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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文阅读

作者:眉师娘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txt下载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599 一个意外

    一切都很顺利,刘立杆的两千万第二天上午就到了,张晨拿到了验资账户的资金证明,按照工商局的要求,把所有的文件都准备好,在需要小昭签字的地方,张晨模仿小昭的笔迹签了字,这对张晨来说,也太小儿科了。

    所有的资料交到三号窗口,结果一次性通过,给了他一张资料提完成的单子,接下来张晨要做的事,就是等七个工作日过后,凭这个单子来领营业执照。

    这几天张晨每天都在忙营业执照的事情,早上起床就去了摊位,到九点多钟十点,不是跑银行就是跑工商局,白天连厂里都没有时间去。

    张晨还在摊位里,抽空帮阿勇设计了一个“皮草堂”的装修方案和一个“皮草堂”的商标。

    两个人又去了市工商局,张晨申请注册了“半亩田”的商标,阿勇申请注册了“皮草堂”商标。

    贺红梅也很起劲,在边上帮助出主意,她和阿勇说,你的第一批产品,要以休闲风为主,不要做太正经的包,太正经的包,你和正规的箱包厂相比,没有竞争力,手工皮具,就一定要有自己的个性,是一个个唯一,这样才能吸引人。

    张晨同意贺红梅的建议,并且随手帮阿勇设计了好几个款式。

    每天摊位里关门,张晨和贺红梅干脆跟着阿勇去他家里,他家里爷爷和父亲都把自己的家什拿出来了,摆开了场面,准备帮他一起制作皮具。

    张晨建议,让阿勇的爷爷和父亲,就按他爷爷擅长的样式,制作那种老古董的皮具,那些皮箱皮帽和公事包,现在的人连见都没有见过,又怎么可能会有,老的旧的,只要别人没有的,反过来就是新的,是新潮和时尚的,就像旗袍,过几十年又会变成新的时尚一样。

    而阿勇自己,张晨建议他就制作贺红梅说的休闲风格的包,反正老东西让你做你也不会。

    这样,当两种风格的皮具出现在同一家店里时,会有一种奇妙的效果,因为风格各异,看上去店里产品也会显得很丰富,而他爷爷和父亲制作的东西,材料和做工都很考究,价格可以定高一些。

    也不要指望这些东西能够赚钱,这是镇店用的,有这些东西,你的店和其他店的差别就出来了,要赚钱和能走量的,还是要靠阿勇制作的休闲包,这个,价格可以适中。

    “那老头儿们做的,是不是噱头?”阿勇问。

    张晨说对:“顾客就是冲着你爷爷他们的东西进店,但最后买走的,可能是你做的东西。”

    “我也会进一些爷爷做的皮具,摆在店里,这是可以当道具,用来装潢店铺的。”

    贺红梅和阿勇说,张晨也想到了,他们的展示厅里,其实也需要一批这样的“道具”,张晨和贺红梅,两个人一时兴起,当场就给阿勇下了单,阿勇的爷爷和父亲,听说自己的东西还没做出来,就已经被卖掉了,当然很高兴。

    张晨和贺红梅,以前从来没见过皮具是怎么制作的,有这么一个机会,都觉得大饱眼福,特别是当他们看到阿勇的爷爷,把他那一套因年代太久,已变得黝黑的工具摊开来时,两个人就更是亢奋,他们每天都看得饶有兴趣,直到九十点钟才回家。

    阿勇的爷爷,用的都是厚实的牛皮,阿勇自己制作的产品,张晨建议以柔软的翻毛猪皮或羊皮当材料,阿勇拿了很多染色的样皮过来,张晨又有了新的想法,随手画出两款,是用不同颜色的翻毛羊皮拼接成的背包。

    贺红梅在边上看得气恼,叫道,怎么衣服干不过你,这设计包,还是干不过你,还有没有天理,对了,你又不懂包,你怎么连包也会设计?

    张晨笑笑,只好搬出设计是共通的,差别是思维方式,而不是具体的产品那一套说辞。

    “好吧好吧,看样子我又是助手的命了。”贺红梅叫道。

    等阿勇把这两款样包制作出来,就先挂在张晨的摊位里,结果有很多来进货的客户,都看中了这两款包,这让阿勇信心大增。

    一连几天,白天都很忙,等到张晨回到厂里或家里时,天早已黑了,好在厂里现在基本不用他操心,不管是生产还是那个新车间的改建,包括去买缝纫机,赵志刚和老万两个都办完了,只花了四天的时间,张晨再到厂里的时候,他们连人都已经招好。

    工商局的资料提交上去,张晨感觉自己的忙碌终于告一段路,今天他也没有再去阿勇家,而是准备早点回家,他想去三堡街上的澡堂,好好泡一个澡。

    一阵阵的风刮过,一场场的雨淋过,大地上的热气,被一点点地抽走,十一月底的天气,已经有些冷了,天也黑得很快,张晨六点钟离开市场,往家里骑的时候,路边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

    张晨把自行车推进院子,房东大哥听到动静,打开堂前的大门,从门里走了出来,他问张晨,噶迟回来?

    张晨“嗯”了一声准备上楼,房东大哥叫住了他。

    “你是不是高一倍的钞票在收那些人的菜?”房东大哥问。

    张晨说是啊。

    房东大哥叹了口气,他说你等歇,他回到家里,手里拿着一个手电筒出来,把电筒交给张晨,和他说,你跟我来。

    房东大哥骑上张晨的自行车,张晨跳到了后面的书包架,房东大哥带着他,往他们厂那边骑,张晨不知道这是要去哪里,房东大哥骑在车上,也是闷声不响。

    一直骑到了他们厂的院子里,房东大哥才把自行车停下,他打开手电,带着张晨沿着晒场的边上,照着外面的菜地给张晨看,从手电筒的光里,张晨看到只有房东大哥娘舅家的菜地里,大概有三分之一的菜收走了,其他的菜地,一动也没有动。

    张晨也感到奇怪,他把赵志刚叫过来,问他,这几天他们没有送菜?

    “送了啊,我们每天吃的蔬菜,都是他们送的,已经连吃了四天的大白菜了。”赵志刚说。

    “每家都送了?”张晨问。

    “对啊,每家都送过两三回了。”

    张晨纳闷了,那这个,这个又是怎么回事?

    三个人回到了办公室里,房东大哥这才开口和张晨说,坏就坏在你那个高一倍的价格收购,现在他们送来的菜,都是从其他村民那里买来的,加了价再卖给你们,有人还到三里亭去批发了大白菜往你们这里送。

    “啊!”张晨和赵志刚都吃了一惊。

    “你们又不懂菜的,不知道这一片菜地里到底会有多少菜,几天可以收完,他们只要自己菜地里的菜没有割光,你们是不是要一直收下去?”

    张晨和赵志刚互相看看,面面相觑,这他妈的,本来是想做件好事,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这些人怎么这么坏?”赵志刚骂道。

    “和钞票挨边,哪个不是为自己考虑,老实和你们说,就是我娘舅,你们看他是不是割了最多的菜,他是不好意思做太过分,但他送到你们这里的菜,有一半也是从别人那里买来的。”

    张晨苦笑道:“我们现在,大概已经变成了一个笑话,在他们眼里,就是个六儿了吧?”

    “差不多。”房东大哥点点头。

    张晨和赵志刚坐在那里,直感到手脚冰凉,张晨问房东大哥:“那现在怎么办?”

    房东大哥站了起来,和张晨说:“我带你去老五头屋里。”

    房东大哥带着张晨,骑到一扇不锈钢的铁门前停下,房东大哥敲了敲门,过了一会,院门打开,门里站着一位妇女,看到房东大哥,朝身后叫了一句,紧接着张晨就看到主任走了过来,原来这主任,就是老五头。

    主任看到他们两个,赶紧把他们让了进去,进到堂前,这里和其他人家不一样,不是放着饭桌,而是一圈的沙发,倒好像是到了一间会议室,主任招呼他们坐下,那个妇人赶紧送上来茶,主任和她说,这个就是张老板,妇人朝张晨笑笑。

    房东大哥把事情和主任说了,主任一听就火了,猛地一拍沙发扶手,腾地站了起来,骂道:

    “还有这种事体,把我们村里的脸都丢光了,我这两天没去过那边,不知道,你们等等,我马上让联防队,现在就去把那些菜,统统铲了。”

    主任说着就要去打电话,房东大哥赶紧拉住了他,叫道:

    “那就要闹架儿了,真和边上的人家都闹了架儿,这张老板他们,还能好好交在那里待下去的?”

    张晨也觉得房东大哥说的有道理,这事情要解决,但又不能激化矛盾,如果打架能够解决问题,也不用联防队,自己让小武拉两卡车人来,把那地里的菜都铲光就行了,地是我的地,我要干什么还不是就干什么,走到哪里都说得响,不服要打架的,那就来。

    但打完以后呢,厂四周都是一群对你虎视眈眈的人,每天找机会就想拆你的烂污,烦不胜烦,房东大哥说的没错,如果这样,哪里还能“好好交地待下去”?

    主任的火气稍稍减了一些,他看着张晨问:“张老板,你现在什么态度?你放心,我们村里一定会配合你。”

    张晨想了一下说:“我还是想妥善地处理,问题要解决,但又要让他们心服口服,至少,从道理上我们不能输,我想,现在这事,大家都在看着,谁有理没理,这个大家都看得到,心里也都有一杆秤。”

    “难,你不知道,张老板,有时候对这些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一个个脸皮比城墙还厚,就是要来硬的。”主任摇了摇头说。

    张晨问房东大哥:“菜这个事情,我也不懂,大哥你帮我算一下,那木桩以内的菜,按市场价,大概值多少钱?”

    房东大哥算了一下,他说,大概毛三千来块,不会超过四千。

    张晨说:“那这样,我干脆一次性把补偿发给他们算了,我也不用再去收购菜了,菜由他们自己处理。”

    “那他们拿了钱,还是不肯处理掉怎么办?”房东大哥问。

    是啊,如果这样怎么办?这不又回到原头了。

    “这样子,张老板你大度,但大度也要有个限度的,不要让他们把客气当福气,不能惯着他们。”

    主任继续说:“既然张老板你已经表态,那我明天把他们都叫过来,和他们说清楚,每份人家补贴多少,明明白白告诉他们,给他们三天时间,三天之内,让自己把菜都处理掉,处理完后来领补贴,不处理,就让联防队去处理,补贴一分没有,这钱给联防队。”

    房东大哥和张晨想想,觉得还是主任的这个办法好,也算是先礼后兵,大家都没话说。

    三天之内,所有的菜总算都清理完了,张晨看着四周光秃秃的菜地,长长地吁了口气。

    房东大哥提醒张晨,你就趁这个时间,把这地方先围起来,不围起来的话,他们一点点又会扩进来的。

    张晨觉得有道理,他就让老万叫人,把这个地方先用石棉瓦简单地围了一圈围墙。

    前面的路比原来宽了三分之二,张晨让把厂里的那些桃树,移了过去,变成了两行行道树,同时把门前破破烂烂的道路,改建成了一条宽敞的水泥路。

    这样,那些蚂蚁一样的邻居们,总没有办法继续蚕食了吧?

0600 都回来

    执照下来了,房产证和土地证也变更好了,时间也就到了十二月。

    张晨把刘立杆的两千万打了回去,把原来在存折上的钱转到了公司的账户上,生产规模扩大以后,张晨原来订的面料就不够了,他又向小李追加了两万米,这样,春节前还可以做一个小**。

    更重要的是,保质保量供应,让大家都赚到钱,才可以把那些原来每天在催货的批发客稳定下来,对你的供货能力有信心。

    四周的围墙都围了起来,张晨画的效果图也在办公室你张贴出来,老万就憋不住了,他指着效果图和张晨说,这个我能干,也不用找什么建工队了,我们自己招几个人,成立一个维修队,自己来干,这点活,我全部都懂。

    张晨知道老万原来是做过包工头的,就是带着一批人到处承揽工程,再加上自己也是内行,望海商城那么大的加层项目,自己也搞下来了,还真没有必要找什么施工队,完全可以自己干。

    再说,他们这个工程,本来就不是什么正规的工程,自己就打算蚂蚁啃骨头一样,一点点地啃下来,招几个人,每天在工地忙碌,反正也不赶时间,干完了这边干那边,他们的时间和进度,可以配合工厂的时间。

    真要找了正规的建筑公司,人家是有自己的时间表的,按合同办事,它的施工进度,才不会考虑你厂里的实际需求,该拆的就必须马上拆,一天也等不了。

    而且,自己做的话,完全可以量力而行,资金宽裕的时候就多干一些,资金紧张的时候,就少干一些,不会被人跟在屁股后面催要工程款。

    张晨同意了老万的要求,他说好,我们自己来干,每天干一点,你们几个人干两三年,总可以把整个项目都完成了。

    老万和赵志刚去了劳动力市场,赵志刚问,你老乡那么多,怎么不去招你老乡?

    老万摇了摇头说,那些**人不好管,还是招不认识的,让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

    赵志刚想想也有道理,两个人到了劳务市场的门口,从那两排蹲在路边的人里,找到五个泥工和一个电工,和他们说是到工厂当正式的工人,既干泥工的活,也干其他的杂活,包吃包住,每个月拿工资,赵志刚和那个电工说,平时连机修的活也要归你,干不干?

    这些人都说干。

    把他们招进来以后,赵志刚把厂里原来的两个杂工,也编到了维修队里,老万是队长,张晨始终搞不明白,为什么要取维修队这么个四不像的名字,大概是老万原来带的那个施工队,就是挂靠在人家单位下面,名叫什么维修队的。

    于是他们厂里,就出现了这么一批奇怪的人,他们好像什么事情都干,每天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包发货,面料来的时候就帮助搬面料,机器来的时候就去抬机器,反正厂里有什么重活,都是他们干,干完这些,又去挖地基。

    他们增加了一辆三轮车,每天往厂里拉建筑材料,还增加了一台二手的混凝土搅拌机,每天也是咕咚咕咚转着,其他的事情都干完以后,他们就去工地上忙,张晨看到厂房的地基,每天一点点地长出来。

    有了这个万能的维修队,让张晨感到最方便的是,好像什么活都有人干了,不需要再去外面找人,这样一算,还有很多的钱省了下来,再算算他们房子的造价,低到了让张晨自己也吃一惊。

    还有两件事,也到了迫在眉睫的时候,一是需要再跑张家港一趟,把春装的面料确定下来,几个样衣工,现在已经没有冬装可打,就等着打春装。

    还有就是,张晨要回永城去接小昭和张向北,小昭偷偷地给张晨打了好几个电话,说是在永城待不住了,想回杭城,小昭假假地和张晨哭诉道:

    “嗯哼嗯哼,我都快忘了我们摊位是什么样子了。”

    张晨大笑,他说:“怎么,一线指战员脱离战场太久,闻不到硝烟味就睡不着了?”

    “就是就是。”小昭说,“我和张向北不在,你晚上能睡好觉?”

    张晨笑道:“那小坏蛋不在我可以,你不在我不行。”

    小昭嘻嘻地笑着,撒娇道:“亲爱的,我知道你最好了,快来快来,快来接我们脱离苦海。”

    “我去,我父母每天一心一意伺候你们,那是苦海?”

    “哎呀,人家心里苦嘛,心里苦才是真的苦。”

    张晨知道,小昭要回杭城这话,小昭和他妈开不了口,只能由自己来说,张晨给他妈打电话,他妈妈不同意,说,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回什么回,过往年再说。

    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

    说理说不通,看样子就只能强夺了,星期天,张晨让小安来店里帮忙,他自己和贺红梅,直奔永城。

    到了家里,张晨妈一见到张晨,就明白他是来干什么的,把脸拉了下来。

    张晨和他妈说,现在厂里和店里都那么忙,小昭不在,我一个人真的忙不过来,我还要出差呢,这店里做的都是现金生意,肯定要有人盯着,还有很多的客户,是只肯和老板老板娘谈生意的,小昭不在,我就哪里都走不开。

    “那小昭去了,还带着北北,能干什么?”张晨妈没好气地问。

    “她看店啊,有她在店里,我就放心了。”

    “那北北呢。”

    “你放心,这个我也已经安排好了,我在我们住的隔壁,找了一个保姆,每天去店里的时候,小昭可以把张向北放在保姆家里,反正店里也就早上忙,到了下午就没多少事了,营业员一个人可以忙过来,小昭就可以回家带小孩了。”

    小昭在边上听了,赶紧说:“这样可以,妈你就放心吧,那四季青,还有很多人连保姆都没有,小孩就自己带到摊位里去的。”

    张晨妈还是不甘心,她说:“你们要走也可以,我也跟去。”

    张晨哭笑不得,他说:“你跟去干什么,住在哪里?还有,你走了,老头怎么办,老头一个人在家你放心?”

    “他都这么大的人了,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我当然更不放心北北。”

    “有没有搞错?张向北不是还有我们吗,我们是他的父母,他跟着自己的父母,你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我们还会虐待他?你就放一万个心吧,没多少时间就过年了,我们就回来了,保证把张向北白白胖胖的给你带回来。”

    “嗯嗯嗯。”小昭在边上不停地点头。

    张晨妈还在犹豫,张晨和她说:“对了,我们厂里,现在有很大的一块地方,已经在造房子,等房子造好,就有地方可以住了,你和老头,都去杭城,和我们一起住厂里面去。”

    “不去不去,杭城那地方,打死我也不去,住不习惯。”

    张晨爸爸在边上叫道,张晨心想,你不去最好,我这本来就是缓兵之计,谁希望你们一天到晚在边上罗里吧嗦,张晨笑道:

    “我们厂的边上都是菜地,你有什么不习惯的,你要是嫌闲着没事,那就发挥余热,去厂里给我看传达室,要是喜欢种地,我就在边上搞一块地,土豆玉米黄瓜茄子,你喜欢种什么就种什么。”

    “好好,这样可以。”张晨爸爸一听就乐了,他转过身和张晨妈妈说:“就这样安排最好,你多管什么,小孩有小孩自己的日子,总归是他们自己过,你就别管了。”

    张晨妈心里虽然万分的不舍,但经不起全家人这样的鼓噪,只能作罢。

    四个人回到杭城的时候才四点钟,小昭先就要去摊位看看,小安看到小昭和张向北,高兴坏了,抱起张向北亲了又亲,抱完了张向北,把他交给小莉,她又去抱小昭,小昭和她说,你帮我打电话给瞿姐姐,晚上一起吃饭,我想她了。

    小安赶紧说好好。

    阿勇和边上摊位的人,看到小昭抱着小孩回来,都跑了过来,连凤珍也不避讳她的死对头小安在摊位里,也走了过来。

    张向北在众人的手里转了一圈,他倒是很争气,谁抱他他都不哭,都朝着人家笑。

    “等下你和小莉自己过去,我们就不来接你们了,我们还有很多地方要跑。”小昭和小安说。

    小安说知道了,你们去吧。

    小昭打了电话到红旗旅馆,正好是桂花姐接的电话,小昭和她说,姐,我回杭城了,我马上过来。

    离开了四季青,他们就去了红旗旅馆,从红旗旅馆出来,贺红梅笑道:“娘娘,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不回,我要去厂里看看。”小昭叫道。

    他们到了厂里,厂里本来女工就多,听说老板娘带着小孩回来了,那些老工人都是认识小昭的,车间里一大半的机器关了,人都蜂拥出来,围在了小昭他们身边。

    彩娣从小昭的手里抱走了张向北后,半天就回不来了,那么多的女工,众星拱月般地轮流要抱张向北,张向北有些人来疯,人越多他就似乎越开心。

    赵志刚笑道:“还是个小花鬼,看到女的就开心。”

    张晨瞪了他一眼,赵志刚赶紧说:“我可没说你是老花鬼。”

    边上的人大笑。

    张晨带着小昭,在四周转了一圈,小昭虽然电话里早知道这里的情况,但真看到,还是吓了一跳,再看看办公室里的那张效果图,她说什么也不相信,他们真的要搞这么大的工厂。

    “亲爱的,这些都是真的吗?”小昭问。

    “当然是真的,没看到我们已经开始动工了。”张晨笑道。

    “什么,连房子都我们自己造?”小昭吃了一惊。

    张晨点点头说:“当然,这造房子有什么难的,不过就是时间长点,其实,一幢房子还没有一件衣服那么复杂,衣服还要迎合很多人的口味,众口难调,房子只要满足我们自己的需求就可以。”

    这口气可真大,小昭觉得,不过转念一想,还真是的,张晨连望海楼那么大的工程都做下来了,这个相比,还真不算什么。

    两个人转完了一圈之后,彩娣也抱着张向北回来了,小昭和张晨说,现在我们可以回家了。

    “还不行。”张晨摇了摇头说,“我带你先去一下保姆家,认认路,也见见人。”

    “啊,还真有这么一个保姆?”小昭吃了一惊,“我以为你是骗骗你妈妈的。”

    “当然是真的,你还真想带着张向北去摊位啊,你放心,我还不放心呢,摊位里那么挤。”张晨笑道,“这个保姆人不错,是房东大嫂介绍的。”

    听说是房东大嫂介绍的,小昭不由得放宽了一半的心。

0601 兄弟单位

    张晨和贺红梅去了张家港,和第一次一样,带回了很多的样布,也发回了几大包货,这一次和上次不同,这次他们到了,对方连公司的老板李总,都亲自出来接待他们。

    他和张晨说,我们其实一直也想打开国内的市场,但就是没有头绪,找不到突破口,没想到张总帮我们做到了我们做不到的事。

    他交待小李,张总他们今天挑选出来的所有货,在我们的出厂价上减一块,以后的大货也这样,享受最优惠的价格,还有,张总他们定的面料,不管多忙,都第一时间安排生产。

    张晨赶紧合掌道谢!

    李总和张晨说,很多的厂,都喜欢做外贸,我们也是一直在做外贸,但老实说,我最看好的还是国内市场,国内市场要是起来,那才是真正最大的市场,做外贸多累啊,风险还那么大。

    张晨同意李总的说法,他说,国内市场,以后肯定会是最大的消费市场,这衣服谁都有需求,都说吃是人的第一需求,但在我看,这话不全对,我觉得吃只是动物的本能,谈不上是需求,这穿衣服才是人的第一需求。

    人一旦有点钱,他吃方面可能还是会很节俭,但最肯花钱的,肯定是买衣服,特别是那些女孩子,情愿饿着肚子,也要去买一件漂亮的衣服。

    李总一愣,然后笑道,对对,你这样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这事还真奇怪。

    张晨笑道,其实也不奇怪,人和其他动物不一样,人是社会动物,每天要在外面活动嘛,你要去上班,要去上学,这吃的差一点,谁也看不到,只要不饿死就行,但穿得差,别人一眼就会看到,人多少都是有虚荣心的,谁也不想被别人看低。

    李总点点头,对,有道理。

    张晨继续说,这也就是很多人为什么一定要买名牌,买不起名牌也要去买假名牌的原因,这衣服和衣服还不是大同小异,名牌又不会比一般的牌子穿着更暖和,但为什么人们还是要买名牌,其实他穿的不是暖和,也不是好看。

    “那是什么?”李总好奇地问。

    “在乎的是别人看自己的目光。”张晨说,“特别是那些穿假名牌的,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身上的是假货,心里是虚的,但为什么还要去穿?别人不知道啊,别人看他的目光,还是当真名牌看的,他们要的就是这个。”

    李总大笑,他说有道理有道理,没想到张总,还是一个有思想的人。

    张晨赶紧笑道:“有思想谈不上,就是没事的时候喜欢瞎想。”

    “瞎想好,瞎想好,这样的瞎想,想着想着就变成了思想。”李总赞叹道,看了一眼边上的小李。

    张晨和李总说,自己的公司,就是想以做棉麻为主,我觉得这样的面料,才能够做出自己的个性和味道。

    李总对这个大加赞赏,他说对了张总,你以后在面料方面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和我们说,你们是做服装的,对面料,特别是新面料怎么做出来,肯定没有我们了解,但我们,和广大顾客,毕竟还是隔着一层,我们的面料,要通过你们做出服装,才会到消费者手里。

    张晨点点头。

    “所以,消费者想要怎样的面料,你们比我们了解,包括你们在制作服装的时候,对面料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和我们说,这样,也更有利于我们不断地推出新面料,我相信我们两家,要是强强联合,一定对我们双方的发展都更有利。”

    “太好了!”张晨叫道,“李总有这样的想法,真是太好了,只是你们不要怕我们麻烦。”

    “不会不会,你们来麻烦我们的次数越多,我们的产品才会越丰富,越接近市场。”李总笑道,“那这么说,我们以后,就是兄弟单位了?”

    “对,是兄弟单位!”

    两位老总的手,再次握到了一起。

    这次时间有的是,张晨和贺红梅再去仓库,两个人就看得很仔细,小李还从技术科叫来了一位技术员,两个人一起陪着他们看。

    张晨不仅看面料的外观,还要了解每种面料的成份和它们的特性,包括不同的后处理,会出来怎么不一样的效果,他在速写本上仔细地记录着。

    中午四个人在职工食堂吃了工作餐,下午,小李打电话得到了李总的同意,连他们不对外开放的染纱和丝网印花车间,都带张晨他们进去参观,张晨又详细了解了印染麻布和色织麻布的区别。

    回到楼上的仓库继续看,一直看到下午四点多钟,才把整个仓库的面料都看完了。

    小李抱了十几大本的布样本过来,送给张晨,里面是一块块的小布样,小李和张晨说,这个才是最全的,是我们生产过的所有种类面料,有些没有库存,仓库里你们就没看到。

    “那是不是,我们看中里面的,也可以下单?”贺红梅问。

    “对对,贺小姐,每一种布样都有编号,你们还是把编号告诉我,我就会安排车间,织出小样让你们确认。”小李点点头说。

    张晨和贺红梅都很兴奋,觉得这也太好了。

    两个人准备走,小李说什么也不让,小李和他们说,李总已经定好了酒店,他和我交待过,一定要留你们在这里吃了晚饭再走,他现在也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小李,你和李总是不是亲戚?”贺红梅突然问。

    小李笑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边上那位技术员看看小李,笑道:“他是我们小老板。”

    张晨和贺红梅恍然大悟,原来这小李是李总的儿子,这个工厂,是他们自己家的产业,怪不得这小李,对客户始终都这么巴结。

    贺红梅歪着头,盯着小李看,把小李看得脸都红了,他知道她看什么,有些腼腆地说:“别看了,我像我妈妈。”

    大家都笑了起来。

    晚上回杭城的路上,贺红梅和张晨说,师父,你有没有感觉,有了这么一家强有力的工厂合作,我们的前途一片光明?

    贺红梅说这话时,早就是认为自己和张晨他们是一家的,而不是他们的客户。

    张晨点点头说是。

    “好,为了庆祝我们光明的未来,把安全带系上,我现在要加速到一百三十码!”贺红梅兴奋地大叫。

    “你疯了,你想上天!?”张晨骂道。

    ……

    阿勇的“皮草堂”也开张了,店里面简单装修了一下,门口也做了一个“皮草堂”的灯箱。

    张晨和贺红梅前一天晚上,市场关门之后,帮阿勇出样出到了十点多钟。

    阿勇今天一早就来了,前一天还特意去理了发,把自己捯饬得整整齐齐的,店门一开,他那个心就怦怦乱跳,直到第一个客户进来。

    小昭和小莉,每做完一个生意,都会向他们介绍阿勇的摊位,这些顾客,也会过去看看,一整天,阿勇的摊位就客人不断,有很多的客户也拿了货。

    阿勇就做了三千多的营业额,大大超出了他自己的预期,也是他摊位的销售纪录。

    虽然大多数客户是从张晨他们摊位里过来的,但阿勇才不管他客户是从哪里来的,只要拿了货,就证明他们认可了自己的产品,这让阿勇的自信心大增。

    接下来卖了两天,阿勇的货马上就接不上了,他爷爷和父亲,还有其他的家人都来帮忙做,包括他大姆妈一家,下班了也来帮忙,这才缓解过来。

    营业额也维持在每天三四千的水平,有一天还冲到了五千,阿勇高兴得在摊位里,都跳了起来。

    眼看着不仅张晨他们摊位,连阿勇的生意都好了起来,凤珍现在整天不是拉着脸,而是好像完全崩溃了,脸都是灰灰的,走路无精打采,连身子都似乎佝偻起来,小昭在对面看着,心里都有些不忍。

    将心比心,她觉得自己要是看着边上的摊位,生意一个个都好起来,只有自己没有起色,那也会是很难过的。

    小昭吩咐小莉,以后早上来的时候,就不要开灯箱了,到下午再开。

    小莉说好。

    隔了三天,凤珍明白了小昭的好意,她见小昭来了,特意走了过来,和小昭说,你们把灯箱打亮好了,其实,我这生意好不好,和你们灯箱乌不乌一点关系没有,灯箱打乌(关黑),对你们还是有影响,小莉,去打亮好了。

    小莉看了看小昭,走过去把灯箱开了起来。

    凤珍回到了自己的摊位,坐在那里,发了会呆,接着趴到了桌上,埋在自己的双臂里,小昭看到她肩膀抽动,好像在哭,小昭走了过去,在她边上坐了下来,小昭拍着凤珍的肩膀问:

    “凤珍姐,你怎么了?”

    凤珍头还是趴在那里,不停地摇着,过了一会,一只手从脑袋下面伸出来,在桌上乱摸,小昭知道她这是要找纸巾,赶紧把纸巾递了过去,凤珍低着头,把眼泪擦干,这才抬起头来,朝小昭凄惨地笑了一下。

    凤珍说:“小昭,我知道你和小张都是好人,我也不想拆你们的烂污,我就是这心里憋着,憋不住,才会跑到市场里去……”

    小昭摇了摇头说:“凤珍姐,你不要说了,我们理解。”

    “小昭,你们不会恨我吧?”

    小昭摇了摇头,她说不会,你想哪去了,都是一些小事情。

    “不会就好。”凤珍叹了口气,“我也是没有办法,和你们没有办法比,没有你们这么有本事,我和阿勇都没有办法比,他还有手艺呢,我和我们家老头儿,原来都是在食品公司,他是杀猪的,我是卖肉的,现在这种生意,早就被农贸市场里的肉贩子抢光了。

    “单位里一大半的人早就不去上班,去上班也没有用,单位里连电费都交不起,那办公室每天都墨墨黑的,哪里有钱发工资,正好么有人介绍,说到四季青摆摊位卖衣服可以赚钱,我们就来这里报名了,手气也算好,还抽到了这个摊位,找亲戚朋友借钱才买下来。

    “本来么就想,从环北倒点衣服过来卖,赚两个钱,也好过过日子,这进来做了,才晓得,自己根本就不是做这行的料……”

    “不会的,凤珍姐,会好起来的。”小昭赶紧说。

    凤珍苦笑着摇了摇头,她说:“我也这样骗自己都骗了好几个月了,骗不下去了呀,我算是想灵清了,就是这市场好起来,我这生意也好不起来的,我们就会杀猪和卖肉,哪里会卖什么衣服,我和我老头儿商量好了,还是把这个摊位转让了安耽。”

    “不要啊,凤珍姐,你要是转让了,再想买回来就买不回来了。”

    “不想了,死了这条心了,再说,那亲戚朋友的钱,总是欠着也说不过去,总归要还的。生意没做起来,好在这摊位还不会亏,卖了把该还的钱还了,还剩下一些,我们想去弄堂里开个代销店,或者搞个早点铺,每天卖卖葱油拌面。”

    凤珍抬起头来,看着小昭说:“小昭,有一件事,你能不能帮帮忙?”

    “你说,凤珍姐,我肯定帮。”

    “你看我这是连字都写不好,等歇小张来了,你能不能让他帮我写几张摊位转让的纸,我去附近这电线杆上贴。”

    小昭说好,他一来我就让他帮你写。

0602 那一把刀

    中午的时候,张晨去东站小商品市场和四季青面料市场的那家摊位,给春装样衣找辅料回来,刚进摊位,小昭就把凤珍的要求和他说了,张晨说好,我马上写。

    他看了看对面的摊位,压低声音问小昭,她真要转让?

    小昭点了点头,张晨从抽屉里拿了a4纸出来,又拿出水笔,把笔帽摘开,却没有写,而是呆呆地想着什么。

    小昭催促,写呀,你快写呀。

    张晨把笔帽套了回去,把水笔放下,盯着小昭看了一会,和小昭说,要么我们把这摊位转让过来算了。

    小昭吃了一惊,我们转过来?

    她睁大眼睛看着张晨。

    张晨说对呀,你想想,虽然我们在这里出的都不是最新款,但也已经出不下去,我们有那么多的款式,每天还会有那么多的样衣出来,其他不说,这些样衣工做出来的样衣,一大半也没有批量生产,都挂在展示厅里,还不如挂这里来。

    这摊位费,平摊下来每天才多少钱?我们就是每天做几个零售,卖卖这些样衣,摊位费也赚回来了,还回笼了资金。

    再说,这四季青的摊位,只有越来越贵的,没见过一年比一年便宜的,这个市场慢慢也好起来了,我们买下来后,不想要的时候再卖出去,那也不会亏。

    小昭点了点头,她想张晨说的也有道理,这摊位就是放在这里,亏也肯定是不会亏的。

    “而且,你想过没有,这个摊位要是买下来,我们其实只要增加一个营业员就够了,虽然是两个摊位,但三个人,肯定也可以忙过来。”张晨说。

    对啊,面对面的两个摊位,自己如果带两个营业员,哪个摊位忙就集中力量去那个摊位,三个人完全可以应付过来,只恐怕比现在还要轻松,这样他们,虽然营业面积增加了一倍,其实开支也就增加了一个营业员的工资,很划算的。

    小昭心动了,她看着张晨说好,那就我们买下来。

    张晨指了指桌上的纸,笑道:“那这个我就不需要写了?”

    小昭点点头,她站了起来,准备过去和凤珍谈这件事,走到摊位门口又走了回来,和张晨说:“你还是写吧,让别人来谈谈再说,不然……”

    张晨明白了,这市场的摊位,又没有统一标准的定价,一摊一个价格,全看买卖双方的意愿,小昭是担心就这样去和凤珍谈,谈多高多低都不合适,都会给人一种他们要乘人之危的感觉。

    还是让凤珍把转让启事贴出去,等外面的人一个个来谈过之后,这个摊位的价格就出来了,到时自己再按这个价格去买,别人也没有话说。

    小昭想了一下,她和张晨说:“我觉得还是这样,让凤珍姐先去谈,我会和她说,反正你先谈出一个价格,我们就按那个最高价,再加一万块钱问她买。”

    张晨犹豫了。

    小昭用胳膊推了推他,问道:“怎么,你不愿意?你不会这么小气吧,怎么说大家也是做了快半年的邻居了。”

    张晨知道小昭是好意,他倒不是小气,他是犹豫,这他妈的好意会不会又没有结果,又和厂边上的那些菜农一样,这凤珍,也来和他们玩心眼,明明人家开的最高价是十二万,她和他们说是十三四万,他们又不可能追着所有来和她谈的人,问他们开了什么价的。

    “不会的,凤珍姐有些小气,但她不是坏人,我相信她不会乱来的,你放心吧。”

    小昭和张晨说,张晨点点头说好吧。

    过了两天,凤珍过来和他们说,她那里谈好了,人家出价是十一万,张晨听了,就觉得这是一个合理的价格,看样子小昭说的没错,在这点上,凤珍没有和他们藏着掖着,也没有耍花枪。

    他们就以十二万的价格,把凤珍的摊位买了下来,这样他们拥有了两个面对面的七字型摊位,这在他们这个市场,就是大户了。

    张晨找来原来给他们做过灯箱的那个老板,让他用一样的尺寸、材料和颜色制作灯箱当门套,上面横着的两只灯箱,也是写“我们的货源是我们自己”。

    只是,那边那个竖着的灯箱,上面是“昭美”服饰,这边竖着的这个,张晨就让老板改成“半亩田”三个字,尽管申请的商标,离批下来的日子还早,管他,张晨也在右上角加了个“?”。

    这样,来来往往的人一看就明白了,这两个摊位是一家,只是他们拥有两个品牌的商标,两个摊位的灯箱一亮,这一块区域就特别的醒目,从老远就可以看到,这让拿他们货的老客户,陡然都增加了更多的信心。

    摊位还在装修,就陆陆续续有小姑娘过来问,这里要不要招营业员,小昭选了一个他们的四川老乡,名叫小娟。

    张晨笑她,小同志,看不出来,你地方主义色彩很严重啊。

    小昭嘻嘻笑着,哪有,我是看这个幺妹会吃辣嘛,不然吃饭的时候,我和小莉两个都吃辣,还有个不吃,多没劲啊。

    张晨继续笑道,那以后你们三个人,在摊位里可以吃火锅了。

    “好耶好耶。”小莉叫道。

    张晨看了她一眼,骂道:“你又不是四川人,刚来的时候,好像还不怎么会吃辣,现在怎么这么骁勇?”

    “老板娘带的。”小莉指着小昭说,然后手指朝外面一转:“还有她。”

    张晨看到,贺红梅正朝他们这里走来。

    ……

    张晨腰里的bb机响了,吓了张晨一跳,自从有了大哥大之后,张晨的bb机好像就变成一个摆设,没人扣他,找他的人,都是直接打他的大哥大,张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bb机有多久没有响过了,所以bb机突然响起来的时候,张晨会被吓一跳。

    张晨看看,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号码,一下子又想不起来是谁,他拿起桌上的电话回过去,说你好,我是张晨,请问谁扣我?

    “张、晨,你、现、在、还、在、杭、城、吗?”

    对方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每一字都说得很标准,但连在一起的时候,就有些怪,那是因为没有音调的变化,张晨一听就知道是谁了,赶紧说:

    “你好啊,原田先生,我还在杭城。”

    原来电话中的人,是友好饭店五楼,松竹映画的原田志乃。

    “张晨,你方便到我这里来一下吗,我有事情找你。”

    张晨赶紧说,好,我马上过来,我在四季青,你知道四季青吗?

    “是不是有很多衣服的那个地方?”

    “对对,原田先生,我就在这里,我现在过去,大概半个小时到你那里。”

    “好的,那我在办公室里等你。”

    挂断电话,张晨看到三个女人都看着他,她们从他的对话里,听出内容有些古怪,张晨和小昭笑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的那个日本人原田志乃,是他找我,说有事情。

    “记得记得,是不是那个什么豆瓣酱?”小昭问。

    张晨大笑,他说对对,他让我过去一下。

    “还是国际友人,师父,要不要我送你去?”贺红梅问。

    张晨说不用了,又没多少路,我骑车过去就行。

    原田志乃看到张晨很高兴,他一边起身给张晨倒水,一边问他,你现在还在找工作吗?

    张晨笑道:“不找了,我现在自己开了公司。”

    张晨说着,就从自己口袋里掏出名片,双手递给原田志乃,原田志乃双手接过,很认真地把名片上的每一个字都读出来,笑了起来,他说我找你,还正是服装的事,没想到你现在,自己有了服装公司,那我找你,就更找对了。

    原田志乃和张晨说了,张晨才知道,原来是他们明年准备来浙江拍一部电影,这电影其实是把中国的梁山伯与祝英台和白蛇传这两个故事,结合在一起,变成了一个故事。

    他就想到张晨,能做设计,原来又是剧团的美工,对这两个故事应该都很熟悉,他就想他能不能在道具和服装设计方面帮帮忙。

    “你自己做公司了,现在还有时间吗?”原田志乃问。

    张晨听说是这个事情,大感兴趣,他问设计稿大概什么时间要,自己可以挤出时间。

    “明年四月底之前,电影是六月开拍。”

    “那可以,中间正好有一个春节的假期,我可以做出来。”

    张晨原来在剧团,说是美工,但其实和美术沾点边的事情他都做,小剧团哪里有什么专职的服装,服装设计这活,当然也是张晨做,加上他现在又是专门设计服装的,就更有这个自信,认为自己干这个没有问题。

    “太好了。”

    原田志乃说,他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本电影剧本给张晨,因为这部电影里的女一号和其他的几个演员,是中国的,所以他们已经把这剧本,翻译成了中文。

    张晨把剧本在包里放好,两个人接着聊天,原田志乃看着张晨,笑道,你现在应该很好吧,看得出来。

    张晨奇道,这好不好,还能看出来?

    “可以可以,你现在和以前我看到你的时候不一样。”

    原田志乃说着,伸出自己的右手,比划着在自己的脸前抹了一把,和张晨说:

    “你现在脸上,都是幸福的表情。”

    张晨一愣,然后大笑起来。

    张晨告诉原田志乃,自己结婚了,刚刚不久,还有了小孩。

    “男孩?女孩?”原田志乃问。

    张晨告诉他说男孩。

    “那我要祝福你。”

    原田志乃说,他想了一下,“哈”地叫了一声,站起来,走去边上的柜子,拿了一个紫红色的布包过来,放在桌上,把布包打开,里面是一个精致的木盒,木盒上写着“守刀”两个苍劲有力的毛笔字。

    原田志乃把木盒的盖子打开,盒子里是两个长条形的纸包,原田志乃把外面包着的纸打开,里面一个是刀,一个是鞘,是分开放的,而不是像习惯中的,刀在鞘里。

    原田志乃和张晨说,日本刀是由你们中国唐代的唐刀改良而成,全称为平面碎段复体暗光花纹刃,是世界三大名刀之一,自古以来作为武器的同时,还因其优美的造型著称,被世界各地的藏家当作艺术品收藏,日本刀,寓含着武士之魂的象征意义。

    与其他国家的刀类不同,日本刀最大的一项特点就是在外形装饰之外,刀体本身展现出的艺术感,在日本,制刀人被称作“刀工”、“刀匠”、或“刀锻冶”。

    原田志乃指着刀身接近刀柄的地方,招呼张晨凑近看,张晨看到有“山口胜平”四个字,原田志乃告诉张晨,这是日本已故的国宝级的刀锻冶,这刀,还是他在大师去世前两年,他们去拍他的一部纪录片时,原田志乃请他制作的。

    “你儿子叫什么名字?”原田志乃问。

    “张向北,方向的向,北方的北。”

    原田志乃在一张纸上,写了“张向北”三个字,问张晨,是这个?

    张晨点了点头。

    原田志乃去柜子里,拿了毛笔和墨,他把写有“守刀”的木盒盖子翻过来,在盖子里面写了“守护张向北,原田志乃祈福”,张晨看着,心里一惊。

    原田志乃写完,把木盒盖上,和张晨说,我把这刀送给你儿子,祝福他就像这刀一样的锋利和明辨是非。

0603 年前

    张晨带着原田志乃送给张向北的日本刀和电影剧本,回到了四季青,贺红梅帮助小昭和小莉,在原来凤珍的那个摊位,把样都出好了,看到张晨回来,小昭得意地和他说,我们把这个摊位,今天的摊位费都赚回来了。

    张晨看了看边上,问道,你们的那个小老乡没来?

    “她要搬到四季青附近来住,今天在找房子。”小昭说。

    张晨想起来了,他们厂里新盖的简易宿舍,还有一间是空的,张晨和小莉说:

    “你们要是不怕远,其实可以住厂里,安排你们两个营业员一个房间,这样,你们连房租都不用了。”

    “真的?”小莉问道。

    “当然,你们可以享受和厂里工人一样的待遇,包吃包住,晚上下班,可以去厂里食堂吃饭。”张晨笑道。

    “去去去,厂里的食堂很好吃。”贺红梅在边上叫道。

    “那我们是不是连吃饭钱也省了?”小莉问。

    张晨说对呀,我们食堂吃饭,又不收钱。

    “太好了,老板娘,那我去找小娟,让她不要找房子了?”

    小昭说好,你去吧。

    小莉兴冲冲跑了出去。

    贺红梅看着张晨手里的红布包,问道:“你从国际友人那里,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张向北的护身符。”

    张晨把布包放在桌上,打开,露出里面的木盒,打开盒子,把里面的日本刀给她们看,还向她们介绍了这刀的来历,两个人都觉得这刀很漂亮。

    “这个豆瓣酱,还真不错。”小昭说。

    张晨把刀拿着手里,笑道:“有了这把刀,我们张向北就可以斩妖驱魔了。”

    贺红梅问道:“日本的刀,也可以砍中国的妖怪?”

    “当然,要不砍你试试?”

    “切,我又不是妖怪。”

    张晨接着拿出了那本电影剧本,和贺红梅说,这个也有你的份,你的活来了。

    贺红梅和小昭,看着那本浅黄色封面的电影剧本,不知道张晨在说什么,张晨把事情和她们说了,两个人都兴奋起来,那时候电影在普通人的心目中,地位是很高的,她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还能和电影搭上关系。

    贺红梅叫道:“师父,那你一定要让让我,让我设计的衣服在电影里出现,这样,我就能带我爸妈去电影院,和他们说,看看,这衣服就是我设计的。”

    张晨说好。

    “那这么说,我们以后是不是也可以在摊位里,把这电影的剧照摆出来,和客人说,看,这电影里的服装,都是我们公司设计和制造的?”小昭也问。

    张晨说是,只要我们的方案通过就可以,这服装制作,需要设计师在边上指导,那肯定也是放在我们厂里做。

    贺红梅把电影剧本一把夺了过去,她说:“那我先看,我看完了再给你看。”

    张晨笑道:“好吧好吧。”

    小莉带着小娟回来了,张晨和小昭就要走了,小昭要回去给张向北喂奶,张晨要去厂里,张晨问小莉小娟: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搬去厂里?”

    小娟说:“我那边已经退掉了,今天就要搬。”

    小莉说:“那我也今天过去吧,这样我们两个人有伴,可以早上一起来。”

    张晨说好,那我让老万过来等你们,等你们下班了,帮你们拉东西过去厂里。

    贺红梅也要去厂里,她还要去看看张向北,她让小昭坐她车走,小昭就把自己的自行车,给了小莉,让她等下和老万一起骑去厂里。

    ……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过得很快,这就到了一月十几号了。

    今年是一月二十三号过年,贺红梅发完最后的一批货,**号就该回重庆了,但她没走,她本来是想和彩娣她们一起,十七号挤火车走,彩娣不让,她说,挤在车上,累都累死了,我们还要照顾你这个大小姐,你坐过火车吗?

    “坐过啊,我小时候坐过。”贺红梅说。

    “坐了几个小时?”

    “好像是两个多小时吧。”

    “这个是三十多个小时,小姐,你吃不消的,走开走开,要么你给我买机票,我把火车票给你?”彩娣骂道。

    贺红梅无奈,只能买了二十号的机票,说是要在这里,趁现在没事,好好琢磨一下那个电影的服装。

    小昭笑道:“你不是天天都没事,也就早上发货忙那么一下。”

    贺红梅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很认真地说:“这里有,每天想着要发什么,也是很头疼的,现在什么都不用想了。”

    工厂里的工人,路远的十七号放假,路近的二十号放假,工人们自动选择,反正现在都在做春装,货没那么急,但工人,大都是选择不得不上路的那天才走,多做一天,就多拿一天的工资嘛,张晨是让赵志刚,把他们最后一件衣服都统计出来,工资都发掉的。

    还有十几个工人,春节也不准备回家,他们就央求赵志刚,给他们春节期间,也留一些裁片,这样他们玩腻了可以干干活,春节外面有什么可玩的呢,风景区都冷死,街上又所有的店都关门的,还不如在厂里干活。

    赵志刚决定把三个车间关掉两个,只留下一个车间,把留下来的工人,都集中到这个车间,还指定了一个工人当组长,让她负责分发裁片,验收成衣和统计产量。

    所有的成衣,都堆在后道的台子上,等后道和大烫回来,再做后处理。

    没有回去的十几个人里,包括了老万。

    张晨把老万叫到一旁,问他,你是不是欠了别人的钱,回不去了?

    老万说不是,是父母都不在了,回去看到那几个兄弟姐妹,每天就是吵来吵去,没有意思,还不如待在厂里清净,厂里还有这么多人在,大家多有伴。

    张晨就让老万,春节期间负责厂里所有的事,包括买菜,老万和那些工人们说,你们要是不嫌弃我做菜难吃,那我就每天做给你们吃,要是嫌弃,那菜我买,做你们自己轮流做。

    留下来的工人们都说不嫌弃,老万你做吧,就年三十,我们大家一起做好了。

    市场里是到年三十才关门,小娟十七号,就跟着彩娣她们一起回四川了,小莉是省内的,当天的汽车就可以到家,她就选择二十一号,年二十九再回去,小昭问她怎么这么迟回去,她和小昭笑着,说回去早了,天天要干活,我不想早回去。

    张晨知道小昭很想回四川,谁会不想抱着新生儿回娘家呢,但要让他们去挤春运的火车,肯定是吃不消的,坐飞机嘛,瞿天琳和他们说,小孩子太小坐飞机不好,坐飞机对耳膜的损害很大,这张向北才多大,他的耳膜多嫩,飞机起降的时候,大人的耳朵都受不了。

    张晨没坐过飞机,不知道飞机起降的时候,人会多难受,小昭是坐过飞机的,她想起来,飞机起降的时候,人的耳朵确实有些难受,胀胀的,还有耳鸣,要努力地吞咽口水,才感觉舒服一些。

    瞿天琳和小昭说:“忍着,我儿子我就是等他到了一岁多,才带他回杭城见外公外婆。”

    小昭苦着脸说,好吧好吧,忍着就忍着。

    和瞿天琳她们一起吃过晚饭,两个人回到家里,张晨和小昭说:“明天给家里多寄点钱。”

    小昭“嗯”了一声。

    “寄五万。”

    小昭吃了一惊,睁大了眼睛:“寄这么多干嘛?”

    “小气。”张晨骂道。

    “锅锅,不是我小气,是这钱放家里没有用的,在我们这里,才可以钱生钱嘛,我们现在每个月都给家里寄钱,家里不缺钱的。”

    “缺房子啊。”张晨说,“过完了年,让家里把旧房子拆了,造新房,下面的工人都带着钱回家造新房了,你这个老板娘不造?”

    小昭一想也是,还是张晨想得周到,她说好吧,那就造,不过也用不了这么多,我们那里,两三万就可以造房子。

    “多了就买电视机,买其他的东西。”张晨一下子来了兴致,叫道:“对了,我给家里设计一套图纸,寄回去,让他们就按这图纸造。”

    小昭说好。

    说干就干,张晨就在家里的桌子上,铺开了纸,开始画起来,画了一会,张晨说哎呀,怎么在家里画不顺手了,我还是去厂里画。

    小昭笑道:“你是变修了。”

    “对对,是变修了,厂里那么大的台子,工作起来才带劲。”张晨说。

    “好吧,我们也一起去。”小昭抱着张向北,和他说:“北北,我们去厂里,看爸爸给外公外婆,还有阿姨和舅舅画房子好不好?”

    张向北大概是厂里这个词听得多了,已经隐隐约约知道厂里是什么东西,一听到就笑了起来,他一笑,小昭就笑,叫道:

    “看看,亲爱的快看,他都听得懂我说的话了。”

    张晨看了看他们,笑道:“赵志刚说的没错,这就是个小花鬼,知道厂里小姑娘多,一说去厂里就高兴。”

    小昭抓起张向北的小手,就来打张晨。

    “小张,小张。”

    三个人刚走出房门,就听到房东大哥在下面叫,张晨朝下面院子看着,看到葛会计和房东大哥站在下面院子里,仰头朝上面看着。

    三个人下楼,房东大哥把他们让进了堂前,在八仙桌边坐下,葛会计从自己的提包里,拿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大红信封,信封上写着自己公司的名字,葛会计把信封交给张晨,和他说:“这个是你的。”

    信封没有封口,张晨撑开来看看,里面是四刀四万块钱,张晨奇道:“葛会计,这是干嘛?”

    葛会计笑道:“这是区政府奖给你的招商引资奖励,千分之二,四万。”

    张晨赶紧把信封推回去,和他说,这个太客气了,我不能要。

    “这就是给你的,你怎么不能要?”

    “那……那就给村里吧。”张晨说,“我们在这里,村里对我们的帮助很大。”

    葛会计把那包钱推了回来,和张晨说:“村里也有,奖了十万,这奖励奖励,就是要到你手里,才有意义,这是区委区政府特别交待的,你要给村里,那是在逼我们犯错误,张老板,你的心意我们领了,钱你还是留下。”

    “那就收下,不要客气。”房东大哥也在边上说。

    “来,钱收下,你在我这里签个字。”葛会计递了一张纸条过来,张晨在他手指点着的地方签了字。

    葛会计接着又拿出一个红信封,交给房东大哥,和他说:“这个是你的,招商引资引荐奖,奖励你把张老板介绍给我们,千分之一,两万。”

    房东大哥吓了一跳:“我也有,噶多?”

    “当然有,招商引资,现在区政府不是口头贯贯,是下了血本的。”葛会计笑道,“那你看看,这信封上是不是你的名字,你个毒头,要不要?不要送给我。”

    “要要要,明早请你吃老酒。”房东大哥笑道。

    第二天,张晨和小昭去邮局给家里寄了钱,汇款单一张最多只能汇一万,小昭就写了五张汇款单,写完,小昭扭头和张晨笑道:

    “手都写酸了。”

    张晨知道,小昭心里是高兴的。

    张晨把昨天晚上设计好的图纸,卷成一卷,也当挂号信寄了。

    出了邮局,老万在门口等他们,村委会一共六个人,张晨去给他们每个人买了两瓶一百二十八块一瓶的茅台酒,两条软中华,还给联防队,买了一箱大重九。

0604 几个老倌

    一月二十一日,农历年二十九。

    市场里现在已没有批发客户,有的只是杭城本地,或还留在杭城的打工者,来四季青买便宜货的,最后三天,每个摊位都在大甩卖,都不想把冬装,留到明年再卖。

    过完春节,哪怕天气太冷,也没有人会来买冬装,都觉得熬熬就过去了。

    每个摊位,也需要为来年的春装腾出空间,所以这两天大家打折的力度都很大,真的是打到了骨折,一件平时七八十的大衣,这时十块二十块也就卖了,很多的摊位,干脆在门口挂一块大牌子,摊位里所有衣服一律十块。

    张晨他们本来冬装剩的就不多,整个库存,大概只剩五六十件,打打也就一个小包。

    加上厂里也有仓库放,不急,小昭说,与其现在这样贱卖,不如来年冬天头上拿出来大酬宾,几天就卖完了。

    他们心里有底气,最主要的还是,他们的服装,没有那么强的年代感,不像时装,过了一年拿出来,这些款式早就已经过时,他们的服装,没有这样的忧虑。

    所以,不管整个四季青多么喧嚣和疯狂,他们还是按正常的价格卖,在满市场的十块二十块里,他们就显得鹤立鸡群,那些来市场捡便宜货的,问一问价格就吓跑了。

    和平时正好相反,他们这个原来生意最好的摊位,这两天,变成了最冷清的摊位。

    反正他们也不急。

    小莉今天回家了,摊位里也没有什么人,张晨和小昭,干脆就带着张向北去摊位。

    反正市场里这几天也不点名,他们在家里磨磨蹭蹭,磨到了九点多钟,才带着大包小包出门,他们准备在市场里,坐到下午,就打的去武林门轮船码头,不回家了,他们买了旅游公司下午三点回永城的车票。

    他们到了摊位,阿勇正在做生意,听到他们的卷闸门响,就跑了出来,和他们说:

    “刚刚好几个老倌,来寻过你们,问我,我说你们迟点会来的,他们就走了。”

    “找我们?”

    张晨奇道,这样的日子,还有人找我们?谁呀?还好几个人?

    “对了,就是那辰光,在你们这里,买了很多衣服的那个老倌。”阿勇继续说。

    “孟平!”张晨和小昭眼睛一亮,他们都知道阿勇说的是谁了。

    “张晨!小昭!”

    “小昭!张晨!”

    “张总!小昭!”

    张晨和小昭,听到好几个熟悉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大叫着,从外面进来,两个人跑到主通道里,就看到孟平、刘立杆、吴朝晖,还有曹小荷抱着圆圆,从外面进来,三个男人一路咋咋呼呼的,曹小荷和圆圆,走在边上笑。

    小昭也尖叫了起来。

    刘立杆一走过来,就从婴儿车里把张向北抱了起来,叫道,儿子,他妈的儿子,有没有想我?

    张向北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张晨骂道,你他妈的,他是只要有人抱,从来不哭的,你是第一个。

    曹小荷把圆圆放在地上,赶紧把张向北抱了过去,果然,张向北一到了曹小荷怀里,就不哭了。

    大家都看着刘立杆笑,刘立杆嘿嘿笑着:“这就说明,我们之间有特殊的关系。”

    张晨问:“你们怎么来了?”

    “回家过年啊。”刘立杆骂道,“你真是贵人,把这个忘了?我不是和你说过,今年要回家过年?”

    “那你他妈的,怎么也不先打个电话和我说?”

    “我,是我说给你们一个惊喜的。”孟平叫道,“这到了路上,就没有办法打电话了,我们在路上开了三天,今天凌晨才到这市场门口。”

    “幸好,我们准备今天下午就回永城了。”张晨说。

    “那我们就追到永城。”孟平说。

    孟平退开两步,看了看他们面对面的两个摊位,和张晨小昭说,不一样了,和我们上次来的时候,大变样了。

    刘立杆也说:“嗯,不错,现在看上去就是财大气粗的样子,我喜欢。”

    “你们这里,今天可以关门吗?”孟平问。

    张晨说可以,孟平说:“那快带我们去你们工厂看看。”

    一行人走到停车场里,张晨笑道:“这才是财大气粗的样子。”

    他们老远就看到孟平和刘立杆的车停在那里,好几个人围在边上看,在当时,一辆奔驰就已经很稀奇,一下子并排停着两辆,还都是海南牌照,想不引人注意都不可能,看样子,海南还真是人们传说中的,富人云集的地方。

    张晨和小昭上了刘立杆的车,在前面领路,孟平跟在他们后面,小昭问刘立杆,钱芳没有来?

    刘立杆说,那三个人,也都回家过年了,曹姐回不了武汉,老孟就带她们母女去南京玩,曹姐还可以帮助开车。

    张晨和吴朝晖说,小吴,他们两个人可以轮流开,你一个人,从海城开到杭城辛苦了。

    “什么辛苦,我们也是两个人。”刘立杆叫道,“我也开啊。”

    “屁,坐你开的车,比我自己开还累。”吴朝晖骂道。

    张晨和小昭大笑,张晨问刘立杆:“你驾照考出来了?”

    吴朝晖说:“假货,证是买的,开车是跟我学的。”

    “你他妈的,当我儿子的面,你这样出老子的洋相?”刘立杆骂道。

    吴朝晖摇了摇头,他说:“看到没有,跟我学车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这种徒弟,你们说学不学得好的,学到现在,就是一个三脚猫。”

    刘立杆不服气地叫道:“你下去,你下去,我来开给你看。”

    吴朝晖懒得理睬刘立杆,过了半天,才说:“你就老实一点,快过年了,安全第一,没看到这路上都是人?”

    张晨和小昭乱笑,刘立杆气得朝吴朝晖瞪眼睛,吴朝晖就当没有看到。

    车开到张晨他们厂的院子里,一行人下车,孟平叫道:“不错啊,张晨小昭,这里像个工厂的样子了。”

    刘立杆指着那一圈的石棉瓦问:“张晨,这里面都是你的?”

    张晨说对。

    刘立杆叫孟平:“老孟,你有没有感觉,这十点二亩,比我们想象得大?”

    孟平点点头说:“大概是周围都是菜地,没有遮挡的缘故吧。”

    小昭领着曹小荷和圆圆,去车间看工人做衣服去了,张晨领着刘立杆和孟平、吴朝晖,在院子里走,走了几步,看到老万一个人在厂房的工地上砌砖,张晨奇道:

    “老万,你在干什么?”

    老万嘿嘿笑着,说:“没什么事,就找点活干干。”

    刘立杆和孟平也觉得,这个家伙有点怪,离开那里之后,孟平问张晨:“这什么人?”

    张晨笑道:“我们维修队的队长,原来干过包工头,现在领着几个人,我们自己在造厂房。”

    孟平明白了,他点点头,说:“这么实在和卖命的人,张晨你哪里找来的?”

    “你手下的那几个,还不够卖命?”张晨反问。

    孟平说对对,我那几个,也很不错,张晨,看样子我们是命好。

    “就我他妈的命苦,碰到这么个二百五。”

    刘立杆看了看吴朝晖,骂道,吴朝晖也不以为意,孟平和张晨都说,你他妈的,也就小吴受得了你,换一个人早就不干了。

    吴朝晖被他们这么一说,倒不好意思起来,挠着头说:“我都已经习惯了,刘总其实人还不错,就是嘴臭一点。”

    孟平和张晨哈哈大笑。

    张晨领着孟平和刘立杆,去了办公室,给他们看墙上的效果图,两个人都觉得不错,孟平说,这样的服装厂,规模就不小了,什么时候可以造好?

    张晨摇了摇头,他说现在还说不准,这主要还是看业务发展的情况,不然,这么多房子造起来,也用不完。

    “可以出租啊。”孟平说,“你自己用不完,厂房和宿舍都可以出租,这样土地和房子的利用率就可以最大化。”

    张晨觉得,这倒也是一个思路,租金收入,那可是净收入。

    张晨再领着他们去展示间,小昭带着曹小荷已经在这里,看到展示厅里琳琅满目的服装,孟平问:“张晨,这些都是你设计的?”

    张晨点点头说是。

    孟平和曹小荷说:“曹姐,你一定要帮钱芳他们带些衣服回去,这次和上次不一样,这些可都是张总自己设计的,让小昭帮她们挑。”

    “我们已经在挑了。”曹小荷笑道。

    刘立杆看了看吴朝晖:“怎么,你不给你们魏文芳带?”

    “要要要,小昭你帮我挑。”吴朝晖叫道。

    小昭笑着说好。

    张晨走过去,从小昭手里接过了张向北,把他放在自己工作的台子上,张晨和刘立杆孟平吴朝晖四个人,围着台子坐下来,一边聊天,一边看着张向北。

    刘立杆冲着张向北,不停地做着各种鬼脸,张向北总算是笑了起来,刘立杆高兴地叫着:

    “看到没有,笑了笑了,我儿子看到我笑了。”

    刘立杆一叫,张向北又哇地哭了起来,吴朝晖赶紧抱起他,不停地摇着晃着,张向北总算是不哭了,吴朝晖抱着他回来,刘立杆看了一眼张向北,张向北又哭了起来,吴朝晖赶紧抱开,嘀咕着:

    “真是见到鬼了,对对,年纪大的人都说,这么小的小孩,是看得到鬼的。”

    张晨和孟平大笑,刘立杆抬脚去踢吴朝晖,吴朝晖干脆抱着张向北,逃了出去,去隔壁车间看工人做衣服了。

    孟平和张晨说:“你这个工厂,要完全建起来,有没有资金上的压力?需不需要我们支持?”

    张晨老老实实说:“资金的压力确实会有,不过,我也不想那么急,一点点做吧,这房子我们自己造,其实就是不想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不会让人逼着跑,有钱就多造一点,资金紧张的时候,就少弄一点,这样压力就不会很大。”

    “狗屁,依我说,干脆做个预算,缺多少钱,我和孟平一次性解决,你要是不好意思,就当我们是来入股好了,把这里一下子他妈的全造起来,不够,不够就边上再来个二十亩,要么不做,要做就做成一个龙头企业。”刘立杆叫道。

    “你他妈的,我没事找死?”张晨骂道,“我办厂又不是给人家看的,龙不龙头企业,我才不在乎。”

    孟平也说:“张晨这个,和我们房地产也还是不一样,我们是房子没造之前,都不知道客户在哪里,卖了第一个楼花,才知道这是我们的客户,他这个,生产是没有办法超前的,不然就会变成库存,他的生产规模,还是要靠业务驱动。”

    张晨不停地点头。

    “不过张晨,我觉得肯德基和麦当劳的经营模式,你可以借鉴一下。”孟平说,“你知道他们是什么经营模式吗?”

    张晨摇了摇头,他吃过肯德基,但还真不知道肯德基还有什么经营模式。

    “特许经营啊。”孟平说,“他们的模式就是特许经营,张晨我觉得你们做服装的,也完全可以走特许经营这条路,这样,一来你可以收到一笔加盟费,你的资金压力就会减轻,二来,最大的好处是,你的销量会稳定发展,是可以预计的,会有一个提前量。”

    “老孟,你说详细一点,这个怎么说。”张晨和刘立杆都来了兴趣,张晨问道。

0605 细细道来

    孟平从台子上拿过纸笔,他问张晨:“你们现在的客户是怎么样的?都有什么类型?”

    张晨说:“主要是两种吧,一种是北京、哈尔滨、沈阳、重庆这些地方,其他批发市场的批发客户,还有一种,就是自己开服装店,做零售的。”

    孟平在纸上写了“批发”和“零售”两个词,孟平接着问张晨,这两种客户有什么区别?

    张晨就向他解释了做零售的批发客,和做批发的打包客的区别,告诉他,自己开店的批发客,以省内和附近省份居多,而打包客,一是路途比较远,第二是当地有很成熟的批发市场。

    孟平马上就理解了,他说,其实还是距离的问题,就是你们鞭长莫及,比如你说的重庆,他们其实和你们一样,做的也是附近地区的批发客,重庆附近做零售的客户,他们要跑到杭城,一是不方便,还有也不划算,对他们来说,哪怕稍贵一些,也情愿在重庆进货。

    张晨说对。

    孟平在纸上划了一道线,他说,那这样就可以出来两级代理,一是省级或大区域的代理,这个可以叫总代理,二是比如地、市、县的二级代理,这个二级代理,更准确说,应该是叫专卖。

    “你现在这样,张晨。”孟平说,“你看那肯德基,在全国各地的店,他的装修风格都是一样的,你到哪个城市,都感觉是进了一家店,但其实他每个城市都有自己不同的代理商,互相一点关系也没有,有些城市,甚至是一个城市,就有好几个代理商。

    “这些人,都是交了代理费,才取得肯德基在当地的经营权,并不是说这些店,都是肯德基公司自己跑去各地开的。”

    “我知道老孟的意思了,就是你也可以和肯德基一样,通过代理商,把你的店一家家复制过去,但卖的货都是你们这里生产的。”刘立杆说。

    “对,杆子说的没错,肯德基每家店的货也是统一配送的,你取得一个地方的代理权,但你并没有生产自己的产品,再挂个肯德基名号的权利,代理制的第一个条件,就是要有统一的标识和装修风格,连这个,代理商都没有自作主张的权利的。

    “你不能说他那里大门是黄色的,你来一个绿色的,不可能,全国就两种,一个是省级代理,就是你说的,在各地批发市场的,我想,批发市场的摊位和你们这个也大同小异,那就要求,每个省级代理的装修和你这里一样。”

    孟平扫了一眼整个展示厅,和张晨说:

    “在你这里,可以增加一个样板店的模型,就是那些二级代理,这些代理商来了一看,就知道他们回去该怎么装修,货物该怎么布置,包括他的店面装修方案,也不是他自己出,而是你们帮他出,有一个统一的标准,这个你在行,你知道怎么做。”

    “那这样做的目的呢?”张晨问。

    “专卖啊,保证不管是总代理还是二级经销商,他们卖的都是你一家的产品。”孟平说。

    张晨疑惑了,问:“这个,人家愿意干吗?”

    “你现在的东西好卖吗?”孟平反问。

    张晨点点头:“可以。”

    “东西好卖就有人愿意。”孟平说,“我不知道肯德基的加盟费是多少,但我知道很高,那些人为什么肯付这么高的加盟费,他自己搞个店,就不能炸鸡翅了,不也一样可以?那他们为什么不这么做,情愿去付那么高的加盟费?”

    张晨想想,他觉得自己好像感觉到了里面有什么不一样,但一下又说不清楚。

    孟平说:“那是你这里需要给他提供强有力的支持,这支持包括几个方面,一个是产品的支持,第二是品牌的支持,最重要的,是独家经销,就是别人看你们家的东西再好卖,他想来进,但对不起,你不能提供给他,一个城市,你只发展一家,这对你来说,是要牺牲一部分眼前利益的。”

    张晨心想,对,这对客户来说,是最有吸引力的,这样,他们就不必担心被别人挖墙脚,也不用像武林路的那个客户那样,要求自己控货。

    而孟平说的牺牲一部分的眼前利益,也很好理解,比如自己现在,光一个南京,就有好几个客户,只能把经销权给一家的话,其他的,自己就不能发货给他们了,这对自己来说,当然是损失。

    孟平在纸上一二三四地写着,和张晨说,我们回过头来,再一个个细说。

    “产品支持不用说,首先就是你的货一定要好卖,不好卖,人家掉头就走了。

    “产品支持还包括统一的配送体系和销售统计体系,每个店每天的销售,会集中反馈到你这里,这样有两个好处,一是全国各地,哪个款式好卖,你一清二楚,这对你提前安排生产,是不是有好处?同时他缺的货,你这里也马上知道,可以第一时间安排配送,他都不需要自己跑出来进货了。

    “再说品牌支持,这里面有两层意思,一是我前面提到过的统一装修,统一标识,包括店里面的海报道具什么的,统统可以统一,你不要小看这个,这对你来说很容易,拿张纸拿只笔,一画就画出来了,但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个难题。

    “很多人租到一个店面,是不知道怎么装修,也不知道怎么布置的,他就是有点钱,然后想卖服装,装修的时候还是要找人设计,具体有什么要求,他自己也说不清,加盟了你这个品牌以后,他这些苦恼都没有了,只要有钱就可以,其他的一切,你都帮他考虑了。

    “包括,他连卖什么都不用想了,连货你都会帮他配好,你说,这对他有没有吸引力?”

    “有,听老孟这么说,我都想找地方开店了。”

    曹小荷和小昭,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听他们聊天,曹小荷插话道。

    孟平看了她一眼,骂道:“你好好开你的车,开什么店。”

    “不过,就是这样,张晨,你看像曹姐,只要经济能力够,她又不懂什么服装,她都可以开服装店了,你说方不方便?”

    孟平转头问张晨,张晨点点头,觉得孟平说的有道理。

    “这品牌支持,还有一个意思,其实是集中大家的力量,你想,一个服装店,每个月在自己店门口出出海报,做做宣传什么的,花个两三百块钱很正常吧?”

    张晨点点头。

    “但这个有什么效果吗?”孟平问,“他们都有你张晨这样的能力,能画出这么漂亮的海报吗?”

    张晨摇了摇头,这点他很自信,就是贺红梅那样学服装设计毕业的,要比这个,和自己还是没有办法比。

    “那为什么,你们不能把这个集中起来呢,也不用每个月,一年比如一个店收取七八百块钱的广告费,省级总代理还收高一些,这样,你全国几百个店,光把这一块的资金集中起来,就有几十万了,这个钱就不是说店门口贴个广告了……”

    “够在全国性的报刊杂志打广告了。”刘立杆说。

    “对,这样你品牌的知名度就打出去了,知名度越高,当然是对你最有利,但对他们也一样有利啊,再加上他们每个季度,还能获得免费的印刷海报呢,那个大批量印刷,不需要多少钱,但比他们自己去画,高端很多吧?对你来说,你等于是一分钱也没花。”

    “不错啊,老孟,你他妈的造房子可惜了,你应该来卖衣服才对。”刘立杆叫道。

    张晨在边上不停地点头,他也觉得孟平的这些想法,对自己很有启发。

    孟平白了刘立杆一眼,没好气地说:“别打岔,我刚刚准备进行总结性发言,被你一打岔,就忘记了,我前面说到哪里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

    “你刚刚说完品牌支持。”小昭说。

    孟平低头看看自己前面写的独家经销几个字,用笔点着,说,对对,我正准备说这个,这个才是总结性发言,这个说完,就把所有的一切都串起来了。

    “不管是我前面说的,总代理也好,还是二级代理,就是经销商也好,这个经销权不是免费取得的,而是要和那些肯德基的代理商一样,通过交纳代理费取得的,当然,我们和肯德基不能比,人家是世界名牌,我们这个,还没有什么名气……”

    “谁说的,我们现在,在其他的市场也有名气了,很多人都想来挖墙脚,让我们不要给原来的客户做,让他做。”小昭不服气地说。

    孟平笑道:“好好,有名气了,那也是小名气,不要骄傲,不过小昭倒是说了一个好现象,说明我们的基础有了。我先说总代理,我想一想,这个代理费,目前定价十万是合理的。”

    “这么多?”张晨吓了一跳。

    “对自己要有信心,你听我说下去,就知道不高了。”孟平说,“这十万,又分两个部分,那就是五万是加盟费,这个是一次性收取的,不退的,还有五万,是保证金,保证什么?保证他不卖你们之外的货,同时,不卖假货等等,还有其他的保证,你慢慢想。”

    张晨心里有些犹豫,他说:“要人家一次性地给五万,还是白给,我觉得这个难度,还是有点大。”

    孟平看了看他,笑道:“张晨同志,你这个小同志什么都好,就是心急,不是让你听说我下去吗。”

    “快说快说,你他妈别卖关子了,老孟!”刘立杆急道。

0606 计划很完美

    “地市一级,收三万,一万五是加盟费,还有一万五是押金,到县一级,也不要太低,太低你这个品牌,就掉份了,收两万,一万是加盟费,一万是押金。”

    孟平在纸上,先写了总代理——省、区域,后面写上十万,接下来写二级代理——地、市,后面写了三万,最下面写三级——县,后面写了两万。

    写完,孟平抬起头,和张晨说:

    “现在到了最关键的部分,前面我们分了纵向的三级,现在来说横向的,要把全国划成一个个区片,就你前面说的附近,也就是江浙沪,你们在这一块的批发客很多,因为离杭城近,这些地方,也没有什么像样的批发市场对不对?”

    张晨说对。

    “安徽呢?安徽的零售客户多不多?”

    张晨说多。

    “有打包客吗?”

    张晨说没有。

    “那就包括一个皖,江浙沪皖。”

    张晨大概知道孟平什么意思了,他说,还有江西和福建,和安徽的情况也差不多。

    “那好,再加闽和赣。”

    孟平在这些省市的简称外面,画了一个大圈,把它们都包围了进去,孟平和张晨说:

    “这些地方,就不要发展总代理了,你们自己就是总代理,由你们自己来发展二级三级的代理。其他的省份,就由总代理去发展二级三级代理,收上来的钱,有两笔是要交给你们的,一是我前面说的每年的广告费,这个必须集中才能办大事。

    “还有一个,就是加盟费,加盟费一半归你们,还有一半归总代理,押金也由总代理收取,一个总代理下面,发展十几到二十家二、三级代理,应该是最基本的吧,如果这样,你现在还觉得收总代理十万高吗?”

    “我操,老孟,可以啊,这么说,总代理其实是又把这个分摊下去了,他要是做得好,五万加盟费和保证金,不仅全部可以收回来,他还有得赚?这他妈的,还不抢起来做总代理?”刘立杆大叫到。

    孟平笑着点点头,张晨和小昭他们,至此才理解孟平前面说十万不高的原因。

    “这个其实也是分销制,分销制最大的好处就是,让每一级都得到了好处。”

    孟平继续说:“对最底下的一级,县级的经销商来说,有一万是保证金,他不会担心,他会顾虑的是一万的加盟费,不知道这钱交得值不值。

    “这加盟费高不高呢?其实也不高,你们想,现在大家都是在打混战,一个款式的衣服,你卖了好,明天边上其他的店也进来卖了,这里也不可能说不卖给他们,一个县城才多大点的地方,大家都卖一个款式,你还赚什么钱……”

    “一万块,除了买到了你们提供的服务以外,还买到了安心。”刘立杆说。

    “对,杆子说的没说。”孟平点点头。

    “其实,还可以让他们更安心。”刘立杆说,“彻底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

    “更安心?怎么做?”这一回连孟平也奇怪了。

    “很简单,就是规定,这代理权是可以转让的。”刘立杆说,“他要是因为各种原因不想做了,可以把这代理权转给别人,这样,他交的加盟费,一样也收回来了。”

    “对啊!杆子的这个提议好!”孟平叫到,他问张晨:“怎么样,现在这整个体系完整了吧?”

    不仅张晨,连小昭都听明白了,她说,这个办法太好了,我觉得可以这样做,我们过了春节就可以试试,不过,市场里好像没听说有这样做的。

    “你们还喜欢跟在别人后面吃屁啊?”刘立杆骂道,“这要做就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你们是第一个做的,所有的规矩就是你们定,你们做成功了,保证后面就一帮跟着吃屁的人。想想,这一下你们就能回笼多大的一大笔的资金,这造厂房的资金压力就没有了。”

    “对,杆子说的没错,这做什么生意,其实这点是相通的,那就是要有比别人超前的目光和勇气,就是要敢为天下先。”孟平赞同道,“我们也一样,你们想想,要是等别人发现了新埠岛的价值,我们再过去开发,那还有我们什么事。”

    张晨盯着孟平乱涂乱画的那张纸,他也觉得孟平的这个计划很完美,他说好,就这么干。

    他从台子上拿过那张纸,折起来放进口袋,和孟平说:“这个归我了。”

    “放好,这可能是见证历史的时刻,你们说不定,就把四季青的整个经营模式都颠覆了。”刘立杆笑道。

    “对了杆子,你要利用春节假期,帮张晨起草一份加盟协议,这协议要写得通俗易懂,让人一看就明白。”孟平和刘立杆说。

    刘立杆说好,包我身上了。

    ……

    中午,张晨和小昭,带刘立杆、孟平他们,去了当时杭城最红火的张生记饭店,吃完饭后,两拨人就在酒店门口分手,孟平和曹小荷他们三个继续往北,朝无锡去,吴朝晖、刘立杆、张晨和小昭,带着张向北,往永城赶。

    刘立杆想开车,吴朝晖不肯把钥匙给他,吴朝晖说,现在在市区里呢,等到了城外再说。

    刘立杆无奈,只能坐到了副驾座上,张晨他们一家三口,坐在后座。

    小昭叫道:“我们的车票!”

    刘立杆头也不回地说:“作废好了,两张车票才几块钱。”

    吴朝晖开着车,出了酒店停车场,本来应该往左转,吴朝晖往右打了方向,一直把车开向环城北路,刘立杆叫道:

    “你他妈的要去哪里?”

    吴朝晖不理睬他,而是问张晨:“张总,是武林门车站还是轮船码头那里?”

    张晨明白了,笑道:“轮船码头。”

    刘立杆瞪了吴朝晖一眼,也无话可说。

    车开到轮船码头的大门口停下,张晨拿着两张车票跑了下去,很多没买到票的人等在售票窗口前,张晨一到就把票退了,回到车上,刘立杆问他:“现在满意了?”

    “当然,我们卖一件衣服,还赚不到两张车票钱。”张晨说。

    “就是。”小昭也笑道,“谢谢吴师傅啊。”

    车穿过钱塘江大桥底下,到了六和塔,就已经是杭城郊外,刘立杆看着吴朝晖,吴朝晖两眼看着前面,嘀咕着:“都年二十九了,这路上的车,怎么还这么多?”

    刘立杆问:“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没有啊。”吴朝晖说,“你不就是想开车吗?乘我现在还清醒,多开一会,等下就可以你开了。”

    张晨和小昭在后面笑,吴朝晖不停车,刘立杆也没有办法,不过好在,去永城要经过桐庐,吴朝晖的家在桐庐,到了桐庐,吴朝晖就要下车了。

    哼哼,那接下来,你就是不让,也没有办法。

    车行到桐君山下,就看到了江对面的桐庐县城,从分水江上的那座桥过去,车进入了桐庐县城,吴朝晖一点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刘立杆叫道:

    “喂喂,你他妈的不回家了?”

    吴朝晖看了他一眼说:“我家又不在桐庐镇上,在七里泷,你不是说你去过水工机械厂吗,你连在哪里都不知道?”

    吴朝晖一顿抢白,倒让刘立杆说不出话,好吧,反正还有十里路,就到七里泷了。

    快到七里泷的那个三岔路口时,刘立杆和吴朝晖说,转进去好了,这里进去你们那个破厂,我记得还有四五里路,我允许你开着大奔,到你们厂里威风一下,我再开出来。

    吴朝晖嘴里说着谢谢,到了那个岔路口,却直直地开了过去,刘立杆骂道:“你他妈的干什么?”

    “车上又不是你一个人,要是你一个人,我才不管你,还有小孩呢,我把你们送到永城,再坐班车回来。”

    刘立杆气得头毛都竖起来了,骂道:“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病,对我这么没有信心?”

    “你让我有信心了吗?”吴朝晖说,“要么你问问张总,要不要我送?”

    张晨和小昭大笑,张晨叫道:“要要,我对他开车也没有信心。”

    吴朝晖得意地笑:“看到没有,这也是乘客的要求。”

    “什么乘客,他就是和你一路货。”刘立杆骂道。

    “对啊,那我更要负责安全地把他们送到永城了。”

    “你到永城几点了,他妈的还有班车回来?”

    “不用你管,我拦辆过路车就行,这点小事算什么。”

    小昭还是笑道:“谢谢吴师傅送我们啊!”

    车到了张晨家楼下,吴朝晖和刘立杆帮他们把东西都送上楼,张晨送他们两个下来,张晨和吴朝晖说:

    “小吴,反正已经迟了,要么吃了晚饭再回去。”

    吴朝晖赶紧说不了,我家里老头老太,知道我今天回来,还在家里等呢。

    “上车上车。”刘立杆催促吴朝晖。

    吴朝晖问:“干嘛?你走你的,一点点路,我自己走到国道边就可以了。”

    “你他妈的,老子辛苦一趟,送你到七里泷再回来,好了吗?”刘立杆骂道。

    吴朝晖笑道:“这个可以,这个可以。”

    张晨在边上看着,都快笑岔气了。

    刘立杆气恼地坐上驾驶座,吴朝晖赶紧一边朝张晨挥着手说张总再见,一边坐进了副驾座。

    刘立杆启动了车子,张晨想到什么,赶紧追上两步,砰砰地敲着车,刘立杆把车停下,摇下车窗问:

    “还有什么屁放?”

    张晨从裤兜里掏出自己的大哥大,和刘立杆说:“你那个破大哥大,到这里就没用了,带上我这个,路上万一有什么事,打电话过来。”

    刘立杆把张晨的大哥大接了过去,开走了。

    张晨看着远去的汽车,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0607 锦衣日行

    第二天早上七点多钟,张晨朦朦胧胧,就听到外面客厅,似乎是刘立杆和他妈妈在说话,张晨赶紧坐了起来,和小昭说,你继续睡,好像是杆子来了,我去看看。

    话音刚落,房门就被敲响,张晨妈在外面说,晨晨,快起床,杆子来找你了。

    张晨赶紧说,我听到了。

    张晨走出门去,看到小武也在,张晨愣了一下,问:“小武,你怎么还没有回去?”

    “这个骚包不让啊,现在全团的人都在等,等他去了才走。”小武骂道。

    张晨正想问什么全团的人都在等,刘立杆抢先一步问道:“我儿子呢?”

    “还在睡呢,怎么,你有奶喂他?”张晨没好气地说。

    刘立杆“哈”了一声:“这个功能我还没进化好。”

    张晨准备去洗手间洗脸刷牙,刘立杆叫道:

    “走走走,的鼓都敲响了,就等我们两个上场。”

    “去哪里?”

    “团里啊,你他妈的不会这么无情无义,真的把剧团给忘了吧?”

    “我操,是你要去骚包吧?”张晨醒悟过来。

    “走走走,快走,不要啰嗦,小武还等着回他那个鸟不拉屎的乡里过年呢。”

    刘立杆说着就来拉张晨,张晨赶紧说:“你他妈的,那也等我洗个脸。”

    “洗屁啊,你就是十年不洗,那里的人也认识你。”刘立杆不由分说,就把张晨拉出门去。

    张晨无奈,只能边走边用双手搓着自己的脸,这也是以前他们在外面演出里,大清早起床,天寒地冻找不到水时的应急办法。

    到了楼下,就看到刘立杆的汽车停在那里,很多人围着看,这可是永城的第一辆奔驰,有人围观也很正常。

    坐上了车,张晨说,还不错,昨晚还让你开回来了,轮子都没掉一个。

    “笑话,你真听吴朝晖那王八蛋胡说,老子的开车技术好得很,都可以拿奖了。”刘立杆叫道。

    刘立杆开着车,在街上走的很慢,还把车窗摇了下来,路人纷纷朝他们看,张晨骂道:“你他妈的,这么冷的天,还不快把窗关上。”

    “杆子哥现在是巴不得这车没顶。”小武冷不丁冒出了一句,张晨哈哈大笑。

    刘立杆也笑了,他说:“看到没有,我们三剑客,总算又杀回永城了。”

    “什么杀回永城,我不是一直在这里?”小武问。

    “不一样,我是说当年大闹海城的永城三剑客,终于合体回到了永城。”

    张晨骂道:“去你妈的,怎么听着就像是犯罪集团。”

    “管他像什么,只要回来,又这么拉风就可以。”刘立杆满不在乎地说。

    车开到永城县副食品公司的大门口,小武叫道:“就停在这里,不要开进去。”

    刘立杆听也不听,一打方向就开了进去,这大门其实是一条很窄的过道,在一幢大楼的底层,楼上是县副食品公司和县果品公司的办公楼及宿舍,过道两边临街的这面,左边是副食品商店,右边是水果商店。

    从这条过道穿过去,里面是一个院子,院子里是县副食品公司和果品公司的仓库。

    过道有六七米长,正好容一辆车开过,刘立杆一进过道就后悔了,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开了进去,进去以后叫苦不叠,院子里一边停着两辆五菱小货车,一边是堆成山高的木条箱子,进去之后,车子根本就没有办法掉头,只能从通道里倒车出去。

    张晨看到车子正前方的仓库门口,停着一辆三轮车,小进站在三轮车旁。

    张晨心里疑惑,问道:“我们到这里来干嘛?”

    刘立杆得意地笑着,不言语,小武说:“这个骚包,说是要给全团的人发年货。”

    张晨恍然大悟,怪不得前面小武说全团的人都在等刘立杆,原来是在等着,拿到他的年货才回家去,剧团的人,大部分家都在下面农村,能带着年货回去,自己就省得花钱买了。

    “还是武大侠的面子,不然,也搞不到这么多的货。”刘立杆说。

    张晨奇怪了:“这事,你们早就计划好了?”

    “他离开海南前就和我说了。”小武笑道,“还不让我和你说。”

    张晨骂道:“你又搞什么鬼?”

    “和你说了,你张总又要去准备什么,罗里吧嗦的,这个,可是以我们两个人的名义送的,你等着收账单付钱就是。”刘立杆说。

    三个人下了车,走进了仓库,副食品公司的经理坐在里面等小武,看到他就说,你再不来,我也看不住了,这货要被人抢走了。

    他说着用手指了指边上一箱箱的“康师傅”红烧牛肉面,这可是这年新出现的稀罕物,“香喷喷,好吃看得见”,又是春节,当然供不应求。

    小武骂道:“敢,吃下去我都叫他吐出来。”

    经理笑道:“我就是和他们说是你订的,他们才没敢动。”

    整个剧团一共五十六人,刘立杆让小武给他们准备的年货是,一人两瓶郎酒,两条红塔山,一箱方便面,刘立杆和小武说,就按六十份拿,多下来的,小武你可以放在那里送人。

    小武说我不要。

    “你不要就放团里,招待客人用。”

    经理站在一边为难了,他说:“小武,这烟和酒我还可以想想办法,方便面只有五十六箱,多一包我也没有办法了。”

    “就按原来的数字拿吧。”小武说。

    “好好。”经理说着,就吩咐仓库里的人发货。

    把货都搬到了三轮车上,小进和张晨在用绳子把东西绑好,刘立杆和小武走进仓库,刘立杆打开提包,付了两万一千多块钱,经理站在边上问小武:

    “你门婺剧团,今年发财了?发这么高级的年货,全县就你们一家。”

    小武笑道:“剧团没有发财,是这个原来剧团的人发财了。”

    经理明白了,朝刘立杆翘起了大拇指:“好,有情义!”

    刘立杆笑笑。

    两个人走出来,刘立杆从包里又拿出了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一沓用皮筋扎好的红纸包,每个红包里是两百块钱。

    刘立杆和小武说,你帮我发,我怕有人不收。

    张晨和小武,都知道他说的有人是指谁,两个人谁都没有言语,张晨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想,刘立杆为这一天,大概是已经酝酿了很久。

    小进叫道:“杆子哥倒车,你不倒我出不去。”

    刘立杆赶紧上车,启动车子往后倒,想倒出那条狭窄的通道,就听“砰”地一声闷响,车子的尾巴撞到了墙上,张晨和小武赶紧跑过去看看,好在撞得不严重,只是后保险杠撞瘪了进去。

    刘立杆从车上下来,用双手比划着叫道:“他妈的,我明明看到离墙壁还有这么大的一段距离,怎么就撞上了。”

    张晨大笑:“这就是你可以得奖的开车技术?看样子吴朝晖不让我们坐你开的车是对的。”

    “好了好了,你不要动,就你这手艺,你是倒不出去的,等等,我出去叫个人。”

    小武说完就走了出去,他站在街边等了五六分钟,才看到有一辆桑塔纳过来,小武招了招手,那车停了下来,司机摇下车窗看着小武,小武和他说,来来,帮我把一辆车从里面倒倒出来。

    那人把车停到了路边,下了车,跟着小武进去,看到这情况,叫道:“我操,什么情况,大奔,开大奔的不会倒车?”

    刘立杆的脸霎时通红,张晨和小进哈哈大笑。

    小武和那人说:“新手新手,还是个小姑娘。”

    “怪不得,小姑娘开这么高级的车,是哪个大款的女儿吧,小武,你泡到手了?”

    小武笑道:“对对,刚泡到手。”

    那人上车,启动车子,把车往前移动了一点,重新调整了方向,一轰油门,车子就从通道里出去了。

    小进爬上了三轮车,张晨、刘立杆和小武往通道外面走,张晨还在笑着,刘立杆要去打小武,骂道:

    “你他妈的,你说谁是小姑娘?”

    小武一边逃一边说:“那我说是你开的,你丢得起这个脸?”

    刘立杆身子挺得笔直,双手紧握着方向盘,小心翼翼地从那个弧形的陡坡转上去,张晨看到,高磡上东一撮西一撮站满了人,几乎全团的人都到了楼下。

    他们看到从坡底下,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开上来,大家都愣住了,心想,这都什么日子了,怎么还有什么大人物来他们这个破地方?

    接着,有眼尖的看到开车的是刘立杆,就叫了起来:“刘立杆?是杆子到了!”

    大家都欢呼起来。

    刘立杆把车停下的时候,车周围早就围满了人,“砰砰”地用手敲着车顶车窗和引擎盖,张晨看到窗外一张张都是熟悉的脸,不由得心里一酸。

    这些人的脸还是那张老脸,发型还是那些发型,衣服也还是那些张晨熟悉的衣服,就好像他们离开了不是两年多,而是昨天。

    离开又回来,这里的人一点也没有变,但又好像全变了,每一个人,都仿佛是从虚空里一个个抠出来的,在眼前漂浮着,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张晨和刘立杆下了车,张晨一眼就看到了李老师,他赶紧叫道:“李老师好!”

    李老师笑道:“好好,张晨,你们总算是回来了。”

    张晨接着看到了许老师,赶紧叫道:“许老师好!”

    许老师笑着,不停地点头。

    张晨接着看到从人群里挤出来的徐建梅,乍一看到,两个人都愣了一下,徐建梅的眼眶红了,她走近前来,一把抱住了张晨。

    众人都哄笑起来。

    “哥哥哥哥,还有哥哥。”刘立杆叫道。

    徐建梅放开张晨,又和刘立杆拥抱着,大家又是一阵的哄笑。

    坡底下,传来小进的一声大喊,小武听到了,把手一挥,大声叫道:“东西到了,快下去帮助推车。”

    几个小学员噼里啪啦跑下坡去,接着,一辆满载着货物的三轮车,从坡道那里一点一点地升上来。

    众人看到,又是一阵的欢呼。

0608 两手都很忙

    看得出来,刘立杆刚下车的时候还有些拘谨,他虽然和徐建梅搂搂抱抱,和其他的人插科打诨,但他的目光,始终偷偷地在人群里睃寻,寻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直到确认在这人群里,既没有谭淑珍,也没有冯老贵的时候,刘立杆暗自吁了口气,整个人这才放松下来。

    但他心里,隐隐地又有些失落。

    锦衣日行,那也是行给你希望她看到的人看的。

    张晨也在人群里寻找着谭淑珍,没找到她,他知道她这是有意回避了,张晨也松了口气。

    “不要卸下来了,杆子,是不是这就开始发?”

    小进领着那几个小学员,正想把三轮车上的货物都搬下来,李老师看到,赶紧制止,他觉得就这样直接从车上一件件拿就可以了,何必还搬上搬下的做无用功。

    李老师问刘立杆,刘立杆连忙说好。

    李老师拍了拍手,朝大家叫道:

    “好了,感谢杆子和张晨的话,我也不说了,大家心里有数,来来,大家都排好队,人人都有,一个人一份,两瓶好酒两条好烟,还有一个大红包,拿回家可以体体面面过个年了,都不要挤,住在团里的让下要回去的,他们还要赶车。”

    三轮车前,呼啦一下就排开了一条队伍,还些人,没排到队伍里,而是站在边上,乐滋滋地看着排队的人,排队的都是急着要赶回乡下去的,站着看的,都是准备留在团里过年的,他们不急。

    李老师和小进,站在三轮车前发年货,小武站在他们边上,手里拿着那沓红包,领完年货的人,就从小武的这里,领一个红包,两只手都提着东西,没有空,小武就把红包,塞到了他们指示的口袋里。

    两瓶酒两条烟,再加一箱那么大的方便面,每个人都觉得这年货沉甸甸的。

    站在边上看的那些人,不知不觉,又围到了刘立杆的车周围,刘立杆把四扇车门都打开,让这些人一个个钻进去又钻出来,刘立杆站在边上,解释着他们提出来的,从价格到性能到海南开到这里要开多久等等的所有问题。

    张晨在人群外站了一会,信步走上台阶,走到了大楼里,他朝办公室那边看看,看到那里的门开着,就走过去,他想看看这破破烂烂的办公室,是不是还是老样子。

    张晨走到办公室门口,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办公室里还坐着一个人,是冯老贵。

    在张晨来到之前,冯老贵一直坐在那里,支棱起耳朵,很注意地听着窗外的动静,特别是那些人的大呼小叫一惊一乍,和刘立杆故作从容的声音。

    听到门口的脚步声,冯老贵转过头,看到张晨站在门口,两个人都没想到会见到对方,都愣了一下,冯老贵的脸顿时胀得通红。

    张晨站在门口想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家具还是原来的旧家具,但整个办公室,比原来整洁多了,办公桌上的物件也井井有条,一看就是每天有人在这里办公的样子。

    冯老贵看着张晨进来,他憋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句:“回来了?”

    张晨点点头说:“回来了。”

    他走过去,在冯老贵对面,李老师的那张办公桌前坐下,两个人互相看看,都笑了起来。

    “今天轮到我值班……”冯老贵喃喃地说,这意思是告诉张晨,不是他有意想来看看,这刘立杆示威的场面。

    张晨“哦”了一声。

    “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下午。”

    冯老贵迟疑了一下,问:“现在……好吗?”

    张晨说好。

    “听说你老婆,刚生了小孩?”

    张晨说是,生了个儿子。

    “真好。”冯老贵笑道。

    张晨也笑,他本来想说,听说你也生了个女儿,想想又觉得不合适,改成了意思含含糊糊的:“家里都好?”

    冯老贵点点头说,好。

    两个人接下来就沉默着,张晨避免不去提到谭淑珍,冯老贵也很注意回避着金莉莉。

    连女人都不能提,男人的话题就没有了。

    他们听到外面的人声渐渐稀落,很多人领了年货和红包,都走到车那里,双手没空,就用身体撞一撞刘立杆,和他说,杆子,谢谢啊!

    然后从那个弧形的坡道下去,兴高采烈地去赶汽车。

    “你们的那个,那个什么,工作关系……张晨,没有办法,我向局里争取过了。”冯老贵说。

    “谢谢,我知道,这事你做不了主。”张晨说。

    “但楼上的房间,我还给你们留着。”冯老贵说,“我想,你们迟早都会回来的。”

    张晨点点头,他说谢谢,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这么长时间,有也没什么用了。

    “总还有一些私人的东西……”冯老贵的声音低下去,几乎呓语般地说。

    张晨说对,我等会上去清理一下,团里就可以另外安排了。

    “其实,其实……不急的。”冯老贵说。

    “张晨,张晨,你在哪里?”

    走廊里传来刘立杆的叫声,张晨看到冯老贵突然慌乱起来,脸刷地白了,张晨赶紧站起来,走出门去。

    刘立杆已经快走到办公室门口,张晨一把搂住了他的肩膀,问道:“外面发完了?”

    “还在发呢,快完了。”刘立杆说,“谁在办公室里?”

    “没有人,我他妈的大清早被你吵醒,困死了,就来这里打个盹。”

    刘立杆还想继续往那边走,张晨拉住了他说,走走,上楼去房间看看,不知道房间里现在怎么样了?

    刘立杆已经被张晨搂着朝楼梯那边走,他还是回过头来朝后看看。

    “你带钥匙了吗?”张晨问。

    “要什么钥匙,一脚踹进去就是,这地方,你还会来?”刘立杆骂道。

    两个人上楼,在二楼的楼梯口分开,张晨站在楼梯口,看到刘立杆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他并没有踹门,而是从包里掏出了钥匙,开门进去。

    张晨这才上楼,早上匆匆忙忙被刘立杆拉了出来,他倒确实什么都没有带,他用肩膀抵住门,稍一使劲,门“嚓”地一下就开了,司必灵锁的锁销这边,整个被从木头的门框里拔了出来,挂在锁舌上。

    门猛地打开,一阵灰尘扑面而来,差点把张晨呛去。

    张晨站了一会才走进去,就感觉里面床上桌上地上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张晨皱了皱眉头,都有些后悔进来了。

    他站在那里,朝四周看看,定了定神,眼睛也开始适应房间里昏暗的光线了。

    这个房间的门上有气窗,外面走廊的灯二十四小时亮着,那灯又正好在这气窗的位置,所以这房间不分昼夜,总是不会漆黑的,他记得有好几次,金莉莉气恼地想把走廊上的灯砸了,都是被他拦住。

    张晨走到了窗户前,把窗帘拉开,他清楚地想起他们走的那天早上,金莉莉把窗帘一遍又一遍地拉着,一定要拉到中间没有一点的缝隙,这才转过身,兴奋地和他说,好了,灰尘进不来了,这样等我们回来的时候,房间里的一切,就会和我们走的时候一样。

    如果把窗帘拉好就可以挡住灰尘,那么现在,这满房间的灰尘又是哪里来的?

    张晨自己都觉得奇怪,如今想到这些往事的时候,就仿佛是想起了别人的事,自己的心里,波澜不惊。

    他想起了一个词:“尘封”,是不是就因为这些灰尘的缘故,才把他们所有的生气都湮灭了,连回忆都死气沉沉的,让人感觉,那仿佛是在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

    他站在窗前转过身,在明亮的光线里,房间里确实都是灰尘,他看着这个他住了五六年的房间,现在竟有了疏离感。

    他重新扫视一遍房间,然后想起,自己上来的主要原因,虽然是为了把刘立杆支开,但自己也是真的想上来,清理一下冯老贵说的“私人物品。”

    他把墙上挂着的几幅自己画的油画摘下来,有一幅金莉莉的肖像画,他决定把它留在这里,它最后的命运,就随它自己决定好了,他不想带它回去,被小昭看到。

    他接着看到了门后的油画箱,那还是父亲找工厂的木工帮助做的。

    张晨打开油画箱,里面一管管的油画颜料都硬了,调色板上的颜料也板结了,整个调色板,就像一幅凹凸不平的世界地形图,张晨把油画箱倒空,把空箱子和那些画放在一起。

    他接着打开衣柜,里面都是自己和金莉莉的衣服,这些当时他们用省吃俭用省下的钱,换回来的衣服,其实都是便宜货,现在再想起自己穿着它们的时候,都变得有些滑稽,张晨把柜门关上,这些东西,就由它去了。

    张晨走到了一张两屉的桌子前,拉开一个抽屉,一抽屉都是他画的布景的草稿,张晨把抽屉合上。

    再打开另一个抽屉,里面有三本影集,张晨拿起最上面一本,翻开几页看看,里面不是金莉莉的照片,就是自己和金莉莉的合影,张晨把影集合上,不想再看下去。

    另外两本,也是差不多的内容,他打开都没有打开。

    他站起身,在房间里找到了一个牛皮纸袋,把影集都放了进去,看看墙上那幅金莉莉的肖像画,想了想,找到一把剪刀,从画框上,把画割了下来,卷起来,也塞进牛皮纸袋。

    张晨找到一根绳子,把那几幅画和画箱绑在了一起,再看看房间,没有什么需要带走的了,他准备离开。

    他一只手提着那捆画和画箱,一只手提着那个牛皮纸袋,走了出去,腾不出手,就用脚把门勾了一下,门合拢一下又自动打开,司必灵锁的锁销,“嘭”地一下掉在地上,又扬起一阵尘埃。

    张晨摇了摇头,开着就开着,随便,他转身朝楼梯口走去。

0609 过去

    刘立杆走进房间,打开灯,就愣在了那里,他看到房间里很整洁,根本不像是好久没人住的样子,谭淑珍有这个房间的钥匙,一定是她,经常地来打扫。

    刘立杆心里一阵的狂喜。

    但很快,他的目光又变得黯淡。

    他感觉房间里有些异样,稍仔细看看,就发现了,墙上原来挂着的一幅谭淑珍《貂蝉》的剧照不见了。

    桌上,立着一个相框,相框里原来是自己和谭淑珍,在楠溪江边的一张合影,相框还在,但里面是空的。

    刘立杆走过去拉开抽屉,抽屉里有两本影集,那时的人,几乎人人都有影集,刘立杆在桌子边上的床上坐了下来,一页页地翻着,他发现影集里,自己的照片还在,但所有和谭淑珍的合影,都被抽走了,哪怕是他和谭淑珍、张晨、金莉莉的合影。

    刘立杆清清楚楚地记得,还有一张照片,一张新编婺剧《水到渠成》,参加省里调演,剧组所有演职员和省文化厅领导的合影,也被抽走了。

    这是刘立杆写的戏,当时在全省还引起了一阵小的轰动,得过那次调演的二等奖,谭淑珍饰演的是里面的劳动模范邱爱珍。

    刘立杆越翻心就越冷,他想到谭淑珍一定也是这样,坐在这里,一页页地翻着,然后把自己所有的影子,都从这影集里,小小心心,一点一点地抹去。

    刘立杆翻到第二本影集的最后一页,他看到了一张自己的照片,这张照片,原来是装在一个相框里,摆在谭淑珍房间的桌上的,谭淑珍把它送了回来。

    刘立杆把照片翻了个面,看到后面自己写的一行字,“放飞思想,但不放飞我们的爱!——赠给我亲爱的珍!刘立杆 1988·10·27”。

    纯蓝色的墨水已经褪色,只有一块地方特别醒目,就像一块膏药贴在那里,就是那个“珍”字,被人用蓝黑墨水小心地涂掉了。

    刘立杆走过去把衣柜打开,他看到衣柜里,所有谭淑珍的衣物都拿走了,连一双袜子也没有,而有一些原来放在谭淑珍房间的自己的衣物,被拿了回来,放在柜子里。

    那时候他们两个人的房间在同一层,斜对面,两个人把两个房间都当作了自己的房间,住是乱住,东西也是乱放的,反正需要拿什么,一抬脚就到了嘛。

    现在一切,都已经物归原主,泾渭分明。

    刘立杆盯着书架看,书架上有好几本书,是谭淑珍买了送给他的,那时候很穷,几毛一块多的书,都要狠狠心才下得了手买,他在书店里看到喜欢的书,又没有钱买的时候,谭淑珍只要知道,就会悄悄地买来。

    他一本本地抽出来,翻开封皮,看到这些书里面第二页的空白页,都被小心地撕去了,这里,原来每一本谭淑珍都写了诸如“好好学习!”、“祝进步!”“加油!努力!”之类的话。

    现在已经,连一个字也舍不得留下了。

    刘立杆明白了,这房间里,谭淑珍确实是进来过,但她进来,不是来打扫,而是来清理自己的痕迹的,清理得这么干净,还真是谭淑珍的风格。

    刘立杆觉得自己整个的人,突然地虚弱起来,他倒在床上,呆呆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心想,有多少次,他们就这样躺在这里,也是这样呆呆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刘立杆问谭淑珍在想什么?谭淑珍总是摇了摇头,说没想什么。

    但刘立杆知道,她十有**,一定是在想他们的未来,想她那两个烦人的父母亲。

    如果天花板上还留有谭淑珍的目光,谭淑珍会不会也小心地擦去?

    你就是把这些都小心地擦去,但你可以擦去我们的过去,擦去那每一分每一秒吗?

    擦不去的,就像我们再也回不到我们的过去,我们也没有办法去改变我们的过去,擦去我们的过去。

    刘立杆听到斜对面的门打开,那里原来是谭淑珍的房间,刘立杆听到香香和她的老公出来,两个人说着话,把门关上,然后从自己门前过去,他们要去赶车回家。

    ……

    张晨提着东西下楼,他看到小武蹲在大门口,身边摆着三份年货,一份是他自己的,还有两份,不用问张晨也知道,是谭淑珍和冯老贵的。

    张晨走了过去,问:“没有收?”

    小武点了点头。

    “老贵呢?”

    小武的头朝办公室那个方向甩了甩。

    张晨想自己抱着东西过去,又担心这个时候,刘立杆正好从楼上下来,又跑去了办公室,张晨和小武说:

    “再跑一趟,就说是我送的,要是不给我面子,就让老贵自己把东西砸了。”

    小武说好。

    他把两份年货抱起来,走去了办公室,过了一会,他空着手走了出来。

    张晨和小武说,我上去看看杆子,你在这等我们,我们送你。

    小武点点头。

    张晨正要上楼,就看到香香和她的老公从楼上下来,两个人肩上都背着包,香香的老公一只手提着一份年货,香香手里抱着那两箱的方便面,香香的老公是团里的剧务道具等等,反正就是个木工,以前每天跟在张晨后面,听张晨指派他干这干那。

    剧团里所有的人都叫他香香的老公,张晨从进剧团的那天就听别人叫他香香的老公,张晨也就这么叫,香香的老公自己叫什么名字,几乎没有人知道,也没必要知道。

    早二十年,香香在剧团,就是谭淑珍现在在剧团的角色,香香的名字,还是从那时叫起来的,她全名叫什么,好像也没人知道,连演出的时候,幻灯机在舞台边上的墙上,打出的字幕里,她的名字也是香香,现在她上台的时候,往往是演谭淑珍的娘,或者婆婆。

    看到张晨,香香的老公赶紧两手并作一手,腾出一只手来和张晨握手,香香嘴里一迭声地叫着,谢谢啊谢谢张晨,幸好有你们,这破剧团,大过年的,连一张草纸都没有发,不然,我们都没脸回家过年了。

    张晨赶紧说,香香姐你客气了。

    “那好张晨,不多说了,我们要去赶车,初七再见,对了,一定要把你老婆和儿子带来,听到没有,全团的人都想见见他们。”

    香香的老公不停地点头,说对对。

    剧团放假放到初六,初七是刘立杆和李老师约好的,要在浙西楼请全团的人包括家属吃饭,他订下了整个二楼,当然又是以他和张晨的名义。

    张晨看着香香和香香的老公走出去,经过小武身旁时,小武作势要去抢他手里的东西,他赶紧逃到一边,香香大骂着小武:

    “你作死啊,不要害他东西都打打掉!”

    “打掉我的赔你。”小武笑道。

    张晨笑笑,转身走上楼去。

    张晨走到刘立杆的房间门口,门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张晨敲了敲门,叫道,走了,送小武回家。

    门打开了,张晨看到刘立杆身后整洁的房间,也愣了一下,但他什么也没有说。

    刘立杆的眼眶好像有点红,张晨看了看他,他赶紧把头别了过去,轻声说,走吧走吧。

    张晨看到他空手走了出来,问道,什么都没有拿?

    不用拿了。刘立杆说。

    两个人下楼,三个人上车,车开出了永城县城,沿着320国道开了半个小时,又沿着一条县道开了十几分钟,就到了一个轮渡码头,小武的家在江对面的大山里,过了轮渡,他还要坐半个多小时的拖拉机才能到家。

    张晨和刘立杆,只能送到这里了,刘立杆从包里,掏出了两个大红包,和小武说,一个是我的,一个是张晨的。

    小武的脸红了,赶紧推辞,骂道:“你他妈的什么意思?”

    “你他妈的什么意思?”刘立杆回骂道,“不是给你的,是给你家里老人的。”

    张晨也说:“收下吧,小武。”

    小武还是摇头,他说我不要。

    “你他妈的,我们三个人一个锅里吃饭的时候,有这么见外吗?”刘立杆骂道。

    张晨点点头说:“杆子骂得没错。”

    刘立杆把两个红包,塞到了装香烟的袋子里,小武终于没再推辞。

    船刚刚靠岸,会停十分钟,三个人站在那里,张晨和小武说:

    “小武,外面的事,现在能不出头就不要出头,不想在永城待,就去杭城,去帮我忙。”

    “杀回海城也可以,曹国庆现在不错,对了,义林那家伙,也很想你。”

    小武“嗯嗯”地点着头。

    刘立杆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和小武说,滚吧滚吧,搞得好像就不见面似的,你初六回来,我们还没有走呢。

    小武也笑了,他说,那晨哥、杆子哥,我走了。

    张晨点点头说好,回家问你爸妈好。

    小武上船,两个人上车,车到了永城郊外,张晨看到路边一大片剪了枝的桑树地,和远处的蚕种场,张晨和刘立杆说:“靠边停车。”

    刘立杆把车停下。

    “有没有工具?”张晨问。

    “干嘛?”

    “挖蚯蚓。”

    “滚你妈的,这时间挖屁蚯蚓。”

    张晨笑笑。

    两个人下车,张晨从车上拿下了那个牛皮纸袋,刘立杆瞄了一眼,看到了里面的影集,明白了。

    刘立杆打开尾箱,里面有一个工具箱,张晨打开,从里面拿了一把螺丝刀,和一双线手套。

    两个人走进桑树林,张晨用螺丝刀在一棵桑树下挖着,表面冰冻住的一层挖开以后,下面的泥土很松软,张晨用螺丝刀一下一下地朝泥土里插着,然后用戴着手套的手,把泥土一捧一捧地掏开,很快就掏出了一个坑。

    张晨把三本影集,和那幅金莉莉的肖像画,都放进了坑里,深深地吸了口气。

    刘立杆一直蹲在边上抽烟,他看到张晨的脸上,有一种愀然,心想,我他妈的还没有东西埋呢。

0610 为了告别的盛宴

    初七的那天,在浙西楼,谭淑珍和冯老贵还是没来,剧团里其他的人都来了,拖家带口的,摆了二十几桌,反正是只要人来,位子不够,刘立杆就叫,加桌加桌。

    二楼很快就摆不下,摆到了一楼。

    剧团里总共只有五十几人,一半的还是单身,哪里有这么多的家属,有一些人,其实是把什么乱七八糟的亲戚都叫了过来,那一桌就是他们一家人,变成了家宴。

    浙西楼是永城最高档的酒店,一般人一年也不会进去一次,有了这么个机会,不吃白不吃,还不乐得做人情,反正结账的又不是自己,是刘老板。

    刘立杆看到来的人越多,就越高兴,越觉得自己的面子大。

    不过是一个春节假期,刘立杆就成了永城街谈巷议的名人,他那辆奔驰,天天在永城的街上跑,大家老远看到就说,来了来了,就是这个刘老板,在海南炒地皮发了财。

    也有在海南打工和当兵的,这时候回来,一说起来,当然都知道那个海城第一高楼,都知道新埠岛,只是不知道,原来这公司的老板是永城的,都后悔不迭,早知道这样,当时就去投奔刘老板了。

    他们纠正别人说,他可不是炒房地产,他是海南最大的老板,在电视上,和省市领导都一起的。

    有这些人出来验明正身,刘立杆的名气,就更大了。

    连永城的县高官和县长,初六的那天,都特意在县委招待所,宴请了刘立杆,希望他能支持家乡的建设,帮家乡招商引资,吸引更多的金凤凰。

    刘立杆去叫张晨一起参加,张晨说什么也不肯去,他天生就不是个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的人,更别说这些什么领导,坐在一起,吃也吃不好,喝也喝不痛快,装腔作势,话也不投机,有什么意思。

    自己的生意,和这些当官的又八竿子打不到一块,也没有什么需要求到他们,认识他们,又不会说给自己多带来几个打包客。

    他也从来没有回家乡发展的想法,自己要回永城,只会是死蟹一只,还不如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待在杭城,做自己的生意就是。

    把时间花在和什么县高官县长打交道,还不如和三堡村的书记和主任处好关系,他们和自己才有直接的关系,现在也熟了。

    张晨死活不肯去,刘立杆就只好自己一个人去,他听了书记和县长的要求,马上就答应了,说没问题,县里什么时候需要,我就可以组织一个考察团来永城。

    刘立杆这话倒不是吹牛,凭他在海城的人脉,不管是香港、台湾还是大陆的老板,他要说组织,不会没有人不卖他的账,组织个几十人的考察团是稀松的事,还保证个个拿出的名片,名头都很响。

    只是,这些人在海城,大多是做房地产的,到了永城能投资什么?你让孟平到永城来投资一个企业,他还不如干脆看在刘立杆的面子,借你永城县政府几百万,你们自己拿去花。

    书记和县长听了刘立杆这话,都很高兴,书记和刘立杆说,我们县刚刚结束的文代会,那些作家和艺术家们很有想法,他们提议,我们县可以利用我们,地处两江一湖黄金旅游线的地理优势,举办一个永城之夏艺术节,文化搭台,经济唱戏嘛。

    我们县委常委会开会商量以后,也觉得这个提议很好,所以,我们现在初步决定,在今年的七月份,举办首届永城之夏艺术节。

    刘立杆听着,心里暗笑,他妈的什么文代会,什么作家艺术家,永城最大的作家就是我,写大王传奇的,画画的最好的就是张晨,我们都没有参加的会议,算狗屁的文代会,至于什么永城之夏艺术节,不过又是县文联的老孟,哈哈,这个也是老孟。

    刘立杆觉得,这不过是文联的老孟和文化局的老饶他们,弄出来的一个骗人玩意,借着艺术节的名义,去各个单位拉赞助,刘立杆敢保证,老孟肯定会找到自己,让自己也赞助。

    县长接着书记的话说,所以,我们县委和县政府,希望刘总能够支持家乡人民的这件大事,到时组织海内外客商莅临指导。

    七月?刘立杆满口答应,说没有问题。

    书记和县长都松了口气,觉得有刘立杆的这句承诺,自己的心里就有底了,到时候省市领导来的时候,场面上就不会很难看。

    刘立杆接着邀请书记和市长百忙之中,也抽出时间,莅临海南他的公司参观指导,他可以带他们参观他们兴建中的海城第一高楼,京海国际金融中心,和新埠岛国际旅游度假区的项目。

    书记和县长都很高兴,和刘立杆说,可以可以,这件事,假期过后,我们马上提上议事日程。

    接下来的二月,永城县四套班子组成的学习团果然就去了海城,参观了刘立杆的公司和他们的项目,都觉得受益匪浅,大开眼界,知道刘总的事业做的大,但没想到会是这么大,学习团回来之后,刘立杆在永城就更是家喻户晓,成为了一个传奇。

    话说回到初七的那天晚上,那一天大家喝了许多的酒,很多人都喝醉了,刘立杆也喝得差不多了,他站起来,一桌桌地敬酒,敬到有一桌,也不知哪个家伙,是有心还是无意,说起了谭淑珍。

    刘立杆把手一挥,叫道:“谭淑珍?哈哈,他妈的谭淑珍,老子也就是在这个山沟沟里的时候,没见过世面,觉得是个女人就赛貂蝉,我后来谈的那些女朋友,哪一个不比她漂亮,不比她有背景有能力。”

    刘立杆话一出,大厅里霎时安静下来,大家这两天,私下里都在说着谭淑珍和刘立杆,但当着刘立杆的面,没有人会提起谭淑珍,现在刘立杆自己提起来,大家顿时就有好戏开场的味道。

    “说说,杆子,快说说你的这些女朋友,她们怎么比谭淑珍还强。”有人起哄道。

    “说?哈哈,说!”刘立杆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叫道:“说就说,我和你们说,我后来第一个女朋友是北大中文系的,北大知道吗?北京大学,整个永城,找得出一个北大的吗?没有,一个都没有!北大的屁都闻不到,我女朋友就是北大的。”

    “你闻过她的屁吗?”有人叫道。

    “屁?嘿嘿,嘿嘿,何止是屁,我什么没有闻过。”刘立杆笑道。

    “还有呢,杆子,你说是好几个,还有呢?”有人叫道。

    “还有?嘿嘿,还有一个是……”

    刘立杆说了一个名字,声音轻的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到,有人叫道,杆子,说响一点,还有一个是谁?

    “还有是谁?还有是黄美丽,你们知道黄美丽吗?”

    大家一起摇头。

    “你们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大家还是一起摇头。

    “你们知道她开什么车吗?”

    大家都说不知道,有人叫道,杆子,不会也是奔驰,和你这车一样吧?

    刘立杆摇了摇头,笑道:“奔驰,你们就知道奔驰,她开的车比奔驰还高级……”

    “比奔驰还高级,那是什么车?”

    刘立杆退开一步,两只手抬了起来,一只脚着地,想把另外只脚也抬起来,模仿法拉利的车标,站立不稳,差点就摔倒,幸好边上有人把他扶住,刘立杆甩开扶他的人,问大家: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车吗?”

    大家一起摇头,刘立杆笑了起来,他说:“我也不知道,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也不知道,我说是马拉小便……”

    众人都笑了起来,有人问道:“那这叫什么车?”

    “法拉利。”

    “癞痢?”有人叫道,“还有这么难听的名字?”

    “对对。”刘立杆嘿嘿笑着,“法拉利,法癞痢,法国的癞痢头,现在记住了吧?”

    大家都点点头。

    “你们知道这车多少钱?告诉你们,买一辆这车,都可以买三辆奔驰了。”

    “三辆奔驰?这女的这么有钱,她是干什么的?”

    “不干,她什么都不干,就是玩,每天玩,请我吃饭,请我住酒店,我们住张晨设计的那酒店,你们没见过,那是海南岛最漂亮的酒店……”

    “那她的钱哪里来的?”

    “不能说,我不能说,嘘,我要是告诉你们,你们能不能保证不和别人说。”

    “我们不说,杆子。”

    “嘘,她是黄宏光的女儿,她爸爸是海南最有钱的人,她现在在……”刘立杆打了一个寒颤,“你们说,谭淑珍和她怎么比?谭淑珍,哈哈,谭淑珍算什么东西……”

    小武和小进他们来迟了,楼上已经坐满,就坐到了楼下,除了小武他们,楼下还有四桌,张晨和刘立杆两个人分了工,刘立杆在楼上照顾,张晨在楼下。

    张晨和小武他们坐在一桌,李老师从楼上下来,看到张晨,就走了过来,边走边朝张晨招手,张晨赶紧站起身,李老师把张晨拉到一边,和他说,你快上去看看杆子,这家伙喝多了,在胡说八道呢。

    张晨吃了一惊,赶紧招呼小武和小进,走,我们上去看看。

    四个人上楼,一整个二楼都静悄悄的,大家都在听着刘立杆大叫大嚷,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丰富。

    张晨隔老远就听到刘立杆在叫:“谭淑珍,哈哈,谭淑珍算什么,还有那个老谭,谭老师,哈哈,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不就是个唱戏的嘛,对不起啊,各位,我也是剧团的,没有看不起唱戏的意思,可是,你他妈的唱戏的,也不要看不起老子啊。

    “去他妈的,谁会看不起老子,谁敢看不起我刘立杆,他姓谭的算什么,我和你们说,我还有一个女朋友,那背景才是深,人家家里才了不起。”

    “有多了不起啊,杆子?”有人叫道。

    “多了不起,嘿嘿,我和你们说,他们家里,真的是北京很大很大的官,对了,她爷爷,我和你们说她爷爷,她爷爷指挥千军万马的时候,指挥千军万马,你们想想,那是什么人。

    “她爷爷就是这样指挥,躺在那里,真的,不骗你们,躺在那里,就是这样,吊儿郎当的,什么?敌人攻上来了,慌什么,那就给老子打下去……”

    “杆子,你这说的,怎么像个国民党的官啊?”有人叫道,众人哄堂大笑。

    “滚滚滚滚滚,谁和你说是国民党的,不是……哈哈,你们不信?不信你们就问张晨,张晨知道她,对对,小武也见过。”

    刘立杆看到张晨和小武小进朝自己走来,就大声地指着张晨叫道,张晨铁青着脸,他和小武低声说:

    “你和小进,把他带回家去。”

    小武说好。

    三个人走近,刘立杆还在絮絮叨叨,小武和小进一人一边扶住他,小武叫道:

    “杆子哥,我们下面的人等了你一个晚上,你都没去敬酒,他们叫我们上来,把你押下去。”

    两个人不由分说,把刘立杆架起来就走。

    张晨拿过桌上的酒瓶,往刘立杆的杯子里倒满了酒,他举起杯,朝大家叫道:

    “来来,我敬大家一杯!”

0611 向南向南

    初八,张晨他们和刘立杆,就要回杭城了,孟平和曹小荷他们昨天已到杭城,住在杭城花港饭店,等刘立杆和吴朝晖到杭城后,一起走。

    九点多钟,张晨和小昭收拾好了,准备出发,小昭问张晨,杆子今天还可以吗?

    张晨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昨晚那么大闹一场以后,据小武回来以后和张晨说,刘立杆在路上就吐了,回到家里,他们把他弄上床,这家伙早就不省人事,张晨心里还真没把握,不知道他今天起不起得来。

    在一起这么久,张晨几乎没看到刘立杆真正醉过,最多也就是喝到了开心和兴奋,走路踉踉跄跄,但离醉还早,踉跄到另外一个地方,坐下来照样还能继续喝。

    有一段时间,张晨和刘立杆还互相搞,看谁能把谁搞醉,但最后谁也没有成功。

    再加上以前谭淑珍几乎天天在身边,他想醉也没有机会。

    到了海城以后,不管是他还是张晨,都在有意识地控制自己,节制自己,心里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你一刻也不敢松懈,在一个陌生的城市,你要是喝醉,要是倒下,那就连叉手叉脚躺平的地方都没有,城市的车轮,会无情地从你身上碾压过去。

    海城虽好,但他们在海城没有家,他们都有一种到了别人家里做客的感觉,在别人家里,你怎么可以喝醉?

    回到了永城,张晨感觉刘立杆既像是完全放开,又像是深受什么刺激,他那种种膨胀的行为,总给人一种很虚假的感觉,张晨觉得,刘立杆就是要把永城搅得天翻地覆,让谭淑珍无处可藏,你不是不露面吗,那好,我就要让自己的消息,像病毒一样地侵扰你。

    张晨明白,刘立杆昨晚种种的言行,很快就会通过各种渠道,传到谭淑珍的耳朵里,凭谭淑珍的心高气傲,她一定会把刘立杆叉叉叉叉,用红笔打上无数个叉,还不解气!

    有人敲门,张晨妈把门打开,门外站着的是吴朝晖,张晨吃了一惊,他一直以为他们是要到了桐庐,才去接上吴朝晖,张晨问道:

    “你怎么来了?”

    “不是今天回去吗,我一早就赶过来了。”吴朝晖说。

    “你看到杆子了?他知道你今天要过来吗?”

    “他?能顾好自己就不错了,在楼下车里,说是头疼,让我上来帮助拿东西。”

    张晨彻底松了口气,看样子刘立杆没事,而今天也不是刘立杆开车,就刘立杆那技术,昨晚又喝了那么多的酒,就是他能开,张晨也会提心吊胆的,毕竟车上还有小昭和张向北,要是他一个人,他的想法和吴朝晖一样,管你上天入地。

    他们提着东西下楼,刘立杆看到他们下来,也下了车,他的脸色很难看,整张脸上,好像蒙了一层翳,站在那里,浑身都在瑟瑟发抖,张晨妈看到,赶紧说:

    “杆子你怎么了,感冒了?要不要我上楼去拿药?”

    刘立杆赶紧说没事没事,是没睡好,等会车上睡一觉就好。

    “那你快上车吧,别站在这里,外面这么冷。”小昭说。

    张晨拉开了副驾座的门,把刘立杆塞了回去,张晨想问刘立杆什么,但刘立杆好像总是在回避他的目光,张晨就什么也没有说。

    等到他们把东西在尾箱放好,上了车,刘立杆好像已经睡着了。

    吴朝晖走到副驾座,拉出保险带,帮刘立杆扣好,刘立杆惊醒过来,骂道,你他妈的干什么?

    “你就像一头死猪,你看那死猪在车上,有不绑绳子的吗?”

    吴朝晖也骂道,张晨在后面听着想笑,但又笑不出来,刘立杆想发怒,最后也放弃了,只是嘴里嘟囔了一句,谁也没听清他说什么。

    刘立杆整个的人好像萎了,一路上几个小时,几乎都没说什么话,也不和吴朝晖抢着要开车了。

    到了路边的饭店,张晨和吴朝晖小昭下车去吃饭,问他,他说不饿,再问要不要上厕所,他也说不上,整个人萎靡不振,说话也瓮声瓮气、有气无力的,好像再多吐一个字,嘴巴就会挂掉。

    整个人,就像一个用旧了的布口袋,皱皱巴巴地被扔在座位上。

    “他昨晚哭了一个晚上。”

    吃饭的时候,吴朝晖和张晨小昭说,两个人吃了一惊,小昭问:

    “你怎么知道?”

    “早上我到他家时,他妈妈偷偷告诉我的,让我路上多顺着他,多照顾一点。”

    “杆子哥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小昭问张晨。

    张晨摇了摇头,他说:“我在一楼,他在二楼,我也没有看到。”

    其实就算是没看到,他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李老师把刘立杆在楼上说的那些话,都告诉了张晨,张晨一听就头大,觉得事情严重了。

    张晨现在不想说,说了也和小昭解释不清楚,她连谭淑珍的面都没见过,是谁也不知道。

    他们到了杭城,张晨让吴朝晖,直接开去西湖边的花港饭店,孟平和曹小荷在大厅里等他们,见他们到了,就和刘立杆张晨说,给你们房间都开好了,杆子,你这个状态不对,先去房间休息。

    孟平这话,就像一个开关,把刘立杆“吧嗒”一下打开,他突然来了精神,整个人回过了神,他说不用,我不用睡,我饿了。

    “帅哥,餐厅现在开不开?”

    刘立杆朝不远处的一位门僮叫道,门僮走近几步,和刘立杆说,先生,餐厅现在还在营业。

    他同时指了指餐厅的方向,刘立杆转身就朝那边走去,孟平和曹小荷说,你带小昭他们先去房间休息。

    孟平和张晨,赶紧跟着刘立杆过去。

    刘立杆一到餐厅坐下,拿过菜谱,“啪啪”地翻着,飞快地点了几个菜,还要了一瓶五粮液,张晨赶紧制止,和服务员说,不要酒。

    “你他妈的,不要酒,我点这么多菜干什么?”

    张晨和服务员说,给我们来可乐。

    孟平和张晨已吃过饭,但他们还是陪着刘立杆喝可乐。

    “我这次回无锡,哈哈,受到了英雄凯旋般的欢迎,杆子,你呢?”孟平问。

    刘立杆有些尴尬地咧了咧嘴,张晨笑道:“他也一样,天天骚包,现在永城几乎人人都认识他的车了。”

    “费油,哈哈,杆子你太浪费油了。”孟平笑道。

    “不仅费油,还费马路,永城的马路都快被他压平了。”张晨骂道。

    “哦,永城的马路不平吗?那杆子你要捐条路啊,修桥铺路,功德无量。”孟平说着,自己就大笑起来。

    张晨笑道:“不仅捐路,他连凯旋门都想捐。”

    “对对对,这个我也想捐,我现在算是能体会,拿破仑骑在马上,经过凯旋门时的那种感觉了。”孟平叫道。

    张晨想起小武的话,笑道:“他是巴不得那奔驰是敞篷的,他坐在车里,朝外面挥着手说:‘同志们好!’。”

    孟平大笑,刘立杆跟着也笑。

    “对了杆子,这次回去,父母官有没有打扰你?”孟平问。

    “他都已经准备好接待一个永城县的访问团了。”张晨说。

    “一样一样,现在大陆的领导,每个人一开口就是招商引资,其实压力很大,连我们那个老市长都被新市长鼓动,出马来游说我了。”孟平说。

    张晨想起来了,还别说,连三堡村的书记和主任都感觉到了压力,何况这些县长市长。

    “对了张晨,你那个代理协议怎么样了?”

    孟平问张晨,然后他和张晨,两个人都看着刘立杆,刘立杆嘿嘿笑着,说:“他妈的,我都把这事给忘了。”

    张晨笑道:“你就天天骚包,都快骚包上天了,哪还会想到这等小事。”

    刘立杆白了他一眼,骂道:“不就是一个破协议吗,等等,立马可待。”

    他转身朝服务员挥了挥手,服务员走了过来,刘立杆和她说:“你帮我拿纸笔过来,对了,要大信笺,多拿几张。”

    服务员点点头说好的先生,走开去又走回来,拿过了一支酒店的圆珠笔和半本酒店的大信笺。

    刘立杆马上开始写,写了几个字,就卡壳了,写不下去。

    张晨说算了算了,孟平说的意思我全明白,我自己写。

    刘立杆放下笔,看着他们,自我解嘲地笑道:“他妈的,还真有刘郎才尽的时候。”

    吃完了饭,回到大堂,孟平和他们说,回房间休息一下,起来再去门口西湖边走走,这一带的风景还真不错。

    刘立杆瞪了他一眼,骂道:“有没有搞错,我们才是杭城人,还要你这个无锡佬来告诉我们,西湖哪里不错?走走,现在就走。”

    “不叫小昭他们一起去吗?”孟平问。

    “去哪里?我是说我们现在就回海南,马上上路。”

    孟平和张晨都吃了一惊,不知道刘立杆这是唱的哪一出,孟平和刘立杆说,我把张晨他们房间都开好了,晚上我们可以好好聚聚,明天再走。

    “聚什么聚,他又不是美女,你他妈的这么舍不得?”刘立杆骂道,“再说,七月份还要回来呢,我都答应人家了,对了,老孟你也逃不掉,走走,我们现在走,七月回来再聚。”

    不管孟平和张晨怎么劝说,刘立杆都坚持要走,还威胁说,孟平要是不走,他就自己先走了,孟平无奈,他和张晨说:

    “那张晨,我陪这王八蛋走吧,你和小昭住在这里。”

    张晨笑道:“你们都不在,我们还在这里干嘛,市场明天也开门了,厂里还有很多人。”

    “走走,我们先送他们回家,然后走。”刘立杆叫道。

    两辆车,离开了花港饭店,就到了三堡,把张晨和小昭送到家后,刘立杆坚持要抱抱张向北,这一次张向北在他怀里,没有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刘立杆呵呵笑着。

    他们上车走了,小昭抱着张向北,和张晨站在院门口,看着两辆车在前面路口,转弯消失,小昭叹了口气:

    “亲爱的,我怎么感觉,杆子哥是逃走的!”

    张晨猛然醒悟,可不是吗,刘立杆就是逃走的,他从永城逃到杭城,从杭城再逃到海城,向南向南,一刻也不肯逗留,他就是要逃得远远的,离永城越远越好。

    张晨也叹了口气。

0612 开工前一天

    张晨和小昭抱着张向北去了厂里,厂里一半的工人都回来了,只有彩娣他们这些路远的,还要过几天才到。

    今天还没正式开工,太阳又好,工人们就在院子里拉绳子,晒衣服晒被子,还有很多人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边晒着太阳,边吃着瓜子花生和各种家里带来的食物。

    小莉站在房间门口,看到他们,就跑了过来,把张向北抱了过去,叫道,看美女看美女,北北我们去和美女玩。

    张向北喜欢女孩子在厂里已经出了名,女孩子们也喜欢他,看到小莉抱着他过来,都站起来,抢起来要抱。

    张晨和小昭朝里面走去,看到赵志刚、赵志龙和老万,在裁房里一层层地铺布,赵志刚和张晨说,裁床要晚上才到,他们下午先裁两板,年前留下的裁片,都被那些工人做完,明天一点裁片都没有了。

    张晨点了点头,他和赵志刚说,你去统计一下有多少人到了,小昭准备了红包,已经到的人就先发掉。

    赵志刚说好,他让老万和赵志龙继续铺布,自己去统计人数了。

    张晨走到了展示厅里,意外地发现贺红梅坐在台子前画着,张晨奇道:“你怎么回来了?”

    “我初六就到了,急啊。”贺红梅说。

    张晨走过去看看,看到贺红梅在设计那电影剧本里的衣服,已经有两套设计出来,还很不错,看样子是用了心了。

    张晨把设计稿拿在手里看着,贺红梅怯怯地问:“过不过啊,师父?”

    张晨点点头说,过了,画得很不错。

    “真的,那有没有的赏?”贺红梅高兴地叫道。

    “你要赏什么?对了,要么去小昭那里领个红包?”张晨笑道。

    “我才不要,我还要给张向北红包呢。”贺红梅摇了摇头,“师父师父,听说你手艺不错,要么晚上来两个?”

    张晨说好,晚上食堂加菜。

    张晨走了出去,走到裁床里叫道,老万,我们去菜场买菜。

    赵志龙一听就知道,老板这是要亲自上阵了,他赶紧催老万:“快走快走,我另外去找人来帮忙。”

    工人们看到张晨跳上老万的三轮车出去,知道他这是要去菜场买菜,晚上食堂加菜,都开心了起来,有人叫道:

    “老板,多买一点。”

    还有一直留守在厂里的工人叫道:“我们都被老万喂瘦了!”

    其他的人大笑。

    张晨和老万,还真是买回了很多的菜,食堂的师傅和帮工也回来了,再加上其他人帮忙,算一算,竟可以搞十几样菜,赵志刚让大家把每个房间的桌子都拿出来,在院子里拼出了一长溜桌子,张晨又让老万去街上拉了酒和饮料回来,晚上干脆聚餐了。

    老万带着电工,从两边的宿舍里,接了三盏小太阳出来,把整个院子照得如同白昼。

    虽然二月初的夜晚还是寒风料峭,上来的菜,很快就被风吹冷了,但大家还是吃得其乐融融,他们在吃的时候,又不断地有工人回厂,马上加入进来,人越多,就越觉得气氛热烈,连风吹在脸上,也感觉没有那么的冷了。

    春节的气氛,在这个院子里,好像又回来了。

    张晨坐在小昭的右边,贺红梅坐在小昭左边,张晨想到了,他和小昭换了一个位子,和贺红梅坐到了一起。

    张晨和贺红梅说,有事情和她说。

    贺红梅举起筷子摇了摇,说:“师父等等,你让我先吃点菜,这菜太好吃了。”

    张晨笑骂道:“你吃就是,边吃边听我说,你吃菜还要用耳朵?”

    贺红梅点点头:“那你快说。”

    张晨就在边上,把孟平的想法,一步一步,详细地和贺红梅说了,说完问她,你觉得这样可不可行?

    “太行了!”贺红梅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她叫道:“简直就是天才,这么刁钻狠毒又有利可图的计划都想得出来,我们重庆第一个签。”

    “你不用和家里商量?”

    “这不是对我们有好处吗?有好处还要商量,你以为我家里人都是笨蛋?”

    张晨笑笑,被贺红梅这么一激,他也坐不住了,和小昭说,那我先去把协议写出来。

    小昭说好。

    贺红梅听到了,叫道:“快快,师父,机不可失,晚上就搞出来,悬梁刺股也搞出来,小昭姐要是舍不得刺,我来刺。”

    “好好吃你的,话这么多。”张晨骂道,贺红梅嘻嘻笑着。

    张晨去到了展示间,他还是习惯用铅笔和铅画纸,他取过了一整张的铅画纸,在上面写了起来,不一会,贺红梅走了进来,看到,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张晨骂道:“有这么好笑吗,没看到过人写字?”

    “看到过,不过今天见识了。”

    “见识什么?”

    “你是我见过的世界上最大的作家。”

    张晨停下了书写,看着她,不知道她在胡扯什么。

    “你看看你,在这么大的一张纸上写文章,不是最大的作家还是什么?”

    张晨听到,也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小昭走了进来,也是吓了一跳,贺红梅问,见识了吧,这么个人才。

    小昭笑道,见识了。

    张晨任她们取笑,管自己写着,写完了大半张铅画纸,总算是写完了,写完才发现,写在这么大的一张纸上,看起来太费劲了。

    贺红梅叫道,我有办法了,她把这张铅画纸,贴到了墙上,三个人像看画一样看着它,这才感觉舒服多了。

    “谁说我是最大的作家,那些写大字报的,不是都写在这么大的纸上吗?”张晨想起来了,叫道。

    “人家写大字报的,有用铅笔写的吗?”贺红梅问,“还有,有把字写得这么小的吗?”

    张晨被问得哑口无言。

    三个人把一大张的纸看完,看得头晕晕的,张晨问贺红梅和小昭,怎么样,有没有问题?

    小昭指了指贺红梅说:“我肯定没有问题,那天孟平说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好,这要问她,从客户那方面,她能不能接受。”

    贺红梅说:“从大的方面来说,这对我们也是有利的,一是保证了我们的货源,二来,如果我们发展了下面的代理商,对我们来说,也保证了基本的客户,还有就是,其实我们就是过了个桥,是用从下面收上来的钱,在做这事,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张晨和小昭都点点头,看样子孟平想到的问题,这贺红梅也想到了。

    “就是有一点,师父。”贺红梅说。

    “什么?”

    “就是专卖,店里面只能卖你们的货。”贺红梅说,“对我们做批发的来说,当然没有问题,我们重庆有一个档口,就全部在卖你们的东西,但对下面二三级代理商,也就是专卖店来说,你想过没有,他要全部卖你们的货,那要多少货?”

    张晨愣了一下,是啊,他觉得贺红梅说的有道理,这零售店和批发的档口,区别太大了,批发的档口,款式在精不在多,一个店里,最多有五六个款式就够了,一批货卖一段时间,换上一批,还是五六个款式。

    但对零售店来说,就远远不够了,一个店面,要能做出形象,这店面也不能小,按张晨写的协议,最小要在三十平方以上,这样一个店,最少也要有一百多个款式的衣服。

    “还有,对零售店来说,还需要品种齐全。”贺红梅继续说,“一个顾客,到了你店里,最好是在你这里买了衣服又买了裤子和裙子,把一身配齐,不能说在你这里买上身,再去其他地方配下身,而且,我们又是这么风格鲜明的衣服,她就是想配,其他店风格也不搭啊。”

    是啊,张晨和小昭,都觉得这确实是个问题。

    张晨看了看他们的展示厅,他说,我们这里有这么多的款式,大不了就把这些样衣都生产出来,这么多的款式,总够了吧?

    贺红梅也看了一下,她说款式是够了,但这样一来,面料就显得单调了,我们可以以棉麻为主,但也要有其他面料的衣服、特别是内衣搭配,总不能说是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是棉麻。

    “那还不简单,我们本来就有从台湾人那里进的面料在搭配啊。”

    张晨说完,自己马上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半亩田”,现在之所以特色鲜明,吸引人,就是自己这个品牌全部是棉麻面料,如果面料一杂,反倒会把自己的特色冲淡了,这也是他越来越少去蔡金祥那里进面料的原因。

    “其实有一个办法。”贺红梅说。

    “什么办法,快说。”小昭在边上,听得也急了。

    “我们不是还有一个‘昭美’商标,现在都已经不用了?”贺红梅说。

    “对啊,这和这事又有什么关系?”张晨问。

    “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半亩田’就保持原来的风格不变,只是把款式再丰富一下,其他所有搭配的衣服,都用‘昭美’商标?”

    张晨眼睛一亮,叫道:“你的意思是,我们有一个主品牌‘半亩田’,再加一个副品牌‘昭美’,两个品牌的服装互相搭配?”

    “对啊,这样不就解决了。”贺红梅点点头说。

    对啊,这样确实是都解决了,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这其实是回到了最初做灯芯条的时候,张晨出样时的想法,只是那时候没有品牌的意识,现在,用品牌就可以把两种互不搭界又互为补充,不是互为补充,而是一种配合另一种,一主一副,就这样把它们区割开来。

0613 三个臭皮匠

    “我现在不是站在重庆总代理的角度,而是站在最底下的,专卖店经销商的角度,比如我就是个准备在涪陵开专卖店的,毕竟所有的风险,最后都落在我这里,我的意愿高不高,想不想做,是不是就代表我们这整个的网络能不能扩张?”

    贺红梅毕竟不是一个新手,她的问题刁钻,但切中要害。

    确实是,这所有的一切看上去很完美,但到底完不完美,还是取决于最下面的那一层,有多少人有做你这个品牌专卖店的意愿,不管是自己公司还是各地的总代理,最终的目的是要发展他们。

    最底层的专卖店越多,你的根须才越发达,根须越发达,你才立得越稳,而要让根须发达,你就必须扎根在一片沃土,让每一条最细微的根须,都能够吸收到充足的养分。

    就拿肯德基来说,为什么越开越多,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愿意出很高昂的加盟费去加盟他们,就是因为他让每一家的加盟店都赚到了钱,而不是吸干他们,吸干他们,只会加速自己的死亡,利益均沾,才能够兴旺发达。

    “我们不是已经同意,代理权可以转让,这样,哪怕是加盟费,他们其实也没有什么损失吗?”小昭说。

    “姐姐,那只是理论上的,要是开这店赚不到钱,或者风险很高,还是说涪陵,整个涪陵都没有人愿意开,你就是想转让,又转让给谁去?没有人要转让,你这个代理权可以转让,还不是一句空话?”贺红梅问。

    小昭愣住了,她想,道理确实就是这么个道理。

    “也就是要让大家都想开。”张晨边想边说,“让大家都想开,这就有两条,第一条也是最重要的,当然是你的货要好卖,货不好卖,什么都是白搭,第二,就是要降低他们的风险,不是说所有的风险都是由他们来承担,但好处都是你拿,利益均沾,风险也要均担。”

    “对,你这样说,我很爱听,快快,你再说些我爱听的话来打动我。”贺红梅指着自己说,“我,我,我还是涪陵那个,正犹豫不决,要不要开你们的专卖店的那个人。”

    张晨和小昭都笑了起来,他们觉得贺红梅快进入那个角色了,这很有意思,她进入角色,自己也就要进入角色,去说服她。

    张晨问道:“你资金准备好了吗?”

    贺红梅点点头。

    “店面找好了吗?”

    “当然。”贺红梅说。

    “你原来做过服装吗?”

    贺红梅想了一下说:“等等等等,这里就有两种人,一种是原来做过服装,开过服装店的,他现在有了点钱,就想提升一下自己店面的档次,也不想再那么累,三四天就跑一趟重庆去进一次货,还要担心进得好不好,隔壁的服装店,会不会也进了一样的货。

    “还有一种,是没做过,但看别人开过服装店的,后面一种简单,只要我们的专卖店生意好,他在边上看着生意很好,就会想做,这里不行,已经有我们的专卖店了,我们不允许再开,他就会去别的地方开。等等哈锅锅,我想想。”

    贺红梅举起一只手,做了一个暂停的动作,张晨和小昭,都被她逗笑了,贺红梅自己也笑了起来。

    等了一会,张晨问:“想好了吗?”

    贺红梅清了一下嗓子说:“想好了,老板,我还是第一种吧,只要第一种人做起来,生意好,第二种人自己就会找上门来了。”

    张晨和小昭都点点头,张晨觉得,这家伙的脑子转得很快,又总是转对了方向。

    张晨问:“你以前卖过我们的服装吗?”

    贺红梅点点头:“卖过。”

    “好卖吗?”

    “那肯定是好卖的。”贺红梅跳了出来,不再是那个涪陵的了,她说:“要是不好卖,他一点兴趣也没有,打听都不会来打听,你们说对不对?”

    张晨和小昭点点头。

    “再来,接着来。”贺红梅招了招手,又回到了那个涪陵的:“卖过,老板,你们的服装还可以。”

    “你想不想卖更多。”张晨问,“你原来去进货,肯定是只能进到五六个款式对不对?其实我们公司,有两百多个款式,有两个品牌,你想不想店里都卖我们的货?”

    “两百多个款式,这么多,每一个都很好卖吗?”

    张晨想了一下,说:“当然,不然我们就不会设计出来。”

    “不行,这个理由不充分。”贺红梅摆了摆手说,“那些不好卖的款式,也是人设计出来的,你这话等于白说。”

    小昭和张晨都笑了,小昭说:“确实是白说,重来。”

    张晨想了一下说:“你要相信我们的目光,你卖过我们那么多的款式,都很好卖,说明什么,说明我们的目光准,能切中顾客的需求,还有就是,我们的服装版型好,穿上身好看,还不怎么挑人,我们工厂的管理也很到位,服装做工精致。”

    “这比前面强点,但还不够。”贺红梅叫道。

    “服装店开得好,不仅是服装本身要好,还要有一个好的环境,一个让人进来,就觉得别具一格,和其他店不一样的店面环境,这个,如果你有兴趣,我们有旗舰店可以参观,同时,我们也会为你免费提供装修方案。”

    “有点打动我了,加油加油。”

    “环境好,还要包括店里的软装……对不起,我扯到装修上去了,包括店里的道具,你看看,从模特到挂衣服的橱子柜子,每一件衣服的衣架,都是我们自己设计的,还有,店里面最重要的,是这衣服怎么出样和搭配,这些我们都会提供支持和帮助。”

    “嗯……帮助和支持够多了,我喜欢。”贺红梅说着,突然皱紧了眉头,她叫道:“哎呀,最关键的问题出来了!不行不行!”

    “什么问题?”张晨和小昭都被她吓了一跳。

    贺红梅看着他们问:“你说你们有两百多个款式,那我开你们的店,是不是两百多个款式都要进?”

    张晨想了想说:“也不一定,每一个地方还是有差别的,我们的服装是对全国的,但具体到每个地方,还是会有地方差异,你不需要全部进,可以选一部分,比如进一百多个款式。”

    贺红梅盯着张晨,目光有些咄咄逼人,她说:“说清楚,是我自己进,还是你们配,我自己进,肯定会按照我自己的意愿,如果这样,你前面说的搭配,你们觉得这件衣服配这条裙子好看,但是我看不上呢,我偏偏要配那条裤子,但实际配起来,效果很糟糕,怎么办?”

    张晨想了半天,他说,最好的办法,还是个人自己进货和配货结合起来。

    “对,那这样,我自己进的货卖不掉的话,我自认倒霉,如果你们给我配的货,卖不掉怎么办?服装不可能是说都能够卖掉的,这就是我说的最关键的。”

    贺红梅说着,确实把张晨和小昭也问住了,张晨的眉头也皱紧了,他离开那里,走过去把展示厅所有的灯光都打开,他在展示厅里走了一圈,回来看着贺红梅,问道:

    “要是我允许你换货呢?”

    “太好了!那我就没有风险了,我肯定愿意!”贺红梅叫道。

    “可是这样,风险都到我们这里来了!”小昭也叫道。

    “而且,如果这样的话,我肯定会大量地进货,超过我的销售能力进货,什么货都要进,反正可以换嘛,你们说不适合我的,我都要。”

    贺红梅说,这就马上又出来另一个实际的问题,如果大家都这样进货的话,就让原来有计划的生产,变成无序了,反正可以换,不要白不要,每个款式大家都会要,不好卖了,再换回去就是,风险就不是分担,而是厂家独自承担了。

    三个人又陷入了沉思,张晨继续在展示厅里走着,他想,按照利益均沾风险分担的原则,换货是最好的选择,这样客户对你配货就没有那么抵触。

    但如果这样,其实还有一个,就是你把客户根据自己当地的需求,主动选择的意愿降低了,他就等你给他配货,不行就换,不行就换,一直换到好卖的款式为止。

    方向对,但又要控制住自己的风险,还要调动经销商的主观能动性,张晨觉得——

    “按比例,百分之二十的换货率。”张晨和贺红梅说。

    贺红梅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百分之二十的换货率是合适的,这样,客户他怕超出这个范围,他也会想办法控制货,同时积极地去销售每一个款式,进货的时候也一样,他自己会挑货,但因为有这百分之二十的换货率,他也会接受我们的建议,接受一部分的配货,只要我们能说服他们,为什么要这么配就可以。”

    “我接受,我觉得这个换货率可以接受。”贺红梅说,“做服装,就没听说过可以换货的,光这一条,我觉得就够吸引人的了,还有,换货要控制时间,所有货品,换货周期是二十天,一件衣服,在他那里好不好卖,二十天肯定看出来了。”

    张晨点点头:“但对我们来说,货品调配的空间就大了,很多款式,只要互相调配就可以,不需要过量生产,这个不错。”

    贺红梅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她问:“这个换货率跨季吗?”

    这又碰到了服装的一个实际问题,服装都是季节性很强的产品,如果跨季,这百分之二十,就都变成厂家的库存,如果不跨季,最后就变成了商家的库存。

    “跨季百分之十。”张晨想了想后说,“这样他们要换季的时候,就会小心一些,减低大家的风险,同时,我们还可以配上,比如在季末实行打折促销活动,这样就可以把实际的换货率降下来。”

    “可以,我觉得这样可以,师父。”贺红梅表示赞同。

    “但是这样,我们的风险是不是很大了,而且会很麻烦,这百分之十和百分之二十怎么计算?每一个款式吗?光算就要算死人了。”小昭说。

    “不用,按进货额计算就可以,这样就简单了。”张晨说。

    “可是,我还是觉得,我们的风险很大。”小昭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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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7100/ 第一时间欣赏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作者:眉师娘所写的《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为转载作品,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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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介绍:
这是一代人的故事。几个小人物,为了生存和理想,他们走南闯北,挣扎、奋斗,像荒草那样野蛮而又倔强地生长,他们不够“精致”,但足够的生猛,他们不够“优雅”,但有足够的韧性,没有可以继承的显赫和财富,他们就自己创造属于自己的显赫和财富,没有传奇,他们就书写自己的传奇……就是这样一些小人物的沉浮,汇聚成了我们大时代的奔腾年代。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