

    他梦到自己在一个电影院里,他清楚地知道这是小时候经常去的永城影剧院,电影院里坐满了人,他坐在台上,背靠着银幕,那一道光柱,从远处幽暗的洞口射出来,刺花了他的眼,他看着台下影影绰绰的人,好像都认识,又分辨不出是谁。

    他们都聚精会神地在看电影,刘立杆说,电影有什么好看的,你们看我,他的上半身都在放映机的投影里,但台下的那些人,好像还是没有看到他,他想站起来,挡住整个银幕,又怎么也站不起来。

    他喋喋不休地说着,声嘶力竭,想盖过电影的声音,但始终没有办法做到,没有人听他说什么,也没有人看他,他们的目光好像穿透了他,还是聚精会神地看着他身后的银幕。

    刘立杆双手做着各种动作,想引起他们的注意,当他双手捂着头,痛苦万分的时候,下面的人却集体笑了起来,刘立杆看着他们,但他们还是没有人看他,刘立杆终于放弃了声嘶力竭,一个人喃喃自语着,最后闭着嘴,呆呆地坐着。

    那一道从远处幽暗的洞口射出的光柱,有时变幻成鹰隼一样的目光,一会是黄宏光,一会又是那个老太太,一会又变幻回放映机的光柱。

    地点好像也不在永城影剧院了,而是到了滨涯村的那个露天电影院,三股光交织着,当刘立杆想说什么的时候,下面的人就一起喊:

    “你倒丁吗?”

    排山倒海的声浪涌过来,刘立杆终于垂下了头。

    电影散场了,一个“完”字在他的脸上晃着,场景又跳到了永城影剧院,门口有高高的台阶,一扇扇木头大门是铁锈红的,就像是消防队,门上的油漆都已经剥落。

    阴冷的秋天,外面下着雨,台阶下面是泥泞的街道,刘立杆站在台阶上,那些走下台阶的人,一个个都撑起了伞。

    刘立杆在人群里寻找着郑炜,他朝左边看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瞟到她在右边,转过头,那张熟悉的脸顷刻消失,啪地撑起了一朵黑色的伞,刘立杆想走过去,眼角的余光又瞟到郑炜在左边,他赶紧把头转向左边,左边又是啪地撑开一朵黑色的雨伞,郑炜消失了……

    他就这样站在那里左右左右地看着,不知所措,郑炜的脸就像一朵朵璀璨的烟花,闪现一下,一眨眼又消失在黑色的雨伞里,他想大喊,郑炜。你在哪里?

    嗓子却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声。

    人群都散光了,台阶下面是一条寂寥的街,连绵不绝的雨,昏黄的路灯,他看到一个人踽踽独行,裹紧了一件黑色的风衣,没错,那就是郑炜,刘立杆赶紧跑下台阶。

    他看到雨虽然纷纷地下,路灯虽然昏黄,但这些雨,丝毫也没有沾湿郑炜的身子和头发,郑炜走在昏暗的路灯下如同置身在白天,他看到她白皙而又颀长的脖子,优雅地微微侧向一旁,刘立杆看到自己赶了上去,在郑炜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郑炜转过身来,刘立杆却一下子就吓醒了,他看到的是那个老太太的脸,鹰隼一样的目光。

    刘立杆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漆黑,刘立杆随即轻轻地笑了起来,原来是一个恶梦,郑炜还躺在他的身边,一只手还压在他的胸前,刘立杆伸手抱住了她。

    “你醒了?”一个声音轻声地问。

    刘立杆“啊”地一声大叫,坐了起来,房间里的灯亮了,刘立杆这才看清,躺在他身边的不是郑炜,而是雯雯。

    刘立杆以为自己还在梦中,赶紧朝四周看着,心里在想,要是郑炜看到他搂着雯雯,那就糟了。

    一个人从外面过来,也不是郑炜,而是倩倩,倩倩骂道:“你他妈的叫什么,大半夜的吓死人了!”

    刘立杆看着雯雯,傻傻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雯雯骂道:“你他妈的醉得像猪,我们好心好意帮你擦了,我还陪着你睡,你他妈的,你说我怎么会在这里?”

    刘立杆明白了自己是在家里,马上改口:“我怎么回来了?”

    “我怎么知道你怎么回来的?滚滚滚!从我们床上滚下去!”雯雯气极了,用脚踢着刘立杆,那边倩倩也过来拉他。

    刘立杆滚下床,这才发觉自己光着身子,他起身想去拿床上的毛巾被,雯雯一脚就踢在他额头,倩倩大叫:

    “滚啦,你那丑东西,谁没见过,挡什么挡。”

    刘立杆落荒而逃,逃到了外面沙发上,里面,倩倩已经倒在床上,顺手把房间里的灯关了。

    ……

    吴朝晖认定刘立杆应该还在椰岛大酒店,但他还是开车去了滨涯村,魏文芳和他说,去是你的职责,没去,就是你工作的失误。

    吴朝晖觉得魏文芳说的对,魏文芳说什么,好像都很有道理。

    吴朝晖把车在义林家门口停下,都没有熄火,他决定按三次喇叭,等五分钟,要是刘立杆没有出现,那这家伙,就会像以前一样,等他到公司的时候,他假模假式地坐在那里,还和他说,我起得早,就不等你,自己坐蓬蓬车过来了。

    你起的早个屁,谁不知道你是从对面过来。

    吴朝晖一边对着后视镜,用飞利浦电动剃须刀刮胡子,随手就按了一下喇叭。

    没想到刘立杆马上出现在楼上走廊上,穿戴整齐,好像已经在等他了。

    吴朝晖胡子刮到一半,刘立杆就上了车,吴朝晖赶紧把剃须刀放下,先送这瘟神到单位再说,剩下的一半胡子,到了龙珠大厦楼下再刮,省得这瘟神又要唠唠叨叨。

    刘立杆坐在副驾座,两眼还是红肿的,他用手揉着眼睛,接着就不停地揉着额头,那里被雯雯踢了一脚,到现在还痛。

    “怎么,没有睡好?”

    吴朝晖问,心里在暗笑,你他妈的这么忙,一夜战三女,眼睛怎么可能不红?

    “撞了一下。”刘立杆答非所问,接着骂道:“你他妈的管这么多?”

    吴朝晖嘿嘿地笑着。

    “你笑什么?”刘立杆奇道。

    “你他妈的管这么多?”

    吴朝晖回了一句,把刘立杆逗笑了,刘立杆叫道:“好好,你他妈的厉害了,现在都敢和老板顶嘴了。”

    “那怎么样?又要扣我工资?都说了一万遍扣我工资了,怎么一毛也没有扣?”

    “你他妈的,还把客气当福气了。”

    吴朝晖笑道:“我这是提醒你,要吓我,就换个套路。”

    “好,那我把魏文芳降职,还和她说,你什么时候不和吴朝晖在一起,我才给你官复原职。”

    “这个有用,用这个能吓到我。”吴朝晖嘿嘿笑着,“我们要不要重新来一下?”

    “滚你妈的!”

    这么一弄,刘立杆觉得心里没那么压抑了,也许事情,还没有那么糟,有什么理由认为事情还没有那么糟,人家的老妈和老公都打上门了,你还要怎样?

    刘立杆觉得最糟又怎么样,大不了……他又想到了和郑炜一起,去五指山养猪。

    车到了龙珠大厦停车场,刘立杆准备下车,他见吴朝晖坐着不动,问道:“你不下?”

    吴朝晖指了指自己的下巴,和刘立杆说:“你跑得那么快,我还有一半胡子都没有刮。”

    刘立杆大笑着下车。

    刘立杆走到了公司门口,前台看到他,笑容可掬地点头说刘总好!

    刘立杆走进去,看到里面一如往常,什么情况也没有,他转头看看,除了郑炜办公室的灯黑着以外,其他一切正常。

    没有他预想中的,那位老太太站在公司的门口等他,鹰隼一样的目光看着他,刘立杆甚至想到,她身边会不会有什么人,见他来了,就和他说,你跟我们走一趟。

    就像那天,那个穿j装的从外面进来,走进会议室,和方哲说,你跟我走一趟,方哲就乖乖地跟他走一趟。

    没有,一切正常,刘立杆不禁轻轻地吁了口气。

0588 又一个人,往北走了

    刘立杆在办公室里,一个人呆呆地坐着,坐到了快十点钟,他站起来走到门口,朝郑炜的办公室那边看看,郑炜还是没有来。

    刘立杆不禁焦急起来,他甚至想,自己是不是该去椰岛大酒店,有什么事,也应该是自己来承担,而不是让郑炜独自面对。

    走到了外面大厅,刘立杆又站住了,他想,那两个人,一个是郑炜的妈妈,一个是她的丈夫,他们能把她怎么样?

    你去了恐怕只会添乱,你能做什么,和他们大吵一架,还是和那个西装革履的家伙打一架?

    要打也是人家打你,你有什么权利去打人家,就像建强打自己的时候,自己只有挨揍的份,没有还手的道理。

    刘立杆这样想着,又退回了办公室,他走到窗前,看着楼下的龙昆北路,车来车往,再看看斜对面的椰岛大酒店,大门被门口的椰子树挡住了,从这里看不到那里人进人出。

    刘立杆看着想着,自己都有些害臊起来,他觉得自己没有过去,其实没有那么冠冕堂皇,就是心里有些害怕,就是不敢。

    他不敢面对那位老太太,不敢面对她鹰隼一样冷的目光,老太太站在那里,不怒自威,让刘立杆禁不住就要退却。

    就像郑炜真决定什么,一言既出,刘立杆就不敢违逆一样,他觉得她妈妈比女儿更厉害十倍,看着你,一言不发,就让你不敢造次,就像小学生看到校长,下意识地就会站好,规规矩矩。

    这种厉害的原因是很复杂的,她似乎天然自带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又有来自那个神秘的背景,不容你挑战的背景,你刘立杆再能折腾,有些东西,是你逾越不过去的。

    这种厉害,甚至来自于那个千军万马之中,懒懒地躺在那里,一句轻飘飘的“慌什么”,就可以稳定军心的传说和传统。

    身后传来“笃笃”的声音,吓了刘立杆一跳,刘立杆转过身,看到陈洁站在门口,正在敲敞开的玻璃门。

    “什么事?”刘立杆问。

    陈洁慌乱了一下,然后说:“郑总……郑总她回北京了,她让我和你说一声。”

    “哦,她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刚刚,她刚刚给我电话。”

    “在哪里打的?”

    “机场。”

    郑炜没有直接打电话给刘立杆,而是让自己转告刘立杆,她要走了,陈洁猜想他们一定是闹别扭了。

    陈洁以为就像电影电视里那样,刘立杆听到这话,一定会马上就跑出去,他要去机场把郑炜截回来,就像电影电视里那样,郑炜正要过安检,回过身,就看到刘立杆朝自己跑来,然后……

    然后就是相视一笑,所有的误会烟消云散,郑炜就不走了。

    但刘立杆什么也没有说,静静地站在那里。

    陈洁有些着急,加了一句:“郑总……郑总说,北京有紧急的事情需要她去处理,还说,她可能不会回来了,刘总……”

    刘立杆点了点头,他说好,我知道了,等她落地,我再和她联系。

    陈洁纳闷了,她觉得是不是自己把他和郑总的关系想错了,公司里的人都搞错了,落地还能联系,说明他们也没有闹别扭。

    “你去吧。”刘立杆说。

    陈洁点了点头,离开了,走出去十几米回头看看,刘立杆好像还没有出门的意思,反倒在办公桌前坐了下来。

    刘立杆坐在那里,直觉得手脚冰凉,他知道这一次郑炜走了,就是真的走了,不会再到机场,然后意外地回来,就是她想回来,她也拗不过她那个妈。

    明知道电话不可能通了,刘立杆还是拨打了郑炜的大哥大,电话不通。

    郑炜走了,这一次刘立杆预计会彻底消失,他现在再回想起自己昨天的梦,他想到了自己背靠着银幕,喋喋不休时的那种无助,站在台阶上,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一片雨伞,在自己的眼前消隐进黑夜时的那种孤立无援,郑炜走了,这一次不会再回来了。

    真的不会。

    刘立杆觉得自己的眼眶红了,额头又开始痛了,他赶紧站起来,走过去把门关了,把朝向大厅一侧的百叶帘合上,他回到办公桌前坐下,拨通前台的电话,和前台说,有人找我,就说我有重要事情在处理,一律不见客。

    “好的,刘总。”

    刘立杆用手搓了搓自己的面颊,头靠在大班椅上,闭上了眼睛。

    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刘立杆伸手把电话线拔了,紧接着他的大哥大响起来,刘立杆按了接听键,是孙猴。

    “你他妈的怎么把电话线拔了,不准备接电话了?”孙猴骂道,“你小子以为躲,就可以躲过去吗?”

    刘立杆嗫嚅道:“我……”

    “你什么你?见过老太太了?”

    “就见了一面……”

    “那你还想见几面?你想人家和你坐下来好好谈谈?老太太要坐下来,你事就大了。”

    两个人在电话里沉默着,过了一会,孙猴叹了口气,他说:“杆子,你就庆幸吧,幸好人家不想把事情闹大,唉,闹大了,面子上也不好看。”

    “猴,郑炜她……”

    “回北京了,你就当这个人从此消失了吧。你他妈的,我上次去海城,就觉得有些不对头,这事也没法说,没想到你小子,还真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好在,这种事大家都清楚,一个巴掌也拍不响,不然我和朱行长,都要跟着倒霉。”

    虽然知道孙猴不想再提郑炜,刘立杆还是问道:“猴,郑炜她不会有什么事吧?”

    “和你说你别管了,把她忘了,就当这事从没发生过,明白吗?”孙猴不耐烦地说,“接替她的人明天就到,你认识。”

    “谁?”

    “黄建仁。”

    “你们除了这些公子哥,就派不出人了?我可不想再到处找他了。”刘立杆也有些火了。

    “你他妈的,杆子,你是不是想骂我也是公子哥?这次不会让你找人了,两个人一起去的,对了,还有个人,你安排一下,就这样。”

    孙猴准备挂断电话,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提醒一下刘立杆,孙猴放缓了语气说道:“杆子,你和郑炜,在海城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得罪人?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得罪了谁。”

    “那你知道老太太为什么会去海城吗?”

    “王侯将相家的事,我一介草民怎么会知道。”

    “别贫,有人跟踪了你和郑炜,还拍了很多不堪入目的照片,这些人的能量还不小,别人查不到的事情他们都有办法查到,把郑炜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他们把照片,不仅匿名寄到郑炜家里,还寄到了她老公的手里。”

    刘立杆明白了,不用查也知道,这肯定是方哲他们那伙人干的,郑炜坏了他们的好事,所以他们要戳戳郑炜的霉头,看样子他们这次,就是冲着郑炜来的。

    “我知道他们是谁了,就是和上次那个楼的事情有关。”刘立杆和孙猴说。

    “嗯,和我们猜的差不多,我们已经警告过了,他们应该不会继续再有什么动作,不过杆子,你还是小心一点。”

    刘立杆笑道:“我怕什么……哎,不对,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老太太要来海城?”

    “对,我知道。”

    孙猴毫不隐瞒,马上就承认了,刘立杆刚想说什么,孙猴又说:“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们,我不敢。”

    说完,孙猴又加了一句:“没人敢。”

    孙猴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

    第二天,黄建仁就到了海城,和他一起来的,原来还有他的夫人,刘立杆想把她安排到魏文芳的手下,魏文芳马上跑来和刘立杆说,刘总,你把这么大的一尊菩萨放我那里,我怎么办,要么你把我这经理或者主任免了,给她做吧。

    “胡说八道些什么,人家是来上班的,又不是来当太太的,你那个售楼部,就还剩一块牌子了,免什么免,把她放在你们办公室,该怎么管就怎么管,你怕什么?”

    “不敢不敢。”魏文芳叫道,“我父母是煤饼厂的工人,人家父母是什么,我敢得罪人家吗,刘总你行行好。”

    刘立杆依稀记得以前吴朝晖和自己说过,而吴朝晖这话还是魏文芳和他说的,魏文芳又是黄建仁和她说的,他依稀记得,黄建仁的这个夫人,是黄建仁父亲的老首长的什么人。

    黄建仁的父亲那次找人,都可以搞得鸡犬不宁了,他父亲的老首长,那他妈的又会是什么人?

    刘立杆看到魏文芳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心里一软,暗叹道,你自己都可以被一个老太太吓退,何况魏文芳这么个小姑娘,这些公子和公主,就没有一个好伺候的,刘立杆说:

    “好吧,这人我另外安排,你也不要到我这里来打悲情牌了。”

    魏文芳笑了起来,朝刘立杆拱了拱手:“谢谢刘总不杀之恩。”

    “你是不是还要以身相许啊?”刘立杆笑道。

    “呸,流氓!”

    魏文芳的脸刷地红了,骂了一句,刘立杆大笑。

    刘立杆决定,公司新设立一个公共关系部,专门负责和媒体以及社会的方方面面打交道,聂楠楠,就去做这个光杆经理,她不是人大新闻系毕业的么,去干这个,也正合适。

    刘立杆想了想,他拨通孟平的电话,他想他有必要告诉孟平一声,黄建仁回来了,让他侧面提醒一下那个傻不愣登的徐佳青。

    “他来顶谁?”孟平问。

    “郑炜。”

    “我去,你是说,政委走了?”

    “对,走了。”

    “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

    孟平接下来的一句话,吓了刘立杆一跳,孟平说:“这么说,你和我一样,又变成孤老头了?”

    我操!原来你们他妈的都知道啊?

    刘立杆再看到郑炜,是二十多年以后,那天,他在看电视,电视里正放某领导人去欧洲访问,他看到到机场的接机人员里,有一个人很面熟,又想不起是谁。

    在接下来报道某领导人的夫人在该国总统夫人陪同下,去当地艺术中心参观的报道里,他在中方的陪同人员里,一眼就看到了郑炜,郑炜已经有些发福了。

    他再想到,前面那个似曾相识的人,就是那一年在椰岛大酒店,站在老太太身旁的那个人,他的头发还是一丝不乱,只是有些花白了,算起来,他和郑炜,都已经年过半百。

    刘立杆顷刻间嚎啕大哭,他觉得自己这哭声,也埋藏了二十多年。

0589 出院回家

    小昭在医院住了三天,准备出院,张晨妈妈一定要让小昭回永城去坐月子,她说,在这里哪里能坐月子,住也住不好,吃也吃不好,回家多好,这月子里,大人和小孩都把身体养好了,才不怕。

    张晨爸爸,早就想回永城了,当然在一旁大力支持。

    张晨也觉得,小昭回永城坐月子,可能是最好的选择,在杭城,不管父母去三堡,还是继续住在红旗旅馆,都很不方便。

    他们也不能另外去找一个地方,比如说在市区找一套房子,一是短时间根本就很难找,大家的房子都不够住,谁会有多余的房子出租,还是整套?

    二是,离工厂太远,张晨也不放心和不方便。

    何况他们在房东大哥家里,也住出了感情,真要一下子搬离,不管是张晨还是小昭,都舍不得。

    瞿天琳也支持他们回永城,瞿天琳和小昭说,反正是坐月子,你就在床上,这在杭城的床还是永城的床,还不一样,永城还能住更舒服一些。

    小昭虽然心里不舍,也不得不同意。

    小昭不舍的还是要离开张晨,她和张晨说,你就这么狠心,把我们孤儿寡母扔下不管了?

    张晨大笑,他说,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把你送去的是我家里,你住的还是我的房间,什么叫扔下不管了?我每个星期还可以回去啊,你不让我回去,我还不干,还有,你放心,我会和我妈说的,保证不再让你吃没有盐的蒸鲫鱼和甜猪脚了。

    瞿天琳在边上笑,骂着小昭,有点出息,都当妈妈的人了,还这么舍不得老公,我和你说,过两天你就知道了,有了儿子,这老公在你心目中的位子就往后排了,肯定是儿子第一。

    小昭看着张晨,皱着眉头说,亲爱的,怎么办,你要失宠了?

    张晨笑道,好好,在家里,我永远敬陪末座。

    贺红梅听说小昭要回永城,就提出开车送他们回去,张晨算了算,五个大人,加一个小孩,还有很多的东西,贺红梅那夏利,都不一定装得下。

    他给王海鸟打了个电话,请他帮忙送一下,王海鸟一口就答应了,第二天上午,他开着他新买的依维柯到了医院。

    瞿天琳、小安和贺红梅把他们送上了车,瞿天琳和小安说,现在小张也不在,你还是继续去他们摊位帮忙,小安说好。

    贺红梅开车把瞿天琳先送到杭城大厦,然后她们去了四季青。

    王海鸟开车从浙二医院出来,张晨让他先去了边上的供销大厦,张晨进去买了很多的奶粉、尿不湿和饼干干果之类的东西回到车上,还有两个营业员,跟在他们后面,帮他们提着婴儿床和婴儿车,这是王海鸟一定要买来送给张晨的。

    张晨妈看到张晨和王海鸟提着这么多的尿不湿上车,就骂张晨,你买这个干嘛,家里面尿布我都准备好了,这个是在医院里没办法才用用的,回到家里,哪里会用这个,不要说这么小的小孩,把你的屁股用纸包起来,你会不会难受,屁股都会烂掉。

    张晨、小昭和王海鸟乱笑,张晨说好好,买都买回来了,也不能退了,你要是不用,就拿来生煤饼炉好了。

    张晨妈气恼地说,生煤饼炉我都嫌它点不着。

    张晨担心自己妈妈,接下去又要说婴儿床婴儿车没有用,这可是王海鸟送的,妈妈要是胡说,那多尴尬,张晨赶紧和小昭说:

    “这婴儿床和婴儿车是王老板送给张向北的。”

    小昭听了,赶紧朝前面叫道:“谢谢王大哥!”

    王海鸟一边开车,一边抬了抬手,叫道:“应该的。”

    张晨妈这才把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张晨看着暗笑。

    中午的时候到了永城,车开到院子门口,就看到小武和小进已经在这里等了,两个人帮忙,把所有的东西都搬上楼去。

    小武知道张晨他们这个时间点到家,肯定没有时间做饭,一行人把东西搬到家里放好,王海鸟和小进,把婴儿床和婴儿车装好,小昭把张向北放进了婴儿床里,这家伙睡得正香。

    有人敲门,张晨过去把门打开,是饭店的服务员和老板娘,送小武点的菜来了,老板娘手里捧着的,是一罐土鸡煲。

    张晨妈张罗大家坐下吃饭,小昭一看到辣子鱼块,眼睛都放光了,赶紧伸出筷子,伸到一半停住了,看了看张晨妈,张晨妈笑道:

    “吃吧吃吧,知道你憋不住了,反正我们向北也是永城人,永城人长大,也是个贪辣的货,就是奶水有点辣,也锻炼锻炼他。”

    一桌的人都笑了起来,张晨说,没事,他早习惯了,一个永城人,一个四川人,我们的血都是辣的,他不会怕。

    王海鸟怕,他可一点都不会吃辣,只能吃卤牛肉、糖醋里脊和炒青菜,炒青菜也吃的他嘴里嘶嘶的,他说,永城这地方,我就是怕来,到店里吃饭,连那锅子都是辣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嘶嘶,其他的人,就看着他笑话。

    张晨妈赶紧捞了一只土鸡腿给他,和他说这个不辣,王海鸟推辞不掉,只能接受。

    吃完了饭,王海鸟准备走,小昭让张晨跟王海鸟车走,和他说,厂里店里那么忙,我们两个人都不在,怎么行,你回去吧。

    张晨父母也说,我们两个老的,还带不好一个小的,你走,忙你的去。

    张晨还是执意要在家里,住一晚上再走,他让王海鸟先回杭城。

    张晨带着小武和小进出门,张晨骑着他老爸的自行车,小武骑车带着小进。

    张晨先去邮电局,交了四千五百块钱的初装费,申请装一部电话,这样有什么事,小昭在家里就可以和他联系,他自己也可以每天打电话过来,小昭就不用跑到楼下的传达室去。

    张晨办好手续出来,小武和小进抽着烟,在门口等他,小武问张晨:“接下来去哪里?”

    “去五交化商店,我想买一台大一点的电视机,再买一台收录机。”张晨说。

    三个人上车继续走,小武心想,要买大电视机,自行车可装不回来,他看到路边的店门口停着一辆三轮车,就和小进说:“去把这三轮车借来用用。”

    三轮车没锁,小进走过去骑上三轮车就走,店里的人喂喂叫着跑出来,看到小武,他站住了。

    小武和他说:“骑去用一下,等下还你。”

    那人赶紧说好好。

    张晨奇道,问小武:“你认识他?”

    小武摇了摇头:“不认识。”

    张晨忍不住笑道:“你他妈的,不认识就把人家的车给征用了?”

    小武也笑:“就用用,他有什么好怕的,我还会污他一辆破三轮车?”

    张晨心想,这倒也是。

    他们到了五交化商店,张晨化了一万一千多买了店里最大,也是唯一的一台29英寸的索尼彩电,又买了一台燕舞牌双卡收录机,“燕舞,燕舞,一曲歌来一片情……”的广告歌伴随了他们好多年,对这个牌子,不要太熟悉。

    张晨继续往前骑,骑到文化广场上,县文化馆开办的文化服务部,挑了挑,只买了两盘歌带,但把其他所有的音乐磁带都买了,包括当时最红的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命运》。

    张晨也不懂什么音乐,只记得在报纸上看到过,说是多听音乐,对幼儿的智力开发有好处,他就买了。

    文化服务部里,还有一个柜台,里面摆放着的都是一些古典音乐,张晨虽不懂音乐,但贝多芬肖邦李斯特等等的大名是知道的,他明白这些都是好东西。

    但这部分磁带,是不卖的,只提供转录服务,转录一盘磁带,不算磁带的钱,转录费是三元。

    张晨指了指边上那一盒盒空白的tdk磁带,和店员说,就用你这里的磁带,你帮我这里的,全部录一下。

    “这么多都要录?”店员吃了一惊。

    张晨说对,你算下多少钱。

    店员赶紧算了起来,一盘空白的60分钟tdk磁带五元,再加上转录费三元,一共八元,全部需要三百二十八块,都快是他两个月的工资了,他不禁微微摇了摇头。

    店员收了钱,叫那边柜台的一个女孩子说,死逼,快点上楼,把你家的录音机拿下来用用。

    女孩撇了撇嘴说,又要用,都是白用的,我爸爸都讲我了。

    不过她还是站起来走了出去。

    张晨问店员:“什么时候可以取?”

    “两台收录机一起录,我今天晚上通宵加班帮你弄,最快也要到明天下午,你三点左右来取吧。”

    张晨心想,下午三点?我还想明天上午回杭城呢。

    小武说:“我来拿了给嫂子送去。”

    店员赶紧说,可以的,小武哥来取一样的。

    张晨转身准备走,店员突然问道:“你是婺剧团的张晨吧,现在发了?”

    张晨笑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他不认识这个家伙,但这家伙认识他,也不奇怪,大家原来不都是一个系统的吗?

    三个人把东西抬上楼,小进去还三轮车,张晨和小武,把电视机开箱打开,抬出来安装,这么大的电视机,把张晨的父母都吓了一跳。

    张晨妈问道,这电视都和电影院一样大了,多少钱?

    张晨怕她啰嗦,就说:“没多少钱,四千多。”

    “四千多还不贵?这都我和你爸一年的工资了!”张晨妈叫道。

    张晨心想,我还没和你说一万多呢,要和你说,你是不是一定要逼我去退掉了?

    张晨爸爸很高兴,他呵呵地笑着:“这么大的电视,再看种土豆,是不是连地里的蚯蚓都可以看到了?”

    张晨忍不住笑道:“那也要那地里,先有蚯蚓。”

    “册,土豆地里,怎么会没有蚯蚓?”张晨爸爸白了他一眼。

    张晨笑笑,没有接嘴,张晨自己心里也顿了一下,他想,这是不是因为有了张向北的缘故,自己当了爸爸之后,感觉自己和父母的态度,都变好起来了。

    小昭问张晨:“电话申请了吗?”

    张晨和她说申请了,可是要等到半个月后,才轮到装,要么我走的时候把大哥大留在这里,反正我店里和厂里,都有电话。

    小昭摇了摇头,她说还是不要了,那客户要是打电话订货,我又不知道厂里还有什么货,还要先打电话问你。

    张晨愣了一下,这倒是一个问题,现在每天打他大哥大最多的,还就是要订货的客户。

    小武站了起来,他说:“我出去一下。”

    小武说完就走了出去,过了十几分钟,他回来了,张晨眼睛一亮,他看到小武身后,跟着两个穿墨绿色工作服的人,一看就是邮电局的,其中一个进来就问张晨,电话准备装在哪里?

    张晨一听就乐了,自己还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怎么把小武这个永城王给忘了,在永城,台面上走不通的路,背地里,可都是畅通的。

0590 三个皮匠,一个皮草堂

    张晨的大哥大响了,张晨接了起来,是房东大哥,房东大哥问张晨在哪里,怎么这两天都没有见到你人回来?

    张晨和他说,我现在在永城,小昭出院了,我送她回永城家里坐月子,在这里我爸妈可以照顾他们。

    房东大哥说怪不得,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张晨说明天上午,有什么事吗,大哥?

    “我现在在我们大队部里,我们大队里的书记和主任,他们两个说,等你回来,要请你吃饭。”

    张晨赶紧笑道:“不敢当不敢当,回来也是我请他们,这段时间,我医院厂里店里三头跑,都没有时间,大哥,你帮我约一下,我明天回来,我请他们吃饭。”

    房东用手捂住电话机话筒,问了村委会主任,主任和他说了,他拿起电话,接着和张晨说:

    “那就明天,明天晚上一起吃饭,我们主任说了,饭还是他们请,他们有事情要找你帮忙。”

    “找我帮忙?什么事?”

    “等你回来,你回来让他们自己和你说,背事老到的,我也说不清爽,就噶。”

    张晨说好,大哥再见。

    挂断电话,张晨心里感到这个电话有些蹊跷,他把电话的内容和小昭说了,小昭也感到很奇怪,两个人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这村书记和村主任找张晨,会有什么事,还说是要他帮忙。

    “会不会是那个房子,不租给我们了?”小昭问道,这是他们最担心的。

    张晨摇了摇头,他说好像不像,那房子我们交了一年的房租,这才过了几个月,怎么可能收回去?就是拆迁,也没这么快,这才几天,我们在杭城的时候,也没听说有拆迁这么回事,按协议,除了政府拆迁属于不可抗力,他们有权收回,不然,他们是没有办法收回去的。

    小昭点了点头,她觉得张晨说的有道理。

    “不管他了,他们都要请我吃饭了,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事,要是坏事,这饭还怎么吃得下去。”张晨笑道。

    “你说的对。”小昭颔首说,“真要是什么坏事,大哥也不会高兴打这个电话。不过,这饭,还是要我们请。”

    张晨说知道,我又不傻,我怎么可能会让他们买单。

    张晨回到杭城,先去了摊位,小安和小莉,两个人分别在对付两个客户,看到他进来,小莉笑着点点头,小安理都没有理他。

    张晨在桌子前坐下,小安把抽屉的钥匙朝他扔了过来,他打开抽屉,拿出记账本看看,这两天他不在时的销售情况都还不错,远超过他的预期。

    两个客户先后付完了钱走了,张晨和小安说:“不错,你现在看起来都是一个老手了。”

    “切,你当我是耳朵(笨蛋),这点都学不会?”小安白了他一眼。

    张晨赶紧笑道:“不敢不敢,你要是耳朵,这世界就没有不是耳朵的了。对了,今天晚上我没有时间,明天,明天我请你们吃饭,犒劳犒劳你们。”

    “切,你回来了,明天我就要回杭城大厦了。”小安说。

    “那就去杭城大厦吃,叫天琳姐一起。”张晨说。

    “好好,去杭城大厦。”小莉高兴地叫道。

    小安看着张晨问:“你是不是小昭不在,觉得自由了?”

    “还真不是,是你们这段时间辛苦了。”张晨说,“这还是小昭要我犒劳你们的,不信,你打电话问小昭。”

    “切,我就说你没这么好,原来是小昭命令的。”小安说。

    张晨笑道:“对对,她命令,我执行,你们来贯彻好不好?”

    “好啊,不吃白不吃。”小安笑道。

    张晨站起来准备走,小莉问道,老板你去哪里?

    “我去厂里看看。”

    “等一下,等一下,有个银川的客户,他要去厂里看看,你等下他。”

    张晨说好。

    “我在阿勇那里,他来了你叫我。”

    张晨站了起来,走去阿勇那边,张晨自己都感觉到好笑,怎么现在和小安在一起的时候,自己好像都有点怕她了,不知道她冷不丁,就会冒出句什么话,把你呛得一脸懵逼。

    张晨走到阿勇的摊位,阿勇见他进来,摇头叹息,和他说,这破市场,怎么做着做着好像人做多起来了,主通道里那几家,就是也装了灯箱的,他们学你们的样,也自己去进面料做货,生意没你们这么好,可也不错了。

    “怎么,你还希望这市场,一直死气沉沉的?”张晨笑问。

    阿勇摇了摇头。

    “娘**,我是想来想去想不好啦,不晓得做什么,这摊位要是和对面温州佬儿一样转让了,倒是也能赚几万块,可这摊位要是没了,老子也没有事情可以做了。”阿勇愁眉苦脸,继续摇头叹气道。

    “你也可以这么做啊,你又不比人家笨。”张晨说。

    “我?表背嘞,老子哪里有你那么大本事,自己花头花脑会设计,你拿个乒乓球让我照着画,我也画不圆,我会干什么噢,唰唰唰,嚓嚓嚓,咔咔咔。”

    张晨忍不住笑了起来,骂道:“什么鬼,还这么多的象声词。”

    “唰唰唰是鞣皮啊,嚓嚓嚓是用剪刀剪皮,咔咔咔是用斩斩孔。”

    张晨听得莫名其妙,问道:“什么是斩?”

    “做皮具用的工具,打孔的,头上就像是梳子,要先用斩在皮革上斩孔,你手缝针才穿得过去。”

    张晨似乎有些明白了,他问阿勇:“你原来是干什么的?”

    “做皮匠啊,我爷爷我爸爸到我,原来都是做皮匠的,不过,我们是说说好听,我爷爷才是真皮匠,他是皮包皮箱皮靴马鞍,什么都做,到我爸爸和我,其实就是个补皮鞋的。”

    “那你爷爷会做的,你会不会做?”

    “当然会,从小看都看会了。”

    “好啊,不错啊!”张晨叫道,“那你干嘛不做这个?”

    阿勇看了他一眼,鄙夷道:“现在还有谁会要这个,皮包皮靴皮箱,去百货商店买买多清爽,要么去环北小商品市场,便宜得一塌糊涂。”

    张晨摇了摇头,他说:“你错了,那些都是大路货,你做手工皮具,个性化产品,始终都会有市场的,而且,这个市场会越来越大,你知不知道,那些国外的名牌皮包,都是手工制作的。”

    “真的?”

    “当然,你做这个,要是做得好,阿勇,我告诉你,其他我不敢保证,我的很多客户,一定会从你这里拿货。”张晨看了看四周,好阿勇说:“对了,我们这个是服饰城,也没有说不允许卖皮包皮具,你把这摊位装修一下,就专门做手工皮具,我保证你有生意。”

    张晨的眼光,阿勇是服的,张晨的说法,他也肯定是信的,他听张晨这么一说,也兴奋起来,来了兴趣,张晨继续和他说:

    “而且,你这个手工皮具,和我的麻类衣服还是绝配,你要真做起来,我们还可以合作。”

    张晨这么说着的时候,阿勇就想到,张晨帮他带走了多少牛仔衣啊,他要说行,那就肯定能行。

    “你是说做这个,现在真有前途?”阿勇问。

    “保证有前途,你这里装修一下,摆上你自己做的皮具,这店,这店也搞他一个名字,叫,我想想叫什么……”

    “皮草堂?”

    “哎呀,不错啊,这个名字不错,就叫皮草堂,阿勇,你怎么想到这名字的?”

    “我爷爷解放前,在孩儿巷那里的店,就叫这个名字。”

    “那太好了,还是老字号,对了,你爷爷以前做的东西,你家里还有吗?”

    “有,解放前的货都还有,我爷爷一直都放着,当作宝贝,说是要带棺材里去。”

    “那太好了,也别带棺材里去了,现在也不能土葬,还是留着,这就是以后你店里的镇店之宝了。”

    阿勇也嘿嘿笑了起来,他约张晨有时间去他家里,帮他看看,张晨一口就答应了,他说明天,我们明天中午去看,阿勇说好。

    “老板。”

    小莉在叫他,张晨赶紧走了回去。

    银川的客户已经到了,张晨带着他去厂里,走到路上,碰到了贺红梅,贺红梅听说他们要去厂里,就说,我也去。

    这个客户到了厂里,看了他们的展示间,又有贺红梅在边上现身说法,当然很快就谈下来。

    打包好货,张晨送客户和老万一起出去发货,再看看时间,已经是四点多钟,赵志刚过来和张晨说,你看看那个面料,可能要补货了,张晨去仓库看看,算了一下,按他们目前每天的产量,仓库里的面料大概还可以用**天。

    张晨以前没做过服装,一点经验也没有,他问贺红梅,你们一般冬装,进货会进到什么时候?

    贺红梅和他说,零售店的话,春节之前会有一个小**,过了春节,大家都开始打折销售了,所以零售店进货,一般到春节前十天还在进,像他们这样批发的客户,一般春节前半个月,就不会再进冬装了。

    张晨明白了,他算出一个大概的用量,然后加了一点余量,这些面料要是冬装用不完,接下来春装,应该还可以再用一些。

    张晨把自己的打算和贺红梅说了,贺红梅叫道,别别,千万别,哪怕再合适,你春装也不要用和冬装一样的面料。

    “为什么?”张晨不解了,“这些做棉衣的料,都是薄料,春装用也正合适啊。”

    “会有审美疲劳的你知不知道,哥哥?”

    张晨明白了,想想还真是有道理,他骂道:“没大没小。”

    “是,师父!”

    “好好,这回你是我师父,真的,你提醒得对。”

    “这是实践出来的真知。”贺红梅贫道。

    张晨重新计算着,贺红梅和他说,其实你少算一点没关系的,冬装最怕压货,一压压一年,还特别占地方,冬装情愿收得早一点,也不要压货。

    “那没货了卖什么?”

    “春装啊,春节之前,像我们这样的客户,可以上一部分的春装新款的,你要知道,我们其实和你们是一样的,也怕压冬装,也希望在春节前,把冬装都清光,上一部分春装。”

    “那这么说,我们过段时间,还需要去张家港一趟?那里有很多的面料,适合做春装。”

    “那是肯定的,这次早点去,直奔张家港,把他们那个仓库,都仔细看一遍,师父。”

    张晨说好。

    张晨按照贺红梅的建议,再次统计了数字,然后打电话给小李,把年前需要的面料,一次性地都下给了他。

    忙完这些,他看看手表,已经快五点了,他和贺红梅说:“我要去和村长大人吃饭,晚餐你自谋出路。”

    贺红梅埋着头在看一本新到的《瑞丽》杂志,她抬起手朝张晨挥挥,叫道:“去吧去吧,我跟彩娣混。”

0591 喝的是什么酒?

    房东大哥坐在家门口,看到张晨回来就站了起来,问,你刚刚从永城回来?

    张晨说不是,陪一个客户去厂里了,永城我上午就回来了。

    “一挨挨路,我们走过去好了,等下吃了老酒,也不好骑车。”房东大哥和张晨说。

    张晨说好。

    两个人出了院门,往街上走去,张晨问房东大哥,书记和主任找自己有什么事?

    房东大哥说:“大队部里的事,我也弄不灵清,反正等下他们要问你,你做的到就答应他们,做不到就好好交回报他们(好好拒绝他们),不要觉得不好开口。”

    张晨说好,听房东大哥这么说,他就放下了一半的心,至少应该不会是他们最害怕的,村里要收回房子,不然什么叫好好交回报他们?

    房东大哥也知道,他们在那里装修和建造那些简易房、搭雨棚,已经投了不少钱,人家真要收回房子,他们肯定不肯,免不了一番口角,还有什么“好好交回报”?

    两个人到了街上,走到街尽头的村委会,张晨看到房东大哥没有拐进去的意思,而是继续往前。

    他们过了村委会,看到紧挨着村委会大楼,有一爿小酒店,这酒店连店名都没有,要不是今天房东大哥带他来,张晨都不知道这里还有这么一家店。

    平时逛街的时候,他们也都是走到了村委会,就以为是到了街的尽头,没想到后面还有店。

    房东大哥带着张晨走进去,酒店很小,店堂里一个收银兼卖酒的柜台,就占去了六分之一的地方,剩下的空间,摆着三四张桌子,现在是饭点,店里却一个人也没有,连后面的厨房,也是静悄悄的。

    一位三十多岁,还有几分姿色的、满脸油光的老板娘,站在收银台后面,看上去神情坦然,似乎早接受这样凄惨的景况,房东大哥问:

    “老五头来了没有?”

    老板娘叫道:“来哉来哉,在包厢里。”

    走进柜台边上的一道小门,里面是一个两三平方的过厅,正对面有一道塑料帘子,打开着,里面是厨房,过厅的左边是间不分男女的厕所,右边有一扇关着的门。

    老板娘把门推开,张晨看到村支书和村委会主任,以及村会计三个人坐在里面,看到他们,三个人几乎同时举起了右手打招呼,就像是抢着发言。

    张晨赶紧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厂里有点事,让你们久等了。”

    书记笑道,我们也没**事,就是坐在这里,吹吹牛喝喝茶。

    坐下来后,张晨心里明白了,怪不得这爿店连招牌也没有,店堂里也没什么生意,老板娘还老神在在的,原来她这店最大的客人,应该就是村委会,而前面房东大哥问的老五头,也不知道是这三位中的哪一位。

    也就在房东大哥和张晨进门的那一刻,厨房里开始忙乱起来,传来了点火的声音,马勺磕碰着锅子的声音。

    没过一会,老板娘就开始上酒上菜,他们喝的是瓶装的加饭酒,这里的菜,不是装在一个个盘子里,而是盛在白色的品锅里,一盆盆地上来,红焖羊肉、红汤甲鱼、泥鳅滚豆腐、老鸭煲、肚包鸡……一下子就把桌子摆满了。

    主任和张晨说,都是土菜,不知道张老板吃不吃得惯,张晨赶紧说很好很好,看着就很诱人,他说着就赶紧拿起筷子,挟了一块羊肉,以佐证自己的话。

    一个人一瓶加饭酒是门分数,也不互相倒酒,个人包干,张晨站起来,依次敬他们四个一人一杯,他这瓶酒就见了底,会计叫了一声,老板娘赶紧拿着酒进来。

    书记和老板娘说,这张老板,你还不敬他一杯。

    老板娘嫣然一笑,说敬敬,当然要敬,谢谢张老板赏光!

    老板娘从边上台子拿了一只空杯,先把这杯倒满,然后给张晨加满,举起杯,和张晨碰了一下,一口干掉,其他人都叫了起来,看着张晨,张晨也只能一饮而尽,其他人接着鼓掌。

    接下来是老板娘打通关,从书记到主任再到会计,最后到房东大哥,一人一杯,敬谁酒的时候,老板娘就右手端着酒杯,左手搂着对方的肩膀,一付不干不行的样子,喝的人都故意做出艰难的表情,看的人都起哄拍手。

    都喝完了,老板娘不再出去,而是在书记和主任中间坐了下来,陪他们一起吃饭。

    这一轮的酒喝掉,才开始谈正事,主任和张晨说了,张晨方才明白,他们今天请他来喝这酒的目的。

    原来,自从南巡讲话以后,全国上下不争论,一心一意搞经济,现在是层层下达经济任务,层层检查落实情况,连他们村里,镇上也给他们下达了招商引资的指标。

    这三堡村,和更挨着杭城的其他那几个村不能比,原来大家一样都是菜农,没什么村办企业,后来四季青村搞市场搞得风风火火,隔壁的五福村,钢管厂、锅炉厂,也是搞得像模像样。

    三堡原来也搞过一个市场,卷烟市场,前几年也是客商如云,日子好过得不得了,但这个市场,后来变成了一个假烟集散地,每一个摊位,明面上摆着正牌的香烟,暗地里都在做着假烟的生意,被工商和公安冲了好几次。

    加上现在,卷烟又开始实行国家专卖,各地都成立了烟草公司,这个市场,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被勒令关停或者转型,但一个市场,开起来容易,关门是千头万绪,一大堆的遗留问题,经营户天天在闹事,烦不胜烦。

    而市场转型做什么,他们也还没有主意。

    除此之外,这村里就没有其他的什么企业或者资源,但上级不管你,下任务的时候是一刀切的,谁也别想逃过,眼看着这一年都快过去了,这招商引资的任务,连个蛋都还没有开,天天让他们头大。

    村里面倒是有几家服装加工厂,但这些加工厂,都是在村民的出租屋里,连个执照都没有,规模又都很小,你说你招商引资,引了这么几个服装加工厂,你报上去,上面也不认啊。

    他们想来想去,觉得张晨这个,还像个服装厂的样子,也有了一定的规模,还在他们村里的房子里,把他这个,当作招商引资的项目报上去,上面来检查的时候,也还说得过去。

    他们今天请张晨来的目的,就是和他商量,看他能不能去注册一个公司,正正经经的一个服装公司,这样他们就可以把这新注册的公司,作为招商引资的成绩报上去。

    张晨听完了主任的话,想都没想就说好,没有问题。

    本来,就是他们不说,张晨也想去注册一个公司,自己当时去申领执照的时候,还不是因为注册资金不够,没办法才办了个个体工商户的加工场的执照。

    自己现在,注册资金完全没有问题,有了正式的公司以后,也更有利于自己业务的开展,答应他们,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

    三个人听张晨一口答应,都开心了起来,会计问,张老板,你这个公司,注册资金多少?

    “这个,关系很大吗?”张晨问。

    “大,大。”主任说,“这招商引资的指标,是看你引进企业的注册资金统计的,我们当然希望越大越好,你这里大了,我们剩下的压力就小了。”

    张晨想了一下,自己如果紧一点,两百万是可以拿出来的,如果再去问刘立杆或者孟平,借三百万,就可以凑出五百万。

    这借钱和借钱可不一样,这次是为了注册公司临时借用,从钱打进来出验资报告,到公司执照下来,再拿着营业执照和税务登记证、开户许可证、代码证,去把基本结算户开好,把注册资金从验资账户,转到基本结算户,再打回去。

    这三百万,满打满算也就用两个星期时间。

    这个口,张晨觉得开了不丢脸,他会去开,刘立杆或者孟平,也一定会答应,张晨和主任说:

    “我注册资金凑到五百万怎么样?”

    “太好了!”

    主任叫道,他们原先的打算,是张晨这里,看看能不能做做工作,让他把注册资金做到八十到一百万,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张晨自己就来一个五百万,五百万注册资金,在当时可不算小了。

    主任看了看书记和会计,三个人都笑了起来,书记端起了杯说,来来,我代表我们村,先敬张老板一杯。

    张晨赶紧举起了杯,和书记碰了杯后一干而尽,老板娘看着也叫道:“这张老板,喝酒和做事,都很爽快!”

    主任笑道:“你这么喜欢张老板,还不和他喝杯交杯酒?”

    “喝就喝,我老太婆今天也吃吃嫩草。”老板娘端起杯子,大家都笑了起来。

    老板娘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其他的人又在起哄,张晨觉得,不喝就有点太装了,反正也就是大家闹着好玩,逢场作戏。

    张晨端着杯子也站起来,老板娘走过来,笑吟吟地看着张晨,端着杯子的手,从张晨抬着的手里套过去,两个人手勾手,喝完了一杯交杯酒。

    其他人拼命起哄拍手。

    张晨坐下来后,会计看了看书记和主任,和张晨说,张老板,你看我们村里这两位领导怎么样?

    张晨赶紧说很好很好,我在这里,全靠他们的大力支持,我从心里很感谢他们。

    张晨说着合掌朝书记和主任拜拜,两个人谦逊地摆了摆手。

    “那你在我们村里,待得习惯不习惯?”会计接着问。

    张晨看了看房东大哥,和会计说:“太习惯了,现在要是让我换个地方,我肯定是一万个舍不得。”

    “那好,张老板,我有个提议,这个啊,我也没有和两位领导说,就是我自己想想的,我想,你要么干脆把我们那地方买下来好了。”会计说。

    张晨吃了一惊,买下来,什么意思?注册公司没有问题,但要买那个地方,自己可从来没有想过,我吃饱了撑的,跑到这农村里面,来买这么一幢破房子。

    “你看啊张老板,我到你们厂里也去看过了,说实话,我们原来的那幢破房子,一分钱不值,还没有你自己搭的那几幢房子值钱,但那个地方,房子不值钱,地方其实不小,你公司成立以后,肯定会有一个大发展是不是,你总不能老像这样,今天搭一点,明天搭一点。

    “这样,对你来说,其实也是不划算的,东弄西弄的钱,时间长了,加起来也不是一笔小钱,你要是把那个地方买下来后,你就可以重新规划,像像样样造几幢房子,这样不是很好?”

    会计这么说着的时候,书记和主任都不做声,看着张晨。

0592 两千万

    会计说这是他自己的想法,当然是假话,这事,其实最早还是主任提出来的,书记和会计都觉得这想法不错,一来,他们想到,这张晨就是把公司注册了,他们今年可以完成一部分任务,但明年呢?

    现在可不光是招商引资有任务,还有每年的村产值考核,张晨他们,今年可以租在这里,明年就可以租到其他地方,他们是看着张晨的厂起来的,发展的速度很快。

    五百万注册资金的公司,你保不住七堡九堡就不会来挖,现在对他们这些离杭城稍稍偏远些的村来说,每个村的任务压力都很重。

    他要是能把那地方买去,就不怕他会逃了,那块地方,都烂了好多年了,对他们来说,要是能卖掉,那就是变废为宝。

    最主要的是,他们那个卷烟市场停掉以后,村里的财务压力很大,就这个酒店,村里都还欠着两万多块钱呢,老板娘每天他妈的烦不老早地烦。

    主任和张晨说:“葛会计的话语还是不错的,张老板,那地方有十亩多地,你真的要利用起来,造两幢我们村委会这样的大楼都色色宽。”

    “十亩多?”

    张晨愣了一下,他觉得自己也不是外行,这点眼力还是有的,那个地方,怎么算也算不出来十亩多,最多也就六亩左右。

    葛会计似乎看出了张晨在想什么,他说:

    “哦,是这样,那块地,土地证上就是十点零二亩,不光光是你现在看到的那幢房子和晒场,还有周围一圈都是,周围一圈,原来都荒着,这边上的村民,就把这些地方都挖了,把菜地扩了进去,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反正荒着也荒着嘛,就随他们。

    “但你放心,你真要买,我们肯定会把你重新量出来,用桩线围好,一寸不少交给你,本来就是村里的地,都让他们白用了这么多年,现在让他们吐出来也没话说,包括你家娘舅。”

    葛会计说着看了房东大哥一眼,房东大哥笑道,各种地,又不值铜钿的,大队部要拿回去,就拿回去好了,哪个会有话语说。

    “对了,小张他要是买,多少钱?”房东大哥问。

    “十八万。”会计说。

    “噶巨,你开什么玩笑。”房东大哥骂道,“那么个垃西地方,你要卖十八万?”

    书记赶紧朝房东大哥眨眼,示意他别多嘴,书记看看张晨,好像他意愿也不高,书记说:“这样,张老板,你要是想要,我做主,十五万卖给你。”

    这几个人轮番上阵,让张晨有些招架不住,他又是个实在不太知道怎么拒绝别人的人,心里是十分的不想要,也只能“好好交回报”,他说:

    “这个,这个事情,我还是要回去商量一下。”

    主任笑道:“这个当然,十五万,又不是十五块,这么大的事情,你当然要回去和老婆商量商量,来来,喝酒喝酒。”

    大家纷纷举起了杯。

    这一顿酒,除了张晨心里有了个疙瘩,其他的人都喝得很尽兴,虽然他们没有说服张晨买下那块地,但张晨已经答应了去注册一家五百万注册资金的公司,这才是他们当前最急迫的。

    至于那块地,张晨也没有明确地拒绝,说是要回去商量商量,商量商量,就说明还有希望。

    眼看着快收场的时候,张晨问老板娘,洗手间在哪里?

    老板娘说,就在对面。

    张晨说我没看到啊,要么你带我去一下。

    其他人就笑,起哄,去去,老板娘快带张老板去,他喝多了,帮他拿一下茶壶嘴。

    老板娘站起来,骂道,好啊,我等下把你们一个个都拿出来看看,最小的我就剪掉它。

    张晨被他们说得脸都红了,其他人乱笑。

    老板娘一只手搂着张晨的肩膀出去,到了外面,张晨和老板娘说,我其实是要叫你出来算账,今天这单我买。

    老板娘大喜,她本来以为今天这顿老酒,换来的又是一张白条,没想到碰到这么个六儿,会抢着买单的,今天自己还能看到现钱了。

    账算出来,一共是三百八十二块,老板娘爽气地说,算三百六好了。

    张晨掏出了四百,拿给老板娘,和她说,不用找了,你们开这爿店,也不容易。

    一句话,把老板娘的眼泪都快说下来了,是啊,他妈的每天陪吃陪笑的,还不时要让他们揩下油,吃起老酒的时候有说有笑,好的真像是和他们都扎了姘头,要起账的时候,他妈的说不落胃就不落胃(不舒服,不开心),一个个脸拉得比马还长。

    一行人出来,葛会计听老板娘说,单不用签,张老板已经买了,葛会计拍了拍张晨的肩膀,和他说,张老板,你这个人靠得牢的,那地方,你还是好好想想,真不错的。

    张晨点了点头,他说好,我回去会认真考虑的。

    张晨和房东大哥两个人往回走,房东大哥和张晨说,那垃西地方,你要是不想要,就和我说,我去回报他们,我知道你说不出口,没关系的,已经答应帮他们注册公司了,他们也不要得寸进尺。

    张晨“嗯嗯”地答应了。

    张晨回到房间,马上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是他妈妈接的,和他说,小昭在房间里哄儿子睡觉。

    他妈妈刚说完,小昭在房间听到张晨妈的话,就抱着儿子走了出来,张向北在他母亲怀里,眼睛睁得滴溜圆。

    “这么长时间,还没哄睡着?”张晨妈问。

    小昭苦笑着摇了摇头。

    张晨妈把话筒递给小昭,从小昭手上,接过了张向北,小昭把话筒放到了儿子的脸旁,和儿子也和电话那边的老子说:

    “臭儿子,听听,我们来听听你臭爸爸的声音。”

    张晨赶紧叫道:“向北,向北,张向北。”

    张向北似乎是被这声音搞糊涂了,他头转来转去,也没看出这声音是从哪里来的,他静静地愣了一会,干脆哭了起来。

    张晨妈赶紧把他抱开,让小昭接电话。

    小昭幸灾乐祸地说:“看看,儿子都被你吓哭了,说,有什么事。”

    张晨就把自己刚刚喝酒回来的事情和小昭说了,小昭这才想起,自己怎么忘了,今天张晨回去,是要和村里的人喝酒的。

    小昭摇了摇头,自己也笑起来,看样子瞿姐姐说的没错,有了儿子,自己这一整天的注意力,就都在儿子身上,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会忘了。

    好在,并没有发生什么坏事,小昭轻轻地吁了口气。

    张晨接着和小昭说了,村里想让他们十五万,买下那块地方的事,小昭一听就叫道:

    “不要,这种破地方,我们买来干嘛,在我们村,有个比这还大的大会堂,两千块钱想卖掉都没人要,喂喂,你可不要昏头啊,你没答应他们吧?”

    “没有,我和他们说还要考虑考虑。”

    小昭松了口气,说:“没什么好考虑的,你想想,我们现在租那地方,一年六千,十年才六万,租二十年也才十二万。十五万,我们还不如把它放在银行,这钱要是放在银行,二十年的利息都不知道会生出来多少。”

    张晨说好,大哥也和我说,我们要是不想要,就和他说,他去帮我们和村里说,我明天就和大哥说我们不要,我也在想,我们要这么个破地方干嘛。

    “就是。”小昭点点头说,“喝了那么多酒,早点睡,我也要去哄你那臭儿子了。”

    张晨笑道:“你去吧,我还要给杆子打电话,和他说注册资金的事。”

    小昭看看张晨爸爸,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机,她转过身去,两片嘴唇,轻轻地“叭”了一下,张晨笑了起来,也回她一下,小昭把电话挂了。

    张晨接着拨通刘立杆的电话,电话里,刘立杆刚叫了张晨,手里大哥大就被人抢了去,叫道:

    “张晨哥,听说小昭生了?快快,快叫小昭接电话。”

    张晨愣了一下,他听出是雯雯的声音,赶紧说:“小昭不在这里,回我家里去坐月子了。”

    雯雯重重地叹了口气,张晨笑道:“不对啊,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我们都在家里啊,怎么,这家伙没和你说,我和倩倩回海城了?”

    “说了说了,我是说,现在才九点多钟,杆子怎么会在家里?”

    “他这两天都在家里,很乖,一下班就回来了。”

    倩倩凑过来叫道:“张晨哥,他被妞抛弃了,没人要他,他都馊了!”

    张晨和雯雯倩倩都大笑起来。

    刘立杆狠狠瞪了倩倩一眼,把大哥大从雯雯手里抢了回去,叫道:“有屁快放。”

    “你他妈的去外面走廊,我有要紧事情和你说。”

    刘立杆站了起来,走去外面走廊,雯雯跟过去,刘立杆把她推开,和她说,谈正事呢。

    雯雯扁了扁嘴,站住了。

    刘立杆到了走廊上,背靠着走廊的栏杆,和张晨说:“我到外面了,你说。”

    张晨就把要借钱注册公司的事情和他说了,刘立杆听完,问道:“你前面说,你们自己现在有多少钱?”

    “两百多万。”

    “不错啊,哈哈,你他妈算是熬出头了,现在也是大款了。”

    张晨嘿嘿笑着,接着问:

    “你他妈的,还没回答我呢,你那里能不能帮我凑三百万?我可是牛皮已经吹出去了,要注册一个五百万的公司。”

    “注册公司,那你那两百万就半个月不能动了,你要是再有急用怎么办?”

    “我算过了,最近不会有大的开支。”

    “以防万一,懂吗?”刘立杆说,“这样,你自己那钱不要动,注册资金都我来帮你打,整笔进整笔出就可以了,我明天和黄建仁说一声……”

    “黄建仁?这小子又回来了,不是郑炜吗?”

    “郑炜调回北京了。”

    “啊,出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他们行,你还不知道,做事都这样神神叨叨的,不过这次黄建仁是带着老婆来的,我不用担心……”

    “你和郑炜,怎么了?”张晨问道。

    “没有什么啊。”

    “真的没有?”

    “真的。”

    “那你们现在,还好吗?”

    “好着呢,刚刚前面还和她通过电话,我们他妈的,除了不要被她老公捉奸捉到,就太平无事。”刘立杆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去你妈的,真是恬不知耻。”

    “对啊,我就是恬不知耻,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刘立杆继续笑着,“好了,还是说你的事,这钱什么时候要用?”

    “就这几天吧,他们村里好像很急,我准备明天下午就去工商局。”

    “好,我明天让黄建仁帮你准备两千万,你要用,随时都可以打给你。”

    张晨吃了一惊,骂道:“你他妈的有病啊,我要两千万干嘛?”

0593 不然我和你急

    “你他妈的才有病呢,注册公司的事,你知道,还是我堂堂的刘局知道?你就是要注册一个两千万的公司。”刘立杆说。

    “不要不要。”

    “闭嘴。”刘立杆骂道,“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注册公司?”

    “他们村里要我注册啊。”

    “要是村里没找你,你自己就不注册了?”

    “还是会。”张晨老老实实说,“就是时间上没这么急迫,但最迟到了明年,我肯定还是会去注册。”

    “你是很想念别人叫你张总的日子吧?”刘立杆笑道。

    张晨想了一下,也笑了起来,他说还真有点,这张总,怎么听着也比张老板舒服,怎么,你喜欢别人叫你刘财主?

    “我喜欢别人叫我地主,现在海城地主才最**。好了,再说你为什么要注册公司,没有公司,你就是拿着那个个体工商户的执照,这生意不也一样做?”刘立杆问。

    “这个,还是有区别吧,我想,特别是出去谈业务的时候,总感觉你是一个公司,比一个个体户,人家更信任你。”张晨说。

    “那名片拿出去,自我感觉也不一样吧?”

    张晨说:“好吧,你说的对,是不一样,你他妈的到底想说什么?”

    “哈哈,我想说的,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你再告诉我,这大公司和小公司,别说别人,就说你自己,比如你有一批面料需要生产,你更信任大公司还是小公司?”

    “这还用说,当然是大公司。”

    “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大公司?我是说如果你又没去人家公司看过,马上又要签协议的话。”

    “去你妈的,这要签协议,不都要提供营业执照的复印件吗?”

    “就一张执照,你怎么看出对方公司的大小?”

    “这,这……”张晨知道刘立杆要说什么,这他妈的,自己被他绕进去了。

    “现在两张营业执照摆你面前,你认为是注册资金五百万的更大,还是两千万的更大?”

    “好吧,你他妈的别绕了,你不就认为两千万更好吗。”

    “当然,还有一个你知不知道。”

    “什么?”

    “根据新的注册制度,五百万的公司,你要去杭城市工商局注册,你公司的抬头是杭城什么什么公司,两千万,明天你就可以去省工商局注册了,你公司的抬头就是浙江什么什么公司了,人家一看浙江的,就知道你是大公司。”

    “五百万不行?五百万就不能挂浙江什么公司?”

    “不行,注册资金一千万以下,都是在市地级工商局注册,五百万以下,你公司要是不在杭城,在永城,你连杭城都不能挂,只能挂永城,虽然永城是属于杭城地区的,这公司冠名,注册资金是道槛。”

    张晨点点头:“学到了,还有这个讲究。”

    刘立杆接着说:“这公司,你要注册就注册一个大公司,越大越好,大了才对你以后业务的开展更方便,这就是很多公司,为什么要不断地增加注册资金的原因。这个也是商誉,你知道,你的商誉越高,短期看,要付些代价……”

    “什么代价?”

    “注册费是依照注册资金,按比例收取的,五百万的话千分之零点八,会收四千,两千万的话,千分之零点四,会收八千。”

    “这个没有关系。”

    “我知道你也不会在乎这几千块钱。”刘立杆说,“这注册资金,等到你需要的时候,才会感觉到小,到时你后悔都来不及。”

    “比如呢。”

    “比如你要找银行贷款……”

    “我不需要钱。”

    “别吹,你是现在不需要,企业发展了,谁敢打包票就不需要银行,再说,我是说比如,比如你五百万的公司,你要贷款五百万,第一关银行就会把你打掉,会认为你不够格,但要是两千万的公司,你贷一千万,人家都觉得你的贷款主体没问题。”

    张晨心里暗忖,这些,他还真的从来没去想过,好像也没必要想那么远,不过,刘立杆前面有句话是对的,要是两千万的公司,出去谈业务,肯定比五百万的方便。

    张晨觉得自己有些被他说动了。

    “还有,人家村里找你帮忙,你不要以为你是帮他们,其实你也是在帮自己。”刘立杆继续说。

    张晨不理解了,问:“这个又怎么说?”

    “你帮了他们,他们肯定也会帮你,有什么好处,他们都会想到你,两千万,我想应该是当地最大的公司了吧?”

    “应该是。”

    “这个,公司在一个地方,都是宁当鸡头不当凤尾的,现在各级政府都在抓经济,有很多政策上的支持,你要是当地最大的企业,人家所有的好处肯定都会给你,不会给那些小企业,这个,我自己太有切身体验了。”

    “你他妈的有什么体验?”

    “你看看孟平,这家伙每天多忙,不是陪这个吃饭,就是陪那个唱歌,你看看我,每天有没有这些**事?”

    “你比他更忙,你忙的更是**事。”张晨骂道。

    “哈哈,也对,不过我和他有本质区别,虽然都是**事,他更像叮咚,是被人操的,我他妈的,可都是操人的。”

    “去你妈的,那还不是因为,你后面的公子和公主们。”

    “这个只是其中之一的原因,更重要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海城第一高楼啊,我们这个项目,再加上新埠岛,又来了一个海城最大的开发项目,就这两个拿在手里,他妈的我们干什么都是绿灯。

    “我和你说,张晨,你要搞搞清楚,那些当官的,好处要拿,但政绩他也要,没有政绩,他官位就保不住,所以我们做公司的,你两者满足一项,他对你都青眼有加,不要以为当官的就只会捞好处,你要是能给他创造政绩,也是一样的。”

    张晨想了想,刘立杆这话,还是有道理的。

    “怎么样,想通了吗?”刘立杆笑道。

    “好吧,算你说的有道理。”

    “什么叫算,我说的句句都是道理,我刘立杆就是刘道理。”

    “去你妈的。”

    “好,那就这样说定了,我让黄建仁给你准备两千万,你要是少一百万,我都不准他打。”

    “好吧好吧,两千万就两千万,多大点事。”

    “我儿子好吧?”刘立杆问。

    “好,我刚刚跟他通过电话。”张晨嘿嘿笑着。

    “他现在会通个屁电话,你是打给小昭吧?”刘立杆笑道,“不会吧,张晨,你现在连注册公司这样的屁事,也要先向一个坐月子的请教,而不是先请教刘局?”

    “滚,我是还有事和她说。”

    “床事?床事现在谈也还早啊,这事水到就渠成的,你以为就男的在熬,女的这么长时间,也一样在熬。”

    “去你妈的,你以为谁都和你这么流氓!”

    “哈哈,我这个不是流氓,是真实,你们才是虚伪,和我说说,你们虚伪地讨论了什么事?”

    张晨没好气地说:“讨论了买房的事,你要不要听?”

    “要要,你们准备买房?”

    “不是,是村里想把房子卖给我。”

    “啊,怎么回事,快说快说!”

    张晨就当一个笑话,把葛会计的那个提议,和刘立杆说了。

    “你说是多少亩地?”刘立杆问。

    “十点零二亩。”

    “多少钱卖给你?”

    “十五万。”

    “张晨,你他妈的是不是傻,这不就是我和你说的好处吗,你以为你不答应注册公司,他们会卖那地方给你?他们这是想要留住你,蠢蛋,笨蛋,王八蛋,这样的好事,你还犹豫什么,一分钟也不要考虑,当然买啊!”

    “去你妈的,我要那地干嘛,在这个破农村里,周围全部都是菜地,我买了老来晒腌菜用?”

    “武林广场位置好,你想买人家卖给你吗?”

    刘立杆气极了,继续骂道:

    “傻逼,蠢货!什么农村,你现在的市场,以前不是农村?上海以前还是个渔村呢,这城市不会发展的,城市要发展,往哪里发展,空中?当然是往城郊啊,四季青,你现在再去找块地出来给我看看,你看看人家开价多少。”

    “可是,小昭也不同意,她说,他们村里,比这还大的一个大会堂,两千都没人要。”张晨说。

    “这他妈的,气死我了,你要是在我身边,看我他妈的打不打死你,土地买卖这么大的事,你他妈的不问我和孟平这两个专家,去问一个四川山沟沟里出来的产妇,去你妈的,小昭他们老家是什么地方,三堡是什么地方?

    “好好好,张晨,我也懒得和你这蠢驴多说,你这样,你现在马上打个电话给孟平,你问问他,他要是不鼓励你买,我把头拧下来给你。”

    “我要你头干嘛,当球踢还嫌不圆,我他妈的才不会打给孟平,在这事上,他和你就是一路货。”张晨回骂道,“反正我就是觉得,那破地方我买了不划算。”

    “我们弄龙昆北路那地的时候,你觉得划算了?”刘立杆问。

    张晨一怔,是啊,说实话,当初刘立杆要入股去租那块地,自己最初确实也不看好,连那地在哪里都没兴趣去看,只是抱着一个,你他妈的这么想做这件事,钱你拿去就是的态度。

    等到地真敲定了,自己去看过以后,也算是看明白了,才有了中国城的构想。

    可自从中国城的梦想破灭以后,自己都把这事给忘了,没想到最后救了自己,让自己有启动资金的,还就这块地。

    张晨不得不承认,在这方面,刘立杆和孟平的嗅觉比自己灵敏,不然他们的事业也不会做到这么大,自己就像是看到面料,才会想起怎么设计款式一样,而他们,更像狼犬,能从一堆的混乱或虚无里,马上嗅出别人还看不到的东西。

    他也确实相信,自己要是去问孟平这件事,孟平没二话,也肯定鼓励他买,难道真的是自己和小昭错了?

    还是说,是刘立杆根本不了解杭城的情况?

    也不会啊,刘立杆其他不知道,他至少知道三堡在哪里。

    张晨有些犹豫了。

    “喂喂,还在吗?”刘立杆听大哥大里好久没有声音,就叫道。

    “我在。”张晨说。

    “这样张晨,你帮我一个忙。”刘立杆说。

    “什么忙?”

    “你明天先去村里,第一,和他们说,你要注册两千万的公司;第二,和他们说,你考虑好了,那地方你准备买,我估计,他们会更积极,马上就要和你签卖卖协议,生怕你这条大鱼跑了,那地方,你先买下来,买下来后,要是觉得后悔……

    “对了,这事,你也不要和小昭商量了,在这种事情上,女人的脑子靠不住,只会动摇军心,你买下来以后再和她说,她要是有意见,或你觉得后悔,两千万打回来的时候,你少打十五万,这地,算是我买了送给张向北的,好吗?”

    “去你的,谁要你送。”

    “那你买不买?不买我明天飞回杭城,我来买。”

    “好好,啰嗦,买了,不就十五万吗,打个水漂又怎样。”

    “哈哈,大气,这才对了,就是要有这样的气魄,我看好你,千万别敷衍我。”刘立杆大笑着。

    和刘立杆通完话,张晨还是给家里打了电话,张向北终于睡着了,小昭听到客厅里电话铃响,就跑了出来,张晨把刚刚和刘立杆通电话的情形,和小昭说了。

    小昭听完,想了一下,她说:“要是杆子和孟平,都觉得这地方值得买,那我们就买,我觉得,在这个方面,他们两个比我们懂。”

    张晨说好,那我们就听杆子的,买!

0594 两千万的风险

    刘立杆到了办公室坐下,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黄建仁办公室,和他说,你过来一下。

    过了一会,黄建仁走了进来,刘立杆和他说:“你准备个两千万,这几天我要用。”

    “好的,刘总,请问是要付给哪几家建筑公司,我核一下他们的工程进度,看看他们每家该支付多少。”黄建仁说。

    他想,两千万,这么大的数字,肯定是打给建筑公司的进度款,而且不会是一家,这些家伙,到刘立杆面前的时候最会装穷,有些是明明没到合同约定的时间,也早早就来要钱了,还不是看在刘立杆这家伙很好讲话的份上。

    刘立杆摇了摇头,他说不是,不是给建筑公司,“是我个人,需要短时间向公司拆借两千万,大概用半个月。”

    黄建仁吃了一惊,他在刘立杆的对面坐了下来,问道:“你个人要用?刘总,你遇到什么麻烦了?”

    刘立杆见黄建仁一脸的认真,就想故意逗他,他叹了口气,苦笑道:“没办法,把人家肚子搞大了,被缠上了?”

    “什么人,他姥姥的,两千万,你是搞了个镶几百克拉钻石的,还是哪国的王妃?这种事,给个五千一万就算大方了。”

    “你他妈的,原来你这么小气,枪走火了,五千一万就可以打发了?”

    “那也用不了两千万啊,还是公款,你知不知道,你这样钱挪出去还不上,算是贪污,我是合谋贪污,哎哎,不对,你两千万给她了,半个月后用什么还?”

    “去你妈的,我这里都火烧屁股了,你还在意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我不给,我不给人家威胁我,说是要曝光我,我就死定了,还是先应付了眼前的再说,半个月,你放心,我求爷爷告奶奶也借到这两千万还给公司。”

    黄建仁一听,更不乐意了,他说:“我操,我还以为怎么威胁你,跳楼都比曝光威胁大,曝光,那就让她曝光好了,一个子儿也不给,反正你也是……”

    黄建仁说到这里,不再说下去,看着刘立杆傻乐着,刘立杆骂道:

    “你他妈的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想说我,本来就是个烂人,曝光怕什么,对不对?”

    黄建仁大笑:“我可没说,刘总,这是你自己说的,不过你对自己的评价很中肯,你刘总什么时候怕过女人啊。”

    “你……”

    刘立杆站起来就要打他,黄建仁赶紧闪到一边,他也看出刘立杆是在和他开玩笑,就想,这家伙早饭吃太多,找我开心消食呢,他就想回办公室去。

    刘立杆见到黄建仁准备出去,连忙叫道:“哎哎,你他妈的干嘛?”

    黄建仁扭头问:“娱乐时间还没结束?”

    “回来回来,我真找你有事。”

    黄建仁走了回来。

    “坐下。”

    黄建仁坐了下来,看着刘立杆,意思是,有屁快放啊。

    “我是真的要用两千万,不过,前面是和你开玩笑的,其实是一个朋友,注册公司要用,借他一下。”

    “可以,担保措施呢?”

    “你说什么?”

    “担保措施,这么大一笔钱出去,风险总要可控,我是说有什么担保措施?”

    “你他妈的,我签字,当然是我负责,要什么担保措施?”

    黄建仁摇了摇头,他说:“这是两码事,你签字只是同意这笔款可以转出去,但要风险可控,担保措施还是要先落实。”

    “那我担保,可以吗?”刘立杆不耐烦了。

    “不行,这也不符合财务制度。”黄建仁坚持道。

    “你他妈的,我是这公司的股东,我的股份,值不值两千万?我来担保还不行,你他妈的想什么呢?”刘立杆有点恼了。

    “不是,刘总,你不要为难我,你想,这两千万是你自己的私人用途,股东也不是不可以向公司借钱,但按制度,这也要经过股东会决议通过……”

    “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这股东加法人一分钱不值,连这个也做不了主?”

    “刘总刘总,你别误会,我分管财务的,财务制度就是这么要求的,我也没办法,不然,这笔钱虽然是你签字出去的,但如果出现风险,担最大责任的还是我,我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我看你他妈的就是死脑筋,要是……”

    黄建仁知道刘立杆想说什么,赶紧摆了摆手,叫道:

    “刘总,你可不要把我和郑姐相比,比不了,郑姐别说我们朱行长,就是分行的李行长,也怕她三分,而且,我相信郑姐要在,她一定也会和我一样的说法。”

    刘立杆想起了当时,和张绍文谈宏宇大厦的事时,郑炜倒也确实特别注重风险控制的问题,但她不是阻拦,和这个**人这样说这不行那不行,而是想着怎么化解,刘立杆看着黄建仁,没好气地说:

    “你和郑炜确实没法比,她不会和我逼逼这些没用的,她会帮我想办法。”

    “我也可以给你想办法啊。”黄建仁叫道,“我其实已经给你想到办法了。”

    听黄建仁这么说,刘立杆的语气缓和了下来,他说:“有屁快放。”

    “你可以让孟总的公司,对这笔钱进行担保,这样风险就可控了。”

    刘立杆睁大了眼睛,他死死地盯着黄建仁,一字一句问:“很好,你是不是还要让他,再拿出土地证来抵押?”

    “如果能这样当然更好了。”黄建仁说,“不过,以孟总公司的实力,不一定需要这个,我向行里汇报的时候,会帮孟总他们公司美言的。”

    “你说什么?”刘立杆看着黄建仁问,“你是说,老子借两千万用半个月,你要孟平给我担保,你还要向北京报告?”

    “这么大金额,我肯定要汇报的。”

    刘立杆伸出两根手指,朝黄建仁勾了勾,和他说:“来来,你过来一点,我问你一件事。”

    黄建仁把椅子往桌前挪了挪,欠过身子,他把双手按在桌上,警觉地看着刘立杆,随时提防他偷袭自己。

    “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刘总。”

    刘立杆一脸严肃,问:“你说,我是去找孟平给我担保简单,还是直接让他借我两千万简单?”

    黄建仁一愣,是啊,找孟总担保,还真不如直接找孟总借,凭刘立杆和孟平的关系,孟平不可能会不借,而孟平他们,现在也不是连两千万都拿不出来的公司,他们还有几千万放在那里,准备付海甸岛的第二笔土地款呢。

    黄建仁突然笑了起来,他拍了下手说:“对啊,你直接找孟总借就可以了,哈哈,问题不是解决了?”

    刘立杆怒不可遏,“啪”地一拍桌子,骂道:“我他妈的丢不起这个人!自己公司有钱,我他妈的居然调不动,还要去找别人借钱,你他妈的,你说我怎么开这个口?你教教我!”

    黄建仁的脸刷地白了,这么长的时间,他还从来没见过刘立杆发这么大的脾气。

    刘立杆指了指门口,朝黄建仁吼着:“你他妈的给我滚!”

    黄建仁没有滚,他还是坐在那里,他知道现在自己真要滚了,这事情就大了,他偷眼看看,刘立杆铁青着脸坐在那里,黄建仁脸色苍白,喋喋不休地辩解道:

    “刘总刘总,你不要生气,不是我不肯帮这个忙,是真的,真的,财务制度就在那里,我没有办法违反啊,刘总,你……你平时给我们财务部门开会,不是还一直强调,要求我们严格执行财务制度的吗,刘总,你看看这事,你看看这事……”

    “你他妈的不要用我的话来堵我。”刘立杆瞪了黄建仁一眼。

    刘立杆开口说话了,黄建仁暗自松了口气,他说:“刘总,我还没有说完,你听我说,你一定要听我说。”

    刘立杆看了他一眼,这就是允许他说下去的意思了,黄建仁叹了口气,他说:

    “其实就是报告行里,也没有那么可怕,不管是孙猴还是朱行长,都那么信任你,你又为公司赚回了那么多钱,这两千万,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你个人真的要用半个月,他们也不会不同意,这样,刘总,你看这样好不好,不用你来说,我去和孙猴说。”

    黄建仁看到刘立杆的面色已经有些好转,就继续说:“你放心,我一定会说动孙猴的,只要孙猴一同意,这事就完全符合规定了,你看这样好不好,刘总?”

    刘立杆想想,事到如今,看样子也只能这样了。

    他心里有些嘀咕,如果放在以前,他想孙猴肯定会同意,就是他不同意,自己软磨硬泡也要逼到他同意,只是,发生了郑炜这事之后,刘立杆觉得自己没那么大的底气了,让黄建仁先去说说也可以,要是不同意,自己再想办法。

    刘立杆说:“好吧。”

    “那刘总你能不能把基本情况告诉我一下,我好和孙猴说,这钱要打去哪里?”

    “杭城。”

    “收款人是谁?和刘总什么关系?”

    “张晨。”

    “谁?”

    “张晨,你他妈的不认识啊?”

    “我操你大爷的,你怎么不早说!”黄建仁骂道,“你就说打给张总,不就没事了。”

    “那你以为给谁?两千万出去,你以为我不担心风险,除了他,谁他妈的在我这里,值两千万?”

    “你大爷的,那你早说啊。”

    “早说又怎么样?”

    “那就打啊,姥姥的!”

    刘立杆奇道:“怎么,财务制度不要了?”

    “管他大爷的。”

    “不要向孙猴汇报了?”

    “汇报了猴也会同意吧,不报了,这事我做主!”

    “好好好,黄贱人啊黄贱人,你是我老板,我听你的。”刘立杆哈哈大笑。

0595 慢慢交,慢慢交,事情一桩桩做

    张晨大清早刚到摊位,阿勇就跑了过来,和张晨说,他昨天晚上回去,把张晨的建议和家里人说了,家里人都很支持,他爷爷最兴奋,知道张晨今天要去看他的那些宝贝,昨天都搬了出来,一个晚上都在给它们上油打光。

    “老头儿困告都困佛好,灯打乌又开洞,打乌又开洞(老人家觉都没有睡好,灯关掉又开起来,关掉又开起来)。”阿勇和张晨说。

    张晨听了,也不禁笑了起来,他想想自己今天,还真是很忙,上午要去三堡村委会,就像刘立杆说的那样,告诉他们,自己准备把注册资金加到两千万,还要和他们说,自己已经决定,要把那地方买下来。

    中午要去阿勇家里,看他爷爷的宝贝,这要是不去,老人家昨晚一个晚上,就白兴奋了。

    下午要去省工商局,申请企业名称预先核准登记。

    好在中午工商局也休息,他正好就利用这个时间段,去阿勇家里看看。

    贺红梅从外面走了进来,张晨问她:“你今天忙吗?”

    “可以忙也可以不忙,干嘛?”

    “如果不忙的话,我想征用你一天,我今天有很多地方要跑,我怕骑车来不及。”

    贺红梅想了一下说:“十点以后,可以吗?我现在要去老市场,那里有四个包要发。”

    张晨说好,十点之前我也走不开,这里就小莉一个人,我怕忙不过来。

    贺红梅点点头,她说那就十点。

    她走到桌子前,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厂里,电话是赵志刚接的,贺红梅和赵志刚说,大赵,你帮我和老万说一下,我今天不去厂里了,叫他就按我昨天写给他的给我配货,配完直接去帮我发掉。

    赵志刚说好。

    一个赵志刚,一个赵志龙,厂里现在都叫他们大赵小赵,把他们区分开来。

    十点多一点的时候,贺红梅回来了,张晨这里,也做完了两波的早高峰,他和小莉说,我出去一下,要是人多,你就叫阿勇帮你照看一把。

    小莉说好,我知道了。

    张晨又走过去,和阿勇说,我现在出去有事,等下回来叫你。

    阿勇点点头。

    两个人到了贺红梅他们小区,坐进车里,贺红梅问张晨,去哪里?

    张晨和她说先去我家。

    他们回到了家,张晨进了院门,看看房东大哥还没有回来,想了想,他也没有上楼,而是回到车上,和贺红梅说,去三堡街上,到他们村委会。

    张晨走进了村委会,看到村委会走廊两边的办公室门都关着,书记和主任都不在,到了楼上,也只有一扇门开着,张晨走过去,看到葛会计坐在那里,葛会计看到他,赶紧站了起来。

    张晨把自己的来意和葛会计说了,葛会计一听就乐得合不拢嘴,一迭声地说,哎呀,哎呀,你等等等等,我叫他们。

    他先打了书记家里的电话,书记不在,他马上又扣了他,接着打主任家的电话,主任的老婆接的,说昨天酒喝多了,现在还在困高。

    “叫他起来,快接电话。”葛会计说。

    “撒西?”隔了一会,电话里传来了主任的声音,葛会计和他说,张老板来洞等你们。

    “我马上过来,就噶。”主任说着就把电话挂了。

    主任电话刚挂,电话又响了起来,葛会计接了起来,书记在电话里说:“介个喔(怎么说)?”

    “出大事了,天塌下来了,熬烧来。”

    “表撤空了,你喔撒西?(不要啰嗦,你说什么?)”

    “张老板来洞,他注册的公司,不是五百万,是两千万。”

    “撒西?两千万?好好,我马上回来。”

    书记和主任先后到了,他们从张晨的嘴里证实,张晨要注册的公司,确实是两千万,两个人都高兴坏了,主任叫道,好哉好哉,张老板你一个人,就把我们的任务都完成了,我们可以困个舒坦觉了。

    会计急急地问:“张老板,那个地方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张晨说:“我考虑好了,我觉得葛会计你说得对,像现在这样东搭一点,西搭一点,确实不是个事情,我决定把那地方买下来,好好规划一下,把厂房重新建造一下。”

    “太好了!我没看错,张老板你就是个有眼光的人。”葛会计叫道,同时看了看书记和主任。

    书记和主任心里也在乐,还真是喜上加喜又加喜,这张老板不仅是要注册个两千万的公司,帮他们把招商引资的任务都完成了,还决定买下那地方,这就缓解了他们村里的财务压力,从张晨的话里,他们还听出来,这张老板,还准备在那地方盖新厂房。

    哈哈,这样一来,上级再来检查的时候,他们就有一个像样的地方,可以带去给他们看了,两个人怎么会不高兴。

    而且,完成了招商引资的任务,区里面还有奖励呢,那可是真金白银。

    “你马上起草一个买卖协议,把这个事情,赶快敲定下来。”书记和葛会计说。

    葛会计说好,他问张晨,这个协议,你看看怎么签?

    张晨想了一下,他说这样,我下午要去省工商局申请企业名称预先核准登记,这名称核准下来,就可以去刻公司的公章了,协议还是和公司签,当然,字我明天上午会来签,钱也明天上午交掉,后面再补盖一个公司的公章就是。

    书记和主任都说好,看样子张老板是个急性子,做事情爽快。

    “对了,张老板爽快,我们也不要拖人家后腿,下午就去把那地界定清楚,接下去,该清的那些菜,就让他们都清了,把那个地方,干干净净交给人家。”书记和主任说。

    主任说好,我下午就带人去打桩拉线,明天把那些人都叫到村里来开会。

    张晨离开了村委会,和贺红梅说,还是再去一下我家里,他想这事,还是该去和房东大哥打声招呼,他知道在农村,屁大点事都会马上传开,要是等事情都传开,房东大哥才知道,就不太好。

    张晨回到了家,房东大哥已经回来,张晨和他说,前面来找过他,没看到人,他就直接去了村委会,那个地方他和小昭商量过了,还是准备买下来,不然这工厂办起来,中间再搬来搬去,也很麻烦。

    房东大哥说,这样也好,那你们就要在我们村里,长期待下去了。

    张晨笑道,对啊,我们差不多也是半个三堡村民了。

    张晨又和房东大哥说了注册资金的事,房东大哥笑道,那三个鬼,要高兴死了,张晨说对对,他们很高兴。

    两个人回到摊位,小莉和张晨说,小昭姐的身份证送过来了,说着就把小昭的身份证交给张晨,这是下午去工商局要用的。

    昨天晚上,张晨和小昭通完话后,又扣了小武,小武一大早就去了张晨家里,拿了小昭的身份证,跑到县委门口,等到去杭城的早班车到了,他上了车,在车上看到一个熟人,让他到杭城后,第一时间把小昭的身份证,送到摊位里。

    张晨贺红梅,在摊位里吃了快餐,叫上阿勇,去他家里。

    贺红梅在路上才听张晨说了去阿勇家里干什么,她马上兴奋起来,和阿勇说,对对,我们下面有很多零售店,也需要这些配饰,你做起来,我也可以到你这里进货。

    阿勇听了很高兴,他知道贺红梅家,在重庆的生意做得很大,这就等于,自己皮具店还没开,就已经有了第一个批发客户。

    阿勇家在皮市巷的一幢老房子里,大门进去,中间是一个天井,天井的一边,住了两户人家,阿勇的爷爷,阿勇家,还有他寡居的大姆妈(伯母)家,占据着天井的另外一边。

    阿勇的爷爷,今天特意穿了一件新衣服,衣服的两只袖子,套了两只袖套,他把他们带进自己的房间,让阿勇把朝向天井的木头花窗统统打开,天井里的光线倒了进来,使原来阴暗的房间,亮堂得如同室外。

    在一张八仙桌上,有两只打开的皮箱,张晨和贺红梅看了,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些东西,也太漂亮了,他们看到,从外面的这两只皮箱,到里面的牛皮公事包,都仿佛只有电影里才看到过,那些达官巨贾,高级将领,手里提着,腋下夹着的就是这样的东西。

    这些东西,经过几十年时间的沉淀,虽经老人家的仔细打磨,发出了锃亮的光,这这种光,和新皮革发出的光泽是不一样的,它有一种沉着和深邃,是一种被岁月浸透的光。

    箱子里还有女式的羊皮坤包,男女手套,靴子,张晨感到奇怪的是,他看到一顶皮帽,这皮帽也只有在电影里看到过,好像是空军飞行员的帽子。

    阿勇的爷爷说,是的呀,这是笕桥机场空军的帽子,那时候空军最神气,皮靴皮帽皮手套,还有皮夹克……爷爷说到这里的时候,看了阿勇一眼,阿勇嘿嘿地笑着,张晨和贺红梅都看着他,不知道他笑什么。

    阿勇和他们说,这里原来还有一件空军的皮夹克,好几年前,被我偷去卖了两百块钱,他妈的,那时真是一笔巨款,人家上班,一个月才四五十块钱。

    张晨贺红梅都笑了起来,贺红梅骂道,真是败家子,要放到现在,又何止两百。

    张晨问爷爷,笕桥空军的这些装备,都是你做的?

    爷爷说是,不光光是笕桥的空军,你晓不晓得陈仪?

    张晨摇了摇头,爷爷和他说,那辰光是浙江省的省主席,后来被蒋光头抠牢杀头了,他们屋里的皮箱皮包,也都是我做的。

    贺红梅问,这么多东西,爷爷你一个人怎么做得过来?

    不是一个人,爷爷说,光笕桥机场的生意就忙煞了,我那辰光,下面有十几个伙计。

    “那爷爷你是资本家了?”贺红梅问。

    “差一挨挨,差一挨挨就是资本家,要游街了。”爷爷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离开了他们家之后,阿勇和他们说,他爷爷那个时候,赚了很多的钱,赚到钱后干什么,赌博、拷位儿(泡妞),还被人杀瘟猪(敲竹杠),把一爿木老老大的皮货店,糟蹋到了一个皮匠摊,正好,杭城解放了,不然就是一个资本家,那苦头有的吃,也是运气好。

    张晨和贺红梅大笑,张晨说,看样子你是有传统的,阿勇知道张晨这是笑他,不仅接了爷爷的皮匠手艺,连爷爷拷位儿的本事,也一起继承了,阿勇也乐了。

    后来,有一次张晨在《钱江晚报》上,看到一篇介绍陈仪的文章,他马上就想起了阿勇的爷爷,这才知道陈仪是谁。

    陈仪是浙江绍兴人,国民党的陆军二级上将,在日本振武学校第五期炮兵科时,与蒋介石同学,加入了光复会,四五年台湾光复,陈仪出任台湾省行政长官兼警备总司令,四七年台湾爆发“二二八事件”,陈仪被迫辞职。

    四八年出任浙江省政府主席,阿勇爷爷说的,应该就是这样时期,四九年杭城解放前夕,陈仪想策动老部下汤恩伯起义,被汤恩伯告发,陈仪被蒋介石“抠牢”,五零年五月,以匪谍案,被台湾军事法庭判处死刑,六月十八日,在台北市马场町刑场枪决。

    张晨不知道陈仪被“抠牢”时,他是提着阿勇爷爷做的皮箱,还是夹着他做的公事包。

0596 半亩田

    离开阿勇家的时候已经快两点了,贺红梅说先送阿勇回市场,阿勇说不用不用,让张晨他们忙自己的去,他自己坐公交车去市场,反正也没有生意,老子慢慢交荡过去好了。

    张晨他们两个到了省工商局,南巡讲话以后,办公司的人突然就多了起来,包括很多前些年下海,后来又上岸回到单位里去上班的机关干部,这时候也蠢蠢欲动,重新跳到了海里。

    省工商局把原来二楼的会议室,装修过后,改成了注册大厅,他们进了注册大厅,看到一号窗口上面,贴着“注册1·企业名称预先核准”的字样,张晨就排到了队伍里。

    从窗口领到表,张晨朝四周看看,大厅里也没有桌子可以坐下来填写,就走到窗户边上,把表格放在窗台上填写起来。

    看了眼表格,张晨却懵了,这和自己在工商所填的表格完全两码事,工商所连什么企业名称预先核准都没有。

    虽然昨天晚上,刘立杆已经把办执照的大概流程和自己说了,张晨在海城,有一段时间,老是听刘立杆和雯雯倩倩絮絮叨叨办执照的事,听听也觉得会了,但真拿到表格的时候,还是不知道怎么填。

    张晨拨通了刘立杆的电话,和他说,我现在就在工商局,这个企业名称预先核准申请书怎么填,这上面怎么还有申请企业名称和备选企业字号?

    “哈哈,你这电话,打给刘局就对了。”刘立杆笑道,“来来,我慢慢和你分解。”

    刘立杆把取名字的几个要点和张晨说了,张晨马上听明白,先跳过这个,迅速填写起来,住所没问题,就是三堡那地方,注册资本没问题,两千万,企业类型也没问题,生产,批发及零售。

    写到经营范围,刘立杆和他说,你尽量写多一点,这个其实是没有限制的,法律规定不许经营的,你想经营也经营不了,其他你能想到的,尽量写上去,什么钢材煤炭、家用电器、文化用品、日用百货等等,多写没有坏处,少写了万一你要用到,就说你超范围经营了。

    “好好,我明白了,投资人呢?我写小昭一个还是我和小昭?”张晨问。

    “投资人就是公司股东,一个股东的是独资公司,股东对公司承担的是无限责任,两个股东才是有限责任公司,当然要写两个。”刘立杆想想有些奇怪,问道:“你想干嘛?”

    “我想这个公司归小昭,小昭来当法人啊。”

    “你他妈的,你以为这是你那个小店,让小昭当法人,你想害了她?”

    “这个,怎么会?”

    “公司的法人和你那小店不一样,是需要法人兜底,也就是完全负责的,说句不好听的,你公司要是出现责任事故,去坐牢的都是法人。”

    “我操,这么可怕?”张晨吓了一跳。

    “你怕什么,我说的是极端例子,基本不会碰到,不然我当个屁法人。”刘立杆骂道,“不过,平时很多事情,都需要法人出面的,最简单的,比如像工商和税务来检查,都是找法人,你想让小昭去面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你自己躲在后面?”

    “去你妈的,我有那么阴险吗?可是,可是……”

    张晨可是不出来,刘立杆却已经明白了,他知道张晨这是在给自己设限,不是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吗,这公司办着,赚到钱了,你要是想变坏,那对不起,公司还是小昭的,该光屁股滚蛋的是你,他这是在给小昭,提供一个保障,也给自己一个警醒。

    “你是不是想让这公司,是小昭的公司?”刘立杆问。

    张晨说是。

    “那没关系,股东才是公司的所有者,和法人是两回事,你可以这样,小昭百分之九十的股份,你百分之十,但法人还是你来当,也就是说,你就是干活的命,哈哈,你怎么也赶不走小昭,但小昭随时可以让你从公司里滚蛋。

    “张晨,想清楚了,你是不是想这样?”

    “好好,那就这样,我不会从公司滚蛋,只要保证公司是小昭的,让她什么时候都觉得安心就可以。”张晨说。

    “好吧,随你,那你就按我说的写。”

    “我就是一个小股东,当法人真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你就不是股东,也没有问题,不然那些国有公司,除了国家,就没人当法人了?”

    张晨一想,也对,他们永城婺剧团,老团长都已经退休好多年了,但那剧团的法人,还是老团长,谁也没把这当回事。

    “好,知道了,滚吧。”张晨笑道。

    “你他妈的,卸磨杀驴啊,你怎么和刘局……”

    刘立杆话还没有说完,张晨就把电话挂了,刘立杆冲着话筒骂了一句傻逼,然后笑了起来。

    贺红梅一直站在边上,听着张晨和刘立杆的对话,这才知道,张晨原来还有这样的想法,不禁心里就有些感动,觉得小昭找到这个男人,还真是值了,唉,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够碰到这么一个男朋友就好了。

    “喂喂,傻站着干嘛,还不快帮我想想名字。”

    张晨看到贺红梅愣在一边,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叫道。

    贺红梅看看那表格,下面都填好了,就剩下第一栏和第二栏没有填写。

    第一栏申请企业名称,张晨想也没想,当然是填了“浙江昭美服饰有限公司。”

    到了第二栏备选企业字号,里面又分1、2、3,可以填写三个备选名称。

    张晨停下了笔,看着贺红梅,他来的时候,想也没想需要填写这么多的名字,需要两个人现想。

    他们先想到了一个“浙江缤纷服饰有限公司”,两个人都觉得不错,就填到了1。

    张晨又想到了“浙江桃花朵朵服饰有限公司”,贺红梅点点头,她说这个也还可以,张晨把它填到了2。

    最后一个,根据刘立杆说的,越古怪越保险的教诲,两个人想到了一个个名字,又都觉得太普通,不保险,把它们一个个都否决了,最后,张晨想到了一个“浙江半亩田服饰有限公司”。

    “这个好,这个一定没有人会想到。”贺红梅叫道。

    张晨把这个名字,写到了3,写完之后看看,两个人都犹豫起来,觉得还是最后的这个名字最好,半亩田,有点懵懂,有点怪,但又很有个性,和他们棉麻风格的服装在气质上很接近。

    贺红梅指着最上面那个“浙江昭美服饰有限公司”,和张晨说:

    “我觉得比这个还好,这个太普通了,‘半亩田’,要是不用就太可惜了,我知道你喜欢小昭姐,那也不一定要写在公司名字里啊。”

    一句话,说得张晨面红耳赤,贺红梅接着揶揄:

    “再说,这公司百分之九十的股份都是小昭姐的,公司名字里有没有她,这公司还不一样都是她的。”

    贺红梅说着,就笑了起来,张晨瞪了她一眼,不过想想,她的话是对的,这公司名字对一个公司来说,太重要了,张晨现在自己看看,也觉得这个“浙江半亩田服饰有限公司”,比“浙江昭美服饰有限公司”更好。

    “要么我打电话给小昭姐,我来问她。”

    贺红梅说着,就拿出自己的大哥大,准备打电话,张晨赶紧制止,和她说,别打别打,就用这个半亩田吧。

    可这个表格都已经填好,改也没办法改了。

    “再去领一张,重新填,你去不去,你不去我去。”贺红梅在边上怂恿着。

    领取表格,要先递交一份开办公司的申请书,张晨心想,这么多人排着队呢,我就是再排一次,里面的工作人员,也一定不会知道。

    张晨从背包里拿出了纸,重新写了一张开办公司的申请书。

    张晨重新排到了一号窗口前,轮到他,把证件和申请书递了进去,没想到里面的工作人员看了一眼,就用手指敲敲桌子,转过头来,盯着张晨问:

    “怎么回事?你刚刚不是已经来过了吗?”

    张晨一下子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边上贺红梅赶紧插上来解围,叫道:

    “同志,真对不起,我们前面这张搞坏了,钢笔漏水了,你看。”

    她说着举起了那张表格,张晨看到,不知什么时候,那表格上,已经被她弄了一大块的墨水上去。

    里面的工作人员皱了皱眉头,把申请书还给了张晨,又递过一张空白表格给他,和他说:“这回注意了啊。”

    张晨赶紧说着谢谢谢谢,退了出来。

    贺红梅嘻嘻笑着,和张晨说:“怎么样,师父,我这一招厉害吧?”

    “不错,够机智的。”

    张晨笑着夸奖,心里在想,怎么自己身边的这些女的,一个个都是有勇有谋,很多时候,自己倒更像是一个笨蛋。

    走回到前面填写表格的窗前,没想到这个位置已经被人占去,也在填写表格。

    张晨退到一边,靠墙蹲了下来,和贺红梅说,你帮我挡着点人,别让他们撞上来,这次写坏,再去补会被骂死。

    张晨把背包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把表格放在包上填写起来,贺红梅站在边上,真像一个守护神一样,警觉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看到有人朝张晨这里过来,就赶紧插过去,挡住了他。

    张晨把“浙江半亩田服饰有限公司”填到了申请企业名称里,把其他三个,移到了备选企业字号里,下意识地,他还是把“浙江昭美服饰有限公司”,填到了备选企业字号的1里,这样,万一“浙江半亩田服饰有限公司”没有通过,那就还是它。

    把表格交进去窗口,张晨问工作人员,什么时候可以拿通知书?我这个很急。

    “你急我们也急,按规定是三个工作日,不过,我们现在每天都在加班加点,这样,你要是急的话,可以明天下午过来看看,说不定就已经好了。”工作人员和他说。

    贺红梅看到里面,和这位工作人员隔一条过道的办公桌上,有一部电话,问道:“同志,那我们可以打电话过来问吗?”

    工作人员看了她一眼,反问道:“你看看我们这里,哪个有时间站起来接电话?”

    贺红梅吐了吐舌头。

    两个人到了下面停车场,坐进车里,张晨和贺红梅说,晚上一起吃饭。

    “怎么,安慰我给你当了一天的车夫?”贺红梅问。

    张晨笑道:“不是,我是奉命请客,要请你、小安、小莉和天琳姐吃饭。”

    “奉命,你奉谁的命,小昭姐的?小气鬼,小昭姐不下命令,你就不请客了?”

    “好好,请请,她不下令我也请。”

    “那说定了啊,今天你是奉命,今天不算,你还欠我一顿。”贺红梅笑道。

0597 看见未来

    第二天张晨醒来,已经七点多钟,今天上午,他要去村委会签那个仓库的转让协议,所以昨天已经和贺红梅说好,贺红梅一早会去摊位里帮忙,张晨就不需要一大早赶去摊位,又赶回来了。

    去村委会时间还早,张晨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了一会,实在是躺不住,决定还是起来,去厂里看看,工人们凌晨加班结束,刚睡下没有几个小时,要到中午才起床,但老万他们几个,现在肯定已经起床,在打包发货了。

    张晨洗漱完毕,从枕头边拿起一个马夹袋,里面是一大包的钱,这还是昨天张晨让贺红梅送他去银行取出来的,他想转来转去太麻烦,干脆今天带着十五万现金过去,昨晚睡觉的时候,怕有小偷进来,就把它放在了枕头边。

    张晨想把这袋钱塞进背包,塞进去后背包鼓鼓囊囊的,背在身上很不舒服,干脆就提在手上。

    张晨拎起这袋子钱看看,马夹袋太薄,从外面能清楚地看到里面的钱,张晨找了一下,又找到一个绿色的马夹袋套在外面,感觉这才好些,虽然隐隐约约还有钱的影子透出来,但不仔细看,已经看不出来。

    他提着钱下楼,把钱夹在自行车书包架上,想想不放心,干脆把袋子的提环套在自行车把手上,这样骑着车的时候可以看着它。

    张晨骑到了拐进厂去的路口,就乐了,他看到昨天主任果然是带着人来过这里,他们在地里打了一根根的木桩,在木桩和木桩之间,系上了绳子,张晨看着一目了然,知道这木桩和绳子以内,就是属于自己的地。

    他看到从那条路开始,就扩出去了三分之二,到了晒场那里,沿着四周看看,更是多了老大的一圈,差不多多出了一倍的面积,这十点二亩,比他想象的要大的多,连房东大哥娘舅的地里,那两只埋着当化粪池的千斤缸,原来也在木桩之内。

    前面后道记录的成品的数字与实际不对,赵志刚很早就被老万叫了起来,他蹲在厨房门口吃方便面,看到张晨,就问到,他们村里,打这些木桩干什么,这里要被征用了?

    张晨憋住了笑,和他说:“对,被征用了,包括我们这里,这一整片都是。”

    “啊!”赵志刚吃了一惊,叫道:“那我们怎么办?”

    “我们?”张晨用手指了指那幢旧仓库,和赵志刚说:“把这里拆了,造房子啊。”

    赵志刚呆呆地看着他,没搞懂他在说什么。

    张晨笑道:“我们把这地方买下来了,这里以后,就是属于我们的了。”

    “什么?你说什么?我们厂把这地方买下来了,你是说木桩以内都是,这么大?”

    “对啊,怎么样?”

    “太好了!”赵志刚大声叫道。

    张晨也被赵志刚的兴奋感染了,他看着这诺大的一块地,感觉自己好像突然又回到了海城,回到自己站在谢总的厂房门口,看着他们租下的那块地,心里有种抑制不住的冲动,就是这冲动,让他有了中国城的设想。

    此刻,张晨觉得那种冲动好像又回来了,这里是他的世界,比那块地更实在,这里实实在在就是属于他的。

    他把钱提进了办公室,塞进办公桌的斗里,从桌上拿了速写本和皮尺出来,把办公室的门关上,和赵志刚说,来来,去帮我拉尺,我们把这地方量量,我要重新规划一下。

    赵志刚把碗往身边地上一放,就跑了过来,一人拉着皮尺的一头,在周围的菜地和厂区之间,量了起来,张晨把每一个量出的尺寸,都在速写本上记了下来。

    回到了办公室,张晨先在速写本上,把整块地的平面草图画了下来,觉得不过瘾,他想画一幅更大更精确的,办公桌太小,他要去展示间的工作台上去画。

    他从办公桌的斗里,拿出了那包钱,赵志刚看到,好奇地问:“你拿这么多钱干什么?”

    张晨和他说,这是等下要去村委会,交买这地方的钱。

    “我操,要这么多?”

    张晨笑道:“那你没看到这里有多大?”

    前面量完之后,张晨心里已经同意了刘立杆的看法,他现在也觉得,这么大的一块地方,十五万,不贵。

    十五万虽然在当时是很大的一笔钱,但对张晨他们来说,不过是一个星期就赚到了,一个星期就赚到了这么大的一块地,还不划算吗。

    哪怕这地什么也没有用,只是用来长草,那也是自己的草,自己可以在上面随便打滚随便跑,张晨觉得,那也是值的。

    “老板,快给我提一下,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钱。”赵志刚叫道。

    张晨笑着,把那袋钱交给了赵志刚。

    两个人到了展示间,张晨拿出一整张的铅画纸,铺在工作台上,他先用尺,按比例把厂区的整个平面图画了下来,然后扭过头,和赵志刚商量接下来的计划。

    赵志刚坐在他边上,一直看着他在画,坐着的时候,手里还是一直提着那袋钱。

    张晨拍了拍台子,笑道:“你是不是傻,还提着它干嘛,放这里。”

    赵志刚摇了摇头,他说:“机会难得,我要多提一会,沾沾钱气。”

    张晨大笑,只能由他。

    前面边量边想,张晨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雏形,他和赵志刚说,这仓库,原来是东西朝向的,当仓库可以,光线充足,但如果给我们当厂房,其实是不太合适的,我想,这厂房还是要做成南北朝向的,这样夏天就不会那么热了。

    赵志刚点点头,他说对对,这样好。

    张晨和赵志刚娓娓道来,他说他准备把整个厂区,布置成一个冂字型,开口的地方就是大门和院墙,这面对面的是两幢楼,一幢四层,一楼是裁房和仓库,二楼是后道,三楼四楼是缝纫车间。

    “三楼四楼都是车间,那能放多少缝纫机?”赵志刚问。

    “差不多一千台,怎么,你有没有信心?”

    “你有我就有。”

    “好。”

    “那一楼是裁房,三四楼是车间,裁片怎么送上去,还有衣服做好了怎么送下来?不可能走楼梯吧,然道要装电梯?”赵志刚问。

    张晨摇了摇头,他说:“电梯太贵,装一台垂直起降的卷扬机就可以了,很便宜,反正是只装货,不能坐人,一台不够就装两台,这样肯定就够了,也防备万一有一台有故障什么的。”

    赵志刚点点头。

    “对面这幢,是五层楼,一楼是办公室和食堂,上面四层是员工宿舍,后面这里,两幢楼中间,是一幢横着的两层楼的房子,把它们连起来,这幢房子,就是我们的展示间,我们需要一个超大型的展示间。”

    “那这样有多少平方了,按你说的,少说也有一万平方了吧,这么多的房子造起来,要造到什么时候,工厂还要不要干活?”赵志刚问。

    “这是规划,笨蛋,规划懂吗,规划就是未来,就是最后会变成这个样子。”张晨看了赵志刚一眼,骂道:“现在造这么多的房子,我们一没这么多钱,二也没有必要,造起来又用不了,造起来干嘛,养蚊子?”

    “好好,懂了,这是你的远大目标,你继续说。”

    “这地方现在是我们自己的了,我们就不能再像现在这样,东搭一点,西搭一点的,我们要先规划好,然后按规划一点点造,这两幢楼,地基我们打四层和五层楼的,但上面,我们需要的时候,再一层一层往上加,不是一下都造起来。”

    “嗯,这样不错,我明白了。”

    张晨指着平面图,和赵志刚说:

    “看到没有,车间的这幢房子,压着外面的线造,现在的简易房往院子中间移动几米,就可以把整幢楼的位置让出来了,这样,只有最头上这里的这只角,被现在的车间占了,我们就不管这只角,从大门进来那头先造,先只造一层,造好以后,这面积也比现在大多了……”

    “我明白了,我们就把这里都搬过去,然后把这里拆了,补上这个角?”

    “对,拆也不用全拆,现在这厂房,反正是泥墙,拆掉一间就可以了,其他的三间,不是已经搬空了吗,我们把厨房和食堂搬过来,这样,这边这幢简易房就可以开始拆了,对面的这幢楼,地基打好,也是从大门那头开始造进来,也是只造一层……”

    “我知道了,外面造好了,把这里展示间和食堂又搬过去,把这幢房子,就可以完全拆掉了。”

    “对,聪明。”

    赵志刚嘿嘿笑着:“我怎么感觉我们是在躲猫猫啊?”

    “不是,我们是在有限的空间里挪移转腾,但又不使我们的生产中断。”

    张晨笑道,心想,连望海楼那么大的工程,不是都这么做吗,整个装修和扩建期间,无论是望海国际大酒店还是望海商城、望海酒楼,都没有停业过一天,何况我们这个小得多的工程,只要计划好,完全没有任何问题的。

    “好吧,你比我说的高级,但什么时候,可以把这个目标完全实现啊?”赵志刚用手指笃着张晨刚刚画好的平面图问。

    “这就要看我们的发展和资金情况了,发展得越快,这目标实现的可能性就越大。”张晨说。

    “我们现在,其实扩充到一百台平缝车已经没有问题。”赵志刚说,“你看工人天天加班,每天都做到这么迟,已经一个多月没休息了,货还是紧张,要是有一百台平缝车,就不会抢货了。”

    张晨点点头,他说好,那我们就争取尽快把这边这幢楼先建起来,把厂房先扩大。

    “我觉得现在就可以扩大了。”赵志刚说。

    “现在扩大?这里面哪里还有地方?”张晨问。

    “可以把裁房搬到外面棚子里来,把现在的裁房,再搞一个车间出来。”

    张晨眼睛一亮,他觉得这倒是一个办法,不过,“天气越来越冷了,这裁床搬到外面,会不会太冷?”

    “周围用彩钢瓦挡一下啊,风吹不到就可以了。”

    “好,那就在食堂边上,再搭几间宿舍。”

    张晨说完,自己也笑了起来,他妈的刚说不乱搭乱建呢,怎么又要搭了?

    不过也没办法,工厂,当然是以生产为主,只有扩大产能,才能带来更多的效益,其他都应该靠边。

    “老万去哪里了?”张晨问。

    “送货还没有回来。”

    “等他回来,你就把我们大致的想法和他说一下,让他去找他老乡过来,具体怎么做,等我从村委会回来,我和他们说。”

    赵志刚说好。

0598 故技重施

    张晨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他问赵志刚:“对了,每天这样连续加班,工人们有没有意见?”

    “有什么意见,大家都是出来赚钱的,又不是出来玩的,要玩就在家里玩啊,每个月拿到这么多工资,又不扣押金,还一天也不拖欠,高兴都高兴死了,都说,今年春节回家,家里看到带这么多钱回去,家里人也要高兴坏了。”

    张晨点点头说,那就好。

    当时,对出来打工的打工者来说,确实都是以赚钱为唯一目的,不怕辛苦的,和穷比起来,累一点算什么,来到陌生的城市,能找到一个工作就不容易,找到一个好工作就更难。

    当时大多数的服装加工厂,工人每个月是不能拿到全部工资的,只能拿到三分之一到一半的生活费,其他的说是要到年底结算,到了年底,又会扣下一个月的工资,说是等你明年来了再发,这都还算好的。

    更有甚者,很多加工厂到了年底没钱,干脆只能发个路费,其余的继续欠着,等工人来年再来的时候,连老板都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像张晨他们这样,一分钱不扣,工价还高的工厂,好还是不好,大家在外面打工,也不是只打了这一家,自己心里就会有比较,其他不说,虽然一样都是包吃包住,但看看他们的食堂吃的是什么,再看看其他的加工厂,那真是猪食。

    张晨觉得工人们每天很辛苦,他给食堂的要求是,每餐都必须有荤菜,不是大排就是红烧肉红烧鱼,或者是红烧鸡腿,这些,在其他厂,一个月也就能吃到两三回。

    他们工厂食堂的油水很足,师傅的手艺也不错,连贺红梅都老想着来他们食堂蹭饭。

    “厂里有很多工人的亲戚和老乡都想过来,我们这新车间搞起来,一天人就满了。”赵志刚和张晨说。

    张晨说好,那我们马上就搞。

    张晨把整张平面图画好,赵志刚问:“这个,能不能给我?”

    张晨奇道:“你要这个干嘛?”

    “贴办公室里啊,这样工人看到,都觉得在我们这个厂干下去,是有前途的。”

    张晨笑道:“不错啊,你都知道鼓舞人心了,不过,我这张不给你,下午我画一张效果图,就是把那些房子都画出来,再给你。”

    “太好了!”

    张晨看看时间,已经八点半,差不多可以去村委会了,他看到赵志刚还提着那袋钱,就问,我要走了,现在可以还给我了吧?

    赵志刚的脸红了,他说,现在也没有事,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去?

    “不是叫你等老万回来,让他去叫人吗?”张晨说。

    “这个,让厨房师傅看到老万回来,给你打电话不就行了?”

    张晨一想也对,他说好,那你和我一起去。

    两个人到了村委会,张晨朝两边走廊看看,书记的办公室在左边走廊的尽头,门开着,主任的办公室在右边走廊的尽头,门也开着,张晨正在犹豫,应该是去书记还是主任的办公室,葛会计从楼上下来,看到张晨就说:

    “来了?走走,到书记那里,主任在开会。”

    他们三个人走进书记的办公室,书记看到赵志刚,奇道:“咦,江山佬儿,你怎么来了?”

    赵志刚原来的裁缝店开在三堡街上,这村委会的人走来走去都认识他,也不奇怪,张晨赶紧说:

    “他现在是我们工厂的厂长。”

    赵志刚的脸红了,书记笑道:“霍霍,江山佬儿,你总算还是去了那个地方,蛮好蛮好。”

    听书记这么说,张晨想起来了,赵志刚最早去看过那个地方,想在那里开加工厂,和村里都已经接触过,最后因为他师父的钱没借给他,才泡了汤。

    葛会计拿出转让协议给张晨看,张晨看了以后觉得没问题,就签了字,书记拨通主任的电话,听到电话里吵吵闹闹的,他皱了一下眉头,和主任说:

    “你不要管他们,先过来一下。”

    这协议上,需要主任代表村委会签字,主任走了进来,看到张晨已经签了,他就也签了字,葛会计拿出村委会的章盖了以后,拿一份协议给张晨,和他说,我们这边的手续都齐了,你公章拿到,来帮我这份补一下就可以,你自己那份无所谓。

    张晨说好。

    “章都盖好以后,我再去区土管局,帮你重新确权,我们都已经打过招呼了,你是招商引资进来的企业,没问题的。”葛会计说。

    张晨点点头,他从赵志刚手里接过那袋钱,放在桌上,和葛会计说,钱我已经带过来了,给你。

    书记主任和葛会计都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主任说:“这张老板,没想到拿钱都这么爽快,葛会计,那你就收下,给张老板写张收据。”

    葛会计说好,他数了数,马甲袋里十五刀没错,有十万还是整捆的,另外五刀,银行的封条都很完整,虽然按规定他应该每刀都拆开数数,但人家这么客气,自己就不好意思小气,这钱他就没数,心里也知道,这张老板是上路的,不会有错。

    他提起那袋钱走到门口,又走了回来,和书记说,还是放你这里,我等会来拿去存。

    “拿走拿走,放我这里干嘛,我不来帮你看钱。”书记叫道。

    葛会计摇摇头,只能把那袋钱带走,嘴里嘀咕:“放一下都不肯,有本事用的时候也不要抢得快。”

    房间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你那里怎么样了?”书记问主任。

    “一个个烦不老早烦,都说时间太急,清不了,还说什么现在菜不好卖,价格也低,其实,不就是想要点补偿。”

    “一个铜钿没有,和他们讲讲清爽,不要弄不灵清弄,白用了这么长时间,村里没问他们收钱就不错了,自己肯清就清,不清,让联防队去帮他们清。”书记骂道。

    张晨听出他们是在讲周围那些菜地里的菜的事,在主任办公室里开会的,大概就是那几个菜农。

    张晨想了一下,他说:“书记,主任,你们是不是在说木桩里面那些菜的事?”

    两个人点点头,书记说:“农村里就是这样,牵涉到屁大一点利益,一个个就变成了刁民,张老板你放心,这事我亲自来抓,三天之内,一定把它们都清除掉。”

    张晨赶紧说谢谢书记,不过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能不能说?

    “你说你说。”

    “我前面也去看过了,那些菜,基本都快到收割的时间了,最迟的,也就过一个多星期十天的,可以收了,我想,要么这样,他们不是说现在菜难卖吗,就让他们卖给我们厂里好了,我们那么多工人,每天也要吃。”

    “对对,这是一个办法。”主任说,“张老板还是通情达理。”

    “不过,他们也不要一天送过来,每天送多少,先到我们厂里,问问赵厂长。”

    “可以的,那里一共五份人家,每天两家,这样轮起来送好了,你们要是不够,其他人再送。”主任说。

    “可以,就这么办。”张晨看了看赵志刚,赵志刚点点头。

    张晨盘算木桩里的那些菜,自己工厂**十个人,每天吃,大概吃十天半个月也就吃完了,他和书记、主任说:

    “这样吧,只要是木桩里面的菜,送到我们厂里,我们都按比农贸市场高一倍的价钱收。”

    书记和主任愣了一下,书记不解地问:“张老板,你这是为什么?”

    张晨笑道:“这以后,大家都是邻居了,他们种点菜也不容易,算是互相帮助吧。”

    书记和主任都点点头,书记和主任说:“看到没有,人家张老板这么大度,你去和他们说,他们不要再得寸进尺了。”

    “一句话语,这样他们还有什么好说,屁都放不出一个。”主任说着就走了出去。

    葛会计进来,把收据给了张晨,他举了举那袋钱,和书记说,我去信用社存掉了?

    书记点了点头。

    张晨和赵志刚也准备走,书记问他:“张老板,你那公司怎么样了?”

    “我昨天下午去过省工商局,名称预先核准已经报上去,说好今天下午再过去看看结果有没有出来。”

    书记点了点头笑道:“张老板的动作还是快。”

    走出了村委会,张晨马上给小昭和刘立杆打了电话,告诉他们,买卖协议已经签了,刘立杆叫道:“这就对了,你总算是在正确的道路上又走了一步。”

    “滚你妈的!”张晨骂道。

    ……

    下午,贺红梅送张晨去了省工商局,他们拿到了企业名称预先核准通知书,核准的名称是“浙江半亩田服饰有限公司”。

    贺红梅叫道,半亩田,真棒!张晨心里却还是有些遗憾。

    接下来该怎么做?

    工作人员给了张晨一张纸,张晨看到上面写着工、农、中、建四家银行莫干山路支行的地址和联系电话。

    工作人员和张晨说,你拿这个通知书,去这里的任何一家银行,他们会给你开验资户,户开好把钱存进去,他们会把这钱冻结,给你一张验资户的资金状况证明,你拿着这个证明和其他的资料,一起到三号窗口,把资料交给他们审核,缺会让你补,不缺你就等着拿执照。

    张晨赶紧说好。

    省工商局边上,就是建行莫干山路支行,张晨拿着企业名称预先核准通知书,开了自己和小昭的验资户,里面的柜员和他说,钱到账,你再过来拿证明就行。

    坐到了车里,张晨把自己和小昭的验资账户信息,打电话告诉了刘立杆,刘立杆说好,我马上让黄建仁去办,你最慢应该明天下午三点以后就可以收到。

    两个人接着去刻公章,刻公章的地方说明天下午可以拿。

    “不可以加急?”贺红梅问。

    “牛角章还是塑料的?”

    “当然是牛角的。”

    “牛角的加急一个章一百。”

    “好,那就加一百。”贺红梅说,也不等张晨同意,她就自作主张,倒好像她比张晨还着急。

    “快啊,你快动手刻啊,我们就在这里等。”

    贺红梅催促刻章的那个小伙子,小伙子看看她,忸怩道:“要等一下。”

    “等什么等,不是同意你加急了。”

    小伙子涨红了脸,嗫嚅道:“等我师父回来,我能刻,但我不会写。”

    “切,那要等到什么什么时候?”

    “半个……大概四五十分钟吧。”

    “你把章拿出来,我来写,你刻。”张晨站在一旁,突然说。

    不仅那个小伙子,连贺红梅都吓了一跳,贺红梅睁大眼睛看着张晨,张晨笑道:“不就是写几个字吗,我可以。”

    “可是,这是公章上的字……”贺红梅说。

    “那还不一样,字写在哪里都是字。”张晨笑道,他见那个小伙子还将信将疑,就说:“拿出来啊,我白帮你写,该给你的钱,一分钱不少。”

    张晨这时候想到,自己公司的公章自己写,是不是更有意义?

    小伙子保险起见,没有拿公章,而是先拿了一枚四四方方的法人章的印章坯子交给张晨,再把描笔和墨拿了过来,张晨先勾勒出边框,然后在边框里,用隶书写了“张晨之印”四个字,一挥而就。

    小伙子赞叹道:“乖乖,比我师父动作还快。”

    张晨笑着问小伙子:“怎么样,合格吗?”

    “合格合格。”小伙子说着,把财务章和公章的印章坯子也拿給了张晨,张晨很快就写好了。

    连贺红梅在边上都感叹:“师父,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厉害的一手。”

    张晨笑笑,心想,要是连这手都没有,我们当初,连海南岛都上不了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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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介绍:
这是一代人的故事。几个小人物,为了生存和理想,他们走南闯北,挣扎、奋斗,像荒草那样野蛮而又倔强地生长,他们不够“精致”,但足够的生猛,他们不够“优雅”,但有足够的韧性,没有可以继承的显赫和财富,他们就自己创造属于自己的显赫和财富,没有传奇,他们就书写自己的传奇……就是这样一些小人物的沉浮,汇聚成了我们大时代的奔腾年代。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