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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文阅读

作者:眉师娘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txt下载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718 我个人不反对

    谭淑珍离开了工行,先去了父母家里,把自己准备调去工行的事情,和父母亲说了,老谭听完了谭淑珍的话,一直沉默着,谭师母一听就开心起来,叫道:

    “真是太好了,工商银行,多少人想进都进不去,珍珍,你可不要糊涂,什么都不用想,马上调动,错过这个机会,你后悔都来不及。”

    谭淑珍说,我已经想好要调过去了,也答应了人家行长,现在就是,担心局里会不同意。

    “由不得他们不同意,局里要是哪个不同意,珍珍,我豁出去这张老脸,也要去问问他们,你们凭什么不同意,要说卖命,你也给剧团卖了快二十年了,得到了什么,他们要是不同意,好啊,就让他们在局里,给你安排个好位子。”谭师母叫道。

    老谭在边上啧了一声,谭师母看了看老谭,骂道:

    “你个老糊涂,不要啰里啰嗦,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这剧团已经不是你那个时候的剧团了,别以为还天天都有鲜花和掌声,再这样下去,我看除了西北风,屁都不会有,你好好为女儿想想。”

    老谭终于忍不住了,叫道:“谁啰嗦了,我坐在这里说什么了吗?我一句话都没有说,都是你一个人,喋噗喋噗在说。”

    “你嘴上没说,但是你心里在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九九,又想扯什么演戏是一辈子的啦,国家兴婺剧一定会兴啦,现在不是唱高调的时候。”

    谭师母骂骂咧咧的,谭淑珍在心里暗笑,觉得这到了关键的时候,还是老娘靠得牢。

    “你有没有和老贵说?”谭师母问。

    谭淑珍摇了摇头:“我还没回去呢,银行出来就到这了。”

    “不行,老贵也是和你老子一样的脾性,人爬到头上拉屎,也不敢吭一声的人,我一定要和他交待清楚。”

    谭师母说着,就走过去拿起电话,拨通了婺剧团的办公室,电话里是冯老贵,谭师母说:“你马上到家里来,珍珍在这里。”

    过了十几分钟,冯老贵到了,一进来就觉得房间里气氛不对,肯定是有什么事发生,他看看老谭,老谭铁青着脸,坐在那里,头扭向一边,看看谭淑珍,谭淑珍拿着奶瓶,正专心致志地在喂女儿吃奶,没有理他的意思。

    冯老贵只能问谭师母:“妈,你打电话叫我过来,有什么急事?”

    “珍珍要调去工商银行,这事,你去帮她和局里说。”谭师母说。

    “调工商银行?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冯老贵问。

    “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吗,这里也是刚刚才定下来,所以打电话叫你过来,听听你的意见。”

    “我的意见?”冯老贵踌躇着,过了一会才嘀咕道:“我觉得不太好吧,我在办公室里,天天劝人家要安心剧团的工作,可结果自己的老婆是第一个走的,这以后……”

    “安心什么工作?剧团里的人一个都不走,你有什么工作给人家做,你是有戏给人家排还是有演出给人家。”谭淑珍没好气地说,“你坐在办公室里,和人说这些话,亏不亏心,你以为你是为人家好?你这是在害人家。”

    “我怎么害人家了?”冯老贵争辩说。

    “你自己天天没事,守着一个破办公室,你想让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就烂在那个破剧团里,对吗?”谭淑珍骂道。

    “放屁!”老谭猛地一拍沙发的扶手,骂道:“你开口一个破剧团,闭口一个破剧团,谭淑珍,你别忘了,你今天的一切,都是这破剧团给你的!”

    老谭大声吼着,谭淑珍手里的女儿吓了一跳,被奶呛到了,脸胀得通红,大声地哭着,谭淑珍赶紧站起来,把她竖直抱着,哄着拍着她的背部,走了开去。

    谭师母气得用手指点着老谭,老谭重重地哼了一声。

    谭师母想跟去看看外孙女的情况,走了两步,看到谭淑珍回去了自己房间,谭师母站住了,她走回来坐下,放缓了语气和冯老贵说:

    “我们不要说那些有的没的,你就告诉我,这剧团还好不好得起来?”

    冯老贵看了看她,又看看老谭,不吭声。

    谭师母继续说:“也不是我喜欢干预你们小两口的事,这剧团要是好的起来,那我什么话也不说,让珍珍继续留在团里,继续去那个什么,振兴婺剧,这里都是自己家里人,老贵,你老实告诉我,你心里有没有底?说真话,不要自己骗自己。”

    冯老贵欲言又止,最后摇了摇头。

    “那你呢,你这个老婺剧,老谭,谭老师,你心里有底吗?”谭师母接着问老谭,老谭还是哼了一声。

    “你们都说不出口是吧,心里都没底是吧?你们没底,我心里有底,什么底,就是这婺剧团,迟早也是和越剧团一个下场,可能不是今年,也不是明年,让你们再拖个几年好了,到那时候,好,一纸文件,解散,你们怎么办?”

    谭师母盯着冯老贵,冯老贵低下了头,谭师母继续说:

    “到那个时候,你们两个,年纪么三十多了,要文凭没有文凭,要技术没有技术,就和越剧团的那些人一样,你们还能干什么,能找到什么样的工作?

    “就是你们自己觉得苦点无所谓,那小孩怎么办,她要上学,每天要吃饭,要交学费要买衣服,你们连工作都没有了,到哪里去拿这个钱,不是我说话难听,文化局的那些人,是没有心的,用到你们的时候像牛一样用,用不到了,抹布一样丢。

    “你们看看,这都多少年了,越剧团还有多少人,天天不是跑文化局,就是跑县政府,你们以为他们喜欢那样吗?你们要脸,他们当年,哪个不是和你们一样要脸,这都是逼的,老贵,你想你们有一天也这样吗?你们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孩子想吧?

    “现在珍珍有这么好一个机会,能够去工商银行,你以为这样的机会天天会有?做梦,这机会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你们两个,但凡有一个有个稳定的工作,每个月按时能拿到工资,那剧团就是被水冲了,被火烧了,你们的日子还过得下去。

    “要是两个人都绑在那一棵树上,这日子还怎么过?还真会像老话说的,两个人在一棵树上吊死,不对,不是两个人,是你们一家三口,都会在一棵树上吊死。”

    谭师母说完,老谭叹了口气,他和冯老贵说:“老贵,你妈说的有道理,就当是为孩子着想,就让珍珍调吧。”

    冯老贵“嗯”了一声,点点头:“好吧,我下午去找下丁局长。”

    “这就对了!”谭师母拍了下手,站起来说:“我去做饭,怎么说,这也是件高兴的事,我们中午先庆祝一下。”

    谭淑珍和冯老贵吃完了中饭,又坐一会,到了下午一点半,两个人站了起来,破天荒地,第一次同出同进,下了楼,谭淑珍还坐在了冯老贵的自行车后面,用手挽着了他的腰。

    两个人到了文化大楼,停好车,一起走进去,一起上楼,到了二楼,谭淑珍和冯老贵说,我在施老师这里。

    冯老贵“嗯”了一声。

    谭淑珍走进了施老师的办公室,施老师看到她就笑了起来,和她说,我在这楼上看到了,又拿了一个第一名。

    谭淑珍笑笑,摆了摆手,意思是这种比赛,不足一提。

    开始练声之前,谭淑珍把上午去银行的事情和施老师说了,施老师静静地听她说完,舒了口气,和她说:

    “珍珍,其实我一直在给你留意,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单位,可惜你也知道,老师没多大的能耐,帮不上什么忙,那剧团会怎么样,文化系统的哪个不心知肚明?嘴上不说,还都在骗人骗己,依我看,能早一点出来,就是早一天解脱。

    “现在有这么个机会,我真为你高兴,那工商银行,对职工业余参加这些比赛和活动,一直都很支持,从来不会在时间上请假上卡人,你去比赛,他们还都会算你出勤。

    “而且,他们系统每年也都会有比赛,凭你的实力,你肯定能为他们争个省冠军市冠军回来,哈哈,到时候这毛行长就知道你物超所值,你在单位里的日子,不要太好过。”

    施老师说着,眉头皱了起来,她问:“局里知道这事吗?”

    谭淑珍摇了摇头,她说:“老贵现在去找丁局长了。”

    ……

    冯老贵走进丁百苟的办公室,丁百苟见是他,略吃了一惊,这冯老贵可是轻易不会到局里来的,难道团里出了什么事?

    从剧团重新被放养之后,徐建梅每天就和丁百苟嘁嘁喳喳,今天说这些人在发牢骚,明天说那些人要到局里来兴师问罪,搞得那婺剧团,在丁百苟看来,就像一个火药桶,随时都会爆炸,弄得他心神不宁的。

    丁百苟站了起来,请冯老贵去沙发那里坐,给他端来了一杯水,坐下来后问道:“团里有什么事吗?”

    冯老贵摇了摇头说:“团里没事,是我自己有事找丁局长帮忙。”

    丁百苟暗暗松了口气,团里没事就好,他看着冯老贵,下巴抬了抬说:“老贵,有什么事,你说就是。”

    冯老贵就和他说了谭淑珍想调走的事,丁百苟一听,心里大喜,谭淑珍如果调走,那徐建梅,就一劳永逸地成为婺剧团的台柱子,他们也不用再担心有人议论说几次挤掉谭淑珍,都是他们筹划好的阴谋,他们可以进行他们的结婚计划了。

    毕竟,他和徐建梅相差二十几岁,他也怕煮熟的鸭子会飞。

    丁百苟不动声色,沉缓地点了点头,问道:“这是准备调去哪里?”

    “工商银行。”

    “不错,好单位。”

    “单位是不错,但是,丁局长……”

    丁百苟伸出手,在冯老贵的手背上拍了拍,亲切地和他说:

    “老贵,按理说,我作为文化局的副局长,婺剧团的团长,我不该说这样的话,但是,这人心都是肉长的,你们两个都在剧团,说实话,也真是为难你们了,谭淑珍对剧团虽然重要,但她现在有个这么好的去处,我要是拦着不让她去,这种事,我丁百苟做不出来。”

    冯老贵心头一宽,赶紧说:“谢谢丁局长。”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意见,我个人是肯定不反对,但毕竟,我上面还有局长。”

    冯老贵刚放松的心又是一沉。

    “这样,老贵,你在这里坐一会,我现在就到局长那里,帮助你们争取一下。”

    “好好,谢谢丁局长!”

0719 沈琳琳的克星

    丁百苟走到了走廊另外一头的局长办公室,把事情和局长说了,局长说,谭淑珍要调走?那剧团怎么办?

    “剧团现在,不是也没有什么任务嘛。”丁百苟说。

    “那明年的艺术节呢,县里面可是定下来了,明年还要举办第二届永城之夏艺术节。”

    “局长,你忘了,今年谭淑珍就没有参加剧团的演出。”

    “噢,你看看,我还真把这事忘了。”局长看着丁百苟,笑道:“老丁,这剧团我不太熟悉,你说,这谭淑珍走了,那个徐,徐什么的,真的可以挑大梁?”

    “没问题,这不,连这次赴京演出,谭淑珍不也是没有参加。”

    局长点了点头,丁百苟追了一句:“我是担心……”

    “你担心什么?”

    “这谭淑珍,现在的心思已经不在剧团了,她的心思都在要参加明年省里的‘衢化杯’,文化馆这边还指望着她呢,我们要是强留的话,我就怕到时候人留不住,还把文化馆的事情给砸了。

    “我可是听说,杭城有好几个单位都想挖她,她只要我们这里一辞,人家那里就招进去,人就去杭城了,和我们永城,再没有什么关系,这调去工行,人好歹还在永城,文化馆也还能叫得动她。

    “还有,我们要是强留着不放,谭淑珍一气又辞了职,那老谭和他那老太婆,肯定会来找我们,这老谭,怎么说在全省文化系统,还是有些名气的,他去杭城,省厅的钱厅长,都要请他吃饭。”

    “还有这事?”局长问。

    “是啊,他们一起共过事,钱厅长写的那个婺剧《西施泪》,第一个范蠡就是老谭演的。”

    “原来如此。”局长点了点头,“那就好合好散,同意她调走。”

    丁百苟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局长又把他叫住,和他说:“那个老丁,这事办完了,你帮我约下老谭,我请他吃饭。”

    丁百苟点点头说好,我来安排。

    ……

    谭淑珍很顺利地调去了工商银行,她的办公室,就在毛行长的隔壁,这里原来是毛行长的一个小会客室,因为谭淑珍来了,就腾出来,改为了她的办公室,谭淑珍的头衔是行长助理兼工会副主席。

    谭淑珍感觉到很歉意,和毛行长说,对不起,把你的地方都占去了。

    毛行长笑道,应该的,这些人原来来了,都要我自己接待,现在你来了,我把这些人都交给了你,这地方当然也要给你。

    谭淑珍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朝四周看看,这银行到底是财大气粗,这办公室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崭新的,连抽屉里的订书机都是新的,订书针也是整盒没有开封的,更别说桌上的电话和台历,包括窗户上的窗帘。

    自己的这个办公室,比自己去过的所有办公室都漂亮,文化馆的施老师的办公室不用说了,就是总工会的副主席汤司令,文化局局长的办公室,也没有自己的漂亮。

    谭淑珍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

    工商银行的一楼是营业大厅,穿过营业大厅,才是办公区域,谭淑珍的办公室在二楼,她中午回家吃过饭,再来上班,经过营业大厅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叫她“珍珍”,转过头去,看到原来是沈琳琳。

    谭淑珍惊奇到:“琳琳,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上班啊。”

    沈琳琳说,谭淑珍这才发现,沈琳琳的打扮和晚上完全不一样,长袖的白衬衫,蓝裤子,胸前还有一个工号牌,双手还戴着袖套,和营业柜台里的其他银行工作人员是一样的,在一起这么久,谭淑珍今天才知道,原来沈琳琳是在银行上班。

    “你怎么会在这里?”沈琳琳反问道。

    “我也上班啊。”谭淑珍朝营业大厅的后面指了指,沈琳琳吃了一惊,睁大了眼睛。

    “原来,他们说的那个行长助理就是你?”

    谭淑珍笑着点了点头,她说走,到我办公室去坐坐。

    沈琳琳摇了摇头,说当班呢,走不开。

    她说着的时候,朝营业柜台里面指了指,看样子她是在柜面里面上班。

    谭淑珍说好,那你有空的时候来找我,我在二楼,就毛行长隔壁。

    沈琳琳点了点头。

    谭淑珍和沈琳琳说了再会哦,朝后面走去,沈琳琳站在那里,看着谭淑珍的背影,那是连死的心都有,谭淑珍啊谭淑珍,你是我的克星吗,我在哪里,你就要跟着我去哪里压着我,我是上辈子欠你的还是得罪你了?

    沈琳琳站在那里,感觉心里一片的灰暗,前途也一片的灰暗,谭淑珍来了,自己在行里,那仅有的一点发光点和骄傲的资本也没有了。

    单位的年终总结,在丰富职工业余生活那一节里,再也不会有“本单位职工沈琳琳,在杭城市‘三江杯青年歌手大奖赛’中,脱颖而出,喜夺优胜奖。”这样的话了,要有,也是谭淑珍的,不是优胜奖,而是一等奖。

    沈琳琳在单位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她还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什么时候,自己因为唱歌的特长,能从前面营业部的柜面,调到后面的工会去,行长和自己的几次谈话里,也都有这样的意思表露出来,现在,据说谭淑珍不仅是行长助理,还兼了工会的副主席。

    一桌子的菜都你一个人端走了,连汤也没有剩下,谭淑珍你好狠啊,沈琳琳甚至觉得,谭淑珍是不是故意要调到行里来的,这个笑面虎,她们前天晚上还一起在歌舞厅演出,你怎么一点消息也不透露?

    谭淑珍走回到办公室,坐下来,也在想着沈琳琳的事,她心里有些奇怪,为什么和沈琳琳认识这么久,自己都不知道她是在银行上班的,她们两次去杭城参赛,还住在一个房间,在一起的时候,她们互相也客客气气的,但中间好像总是隔了一层。

    她们两个,认识了这么久,但其实是两个熟悉的陌生人。

    她好像从来也没有想和要,更深入地去了解沈琳琳的**,而沈琳琳呢,对她总是有那么一种骨子里的不友好,还有嫉妒,要是谭淑珍连这个都感觉不出来,那她就真是傻瓜。

    谭淑珍自己可能不知道,她有时刻意地去表示友好,那是有一种大人不和小孩计较的味道,甚至有一种居高临下、施舍的意思,就是你奈我不得,好吧,我暂且放过你的意思,这是某一种形式的鄙视,甚至比怒目圆睁更伤人。

    怒目圆睁,人家还可以咆哮回来,你这种含着笑意的鄙视,让人怒不得骂不得,但又如鲠在喉,气得半死,还只能在心里气。

    谭淑珍也想到了,为什么施老师会对工商银行这么熟悉,知道他们对职工业余参加这些比赛和活动,一直都很支持,从来不会在时间上请假上卡人,你去比赛,他们还都会算你出勤。

    他们肯定是一直这样对沈琳琳的。

    不管怎样,谭淑珍都算是正式成为了工商银行的一员,而且一进来,就变成了银行的中层干部。

    下了班,谭淑珍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去了新华书店,那里有一个柜台卖的都是自学考试的书。

    书店的营业员雪君是认识谭淑珍的,她家也住在文化系统的宿舍院子里,她自己也在参加自学考试,所以对自学考试很了解,谭淑珍就向她请教,谭淑珍来的路上,本来是想考财会的。

    但雪君分析给谭淑珍听,和她说,你毕竟不是到银行柜台里,没必要考财会的,按你现在这个情况,我觉得你可以和我一样,考汉语言文学专业,这个也是最多人考的,因为这个学好了,你的写作能力会增加,在办公室,不就是需要写写弄弄吗?

    谭淑珍觉得有道理,就让雪君给她拿了汉语言文学专业的教科书,她看到其中的一本《古代汉语》,里面全部都是繁体字,谭淑珍连蒙带猜,连半页也没有看下来,她顿时觉得气馁。

    谭淑珍从小进了剧团的学员班,学员班也会教文化课,但那文化课,所有课都是一个老师教的,语文也就是教会你识字,能读书看报看剧本,而数学,最高程度就加减乘除的四则运算。

    谭淑珍的实际文化程度,也就刚刚脱离文盲的阶段,最多小学四五年级的程度,哪里会认识什么繁体字,知道什么古代汉语,所有的“曰”,她都是当“日”认的。

    雪君说,那就这样,你干脆学企业管理,企业管理不用学《古代汉语》,你现在坐办公室了,干的不就是企业管理的工作,学了企业管理,对你的工作也有提高。

    谭淑珍听了也有道理,雪君把企业管理的一套教材,拿给了谭淑珍看,谭淑珍看了,里面说的那些,她也都不懂,但谭淑珍心想,你学习不就是为了要把不懂的变成懂吗,只要是学习,就哪里会有简单的,谭淑珍决定,定下来了,就学企业管理。

    雪君和她说,自学考试,一年可以报两次名,上半年是五月,下半年是十一月,一次,每个专业最多报四门课,上半年报名的,考试在下半年,下半年报名的,考试在明年的五月,她下半年也会去报名,到时候会来叫谭淑珍,一起去县教委报名。

    雪君建议谭淑珍和她一样,一次报两门,这样学习的时间才会有保证。

    谭淑珍心里算了算,一次两门,一年四门,全部的十六门课,就是每次每门都及格,那还不是要四年?

    她想尽早拿到这大专的文凭,怎么等得了四年,还是应该一次考四门,一年考八门,这样两年才能把十六门课考完,即使有不及格的,再补考一年,这样三年总可以拿下了?

    “你疯了,珍珍?”雪君叫道,“一年考八门,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时间?”

    “时间挤挤总是会有的,再说,考不及格不是可以补考吗,怕什么。”谭淑珍笑道。

    好吧,随你。

    雪君给谭淑珍拿了四门课的教材和参考资料,这些书都很贵,算了一下,需要三十八块多钱,谭淑珍没带这么多的钱,雪君说没事,你先拿去,不够的部分我先给你垫了。

0720 原来还是大师兄9

    谭淑珍提着那一袋书回到家,冯老贵正在走廊里的煤气灶上做菜,看到谭淑珍回来,点了点头:“回来了?”

    谭淑珍“嗯”了一声,笑笑,走进房间,正在房间里一个人走来走去,追着自己影子玩的女儿,看到她就叫妈妈妈妈,朝她跑了过来,双手张开着。

    谭淑珍赶紧把那袋书放在床上,走过去抱起女儿,用手试试下面的开裆裤,还是干的,没拉上去,谭淑珍在她的脸上蹭着亲着,嘴里叫道,香香香香。

    女儿咯咯地笑着。

    冯老贵把炒好的菜在桌上摆好,谭淑珍看到,有自己和女儿喜欢吃的红烧肉,知道今天是自己第一天上班,冯老贵有庆祝一下的意思,谭淑珍禁不住笑了一下。

    冯老贵走过去床边,看看那一堆的书,问道,这么多书,你买的?

    谭淑珍说是。

    冯老贵搬了一张椅子过来,这椅子,是他请香香的老公帮助做的,椅脚特别高,一圈的围栏前面,还有一根可以开合的横档,横档上还有一个小桌板,女儿不等他抱,就自己爬了上去,坐好,冯老贵和谭淑珍都笑了,谭淑珍把横档放下,扣好,这样女儿就不会滑下来。

    冯老贵走去柜子那里,拿过奶瓶,给女儿泡好了牛奶,走回来的时候,一只手拿着奶瓶,一只手拿着一罐椰子汁,和谭淑珍说,吃饭了。

    冯老贵把奶瓶放在小桌板上,女儿一把抓过去,就吮吸起来。

    冯老贵又拿来小碗和勺子,放在小桌板上,女儿一边吃奶,一边盯着谭淑珍,谭淑珍赶紧挟了一块红烧肉,用嘴咬成一小块一小块,放进女儿的碗里,女儿马上放下奶瓶,用勺子去挖肉吃。

    吃饭的方桌,一边靠墙,他们一家三口,就一人占据了其他的一边。

    冯老贵把椰子汁的拉环拉开,摆到了谭淑珍面前,谭淑珍说,你也喝点,冯老贵说,我就不喝了。

    但看看谭淑珍看着自己的目光,是热切的,他就笑笑,站起来说,那好,我也喝一杯。

    结婚以后,这个以前滴酒不沾的冯老贵,偶尔也会喝一点白酒。

    冯老贵坐下来,倒满酒,谭淑珍已经举起了椰子汁,两个人碰了碰,女儿马上不高兴了,两个人赶紧和她的奶瓶碰了碰,女儿笑了起来。

    “今天上班怎么样?”冯老贵问。

    “很好,看什么都是新鲜的,还有,你知不知道那个和我一起去杭城比赛的沈琳琳?”

    “一起在歌舞厅唱歌那个?”

    “对,没想到她原来也在工商银行上班。”

    “这么巧?”

    “是啊,她今天叫我我才知道。”

    “那个,今天局长和丁副局长把我叫局里去了。”冯老贵说。

    “怎么,他们后悔让我调走了?”

    “不是,是和我说,局里面已经决定,丁局长不再兼任婺剧团的团长,让我来担任团长。”

    “真的?太好了,老贵!”谭淑珍叫道,她旋即想到,就是当团长又有什么用,这剧团还不是老样子,但她知道,冯老贵嘴上没说,但这其实是他一直想要的。

    谭淑珍举起了椰子汁,和冯老贵说,来,庆祝一下。

    三个人碰了碰杯。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其实是丁百苟去向局长竭力要求的,自己如果还兼着剧团的团长,他怎么和团员徐建梅去结婚?

    他急需把自己撇得和剧团一点关系也没有,那样他们结婚,虽然还免不了有人说闲话,但那闲话,肯定都会集中在他和徐建梅的年龄差距上。

    那些说闲话的男人,自己心里,说不到还在羡慕他呢,这闲话,要是放到了文人骚客身上,就是佳话,丁百苟虽然算不上文人骚客,也没有苏东坡那样的朋友,会送他“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这样的诗。

    但男人在这方面被人闲话和嫉妒,不会不高兴,心里反而会有些自得,别人也不会认为,这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就是领导们看到丁百苟,大概也只会笑着问他:“老丁,你最近身体好吗?”

    丁百苟和局长说,现在剧团也稳定了,冯老贵当副团长,也当了几年了,完全有能力独立挑担子,这剧团团长的职务,还是让他来当吧。

    丁百苟见局长还在犹豫,就说,这冯老贵是老谭的女婿,他当了团长后,老谭肯定会大力协助他,有老谭帮助,说不定省厅的很多政策和扶持措施,就会向我们永城倾斜。

    局长想想有道理,这剧团换个团长这种小事,也不用再和班子其他成员商量,他们两个,就把这事定下来了,马上把冯老贵叫了过去。

    谭淑珍指了指床上的那一袋子书,和冯老贵说:“老贵,我和你商量一个事情。”

    “你说。”

    “我现在到银行上班了,那银行里,就是下面柜台里的柜员,文化程度最低也是高中毕业,我这行长助理,还要管着他们,可我自己什么也不懂,别说高中,我们连个小学文凭也没有,我就想,要去参加自学考试,拿个大专文凭。”

    谭淑珍说着的时候,冯老贵不停地点头,谭淑珍继续说:

    “老贵,你知道我基础差,底子薄,肯定要比人家更努力才行,你可一定要支持我,这以后,不管是家里还是女儿,肯定是要你多照顾一些。”

    “好,我支持你,照理说,我这当团长了,像你说的,小学文凭也没有,也不太像话,但我们家,也不能说两个人都去学习,我的没那么急,先等你考出来,等你考出来了,我也去考。”冯老贵说。

    “真的老贵?我还不知道,你还会有这样的想法。”

    “你是不是觉得,我冯老贵就没有一颗努力上进的心?”

    “没有没有。”谭淑珍看着冯老贵笑着,笑声里有些妩媚。

    这一天晚上,冯老贵发现,这谭淑珍,怎么有点不像谭淑珍了,倒好像是徐建梅,谭淑珍也第一次觉得,原来在冯老贵这里,也是可以找回和刘立杆的,那种已经久远的感觉。

    谭淑珍要上班,要练声,还要学习,还要去歌舞厅唱歌,谭淑珍变得很忙。

    谭淑珍现在去歌舞厅唱歌,冯老贵也没有那么反感了,毕竟,每天拿回来的补贴是实实在在的,他们家要改善生活,女儿要买奶粉,都少不了这钱,何况谭淑珍现在每天晚上,几乎歌舞厅一结束,就往家里赶,身上也再没有什么酒气。

    谭淑珍去找施老师商量,施老师出了一个主意,反正每天晚上在歌舞厅,谭淑珍都是后半场上场,前半场由沈琳琳顶着,她们干脆,把原来下午的练习改到晚上七点到九点,这个时间,楼上就让一点乌负责,每晚九点,她们才离开办公室上楼。

    谭淑珍每天的时间变成,早上六点半起来吊嗓子,冯老贵也不去剧团了,而是在家里做早饭,七点半他们一起吃早饭,吃完早饭,两个人抱着女儿一起出门,到了婺剧团的高磡底下,两个人分手,冯老贵抱着女儿去剧团,谭淑珍走路去银行上班。

    谭淑珍不会骑车,但好在永城很小,她就是走路,十几分钟也走到银行了,到了行里,把毛行长的办公室卫生搞搞,自己办公室的卫生搞搞,去下面食堂打来开水,一壶放在毛行长的办公室,一壶拿回自己的办公室,坐下来,时间正好八点半,这是他们的上班时间。

    毛行长从她的办公室外面走过,总会抬起手朝里面打个招呼,谭淑珍会笑吟吟地叫着,行长好!

    中午,谭淑珍就不回家吃饭,有客人的时候,她陪客人吃饭,没客人的时候,食堂给毛行长送饭时,都会给她也送一份,两个人在毛行长办公室的茶几上吃完饭,谭淑珍把碗筷收了送去下面食堂,回到办公室,关上门,在沙发上午睡一会。

    这时候其他的办公室里,没有回家的人,大家都在午睡。

    一点二十醒来,去洗手间洗个脸,继续上下午班,银行五点下班,谭淑珍总会在办公室,看书看到五点半,这才回家,回到家的时候,冯老贵已经把饭菜做好,一家人吃完饭,谭淑珍陪女儿玩,冯老贵去洗碗筷,洗完碗筷,两个人说一会话,谭淑珍就要起来,去文化馆。

    唯一会打破她这个生活规律的就是,银行里来了客人,需要她陪着一起吃晚餐,谭淑珍就会先打冯老贵的电话,再打施老师的电话,一个是通知不回家吃饭了,另外一个是请假,说是要晚点去。

    让谭淑珍感到最遗憾的就是,每天总感觉学习的时间不够,而这学习,不学的时候好像也没怎么样,学了,反倒好像越学就越觉得自己的无知,疑问就越多,也不知道问谁去。

    这自学考试,又没有老师的,她只能跑去新华书店问雪君,可雪君考的是汉语言文学专业,和她的企业管理不搭界,她问的问题,很多雪君也不懂。

    谭淑珍的包里装着书,每天上班也带去,坐在办公室里没事的时候,就拿出来学,有一次毛行长突然走了进来,谭淑珍赶紧想把书藏起来,却来不及了,只能尴尬地朝毛行长笑笑,把书封面朝下扣在桌上。

    毛行长笑道:“这么神秘,在看什么?雪米莉的小说?”

    谭淑珍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毛行长走过来,拿起桌上的书看看,问道:“你在参加自学考试?”

    谭淑珍“嗯”了一声,毛行长说:“在办公室,你就放心大胆地看,我们行里,是鼓励大家利用工作的间隙,看书学习的,这是要求进步嘛,对了,考试前几天,还会给你们五天的假,让你们安心在家备考。”

    “这么好?”谭淑珍欣喜道,“谢谢行长。”

    毛行长把书放下,看着谭淑珍笑道:“你大概不知道,我也是参加过自考的,我们这虽然叫没有围墙的大学,但算起来,我还是你的学长。”

    “真的,行长你是学什么专业的?”

    毛行长用手指笃了笃桌上的书:“和你一样,企业管理,怎么样,可以当你师兄了吧?”

    “可以可以,那我以后有很多不懂的地方,是不是可以向行长请教了?”

    毛行长笑道:“向行长不行,向师兄可以。”

    谭淑珍也笑了:“那我就向师兄请教。”

    毛行长今年四十,十八岁进永城工商银行,从临柜的柜员,一直做到信贷员、信贷科长,通过自学考试,拿到大专文凭以后,就符合了从中央到地方,鼓励干部要革命化、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的四化要求,三十七岁的他,就被提拔为永城县工商银行的行长。

    很多人说,毛行长被提拔还有一个原因,那是因为他的夫人,是永城县常务副县长的女儿,也在他们工行工作,两个人曾经是信贷科的同事,现在不在一幢楼里了,她去了工行的文化广场分理处,当了主任。

0721 就那么些事

    真上了一段时间的班以后,谭淑珍感觉自己上下班的时候是颠倒的,下班的时候很忙,几乎一刻不停地转,很少有时间学习,而上班时,反倒是大部分时间,都在学习。

    银行里并没像毛行长当初和谭淑珍表述的那样,每天都有很多的迎来送往,特别是上级省市银行和兄弟县行。

    这些人来的时候,几乎是集中一起来的,那就是法定的节假日,他们会组织单位的人来永城旅游,有时一来就来好几拨,需要谭淑珍去旅游公司租大巴,平时来的并不多。

    就是省市银行的领导下来检查,也基本是上午来,下午就回去了,很少会在永城过夜。

    真正往来比较多的,反倒是永城本地的。

    永城地方不大,但各种关系很复杂,像新安江水电站、还有一些省属、部署的企业,按照级别,都和永城县政府的级别是一样的,有些还比永城县高。

    连江对面的安徽林办,当初是安徽省林业厅派驻在这里的,原来是负责经营,从上游顺新安江放下来的那一批批扎成捆的木排,现在因为水电站的阻隔,从上游来的木头早没有了,但这个单位还一直留在这里,它的级别,也是县处级。

    最主要的是这些单位原来的领导,出去了有成为杭城市副市长的,冶金部的司局长的,还有成为高官的,这就让永城的各种关系盘根错节,变得很复杂,这些单位,很多根本就不把当地的县委县政府放在眼里。

    但你关系再复杂,资金往来还是要通过永城的银行,永城工行,又是永城当地最大的银行,他们不可能和地方政府一样,各管一块,或者相看两不厌。

    那时的银行也没有完全脱离地方政府而归属上级省市行,特别是人事权还在地方,这搞得他们银行,地方和各种归属的单位,都有业务往来,什么山头和码头都要拜。

    加上这些单位,钱都是上面划拨的,基本不差钱,他们求到银行的地方少,反过来银行求到他们的地方多,那时上级行和地方政府,有五花八门的考核和任务,银行这些任务的完成,多有仰仗他们,所以毛行长和谭淑珍,很重要的一项工作就是张罗饭局。

    谭淑珍来了以后,毛行长发现,张罗饭局的难度显著地降低了,很多以前毛行长很难约的人,现在快到周末,就会主动给毛行长打电话,话不用多说,毛行长也知道,这是要让小谭一起聚一聚的意思。

    毛行长为此很欣慰,还不用谭淑珍像施老师说的那样,给他拿回一个个省里的市里的冠军,毛行长已经感觉到谭淑珍物超所值了。

    所有的这些酒局,谭淑珍当然是必须参加,谭淑珍从头到尾都喝椰子汁也说不过去,她也开始喝一点点的白酒,喝了以后,面带桃红,看上去就更加的妩媚。

    但她一次就喝一小杯,有人要再加,毛行长就会出来帮她挡,和劝酒的说,小谭还要参加中央电视台的青年歌手大奖赛,喝酒对嗓子不好,今天已经是破例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对方当然马上理解,放过了她,但每次酒局,谭淑珍站起来,退到包厢的一角,给大家高歌几首是逃不了的。

    这些微醺的男人眯着眼睛,看着谭淑珍,摇头晃脑,有人还用手拍着自己的大腿打着节拍,这声音还真是好听啊,这人也真是好看啊。

    于是宾主尽欢。

    除了这些酒局,谭淑珍白天正常的上班时间,基本没什么事,虽然她还兼着工会的副主席。

    他们银行的工会主席,是由一位长期泡病假的副行长兼着,这位副行长资格很老,毛行长还是信贷员的时候他就是信贷科长,毛行长当信贷科长的时候,他是副行长。

    老行长退休的时候,大家都以为这位副行长会顺理成章地接任行长,没想到接任的不是他,有人捷足先登,而这先登的,还是他的老部下。

    思想转不过弯,组织部门找他谈话,帮他疏导,和他说,你不是能力不行,也不是上级不信任你,而是现在大趋势如此,上级要求如此,我们也没有办法。

    你吃亏就吃亏在“四化”干部标准的两个化上,年轻化和知识化,特别是这个知识化上,毛行长比他年轻,还是大专学历,所以毛行长才会跨过他上去。

    “有文凭就是有知识?”他不服气了。

    “有文凭不一定就是有知识,但它是考核的标准之一,你做金融工作的,你不知道什么叫量化标准?”组织部门的人说,还劝慰他,现在不是论资排辈的年代了,想开点。

    他还真想开了,毛行长上任的第二天,这位副行长兼工会主席就开始请病假,然后就几年一直病下去,上上下下的人,都认为这很正常,你就安心地病着吧。

    主席不在,工会的工作,就由谭淑珍这个副主席完全负责,刚开始的时候,谭淑珍还想找这位主席请示一些工作,但电话打到家里去,家里人告诉她,不是去黄山就是去普陀山、泰山养病了。

    无奈,谭淑珍只能去找毛行长。

    毛行长和谭淑珍说,有什么事,你就自己做主吧,他就是人在永城,也只想见小王,而不会想见你。

    小王是银行办公室的一个女孩,隔一段时间,这位副行长会打电话让她去一趟,小王从他家里带回一档案袋的车票、住宿票和景点门票,整理好,填好报销单,请毛行长签字,毛行长看也不看就签了字,小王拿去财务报了销,把钱放进档案袋里,把档案袋送了回去。

    就是工会工作完全由谭淑珍负责,工会也没有什么事,又没到换届选举的时间,平时不过就是给大家发点福利,组织包场看看电影,或者节假日,去个省内的什么地方旅旅游。

    碰到上级行工会通知有什么羽毛球乒乓球比赛的时候,把通知贴到食堂的告示栏里,让想去参加的人来她办公室报名。

    这些活动,每年会去杭城参加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去了反正也拿不到什么名次,就是充个数,所以连组织都不用组织,他们自己会组织来去,回来报销费用就是。

    在一个资源稀缺的县城,银行是块肥肉,县里那几大群众团体,举办什么活动,总是忘不了来找工行赞助,毛行长烦不胜烦,除了妇联的活动,毛行长自己会亲自过问以外,其他单位,都交给谭淑珍酌情处理。

    妇联是因为她们的主席是县委常委,单位虽然和团县委、总工会、文联和科协这些群众团体平级,但主席不平级啊,所以毛行长要亲自处理。

    县里的几大群众团体,团县委在他们行有下属的脚,有什么活动,先找到的是他们行的团委,团高官来找她,谭淑珍肯定会卖点面子。

    总工会说起来是谭淑珍的上级,还有汤司令在,谭淑珍当然会照顾一些,科协和他们基本没什么关系,平时也不搞什么活动,不会来打扰他们。

    还有就是文联,这个本来也不用搭理的,但文联来找谭淑珍的是老孟。

    当年谭淑珍和刘立杆在一起的时候,老孟是请刘立杆去写过那么多的大王传奇,算是帮助过他们的,所以文联的活动,也会得到谭淑珍的青睐。

    除了群众团体之外,平时搞活动最多的,还有就是文化馆,因为有施老师的关系,他们的活动,也常常能得到工行的大力支持。

    这些事情,谭淑珍处理起来都觉得没什么难的,而且是游刃有余,给了赞助的人家当然高兴,就是没有行里没有预算赞助的,话也说得人家舒舒服服,特别是团县委的活动,工行的钱没到,但人家谭淑珍人到了,唱上两首,大家也开开心心的。

    更多的时间,谭淑珍坐在办公室里,就是看书学习,碰到有不懂的地方,就去隔壁问问大师兄,大师兄总是不厌其烦,悉心教导。

    谭淑珍几天没去请教,大师兄有时候也会走过来,主动了解一下谭淑珍的学习情况。

    谭淑珍埋头看着书,门外走进来一个人,谭淑珍以为是大师兄毛行长,抬起头,却是小武。

    小武看到她笑了一下,没等她请,自己就走进来,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和她说:“淑珍姐,让我在你这里躲一下。”

    谭淑珍吃了一惊,连忙问道:“怎么,又打架了?”

    “没有,我现在还打什么架,我都忘了架是怎么打的了。”

    “没打架还有什么人会追你?”

    “不是追我,是在找我,我在躲他们。”小武说,谭淑珍被搞糊涂了,小武也不想解释太多,解释了谭淑珍也不会明白,小武和她说:“你别管了,淑珍姐,就让我在这里躲半个小时就可以。”

    “好吧,你想待多久就多久,要不要喝水?”

    小武摇了摇头。

    谭淑珍想起来了,问道:“小武,你怎么知道我办公室在这里,下面问的?”

    小武还是摇头,说:“你不是行长助理么,这行长助理,肯定在行长边上,我对这里很熟。”

    谭淑珍奇怪了:“你这里很熟,怎么回事?”

    小武还没来得及回答,毛行长从门外走了进来,看到小武就叫道:“我在隔壁,听到声音,就知道是你。”

    小武站起来,笑着叫了一声毛行长。

    毛行长看看小武,又看看谭淑珍,奇怪道:“你们两个怎么会认识?”

    话音刚落,他自己笑了起来:“嗨,我怎么忘了,你们原来是一个剧团的。”

    谭淑珍笑着点点头:“他是我弟。”

    谭淑珍奇怪了,她反问毛行长:“你们怎么会认识?”

    “我们认识好多年了。”毛行长说,“他和我老婆一个村的。”

    谭淑珍明白了,原来这永城县的常务副县长,是小武他们村里的人,怪不得小武说他对这里很熟,看样子他以前,到毛行长这里来过不止一次。

0722 售楼处来了个大人物

    张木生带着雯雯和倩倩,果然很快就把“锦绣家园”和下沙一鸣食品厂两个项目,所有的建设手续都办好了,期间,刘立杆只出面了两次,请了两次客,送了一些烟酒。

    前期的手续都办完之后,刘立杆在《杭城日报》登了第二次广告,这一次虽然也是整版,但不需要头版的轰动效应了,“锦绣家园”在杭城的名气已经够响。

    而且这次,他要卖的也不是住宅,而是一楼所有的商铺,天目山路的商铺,两千八一个平方米起,马塍路的商铺,一千九一个平方米起,在广告上,刘立杆没忘了加上钱芳在海城提议的这个“起”字,一个字,就可进可退了。

    这次的开卖,不再是放在体育场路的群英服装厂里,刘立杆让张木生他们,在现场盖了一个简易房,决定就在现场卖。

    因为商铺的销售不是卖楼花,而是直接卖商铺,做生意的人很迷信,买商铺肯定要看看门前的人流、位置,有些还要看风水,门口一根电线杆,就可以决定他的取舍,到现场卖,就让你在现场看,现场挑,这样方便很多。

    你买多少个平方,买哪块,就在那平面图上,割多少给你,反正房子还在打地基,无所谓什么房型,要不要开窗户,开多少个,也悉听尊便,除了要求门面的开间不允许大于里面以外,其他没有规定。

    这次卖商铺,要求交的是全款,刘立杆预计,这就不是一两天时间可以卖完的,在现场盖个简易房,还有个主要目的,就是打持久战的准备。

    就是这样的一个行为,不知道是不是全国,但肯定是杭城第一个,把售楼处直接建在项目现场的人,后来起来的房地产商,跟着都把售楼处建在了项目现场。

    前面已经售出楼花的那十幢楼,他们来交首笔百分之三十房款的时候,刘立杆就把“锦绣家园”整个工程,百分之二十的工程款,转给了张木生,本来合同约定是全垫资,竟然会有百分之二十的工程款先进来了,这让张木生觉得很有面子。

    接下来刘立杆干什么,不管是张木生也好,还是他们公司也好,再不过问,他们对刘立杆他们的锦绣大地房地产公司,那是百分之百的信任,而刘立杆要的就是这个,他就是要信任。

    更何况在付完百分之二十以后,刘立杆还和张木生说,那一个点不动,还是按原来说的,这就让张木生对刘立杆更信服了,觉得这家伙靠得牢、够意思。

    刘立杆做房地产,也还秉持着他最早在海城洗楼拉广告时的作风,那就是情愿自己少赚一点,也要让大家都开心,大家都开心了,这事情才可以继续下去,也就还有下一次。

    同时,他还会在开始的时候,和你斤斤计较,把条件谈到最苛刻,然后在做的过程中,他自己这里会主动放宽条件,给人惊喜,因为他知道,你刚开始的时候,让给人十块钱的利,也没有后来给别人一块钱的惊喜,会带来更多的信任。

    百分之二十的付款,等于是让张木生他们,放弃了自己百分之百的权利,刘立杆对在建工程拥有了完全的处置权,这最终算起来,还是刘立杆赚了,这就是他做生意,先要赢得对方信任的原因,他好像天生就知道该怎么做。

    商铺开始销售,雯雯和倩倩就去了售楼处,刘立杆和她们说,好好干,他允诺给她们千分之一的销售奖金。

    让刘立杆也没想到的是,第一个来买商铺的竟然是京义集团的陈京义,这陈京义,在当时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

    前一年,也就是1992年的10月14日,在上海的一次拍卖会上,有个“89”号频频举牌,一次次地硬是把所有竞争对手压下去,接连把六家国有商店拍到手,这个“89”号,就是陈京义。

    那六家所谓的国有商店,其实只是六家十几二十几平方的小店铺,陈京义的拍卖总价是145.1万元,精明的上海人都认为不值,一个平方米一万多,哪里有这么贵的房子,都说陈京义这个“乡窝宁”这次生意做亏了,但陈京义自有他的精明。

    因为这是改革开放后第一个收购国有资产的民营企业家,他的举动轰动了整个上海滩,国内外共有五十多家新闻媒体,当天就对此作了报道,陈京义这个默默无闻的“乡窝宁”的名字,一朝扬名大上海,起到了巨大的广告效应。

    这件事还引起了经济界、理论界的广泛关注,由此而产生的“陈京义现象”,成了一个热门话题。

    “京义集团”今年上半年刚刚在杭城成立,刘立杆在《杭城日报》的两个头版整版的广告,当然也引起了他的注意,当他看到“锦绣家园”开始销售商铺的时候,就预感到这又会成为一次媒体的焦点,他决定亲自出马。

    他到了天目山路售楼处的时候,果然看到有很多的记者等在这里,记者们上次捕捉刘立杆他们卖楼花的新闻,尝到了甜头,这一次早早守候在这里,他们也想见证第一个买“锦绣家园”商铺的会是谁,没想到来的是“京义集团”的陈京义,这一下人人都亢奋了。

    陈京义是桐庐人,这个上一年名震上海的“乡窝宁”,今天到了这里,他和刘立杆一样,都是杭城人眼里的“瓜老儿”,当这两个“瓜老儿”的手握到一起的时候,那些记者们都嫌自己的照相机,快门按得不够快。

    陈京义以两千八一平方米的价格,买了“锦绣家园”三百个平方米的商铺,作为他们“京义集团”的门市部,马上就成为了当天各媒体的新闻,这两个嗅觉敏锐的“瓜老儿”都赚到了,可以说是互相借足了对方的名气,一起做了一个乘法。

    陈京义还在现场宣布,预定一幢“锦绣家园”二期的房子,作为他们“京义集团”引进人才的宿舍,刘立杆也当场表示,这一幢房子,他绝对不涨价,两个人在现场又秀了一把。

    陈京义问刘立杆,他需不需要先买楼花?刘立杆说不需要,那幢楼就定下来了,就叫“京义楼”,陈京义说,加两个字,叫“京义人才楼”,这是我们“京义集团”的人才们住的,现场的记者齐声叫好。

    第二天,陈京义还是叫人送过来一张十八万的支票,刘立杆也给了他们三十六个楼花,双方都知道,做秀归做秀,买卖还是要讲规矩。

    虽然事先没有预谋,但这是一次对双方都有好处的做秀,陈京义买了“锦绣家园”商铺的新闻铺开以后,“锦绣家园”的商铺几天就售罄了,从第二个顾客开始,价格就涨到了每平方米三千二百元。

    那一幢楼的价格,在第一次楼花开卖之后,大家就明白,价格不可能还是九百八一个平方米,但陈京义以这个价格拿到了,他这一次出动,等于是露个面,就赚到了一大笔,而对刘立杆来说,因为他的出动,房子又增值了,他也赚到了。

    三百个平方米的商铺款,八十四万元,陈京义随行的财务,当场就开支票付了,刘立杆也如先前的承诺,把八百四十元的奖金,给了雯雯和倩倩,两个人都高兴坏了,要知道,这可是当时人四个月的工资。

    两个人哪里还有心思再去上学,白天天天就在卖商铺,晚上刘立杆带着她们吃完宵夜,送她们回房间的时候,她们除了数钱,也常常不放刘立杆走了,这杭城的雯雯和倩倩,终于变成了海城的雯雯和倩倩。

    她们两个,因旷课太多,不久就被学校开除了,刘立杆还真的给她们涨了工资,当然,范建国也跟着涨了。

    天目山路和马塍路的商铺都卖完了,买他们商铺价格最高的是农业银行,三千四一个平方,也是买了三百个平方,作为他们银行的天目山路分理处。

    刘立杆当初承诺给范启顺那一百个平方的商铺,答应是按两千五一个平方折现的,他现在按照最高的三千四一个平方,让范建国送去了三十四万,接下来怎么处理这一笔钱,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反正刘立杆再去一鸣食品厂时,不管是老范还是书记,都当不知道这回事,但看到他的时候,脸上都是无比灿烂的,刘立杆明白,这个小范,在这点上还是诚实的,有点像二货,这样的人可能不高级,但比高级的人靠得住,不会误事,更不会害人。

    刘立杆决定奖励他,一是在这件事上,二是也奖励他真的没有去撩雯雯和倩倩,这是很不容易的,刘立杆问范建国,我对杭城也不熟,你有什么最想做的事情?

    范建国和他说,我做梦都想去望湖宾馆,刘立杆说好,那今天我们就去望湖宾馆。

    “真的?”范建国不相信地问。

    “那当然,不仅君无戏言,老板也无戏言,特别是在这么严肃的问题上。”刘立杆说,“快点上车。”

    范建国赶紧钻了进来。

    那时的杭城,还是一个封闭的城市,不像海城,海秀路的两边一路叮咚,姹紫嫣红。

    那时在杭城,这还是个相当隐秘的行当,基本很难找到她们的踪影,只有望湖宾馆的门口和大堂里,因为里面住宿的日本人和台湾人比较多,而他们又是这方面出名的爱好者,所以在这附近,会有一些神秘的身影出现,她们还是第一批闯深圳撤退回来的杭城本地人。

    范建国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到这附近啥子(玩),但也只是看看,解个眼馋,紧巴巴的口袋不允许他有进一步的行动。

    “刘总,我们真的去望湖宾馆?”上了车,范建国还是不放心地问:“那里要六百。”

    刘立杆点点头“嗯”了一声:“还要开两个房间。”

    “太落胃!(爽)”范建国捏紧拳头叫道。

0723 你们违法了

    刘立杆从床上坐起来,拿过床头柜上的香烟,正想舒舒服服地抽一支“事后烟”,床头柜上的大哥大响了,他接起来一听,赶紧翻身下床,手忙脚乱地穿衣服,床上另外一个,霎时紧张起来,以为是有人通风报信,说查夜的来了。

    “没事没事,你躺着吧。”刘立杆说。

    他穿好衣服,掏出钱包,拿出一叠肯定是多于该给的数目的钱,放在了桌上,和还愣在床上的人说,我有急事要走,你可以继续睡,也可以拿着钱回家。

    刘立杆急急忙忙下了楼,开着车一路飞奔,快到四季青后面的那条小路时,看到前面张晨和老万的车也刚刚到,停在路边,刘立杆按了按喇叭。

    张晨下车,听到喇叭声朝后看看,看到刘立杆的车也到了,就停下来,站在车旁等他。

    刘立杆把车停在他们车后,下了车,叫道:“怎么回事?”

    “那伙计也说不清楚,就说店被人家关了,老板娘在哭。”张晨说。

    三个人赶紧往魏文芳他们的店那边走去,远远地就看到,魏文芳他们的店门口,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

    两个人拨开人群进去,就看到魏文芳的店,和后来搭起来的那简易房,卷闸门都被拉下了,门上还贴了封条,魏文芳坐在门口哭,她的那些伙计,都站在边上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

    看到张晨和刘立杆到了,有个经常跟吴朝晖去张晨厂里的伙计,赶紧走了过来,就是他给张晨打的电话,张晨又打了刘立杆。

    张晨问他怎么回事,他说他也不是很清楚,我们在忙,都在分包裹,来了一大帮穿制服的人,还有电视台的,说我们违法经营,就把这里给封了。

    “都是什么人?”刘立杆问,“工商局的?”

    那伙计摇了摇头,魏文芳抽抽搭搭地说:“邮电局的,说我们在发的是包裹,包裹属于邮件,邮件国家规定是邮电局专营的,我们这是违法经营。”

    其实,事情的起因还是在租房子给他们的房东,在这街上盖的这间简易房,他盖的时候确实没有人出来阻止,盖好之后,也没有人说什么,但挡不住有人私下会眼红,又不是你的地,凭什么你可以在这里盖房子赚钱,我们都没有份?

    这眼红的人其实是个怂货,敢怒不敢言,但又耿耿于怀,一次在饭局上,愤愤不平地说起这事,在座恰好有邮电局的人,随口就说,这事好像是不允许干的。

    有人就笑,你们邮电还管人家造房子?

    那了就说,不是管造房子,是在那里发包裹,这不是抢我们饭碗吗?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眼红的那人第二天还真打电话给邮电局,把魏文芳他们举报了,邮电局派人过来看看,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们每天的发货量会这么大,这还了得。

    他们把八七年一月一日开始执行的《邮政法》翻出来看看,里面并没有禁止性的规定,但他们整个系统,从建国那天开始,就习惯了,这包裹,当然是邮件,而寄送邮件,就是邮电局的业务,从来没听说国家允许其他什么单位干过邮政业务,更别说个体户。

    这还了得,这不是抢自己饭碗吗,要是社会上大家都这么干,哪里还有我们的活路,他们商量了以后,就决定联合杭城电视台,进行一场突袭式的清理整顿工作,那时的电视台,也最喜欢直播这种博人眼球的热点新闻。

    杭城邮电局,派人在魏文芳他们店附近蹲守了好几天,这一条街上,本来闲人就多,他们干活的时候,有人在门外探头探脑的,里面的人也不以为意。

    蹲守的结果是发现,魏文芳他们这店,晚上十一点以后,是包裹集中最多的时候,就决定在这个时候开始动手,来个一网打尽。

    于是吴朝晖和魏文芳他们,正在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大队身穿邮政制服的人,后面还有摄像机跟着,他们不知道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但有电视台跟着,应该是大事,魏文芳和吴朝晖,当时就蒙了。

    邮政执法人员让他们拿营业执照,魏文芳拿出了营业执照,那是一本托运部的营业执照,上面经营范围,写着货物运输,但邮政执法人员,指着架子上的一个个包裹说,你们这个不是货物,是包裹,包裹属于邮件,你们这是违法经营邮政业务,必须查封。

    “吴朝晖呢?”张晨问。

    魏文芳前面正哭着,看到张晨和刘立杆到了,觉得心里有了主心骨,刚刚停止哭泣,听张晨这么问,又哭了起来,说吴朝晖被派出所带走了。

    “张总刘总,我们怎么这么倒霉,我们每天这么辛辛苦苦,我们不是在勤劳致富?他们,这些人怎么这么欺负人啊!”魏文芳哭到。

    “怎么还带人呢?”刘立杆问。

    那伙计和他们说,那些人要封门,吴朝晖不让,双方就吵起来了,后来扭在一起,110来了,那些人就说吴朝晖殴打邮政执法人员,公安就把吴朝晖带走了。

    “吴朝晖有没有把人打伤?”张晨问。

    “没有,他就一个人,他们那么多人,把他手脚都拉住了,他动都动不了,怎么可能打伤人?”那伙计说。

    张晨吁了口气,刘立杆看看边上站着的那些伙计,骂道:

    “你们都是死人?他们那么多人,你们不也是这么多人,你们看到老板打架,就不知道上去帮忙,不知道帮着打?”

    那些人被刘立杆骂得有些难为情,低着头不敢做声,张晨赶紧骂道:“你他妈的就别胡扯了,幸好他们没有参与打,不然今天事情就大了。”

    “大了就大了,怕个屁。”刘立杆叫道。

    张晨不理睬他,和魏文芳说:

    “魏文芳,你先别哭,我们现在这样,今天晚上先找到吴朝晖,想办法把人先救出来,这里的事,明天一早我陪你去邮电局,问清楚,不能这么不明不白,说封就封了,今天晚上急也没用,就是现在跑去邮电局,他们也没人了,还是先找吴朝晖,你说好吗?”

    魏文芳点点头。

    刘立杆在边上听到,说:“这110 把人带走,还会带到哪去,肯定是派出所,等等,我扣许文辉,让他问问他们跑政法线的记者,认不认识这附近的派出所。”

    张晨眼睛一亮,这附近的派出所,那肯定就是四季青派出所,他想到了,去找海根哥。

    张晨赶紧和刘立杆说,别打了,走,魏文芳,快跟我们走,我们先去找吴朝晖。

    张晨让老万留在这里,万一有什么事,就打自己电话,他和魏文芳刘立杆,走到停车的地方,坐上刘立杆的桑塔纳走了,他们到了海根家门口,海根哥他们已经睡了,张晨乓乓地敲着他们家院子的铁门,里面房间的灯亮了起来,有人开了堂前的大门出来问道:“哪个?”

    正是海根哥,张晨赶紧叫道:“是我,海根哥。”

    海根把门打开,十月底的天气,晚上已经有些凉了,海根哥缩在那里,听张晨急急地把事情说了,就说等等,我回去穿衣服。

    海根哥穿好衣服出来,上了车,他们到了四季青派出所,果然在一楼铁栅隔出的留置室,隔着铁栅看到,吴朝晖和另外两个人关在里面,吴朝晖举着双手,被拷在铁栅子上,魏文芳一看到这情景就哭了起来。

    值班的警察看到海根,问,你朋友?

    海根说是。

    警察把吴朝晖铐在铁栅上的手铐解开,让他出来坐下,魏文芳赶紧过去问吴朝晖有没有事,吴朝晖摇了摇头。

    “哪个值班?”海根问那个警察,警察和他说指导员。

    刘立杆和魏文芳留在一楼,刘立杆掏出香烟,请那个警察抽,魏文芳坐在吴朝晖身边,芳心大乱,只知道一个劲地哭。

    海根带着张晨去了二楼,走到指导员的办公室门口,门关着,里面指导员趴在桌上睡觉。

    海根在门上敲了敲,里面说请进。

    海根带着张晨进去,指导员好记性,他还记得张晨,看到他就奇怪了,说:“今天三堡没查暂住证啊。”

    张晨赶紧说,不是暂住证的事,我们那的人,现在都有暂住证。

    海根和他说了,指导员才明白他们是为下面那个人来的,指导员说,110送过来的,我们不知道,他们也说不清是什么事情,说是明天再说,还说是什么阻扰邮政执法,这邮政执法,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听说是个托运部,还把店给封了?”指导员问。

    张晨点点头。

    “没有执照?”

    “有执照。”张晨说。

    “有执照还封?这托运部,要封也是工商封,关邮政什么事?”指导员看着海根,摇了摇头:“不明白,现在的事,真看不懂,脑子都快跟不上了。”

    “我们也不明白。”张晨说,“他们说是包裹就是邮件,收邮件违法。”

    “四季青那么多的托运部,每天都在一车一车发货,这些托运部都违法?”海根也糊涂了,“那工商局还发什么执照?”

    指导员看着海根嗤嗤地笑,意思是,你也傻了吧?

    “快把人放了,人家女朋友都快吓死了。”海根和指导员说。

    指导员看着海根,笑道:“领导,我这里的人,你说放就放?”

    “表撤空了,熬烧,这邮电局活撤空,110也跟着撤空,还好不是我市场里,这几个邮电局的,要是到我市场里乱弄,我把他们一个个都抠起来,扔西湖里去。”海根骂道。

    指导员逗他:“那我明天就让他们去?”

    “熬烧,让他们熬烧来。”海根说。

    指导员站起来,走到门口大叫了一声,一楼的那个警察,跑了上来,指导员和他说,110送来那个,放了吧。

    “这就放了?”那警察问。

    “那你还想怎样,人家又没有打人,有执照,好好在那里做生意,你去封人家的店,人家骂两句都不能骂?”指导员没好气地说,“搞七捻三,让我们给他们邮电局擦屁股,放了放了。”

    “那要不要办什么手续?”

    指导员想了一下,和张晨说:“这样,你留一个电话在他下面,万一明天有什么事,打你电话,你再让他来做个笔录,没事就算了。”

    张晨赶紧说好,谢谢指导员!

0724 人还在,货没了

    张晨他们接了吴朝晖,开着车,先送海根哥回家,到了海根哥家门口的时候,大家下了车,张晨和海根哥说,谢谢你,这半夜了,还把你叫起来。

    海根笑道,没事,人找到放出来了就好。

    魏文芳走到海根的面前,弯下腰,朝海根深深地鞠了个躬,海根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魏文芳说,谢谢海根哥,要不是你们帮忙,我们今天晚上,真不知道怎么办。

    魏文芳说着,又哭了起来。

    吴朝晖什么话也没有说,也朝海根哥鞠了个躬。

    海哥拍了拍吴朝晖的手臂,和他与魏文芳说:

    “一点点小事,不要这么客气,你们是小张的朋友,也就是我朋友,对了,你们在四季青,以后要是碰到有什么事,就直接来找我,家里,办公室里都可以,我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头总归要比你们熟一点。”

    魏文芳和吴朝晖,拼命地点头。

    张晨也说,对对,你们有事,就找海根哥,就当是自家的大哥,我和小昭刚到杭城的时候,也是靠海根哥和桂花姐帮忙。

    魏文芳说,我记住了,张总。

    他们开到魏文芳他们的店门口,看热闹的人都散去了,只有老万和那些伙计还在店门口,看到吴朝晖平安回来,大家都松了口气,魏文芳和他们说,你们也辛苦了,大家先回去吧。

    “老板娘,那我们明天还来吗?”有人问到。

    魏文芳想了想说,你们明天中午过来看看吧,对了,你们把车子都先骑走,这里晚上不安全。

    伙计们骑着残疾车都散去,张晨想起来了,问道,小吴,你妹妹呢,怎么没看到她?

    吴朝晖说,家里面有事,她下午正好回去了。

    卷闸门关着,里面的灯都还亮着,钥匙被邮政的人拿走了,就是没拿走,门上贴着封条,他们也不敢动,魏文芳和吴朝晖,是住在店铺楼上的,想要上楼,就得通过店里面的楼梯,卷闸门封了,他们等于是连家都回不去了。

    一楼二楼的窗户都装了保笼,他们就是想爬窗,也爬不进去,几个人站在那里看看,无计可施。

    张晨说走吧,先回厂里再说。

    上了车,魏文芳和张晨说:“张总,对不起,一车的货都被锁在里面,明天发不了了。”

    张晨说:“这个都是小事,让郑慧红他们再配就是,最关键的还不是我们这里的货,对了,除了我们的,里面还有多少货?”

    “三百多件。”魏文芳说。

    “这么多?”张晨和刘立杆都吃了一惊。

    “是啊,四十多个客户那里的货,都刚刚收回来,他们就来了,他们一定是等着这个时间来的。”魏文芳说。

    他们到了厂里,小昭在厂里焦急地等着他们,魏文芳下了车,抱着小昭哭起来,小昭赶紧把她抱住,安慰着她。

    张晨和小昭说,他们房间里也回不去,你看看厂里怎么安排他们先住下。

    小昭说:“魏文芳可以去小娟房间,小莉的床空着,吴朝晖……”

    “我师父可以睡我床上,我去找人挤挤。”老万说。

    “都别乱安排了,把人家牛郎织女活活拆开,你们两个睡我房间。”刘立杆和魏文芳、吴朝晖说。

    “那你睡哪里?”小昭问。

    “别管了,我有地方睡。”刘立杆说。

    张晨知道刘立杆会去哪里睡,他和小昭他们说,那就这样,就住杆子房间。

    小昭说好吧,她和魏文芳说,你跟我回趟家,我的衣服你也可以穿,等会洗了澡可以换。

    魏文芳和张晨说,张总,能不能把车借我们用用,我想和吴朝晖出去一下。

    张晨说好,你们要去哪里?

    “我想去那些客户那里,把晚上的事,告诉他们一下。”魏文芳说。

    “这么迟,都半夜了?”

    “对,再迟也该去和他们说一声,有很多货,本来是明天一早就要发的,现在发不了了,他们的客人还在等,要是没收到货,会打电话来骂这些客户的,还以为他们是在骗人。”

    “你的这些客户,有电话吗?要么去办公室打电话告诉他们一声。”小昭说。

    “对对,打电话就可以了。”张晨也说。

    魏文芳想了一下,她说:“我想还是亲自去比较好,把人家的货都搞没有了,就打一个电话,也太轻描淡写了,我去找到他们,他们生气了想骂人,我们就让他们骂个痛快,要我们赔,那我也会当面答应赔他们的。”

    张晨叹了口气,他说好吧,要老万陪你们去吗?

    魏文芳摇了摇头:“我和吴朝晖去就可以了。”

    “开我的车走。”刘立杆把桑塔纳的钥匙递给了吴朝晖。

    吴朝晖说了声谢谢。

    魏文芳他们开着车走了,张晨和老万说,你去配货中心,让郑慧红把今天你送过去的货,再配一次。

    小昭在边上叹了口气,她说,他们两个可真可怜,这店刚开起来才这么点时间,就碰到这么件事。

    “不过也很厉害,就这么点时间,已经发展了这么多客户,招了这么多人,他们一天,光差价这部分,应该都可以做到几千块了。”张晨说。

    “我公司出来的,没有孬种。”刘立杆得意地说,接着又叹了口气:“可他妈的怎么都这么倒霉。”

    “张向北呢?”张晨问小昭。

    “彩娣那里。”小昭说。

    三个人走去办公室,坐了下来,张晨问刘立杆:“你看这事怎么办?我怎么感觉,明天就是去邮电局,也希望渺茫。”

    “你那是托鬼看病,这些人就是错了,也会坚持自己没错的,找他们,根本一点用也没有。”刘立杆说。

    “那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的货可以放在一边先不管它,那三百多个包,毛估估也有二三十万,真要赔的话,他们所有钱赔光,都不知道够不够。”

    张晨这么一说,刘立杆也觉得严重起来,三个人坐在那里想了半天,刘立杆想起来了,他说,要么问问许文辉,能不能搞个报道,触触这邮电局的霉头,给他们一点舆论的压力。

    “这事人家说是违法经营,到底谁是谁非都不知道,哪个二百五的记者会报道?再说,杭城的报纸敢去触杭城邮电局的霉头,可能吗?人家邮电局明天一生气,你这报纸,一张也送不出去。”张晨骂道。

    刘立杆挠了挠头,笑道:“对噢,我怎么把这给忘了,不管是市报还是省报,都要通过邮电局发行。”

    “没听说吗,人家今天还带着电视台来的,哪个报社的总编,敢把自己的发行单位得罪了,还和电视台打一架?”

    三个人都觉得这个办法行不通,但这个不行,还有什么办法呢?

    张晨和刘立杆说:“现在,最可行的办法,可能只有分两步走,还不能来硬的,只能来软的,一是看看能不能找到关系,先把里面的货拿出来,这样,至少可以减少损失,至于后面还能不能做下去,怎么做,只能下一步再说。”

    刘立杆点点头,觉得张晨说的有道理,但是他想到了,这个,恐怕找一般的关系都还不行,人家今天这么大的阵仗出来,还叫来了电视台,说明在邮电局内部,肯定认为这是很严重的事情。

    这个事情,在他们内部关注的层级很高,说不定还是领导班子集体研究后的决定,这样的事情,可不是认识一个邮电局里的什么人,就可以解决的,他就是想帮忙,恐怕力道也不够。

    三个人坐在那里,一筹莫展,彩娣抱着张向北进来,和他们说,好去吃夜宵了,食堂都快下班了。

    已经十二点多钟,张向北在彩娣的怀里,看上去还很精神。

    刘立杆问:“他不要睡觉的?”

    彩娣笑道:“睡什么觉,他前面在车间里,开心死了,我要抱他出来,他都不肯。”

    刘立杆哈哈大笑:“好,看到美女就眼冒绿光,真有乃父的风范。”

    张晨瞪了刘立杆一眼,刘立杆用右手拍了拍自己的左胸,叫道:“你自作多情什么,我是说这个乃父,不是你那个乃父。”

    他站起来,伸手从彩娣怀里,抱过了张向北,和他说:“走走,我们继续,去餐厅里去看美女。”

    张向北伸出手,“啪”地在他脸上打了一下,张晨小昭和彩娣大笑。

    刘立杆骂道:“小王八蛋,你连老爸都敢打?”

    张向北一挥小手,又给他“啪”地一下,然后自己咯咯笑了起来。

    刘立杆抱着张向北出去,办公室里的三个人,肚子都快笑痛。

    他们走去餐厅,餐厅里已经没有多少人,大部分工人已经吃完,回车间了。

    四个人坐下来,食堂今天的夜宵是肉丝面,彩娣已经吃过了,她让刘立杆把张向北给她,再喂他吃点面条,刘立杆不肯,坚持要他来喂,张向北吃了几口面条,看到彩娣站起来要走,知道她是回车间去了,就急了起来,彩娣把他抱了过去,走出餐厅。

    等他们吃完夜宵,从餐厅出来,看到厂门外一道车灯射进来,魏文芳他们回来了。

    魏文芳和吴朝晖从车上下来,张晨问他们都找到了?

    魏文芳说,大部分客人都找到了,还有五六个人没找到,我想明天一早去市场里找他们。

    “怎么样?”小昭问。

    “还好,把事情和他们说了,他们都很理解,就是让我们,想办法把货早点拿出来,还没有人提出要我们赔的。”

    张晨他们松了口气,看样子他们前面在办公室里商量的还是对的,这第一步,还是要先把货拿出来。

    “妈个逼,火起来我把卷闸门撬了,把货都拿出来再说。”吴朝晖梗着脖子大叫。

    “你疯了?!”魏文芳瞪了他一眼,骂道。

    “骂的好。”张晨说,“你要是敢把封条撕了,那你真的要去公安局,谁也没办法保你出来。”

    “张总,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魏文芳站在那里,犹豫了一阵,鼓足勇气说。

    “什么忙,你说。”

    “你能不能带我去见见那个柳主任,前面回来的路上,我想来想去,觉得明天我们就是去邮电局,他们也不会理我们,可能还会把事情搞得更僵,只有找到他,他要是肯出面,才是能够帮到我们的。”魏文芳说。

    张晨心里叹了一声,怎么把他给忘了,真的,魏文芳说的没错,这柳主任要是肯帮忙,说不定能起作用,只是,他会帮这个忙吗?

    “这柳主任是谁?”刘立杆问。

    张晨和他说了,是杭城市政府办的副主任,自己搞那个动感地带的时候,帮过自己,群英服装厂,也是他说服自己兼并的。

    “这个人怎么样?”刘立杆问。

    “打过几次交道,好像还不错。”张晨说。

    “这政府办公厅,是天下第一办,他要是肯帮忙,这些货,还真说不定能拿出来。”刘立杆说。

    魏文芳满眼期盼地看着张晨,张晨说好吧,我明天上午,先给他打个电话,把事情和他说。

0725 在柳主任那里

    张晨八点钟到厂里,魏文芳和吴朝晖都已经不在了,赵志刚和他说,他们一大早就走了,魏文芳说还有几个客户那里要去,吴朝晖带着两个骑残疾车的,去送郑慧红他们后来配起来的货了。

    张晨以为受此打击,魏文芳他们就会放弃了,看起来,他们还想继续,而这一切,又肯定是魏文芳的主意。

    张晨不禁对她刮目相看,就凭这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和她对客户的认真负责,张晨就认定她,做什么都可以做得像像样样。

    柳主任要九点才上班,张晨只有到了九点,才能打他办公室电话,他决定上午就不去体育场路,就待在三堡这边,等打完柳主任的电话再说,不然等到魏文芳他们回来,自己又不在了,会和他们错开。

    八点半的时候,刘立杆来了,他也想知道今天这事会有什么进展,所以起床之后,把雯雯倩倩送去了售楼处,他自己又赶到了这边。

    等到了九点钟,张晨拨了柳主任办公室的电话,电话响了两声被接起,问:“哪位?”

    张晨愣了一下,这电话里的声音,明显就不是柳主任,张晨赶紧说:“你好,请问柳主任在不在?”

    “哦,你是找柳主任,那你打另外一个号码。”

    对方把号码告诉了张晨,张晨拨了这个号码,电话响了两声后,柳主任滚雷般的一串声音响过来:“你好,我是柳成年,请问哪位?”

    张晨说:“你好,柳主任,我是张晨。”

    “哈哈,是张总,你好啊,我几次从你们那个动感地带经过,都想进去你那里看看,可惜没有时间,张总,你现在怎么样?”

    “谢谢柳主任,我现在很好。”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柳主任问。

    张晨就把事情和柳主任说了,张晨和柳主任在通电话的时候,魏文芳从门外急匆匆地进来,张晨一边打电话,一边伸出空着的左手,摆了一下,魏文芳马上明白,他是在给柳主任打电话,她点了点头,在刘立杆身边坐了下来。

    张晨话还没有说完,柳主任打断了他,柳主任说,张总,我这样听着,事情的原委还不是很明白,我上午都在办公室,你和那个谁,小魏,你们能不能过来一下,我们当面聊。

    张晨心里大喜,赶紧说好好,我们马上过来,柳主任。

    “对了张总,我现在换办公室了,还是那幢楼,对面那条走廊,走到底,130房间。”

    张晨说好,我记住了,再见柳主任。

    张晨放下电话,魏文芳焦急地问:“怎么样,张总?”

    “柳主任让我们现在过去一趟。”

    “太好了!”魏文芳叫道,她马上看了看自己身上,和张晨说:“我换身衣服,马上就来。”

    刘立杆说:“我和你们一起去。”

    张晨站起来,和魏文芳说:“我们在车上等你。”

    魏文芳过了四五分钟就来了,她身上穿的是小昭的衣服,还很合身,不仅衣服换了,张晨看出来,还洗了脸,又稍稍化了妆。

    他们到了市政府大院里的那幢大楼,走进一楼的大厅,这一次没有向右转,而是向左,走到底,就是130办公室。

    130办公室和柳主任原来的办公室不一样,是个套房,外面一个厅,摆着一张桌子,有人在办公,办公的那小伙子看到有人进来,就站起来问道:“是张总吧?”

    张晨赶紧说:“我是。”

    小伙子点点头说你好,“柳主任现在有事,让你们稍等他一下。”

    他说着带张晨他们,走向两扇都关着的门,推开其中一扇,做了个请的手势,张晨和刘立杆、魏文芳进去,隔壁的那扇门虽然关着,张晨还是听到了从门缝里钻出的柳主任的声音。

    他们进去的这间办公室,是一间专门的会客室,里面一圈,摆了三张长沙发,张晨进去的时候留意到,进门的地方摆着一张木头的椅子,边上是一个柜子,柜子上摆着热水瓶和茶杯。

    小伙子让他们在一张长沙发上坐,给他们沏了茶,然后和他们说了声,请稍等。

    他退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了。

    刘立杆压低嗓门和张晨说,这柳主任,高升了,看样子他现在应该不是副主任,而是主任了。

    张晨也觉得应该是如此,魏文芳脸上,明显比来的时候还兴奋,很好理解,柳主任现在官越大,就对解决她的问题越有利。

    他们等了十几分钟,门推开了,柳主任从门外走了进来,张晨他们赶紧站了起来。

    “坐坐,坐,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柳主任说着,就伸手拿过了门边的木头椅子,提着它走过来,放在张晨他们对面,坐了下来,

    那小伙子拿着柳主任的茶缸进来,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退了出去。

    张晨和柳主任说:“我还不知道柳主任高升了,都没有恭喜柳主任。”

    柳主任果然是高升了,他挥了一下手说:“什么升不升的,一样都是革命工作。”

    他看了看刘立杆,问张晨:“这位没见过面,他是……”

    张晨赶紧向柳主任介绍了刘立杆,还和柳主任说,我们三个,原来在海城的时候都是一起的。

    刘立杆赶紧拿出自己的名片,递给了柳主任,柳主任接过去看着,读起来:

    “浙江锦绣大地房地产有限公司,噢,那个《杭城日报》的头版广告,是不是你做的?”

    刘立杆说是是,让主任见笑了。

    柳主任又看了看他,点点头,不错,年轻有为,和我想像的一样。

    刘立杆和张晨他们都奇怪了,什么和他想象的一样?

    柳主任笑了起来,他说:“我看到这个广告的时候,就在想,这公司的老板是怎样的一个人,敢做这样的事。”

    “就一个广告,没想到还引起了柳主任的注意。”刘立杆说。

    “一个广告?那可不是一个广告,是一个炸弹,现在和你们说了也不要紧,你们大概都不知道,那天,这广告可把这里炸开了锅,不仅我们这里,后面市委大楼也一样。”

    “一个广告,有这么大的影响?”张晨也好奇。

    “那当然,《杭城日报》是什么报纸?是杭城的党报,这《杭城日报》的头版,来这么一下子,那还得了,可能连报社的社长总编都不知道,当时这大院里,可是说什么的都有,有说该追究报社领导的领导责任的,有说应该马上把这天的报纸追回销毁的。

    “最后是书记一锤定音,他说,我们当前的头等大事就是经济建设,杭报的这个广告,就是为经济建设服务,它传递给广大群众的信号,比我们一篇什么领导讲话,都更强烈,会更有效,我看很好。

    “没有书记这重要的指示,那第二天的整版,怎么还会出来?”

    柳主任说着,刘立杆也感到后怕,原来这后面,还有这样的原因,自己还以为是周六那天,没有新华社的通稿,其实背后的背景,复杂得多,刘立杆说:

    “书记真是高瞻远瞩。”

    “可不是,也是打了我们很多思想上还怕这怕那,畏手畏脚的同志的屁股。”柳主任朝门外喊了一声,“小严!”

    门推开,那小伙子走进来问:“主任你叫我?”

    “把我名片拿过来。”

    小严拿着一盒名片过来,柳主任拿出一张,递给了刘立杆,看了看张晨和魏文芳说,你们那的,电话都不对了吧?

    张晨说是是,我早上就打柳主任原来办公室去了。

    柳主任也给了张晨和魏文芳一人一张名片,张晨双手接过来看看,名片上面的头衔是:杭城市政府副秘书长、市政府办公厅主任。

    柳主任把刘立杆的名片放进名片盒,把名片盒递给小严,小严出去了。

    柳主任笑道,哎呀,一看到小刘,刘总,话就多了,和你们这些从特区来的年轻人接触,就是会给我很多的启发和感慨。

    他看着魏文芳说,对了,小魏,前面张总给我打电话,说是你自己也去创业了?

    魏文芳点了点头。

    “说说,说说你现在在干什么。”柳主任说。

    魏文芳就把他们现在在做的事,和柳主任说了,柳主任很感兴趣,不停地让魏文芳,说细一点,说具体一点。

    魏文芳就详细地解释了他们整个的运作流程。

    柳主任听完,点点头,感慨地说:“这货物托运,原来在我们的印象里,就是扛大包,都是糙老爷们,像鲁智深那样的人干了,没想到小魏这么一个女孩子,也会来干这个,而且,干得这么细。

    “要是我的理解没错的话,小魏你们,是不是把原来别人都看不上眼的一些很小的物流,都集中了起来,你们提供的是一个专业的服务,而且,比如我现在如果,有一份文件或包裹,要寄去上海,按现在正常的流程,需要三天才到,交给你们,当天就可以到了,对吗?”

    魏文芳点点头说是。

    柳主任想了一下说:“我怎么感觉这里面有很大的市场需求,这个要是发展起来的话,会成为一个行业?”

    魏文芳说是的,我也是这么考虑的,而且,通过我这段时间,自己跑市场,和客户的接触来看,客户对这一块的需求确实是很大,所以我们的业务发展很快。

    “那你再说说,昨天晚上又是怎么回事?”柳主任问。

    尽管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魏文芳的眼眶还是红了,柳主任侧过了头去。

    魏文芳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说完了,和柳主任说:“我们真的是合法经营,所以执照还没有办好的时候,我们有客户,但一单业务也不敢接,我是真的希望通过我们自己的辛苦劳动和努力,把这件事情做好。”

    张晨说真的,他们每天晚上,接货整理货,都要忙到一两点钟,早上五点多钟就起来了,要去赶早班车。

    “柳主任,希望你能帮帮我们。”魏文芳说。

    柳主任想了一下,他说,我还不能马上给你们答复,这里面的一些情况,特别是国家政策方面,我也需要了解,而且,邮电那块,他们是属于垂直管理的部门,我们地方政府,可以和他们沟通,但也不能说直接给他们下命令,对了,这事情很急吗?

    “急,我几十个客户的货都封在那里,这服装不比其他,几天时间,这新款就变成旧款,畅销款就会变成滞销款的,封几天,可能再发出去,对客户来说,这些服装都没什么价值了。”

    魏文芳说着,张晨在边上点头,证明服装行业就是这么一回事。

    “下面门封了,小魏他们,连家都不能回,什么都拿不出来,连身份证和钱都没有,昨天晚上,要不是张总帮助安排,他们就要流落街头了,连小魏身上的衣服,都还是借的。”

    刘立杆在边上说,魏文芳脸红了,看了他一眼。

    柳主任说:“那这样,下午三点,你们再过来一趟,我把邮电局的同志也叫过来,大家当面沟通,至少,先把眼前最重要的事情解决了,好吗?”

0726 事情好像有点复杂

    张晨、刘立杆和魏文芳三个人离开了刘主任的办公室,他们都很高兴,魏文芳从昨晚开始一直忧愁的脸上,活泛了很多,话也多了起来,虽然事情没有马上解决,但柳主任已经答应帮她了,还让他们下午三点再来。

    刘立杆说:“虽然柳主任说,邮电局是什么垂直管理的部门,不归他们市政府管,但你放心,魏文芳,柳主任还是能起作用的,他是现管,不是都说,县官不如现管嘛。”

    魏文芳捶了刘立杆一拳,骂道:“你这个人,就是喜欢乱说话,在柳主任那里,连那种话都会说。”

    张晨和刘立杆都明白,魏文芳是指刘立杆说她的衣服还是借来的。

    刘立杆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你的眼泪和我的话,是最有效果的。”

    张晨也这么觉得。

    坐到了车上,魏文芳拿出柳主任的名片看着,她问,这办公厅主任,又是副秘书长,是怎么回事?

    张晨也不明白,看着刘立杆,刘立杆说,那就是说,柳主任是这办公厅最大的官,这市政府办公厅都归他管。

    “既然最大,那怎么又是副秘书长?”魏文芳问。

    “这秘书长,是管着市政府的整个一块,他可能办公室也会在市府办这里,也可能不在,但他不具体管市府办,他主要是协助市长工作的,是所谓市长的大秘,市委办公厅也是这样,省里中央都是这样,秘书长都是首长的主要助手,真正的大秘。”

    张晨和魏文芳明白了。

    刘立杆开着车,没有去体育场路,也没有回三堡,而是开去了解放路上的杭城新华书店。

    张晨好奇道,到这里来干嘛?

    “下午要面对面沟通,都不用准备?人家邮电局的,要是用邮政法三个字糊弄你们,你们都不知道邮政法是什么?”刘立杆问。

    张晨和魏文芳都觉得有道理,他们到了书店,找到了一本1986年12月2日,全国人大通过的《中华人民共和国邮政法》,和1990年11月12日国务院z理以第65号国务院令发布实施的《中华人民共和国邮政法实施细则》,两部法规的合订本。

    张晨准备买一本,刘立杆说买三本,拿回去分头学习领会,下午要用。

    张晨和魏文芳都说好。

    ……

    下午两点五十,张晨他们到了柳主任的办公室,走进了130号办公室的门,就听到会客室那边有很多的人,小严看到他们,走过来,没有把他们领到会客室那边去,而是领到了隔壁129房间,推开门,门里面是一间小会议室。

    小严请他们坐,接着准备去角落里的柜子那里给他们倒水,魏文芳赶紧走过去说,我们自己来。

    小严笑笑,走开了,这里进门的地方,也有一把木头的椅子,小严把会议桌主位的,包着海绵和黑色人造革的椅子拉开,把那把木头椅子放好,这才走了出去。

    不一会,五六个人走了进来,他们每个人手上都端着杯子,看样子是从柳主任的会客室那边带过来的。

    大家依次坐下,柳主任在那张木头椅子就坐,他先把张晨、刘立杆和魏文芳介绍给进来的人,再把进来的人介绍给张晨他们,张晨他们听到,吓了一跳,里面不仅有杭城邮电局的局长,还有工商局的局长,发改委的主任,和市府办秘书处的处长。

    这么大的阵仗,可不是上午柳主任和张晨他们说的,和邮电局面对面沟通那么简单。

    柳主任先来了一个开场白,他说,大致的情况我前面已经和大家说了,上午张总他们走了以后,我仔细地想了想,觉得这个不是单一的事件,也不会是小魏他们一家,接下来肯定有很多的人会这么做,这个市场可以说是你们邮电没发现的市场,但被人家发现了。

    大家都做以后怎么办,你们邮电认为是抢你们的饭碗,但人家觉得自己是合法经营,你们的稽查大队去稽查人家,人家肯定会不服气,这样的矛盾会层出不穷,搞得不好,会酿成重大的冲突,所以我就把大家都叫过来,议一议。

    我们大家畅所欲言,不要有包袱,不要怕争论,先把自己的想法都说出来,好不好?真理越辩越明嘛。

    柳主任刚说完,工商局长就说,我还是坚持我前面的想法,我觉得这事,王局长,你们邮电就是多管闲事。

    邮电局的王局长说,执照是你们工商发出去的,你当然会说这样的话。

    工商局长说,我们工商局发的执照没错啊,货物运输,并不在国家禁止经营,或许可经营的范围,早就放开了,也没有说,从事货物运输,还需要你们邮电局的前置审批。

    “那是认定问题,你们认为是货物运输,我们认为这是邮件收发,邮件收发,就是我们邮电专营的,国家从来没有放开过。”王局长说。

    魏文芳举了举手,柳主任看到了,他说,小魏你说。

    魏文芳说,我们从开始有这个想法,到去申请执照,一直就觉得,我们和市场里那些托运部做的事情没有什么区别,这些托运部,全国各地都在做,都做了多少年了,为什么他们没有事情,我们就有事情,就是什么违法经营?我就是想不明白这个?

    工商局长笑道,别说你想不明白,连我也想不明白,小姑娘,我也认为,你们做的就是货物运输,和托运部是一样的业务。

    邮电局长说:“怎么可能一样,他们那么大的包,当然是货物运输,你们做的是包裹,包裹就是我们邮政业务。”

    柳主任问工商局长:“国家在货物托运这块,有规定货物的体积和重量吗?”

    工商局长摇了摇头,他说没有,没看到有这个要求。

    “各位领导,我可不可以发言?”刘立杆说。

    “小刘你说。”柳主任说,“我说过畅所欲言。”

    刘立杆说:“刚刚我听了邮电局的王局长说,包裹是邮政业务,工商局的应局长说,国家并没有托运货物的大小和重量要求,这看起来好像矛盾,其实一点也不矛盾,国家对托运货物其实是有规定的,比如像易燃易爆的,有毒的,未按规定检验检疫的,都不允许运输。

    “也就是说,在国家禁止的物品以外,都允许经营,我的理解没错吧?”

    发改委主任说,没错,应该这么理解,国家禁止性的项目,禁止经营,没有禁止的,从宽认定。

    “不包括邮件。”王局长说。

    “对,王局长说的没错,但我以为,国家对什么是邮件,已经有很清楚的认定。”刘立杆说,“《邮政法》第八章第四十一条第一项,对该法所指的邮件,有很明确的定义,它说邮件是指通过邮政企业寄递的信件、印刷品、邮包、汇款通知、报刊等。”

    “对啊,里面不是说了邮包,这个,也就是我们俗称的包裹,《邮政法》是不是规定,邮件是我们邮电专营的?”王局长说。

    刘立杆说对,邮件是邮电专营,但这个邮包,是指通过你们邮电寄送的包裹,并不是广义的所有包裹,没有排他性,不然的话,火车站的行李托运、汽车站和机场的行李托运,你们都可以去查了,他们托运的包裹,和我们的有什么不同?

    “不是,不是你这么理解的。”王局长说。

    “老王,我看小刘的理解没错啊。”发改委主任说。

    “关于这点,我来补充一下。”张晨说。

    “好,你说,张总。”柳主任说。

    张晨说:“刘总刚刚说的这个,其实在邮政法的实施细则里,反应的更清楚,在实施细则里,有一个排他性的条款,那就是第一章第四条,它是这样写的:

    “‘未经邮政企业委托,任何单位或者个人不得经营信函、明信片或者其他具有信件性质的物品的寄递业务,但国务院另有规定的除外。信函是指以套封形式传递的缄封的信息的载体。其他具有信件性质的物品是指以符号、图象、音响等方式传递的信息的载体。’

    “也就是,王局长说的邮电专营,国家指的是这一块,禁止其他单位和个人经营的也是这一块,就是信件和具有信件性质的物品。小魏他们托运的都是衣服,和信件和具有信件性质的物品,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样的话,如果你们邮电稽查,去查他们那一大堆的包裹里有没有信件是可以的,哪怕是查衣服里有没有夹带信件都是可以的,但显然都不会有,谁会在发衣服的时候,还会给客户写一封信夹在里面?”

    柳主任点了点头,他说:“我觉得刘总、张总说的话,还是有道理的,王局长,你说呢?”

    王局长觉得有点词穷,他说:“你们搬的是条文,我说的是实务,在实务里,我们整个系统,都在清查这样的公司。”

    “王局长,这个有点狡辩的,你们系统都在做,那也不一定合法,我们还是要依法行政。”发改委主任说。

    “其实,说重了一点,王局长,我觉得你们的稽查大队违法了。”工商局长说,“按照我们的企业法,任何单位和个人,是不允许以各种理由,干扰企业的合法经营的。”

    “老应,什么意思?按你说的,你们工商局还要来处罚我们?”王局长来气了。

    柳主任赶紧制止,他说理解不同,不过老王,我也说两句,撇开其他的不说,你们就是执法,也要人性执法,一大帮人去了,二话不说,就把人家门拉下,一点余地也不留,人家还住在里面呢,结果人家……

    柳主任说着,看了看魏文芳,魏文芳以为他要说借衣服的事,脸红了起来。

    结果柳主任没有说借衣服和事,而是说,结果人家,差一点就流落街头。

0727 兔子改写的历史

    会议室里,陷入了短暂的静默。

    柳主任双手支着下巴,想了一会,他和邮电局的王局长说:

    “老王,这个事情,我看是这样,不是说你们错了,但也不能说是人家企业错了,你看看,就是我们在座的,对这个问题,都没有一致的认识,我觉得,根源还是在我们整个的经济形势变化太快,但国家法令法规又相对滞后,对这一块,没有明确的界定。

    “不仅我们实际在一线的管理部门,无所适从,企业更加无所适从,应该说,至少我们应该承认,这个业务,怎么说呢,我听下来,它和传统的托运还是有所区别,和你们邮电的传统业务,也有区别,如果要更好地界定的话,我想,这应该是叫快递业务。

    “如果我们大家重视这块,扶持它,管理好它,我觉得,这很可能是我们的一个新的经济增长点,市场的需求摆在那里,谁也没有办法回避,如果一昧的扼杀、打压,能不能打压住,我很怀疑,你可以打压一家公司,但没有办法把整个的市场需求都打压下去。

    “老王,我这样说,你同不同意?”

    王局长感觉到气顺了一点,他看了看工商局长,点点头说,柳主任这样说,我同意。

    “那好,依我看,就这件事,我们可不可以,试一试,看一看,想一想,等一等,现在中央也要求我们思想再解放一点,步子再大一点,所以,我觉得,试试看看想想总是没错的,但我们不是被动的试看想,而是要把我们看到的情况,及时向上级,向中央反映。”

    柳主任喝了口水,接着前面的话题说:

    “我的建议是,你们邮电,可以通过你们的系统,把这个情况向上面反映,我们的发改委和秘书处,也可以把这情况向上面反映,老应,你不是全国人大代表吗,你也可以,在两会的时候,以提案的方式,向我们的立法机关提出你的看法。

    “我想,我们这样多渠道的反映,肯定会引起上面对这个问题的重视,会有新的政策和更具体的法规出台,你们看怎么样?”

    在场的人,大家都点了点头。

    柳主任继续说:“我们这样做,一个是在实践中摸索和探索新的经验,最主要的,还是要察觉到这个事情的敏感性,把可能会发生的矛盾和冲突,控制在可控的范围内。

    “在我们试试看看想想,并且等等,等什么,那就是等新的法规出台,但在这等的过程中,对待企业,特别是新兴的民营企业,我觉得应该抱持宽容的态度,怎么说,人家也是合法的企业,这个不是工商一家的事,我们政府的各部门,都有保护和扶持他们的义务。

    “特别是,不要一棍子就把人家打死,逼得人家还要流落街头,你打死一家企业容易,但寒的是一大帮人的心,这也不符合中央要大力扶持和发展各种所有制形式企业的大政方针。

    “老王,我的建议是这样,在目前的情况下,比如对这类型的企业,我们既要慎重,又要本着维护改革开放的大局,鼓励大家解放思想、敢闯敢干的大局,在合法与非法,没有明确的界定以前,不鼓励,但也不要把人家企业,逼得走投无路。

    “特别是在执法上,我们的手段完全可以灵活一点,比如,你们的稽查,可以采取拍照存证的办法,当然,如果发现有明确违法的事件,比如就我们前面提到过的收发信件的业务,立即取缔,但对模糊的,不明确的部分,就采取拍照存证的办法。

    “最后,如果证明他们确实违法了,你们邮电,还是可以追究他们的违法责任的,你看这样可以吗?”

    发改委主任说:“我觉得柳主任的这个建议很好,王局长,有时候,这过度执法,最后也会让我们自己很被动的,而且这个事情,他们发的,不就是包裹吗,又不是什么违禁品,没有查封的急迫性和必要性,事后追责,也完全是可以的。”

    柳主任长篇大论的时候,王局长的内心也在斗争着,他不得不承认,柳主任的话是有道理的,柳主任说完,看着王局长,王局长沉默了一会,他说:

    “好吧,我同意柳主任的意见,我们会先行解封,再把这个情况上报,最后的处理决定,等上面的指示。”

    “这就对了嘛,老王。”应局长说,“如果最后上面认为这是违法的行为,我在这里承诺,我们工商局,一定配合你们邮电,去取缔所有这类型的公司。”

    这一次看似非正式的会议结束了,除了参加会议的人,外人几乎都没有怎么察觉,但这其实却是,对整个中国快递行业,有关键意义的会议。

    杭城市邮电局,杭城市政府、发改委、工商局,包括人大代表老应,通过各种途径,都把这一情况向上面反映,引起了重视,推动把修订《邮政法》,提上了日程,在几年后修订的《邮政法》里,专门出台了针对快递企业的设立和规范管理的相关法规。

    有一点柳主任的判断非常准确,那就是类似的公司和业务,在此之后,在杭城迅速地出现,并且发展,杭城市邮电局,没有和全国其他各地一样,对此进行严厉的打压,而是抱持着一种宽容的态度,这也让杭城成为了中国快递业务的发源地。

    在这当中,很多最早从事这一行业的,都是来自杭城下面的一个小县桐庐,也就是吴朝晖的故乡,他们可以说是带动了一大批人,投入到这个行业。

    直到今天,除了顺丰,全国几大快递公司的老板,清一色都是桐庐人,桐庐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中国快递之乡。

    这些都是后话。

    有很多时候,置身于历史事件之中的人,自己是不知道,他正在改变着历史的,比如辛亥革命前夜的那几个武汉新军,他们不知道,自己在试验炸弹过程中的一次偶然失误,会带来这个古老国家翻天覆地的变化。

    比如这一天的柳主任,杭城邮电局的王局长,杭城发改委的主任和杭城工商局的局长老应,包括张晨、刘立杆和魏文芳。

    ……

    当天傍晚,杭城邮电局稽查大队的人,到了魏文芳他们的店,揭了封条,打开了卷闸门,对里面所有的包裹进行检查、清点、拍照,特别注意有没有信件和明信片之类,都没有发现。

    稽查人员,把清点的单子让魏文芳签字后,把卷闸门的钥匙还给了他们。

    魏文芳问领队的稽查大队的队长,那我们明天可以继续营业吗?

    大队长看了看她,笑笑,什么也没有说,带着大队的人马走了。

    魏文芳和刘立杆、张晨互相看看,吁了口气,至少,这些货都可以发走,眼前的燃眉之急解决了。

    吴朝晖的妹妹也回来了,魏文芳让她给所有的客户打电话,魏文芳和她说,先对耽误了人家的货表示抱歉,然后再告诉人家,我们这里解封了,耽搁的货明天都可以发走,懂吗?

    吴朝晖的妹妹点了点头。

    刘立杆和吴朝晖、魏文芳说,这里还没有完全解除危险,这个事情,到底能不能做还没有个最后的定案,邮电的人,随时都还有可能会来,你们还是要另外再想想办法。

    “走吧,先去吃饭,边吃边聊。”张晨说。

    四个人上了刘立杆的车,魏文芳说要请张晨和刘立杆吃饭,谢谢他们今天的帮忙,不然,他们可真的完了。

    “请什么请,小昭和贺红梅已经在西北餐馆等我们了,快点走吧,她们也急着想知道结果。”张晨说。

    “有一个人,魏文芳你必须谢谢,就是那柳主任,今天要不是他出面,你们的这个门解封不了。”刘立杆说。

    “是的,我也是这么想的,张总,你能帮我打个电话,我想请他吃饭。”魏文芳说。

    “这个电话我不来打。”张晨笑道,“要打你自己打。”

    魏文芳想了想说:“好吧,那我明天打他电话,我一定要谢谢他。”

    他们到了西北餐馆,小昭和贺红梅带着张向北已经在这里,小昭问他们,怎么样了?

    张晨说,店是解封了,东西都可以拿出来了,但接下去会怎么样,邮电局还会不会来查,现在还不知道。

    小昭松了口气,她和魏文芳说,货拿出来就好,这样至少没有损失。

    魏文芳点点头。

    “那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办?”贺红梅问。

    魏文芳说:“我还是想继续干这个,我已经认定,这是可以做成功的事,我也是这段时间和客户打交道了以后才发现,这个市场,真的比我原来想象的要大很多。”

    “可这样每天提心吊胆的做生意,这生意也没有办法做啊。”小昭说,“包括你们的那些客户,这一次还好说,要是下一次怎么办,客户也会害怕,他们怎么敢把货再交给你们?”

    “这也是我最担心的事情。”魏文芳忧虑地说。

    “狡兔三窟,你们必须换地方了。”刘立杆拿着一个铁签插着的羊腰子,边吃边说:“不能够再乖乖地在那个地方,等着他们来,小昭说的对,再来一次,真的麻烦了。”

    “道理我也知道,可是,我们能搬到哪里去,也不能离四季青太远,不然,就太不方便了。”魏文芳说。

    “你们发现没有,今天,其实不管是工商局,还是发改委,包括柳主任,其实都是支持你们的,只有邮电局一家反对,邮电为什么反对,说穿了还是利益,就是因为担心你们会抢他们的饭碗,但我想,如果市场有这个需求,邮电就是想挡也挡不住。”

    张晨说着,刘立杆看着他笑了起来,张晨奇道,你笑什么?

    一个羊腰子已经吃完,刘立杆点着手里的铁签,叫道:“你这话,说的有水平,魏文芳,你有没有发现,这张晨现在说话,和柳主任很像?”

    魏文芳笑了起来,她说是,我也发现了。

    张晨也笑了起来,他说:“我的意思是,魏文芳,你们的好日子肯定会到来的,但这个时候,你们要学会保护自己,不要在黎明前倒下去,成为先烈和先驱。”

    “这个对,你是不是想到好办法了?”刘立杆问,他太了解张晨的话语体系,知道他这样说的时候,心里一定是已经有了主意。

    张晨点了点头,他说:“你前面说的那话没错,魏文芳,你们就是要狡兔三窟。”

    “怎么我们又变成兔子了?”吴朝晖不解地问。

    张晨笑道:“兔子还不好吗,兔子的警觉性最高,你们现在,就是要变成兔子,才能保护自己。”

0728 一分为二

    “快快,别卖关子了,快说说你的想法。”刘立杆叫道,“是不是要这对苦命鸳鸯求求你?魏文芳吴朝晖,快求求张晨,让他给你们一个锦囊妙计。”

    “去你的。”张晨骂道,他转身和魏文芳说:

    “你们现在,其实可以这样,把你们自己一分为二,四季青那个店还保留在那里,但那里只接什么业务呢?就是当天发走的业务。

    “模式也改变一下,你们不要把包拿到店里,集中再发,而是直接去店铺,取了就送停车场去,这样,就是他们来了,你们店铺里也没有货,他们查无可查。”

    “对,这个可以。”刘立杆叫道。

    魏文芳想了想说:“这样做,可以是可以,但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张晨问。

    “如果是一件两件还好办,要是很多件,不集中到店里,怎么办?”

    “可以办,我看过你们的操作模式,你们集中到店里,无非就是把不同摊位里拿来的货,归类一下,我们就以芜湖为例,你们的目的,是把货都收来,然后集中在货架上,这一个架子都是芜湖的,这样才方便一起拿去芜湖的车发走,对不对?”

    “对,就是这样。”吴朝晖说。

    “那你们可以搞活动货架。”张晨说。

    “活动货架,什么意思?”魏文芳不解了。

    “你们店里的架子是不可以移动的,但人是可以移动的啊,你们有那么多人。

    “比如这个人安排专门收发芜湖的货,小吴的妹妹,凡是接到电话,有发芜湖的货,就写到一张纸上,把这张纸交给这一个人,这个人拿着这张纸,拉着手拉车,去每个摊位取货就是,取完了一车送去停车场,这不一样起到货架的作用了?”

    众人眼睛一亮,吴朝晖笑了起来:“这个好,这样可以。”

    魏文芳点点头,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可她马上又想到一个问题,她说:“那要是一个摊位,有三个包要发呢?”

    “他就是有三十个要发也一样,你发芜湖的到了他摊位里,只管拿了芜湖的走,发苏州的,拿了苏州的走,只不过你的人都去几趟而已,但这样其实时间还省,原来你们是要先拿来,分好,再发出去,现在是拿了直接就发出去了,时间会更快。”张晨说。

    “我理解了,这真不错。”刘立杆说,“那汽车的发车时间也不一样,那发完芜湖的,他回来以后,把南京的单子给他,他马上又可以去收发南京的货了,你们店里,只要把单子搞清楚,时间安排好就可以了,货完全可以一件都不用拿回来。”

    “对,就这个意思。”张晨说。

    魏文芳和吴朝晖听着,不由得笑了起来,他们也觉得,这个办法太好了。

    “你说一分为二,这是其一,还有一个一呢?”刘立杆问。

    “在厂里。”张晨说。

    “厂里,哪个厂里?”刘立杆奇怪了。

    “三堡厂里啊,还会有哪个厂。”

    张晨说,这一下,所有的人都不明白了,这和三堡厂里有什么关系?他们都看着张晨,张晨和魏文芳吴朝晖说:

    “前面说了当天收,当天发走的,还有一部分,也是你们最大的,是前一天收,第二天发的,这个也是最容易被他们抓到的部分,昨天晚上被查封的,大多是这些货,对吗?”

    魏文芳和吴朝晖点点头。

    “但这部分,其实又是最不急最不赶时间的,你们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去处理。”张晨说,“而且,因为不赶时间,这部分货就没有必要在四季青附近,我们那个新厂房,一二楼已经造好了,一楼的地面也已经浇了,就是外墙和里面都没有粉刷。

    “你们这个,对房子又没有要求的,只要有地方,能摆下货架,有照明电就可以,对吗?”

    魏文芳和吴朝晖都一.asxs.头。

    张晨说:“这新厂房,我们今年也没有要搬进去的计划,空在那里,可以给你们一大间,所有这部分货,你们原来是有你们去接的,也有他们送的,现在全部改成你们上门去接,你们去接了货,都拉到厂里,分好,第二天再发走就可以了。”

    张晨说着,刘立杆不响了,心里在骂,这他妈的,充什么大头。

    小昭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张晨继续说:“反正我们的货也是你们在发,我们每天,还有那么多加盟的品牌要送货过来,由我们发到下面加盟店去,有再多的车子进进出出,其他人看到也不奇怪。

    “你们在那里,就是这些检查的人来了,就说是我们自己的货,要发给我们自己的客户的,我们的客户那么多,他们怎么搞得清楚,怎么查?他们也没有权利查这些啊,再说,我们大门口还有传达室,完全可以不让他们进来。”

    魏文芳听着,眉头舒展开了,吴朝晖笑着说:“这一下,那不是所有问题都解决了?谢谢张总。”

    张晨摆了摆手。

    “张总,这房子,还是算我们向你租吧,你说租金多少?”魏文芳说。

    “租什么租,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能让你们用一段时间,解决了你们的困难,正好。”张晨说。

    魏文芳还要说什么,刘立杆说:

    “魏文芳,你不要说了,张晨不会在乎这点租金的。

    “还有,大家虽然是朋友,但我觉得,这丑话还是说在前面,万一你们这事,最后被定性为非法经营,又不幸被抓到,你们可不要扯到张晨,事情是什么样就怎么样,这房子,他是出于朋友情谊,白给你们用的,你们可不要瞎扯什么是租的,知道吗?”

    “这个肯定,我们怎么会乱说。”吴朝晖叫道。

    “不会乱说就好。”刘立杆说,“从这点来说,真有那么一天,张晨没收过你们租金,一点事也没有,他就是也为了自己发货方便,让你们用块场地而已,他要是收过你们一分钱的租金,这事情的性质就完全变了,明白吗?”

    “我明白了,刘总。”魏文芳说,她转身和张晨小昭说:“谢谢你们!”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饭还没有吃完,魏文芳和吴朝晖就先走了,他们要去店里,和那些客户联系,让他们今晚不要送货,他们的残疾车会过去取,还有,要把店里伙计的工作重新安排一下。

    张晨拿起大哥大,打电话给厂里,郑慧红接的电话,张晨让她去找老万。

    老万跑过来接起电话,张晨和他说,你把新厂房一楼靠近大门那边,最头上那间,马上拉一根电线进去,里面多装几盏照明灯。

    对了老万,把门口清理一下,还有,在门口搭个架子,架子顶上,用搭脚手架的毛竹片,做个门檐,防止人走进走出的时候,被上面施工掉下来的东西砸到。

    老万说好,这个也是晚上就要搭好?

    “对,那地方你师父他们晚上要用,你先拉灯进去。”张晨说。

    老万说好,我马上去安排。

    张晨放下电话,看到小昭盯着他看,张晨问:“怎么了?”

    小昭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这样,对我们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吧?”

    张晨知道小昭是被刘立杆前面的话吓到了,他瞪了一眼刘立杆,和小昭说:

    “不会的,放心吧,杆子说的,那是最极端的情况,我相信事情不会到那个程度,现在这样做,不过是以防万一,他们眼下,我们要是不帮他们,他们就没有办法了,你想想,这么匆忙,他们到哪里再去找一个房子?

    “就是找了,周围是什么环境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闲着没事,打电话举报他们也不知道,风险太大了。”

    刘立杆笑笑,心里哀叹,这大嘴都已经答应出去了,你就是阻止也阻止不了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小昭也不响了,张晨继续和小昭说:“他们刚开始创业,真的是很不容易,我们能帮一点就帮一点,我们刚刚开始的时候,不也还是靠海根哥、桂花姐和天琳姐他们帮忙,要是没有他们帮忙,我们也撑不到今天。”

    小昭点点头,“嗯”了一声。

    刘立杆叫道:“哎呀,我怎么忘了,快快给我,儿子要给他吃羊腰子,从小壮阳,大了才会威猛无比。”

    刘立杆叫着,就要去抱贺红梅手里的张向北。

    “神经病!”贺红梅骂了一声,站起来,抱着张向北离开了。

    “走走走,去玩去,我们是个好孩子,离那个流氓远一点。”贺红梅和张向北说。

    刘立杆拿铁签敲着桌子骂道:“喂,喂,你不要挑拨我们父子感情。”

    贺红梅抱着张向北走到五六米开外,回过身用四川话骂道:“你说个锤子,你个死娃儿。”

    “你说什么?”刘立杆问。

    “你娃扯巴子,你娃溜洽子,你娃涮坛子,你娃倒桶子,你娃臭虾子。”贺红梅一迭声地骂道,刘立杆完全被骂懵了。

    回过神来,也用永城话骂道:“你个烂污鬼,你个取债鬼,你个烟囱鬼,你个倒霉鬼,你个……”

    小昭和张晨大笑,这两个人,又开始了。

    ……

    当天晚上,魏文芳和吴朝晖他们就到了三堡,摆开了架势,他们的业务,又可以继续延续下去了。

    第二天上午,忙到九点多钟,魏文芳看看手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她让吴朝晖的妹妹出去买早饭,说自己饿了,她坐下来,从包里掏出柳主任的名片,拨了过去,柳主任的声音滚过来,你好,我柳成年,哪位?

    “是我,柳主任,我是小魏。”魏文芳说。

    “噢,小魏,你好你好,怎么样,事情解决了吗?”

    “解决了,谢谢你,柳主任,我们在杭城无依无靠的,要不是你,真不知道怎么办。”

    “没有没有,你客气了,发现问题就解决问题,这也是我的工作,小魏,还有什么事吗?”

    “柳主任,我想,我想请你吃饭。”

    柳主任愣了一下,笑了起来:“你请我吃饭?就为了谢谢我?哈哈,不必了,小魏,等你的事业成功了,有机会,你请我喝一杯茶吧。”

    “好好,柳主任,我一定会记住你的教导,我会努力了。”

    “好啊,那我祝你成功,再见了,小魏。”

    “再见,柳主任!”

    放下电话,魏文芳长长地吁了口气,她想起来,这可是给她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官打电话,不过,好像也没那么难么。

    魏文芳不禁笑了起来。

0729 一只漂亮的黄牛皮包

    “锦绣家园”的商铺卖完,雯雯和倩倩就没什么事干了,两个人尝到了甜头,天天缠着刘立杆,一定要让他拿点什么东西出来卖卖。

    “要么把我卖掉?”刘立杆说。

    “滚啦,除了我们要你,谁还会要你。”雯雯骂道。

    刘立杆看着她,觉得自己把她们两个的名字取错了,这雯雯应该叫倩倩才对,连她的口头禅,都和海城的倩倩是一样的,一开口就是“滚啦”、“滚吧”、“滚哦”。

    “对了,你们在售楼部,有没有人来问房子的?”刘立杆问。

    两个人连连点头说有,天天都有。

    “真的?”刘立杆问。

    “滚吧,说什么你都不信,那你问个屁啊。”雯雯骂道。

    刘立杆看着倩倩,倩倩点了点头。

    刘立杆伸手去捏雯雯的脸,雯雯一巴掌把他的手打掉:“滚!”

    刘立杆笑道:“你一个唱越剧的,怎么语言这么简单粗暴。”

    “那你要什么?”雯雯腰肢一软,唱道:“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不教污淖陷渠沟。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突然又柳眉倒竖,冲刘立杆叫道:“葬侬好不好葬侬?葬侬葬侬,侬侬侬!”

    脸都快冲到刘立杆脸上了,刘立杆哈哈大笑。

    刘立杆坐着想了一会,剩下的七幢房子,有一幢已经卖给陈京义了,还有六幢,他决定拿一幢出来试试,也不用再做广告,不做广告,起价完全可以看销售情况升降。

    他和雯雯倩倩说,准备拿一幢房子出来卖,价格就定在一千二一个平方,不过,这次不是卖楼花,而是和商铺一样,要付全款。

    两个人高兴坏了,全款对她们来说更爽,全款的话,她们卖了马上就可以拿提成了,两个人抱住刘立杆,一人一边亲了他一下,刘立杆看着雯雯问,怎么,不葬我了?

    “不葬了,葬了也挖出来,挖出来。”雯雯笑道。

    这个价格出去,没想到第一天就卖了五套,第二天就全部卖完了。

    他这里房子一开卖,体育场路群英服装厂里的楼花交易,楼花又涨了一波,因为楼花的地板价已经出来了。

    “锦绣家园”现在的房价一千二,原来的房价九百八,一套房子六十五个平方,这中间的一万四千三百块的差价,就是一个楼花的地板价,因为接下来的房价,只会更高,而不会更低,这楼花,当然要水涨船高。

    彩娣看到刘立杆,气得痛骂,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后来的房子会卖一千二,害我那一个楼花卖早了。

    “你赚了多少钱?”刘立杆问。

    “九千。”

    “我操,那你还不知足?”刘立杆骂道。

    “她她,她两个还在手上。”彩娣指着贺红梅说。

    “不会吧,你这么屏得牢?”刘立杆问。

    “怎样,我忘了卖了,不行啊?”贺红梅得意地问。

    “不对啊。”刘立杆想起来了,“那你那百分之三十呢?”

    楼花的五千,是在最后一笔房款里扣的,贺红梅要是手里还拿着楼花,那她就应该已经去交了这两套房子百分之三十的首笔款。

    “我交了啊。”贺红梅说。

    “你想干嘛,真要买房?”

    贺红梅笑而不语。

    “笨蛋,人家那是在支持你。”小昭在边上骂道,刘立杆明白了,赶紧朝贺红梅拱手。

    这一幢房子卖完,刘立杆又拿出一幢,这一次的价格是一千二百八一个平方,卖了一个星期,也卖完了,雯雯和倩倩缠着他,要他继续,他说,继续什么,今年不卖了,你们要想回家,我现在就给你们放假,每个月工资照发,但有条件,要召之即来。

    不想回就在这里陪着我,我每天带你们吃好吃的。

    两个人嘻嘻笑着,都说不回。

    怎么,连家也不想回了?

    “是呀,舍不得你呀。”雯雯说。

    倩倩老老实实说:“现在回去干嘛,回去还要帮助家里干活,不如在这里上班。”

    刘立杆明白了。

    “锦绣家园”还剩下四幢房子,刘立杆觉得要等等了,反正现在钱已经绰绰有余,就不急着卖。

    他留着,不仅是为了要坐地起价,还因为这是他的筹码,手上有房,还可以变出各种花样,吸引人的眼球,手上没房,你除了天天数钱,就是等着房子造好,验收,办证,交房,掀不起什么浪头了。

    刘立杆现在需要,寻找第二个目标,他寻找第二个目标的时候,说不定需要掀什么浪头呢?刘立杆自己也不知道,但他感觉有这个可能,所以留着。

    他一边让许文辉发动他的同事,帮他找合适的对象,一边自己每天没事,也开着车在杭城到处转。

    路过几个大商场的时候,他有时会停下来,走进去,走到食品柜台,看看一鸣食品厂的产品现在卖得怎么样,在商场摆放的位置好不好。

    回到“锦绣家园”的售楼部,他也会朝后面走去,去一鸣食品厂里,看看老范和书记,吹吹牛逼,同时也到供销科看看他们的销售情况。

    销售情况一直良好,刘立杆稍稍放了点心。

    照理说,他和一鸣食品厂的协议都已经签了,这里的土地已经是他的了,前面的楼都造到一半了,大部分钱都到他腰包了,一鸣食品厂就是想反悔,也来不及了,他最初来一鸣食品厂的目的,早就已经达到,他可以根本不必再管这里的事情。

    只要等下沙的厂房一造好,一鸣食品厂往那边一搬,他和一鸣食品厂就没有关系了。

    但刘立杆不是这样的人,他好像感觉,自己还是一鸣食品厂的一员,还有责任把一鸣食品厂的销售推高一波,特别是接下来,春节也快到了,需要想个什么活动或者项目,再热闹一下。

    刘立杆走进张晨的办公室,看到阿勇和贺红梅也在,张晨桌上摆着一个牛皮包,刘立杆看到,叫了一声:“这是什么?”

    “阿勇爷爷设计的包,厉不厉害?”张晨笑道。

    “你爷爷还能设计包?”刘立杆好奇地问。

    “这有什么稀奇,老底子开店么,皮具都是老板自己设计的,第一个都是我爷爷自己做的,你卖相好,人家客人才会看得上。”

    阿勇说,刘立杆点点头。

    刘立杆盯着这个包看,这个包是黄牛皮做的,像以前的公事包,又像是外国电影里,医生出诊时拎着的那种出诊包,整个包圆鼓鼓的,像个枕头面包。

    黄牛皮,看上去就很牢固结实,给人一种厚重感,大概因为是老人家设计的,整个包,又给人一种陌生而又有些久远的感觉,就像是一部黑白的老电影。

    包的两侧,有两排黄铜的铆钉,包口里面有弹簧,打开要用点劲,合上的时候,会发出“嘭”一声沉闷的声响,包口还有两条牛皮带,皮带扣也是黄铜的,扣上以后,整个包口严丝合缝。

    包的大小,很适合拎着上班和短途出差,比当下人出差时,流行的那种黑人造革的拎包实用多了,你里面放了什么易碎品都没有关系,不用担心塞在包里的牙膏会被挤出来。

    当时不管是火车客车还是公交车都很挤,小偷最喜欢在车上,用刀片划包,那种人造革的公文包一划就破,而这个包,你根本不用担心被刀片划破。

    “漂亮吧?”张晨问刘立杆。

    刘立杆说漂亮,他问阿勇,这个包准备标多少价格?

    “她说两百五十八,我觉得太贵,两百二十八可以了。”阿勇指了指贺红梅说。

    贺红梅说不贵,我觉得两百五十八不贵,你说贵吗?

    贺红梅问刘立杆,刘立杆说,有点小贵,不过,这包值这个价。

    “那到你们这里的价是多少?”刘立杆问张晨。

    张晨笑道:“我数学不好,你自己算,三折。”

    刘立杆白了张晨一眼,拿过桌上的计算器,算出来了,两百五十八的话,三折是七十七块四。

    刘立杆拍了拍那包,和张晨说:“对不起,这包让给我了。”

    “神经,这是样品。”贺红梅骂道。

    “我是说你们别卖了,这个款式的包归我卖了。”刘立杆说。

    “你要干嘛?”张晨问。

    刘立杆摆了一下手,他问阿勇,八十块钱一个问你订,一万个你要做多长时间?

    其他的三个人吓了一跳。

    “你去死吧,一万个!”张晨骂道。

    “真的真的,我说真的,阿勇。”刘立杆赶紧说。

    阿勇笑道:“手工做哪里做得出一万个,你要一万个,就去工厂做,价格还可以便宜一半。”

    “不要,我就要手工做,就要这个样子。”刘立杆说,“阿勇,从现在到明年的一月底,还有两个多月,你们那个作坊,一天做一百四十个,可不可以做出来?”

    “一天子做四十个,就毛结棍了(厉害)。”阿勇说。

    “你介个六儿,真当弄不灵清,来来,老子和你喔。”刘立杆用半生不熟的杭城话骂道,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你这样,阿勇。”他终于恢复了正常,“你爷爷是不是还有活着的伙计?你们家不是三代皮匠吗,你爸爸也有师兄弟吧?你也有师兄弟吧?把这些人统统找出来,挖地三尺也把他们挖出来,让他们也都来做,这样可不可以做出来?”

    阿勇挠了挠头,他说:“这样的话,可能做的出来。”

    “不要可能,是肯定,走走,你快走,你已经被我挖走了,你和这两个人没什么话好说了,你快回去,统计一下,算仔细了告诉我,明年的一月三十一号之前,你能不能做出一万个,对了,这皮料和配件也了解清楚。

    “要是可以,我明天就下单给你,预付百分之五十,四十万块钱给你。”

    刘立杆喋喋不休地说着,一边还朝门外推着阿勇,阿勇刚开始还很认真,听到后来笑了起来,断定刘立杆肯定是在开玩笑,阿勇扭过身,朝张晨笑道:

    “介个老倌,疯七疯八喔撒西。(这个家伙,疯疯癫癫说什么?)”

    张晨却看出来了,他知道刘立杆不是在开玩笑,他朝阿勇点了点头。

0730 山人妙计

    阿勇走后,张晨和贺红梅看着刘立杆,张晨说,现在可以说了吧,你为什么横刀夺爱?好好一件东西,被你抢去了。

    刘立杆哈地一笑,我拿来做包装盒。

    “包装盒?”张晨和贺红梅都不解了。

    “对,包装盒,西湖十宝的包装盒。”刘立杆得意地说,“一个包里面,四盒西湖十宝,够**吧?”

    贺红梅忍不住笑了起来:“神经病,那你这西湖十宝,要卖多少钱?”

    “两百七十八,是不是良心价?”

    “我去,四盒西湖十宝,你要卖两百七十八,还良心价?”贺红梅骂道。

    “看看,这女同志说话就是不客观,你一个空包,要卖两百五十八,我加了四盒西湖十宝,才增加二十块,你有良心还是我有良心?要知道,我们四盒西湖十宝的售价也一百多了。”刘立杆说。

    “这能一样吗?我那是卖包,你这是卖点心,包的价格和点心的价格,能一样吗?”

    “有什么不一样?这包是少了一个角,还是缺了一块皮?照样是手工制作,真材实料。”

    “你——”贺红梅还想反驳,却觉得刘立杆这话,很难反驳,两百七十八,包确实一点也没变。

    张晨明白了,笑道:“你不要和他争了,他这就是卖包。”

    “卖包?你让一鸣食品厂去卖包?”贺红梅瞪大了眼睛。

    刘立杆笑道:“张晨的话说对了,你前面的反应也对了。”

    “什么反应对了?”贺红梅纳闷。

    “第一反应啊。”刘立杆说,“你第一反应这是点心,只不过价格贵一点,这个反应就对了。小同志,快过年了,你要不要去领导那里,兄弟单位那里走动走动?”

    “不要。”贺红梅摇了摇头,“我的上级是我爸妈,兄弟单位就是这里,我天天在这里无偿卖命。”

    “喔哧,你——”刘立杆愣了一下,张晨大笑,贺红梅看着他,得意地晃着脑袋。

    刘立杆泄了气:“好吧好吧,不拿你打比方了,拿这个同志比,过年了,这个同志要去三堡村里走动走动吧,上海商场的女装部也要去走动走动吧,他要是拿着包去,那叫行贿,送的人要有胆量,收的人呢,也要掂量掂量。

    “但要是拿着这么一袋西湖十宝去,那就完全不一样了,糕点再贵,这也是过年过节的人情往来,懂了吗?”

    “那还不一样是受贿。”贺红梅说。

    “人的心理不一样,送钱人家不敢要,你看送酒送烟的,大家不是随随便便就收下了,送袋点心还不是一样?最关键的是,在商场里买这个,可以开发票,每个单位的财务都可以报销。”

    刘立杆洋洋得意地说着,张晨看了看他,骂道,你怎么不干脆再狠一点?

    “我想过啊,要是搬得动,我都想用电冰箱当西湖十宝的包装箱。”刘立杆说。

    当时社会上,确实有这么一股风气,很多的单位,为了促销,都是绞尽脑汁,目的其实就是怎么用公家的钱,自己赚小便宜。

    有很多药厂,为了吸引医院和医药公司多进药,他们把药装在保温瓶、电饭煲和高压锅里,医院进了一批药,第一件事,就是把里面的保温瓶、电饭煲和高压锅拆出来。

    张晨想不明白了,他问:“这一鸣食品厂,现在和你还有什么关系,你要这么起劲帮忙?”

    刘立杆反问:“那魏文芳和吴朝晖都已经离开你公司了,和你还有什么关系,你要帮他们忙?”

    张晨愣了一下,刘立杆继续说:“这一鸣食品厂,至少让我发财了,我就当是报恩,就当是过年的时候,让他们的工人多拿点奖金回家,说得过去吧,你呢?你也报恩?”

    张晨哑口无言,贺红梅在边上看着,摇了摇头,她觉得这两个人,在这点上,其实是一致的,就是会去做一些无利可图,甚至要倒贴的事,但她觉得,这样也挺好的,要是做什么都要有利可图,那是钻到钱眼里去了,这样的男人她不喜欢……

    呸,谁要你喜欢了?

    好吧好吧,至少,这样的男人,她不喜欢和他一起工作。

    张晨看着桌上的包,问刘立杆:“你这样先斩后奏,老范会同意?”

    “山人自有妙计。”刘立杆说。

    张晨桌上的大哥大响了,他接了起来,是原田志乃,原田志乃和张晨说,那批服装是不是已经做好了?

    张晨说好了,志乃兄。

    原田志乃和他说,准备一下,导演和制片主任明天要来。

    张晨说好,那就到我们体育场路的设计中心,好吗?

    原田志乃说好,明天见,张晨兄。

    放下电话,张晨和贺红梅说,日本人明天要来,你准备一下。

    “早就准备好了。”贺红梅说,“所有的服装,都在设计中心,我去让葛玲他们,再重新检查一遍。”

    贺红梅说着,摇了摇头,张晨问,你摇什么头?

    “这个葛玲,我有点怕她,每次看什么衣服,她都会提出很多意见。”贺红梅说。

    “那还不好,其他人还不好意思提吧?”张晨说。

    “好是好。”贺红梅叹了口气,“可她提的意见,常常都很有道理你知道吗?这会让你自信心崩溃的。”

    张晨大笑,刘立杆说,对对,这就像我开车的时候,最烦吴朝晖在边上,他看你做什么动作,都不够规范,让你觉得自己就像个白痴,罗里吧嗦的,我都想把车停到路边,先和他打一架。

    张晨和贺红梅大笑,贺红梅说:“好吧,我也去和葛玲打一架。”

    贺红梅出去,刘立杆也拿起桌上的黄牛皮包,和张晨说:“你忙你的中日友好大业,我走了,进威虎山,去见老范。”

    ……

    刘立杆拎着那个黄牛皮包,走进了范启顺的办公室,书记和会计也在这里,书记看到刘立杆,叫道:“哎呦刘总,买了个新包?”

    刘立杆说对,他把包放在范启顺的桌上,问他们:“好看吗?”

    “好看,看上去就很高级,很贵吧?”书记说。

    范启顺也觉得这包不错,他站起来,三个人一起去看那包。

    “打开打开,里面没东西,打开好好看看。”刘立杆说。

    范启顺把包口的皮带解开,把包口打开,里面是缎面的衬里,会计把包口“嘭”地合上,又打开,头朝里面张望了一下,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说,这包,还蛮实用的。

    “有点像旧辰光的东西。”书记说。

    范启顺盯着这包看着,他想到了什么,抬起头问刘立杆:“这是阿勇家里的东西吧?”

    “好眼光!”刘立杆叫道,“这是阿勇的爷爷设计的。”

    “哎呦,老头儿出山了?”范启顺吃了一惊,他和书记、会计说:“老头儿毛结棍嘞,旧社会的辰光,杭城那些当官的、大老板,家里用的都是老头儿做的皮具。”

    “多少钱?”范启顺问刘立杆。

    “你们猜。”刘立杆说。

    “一百块总是要的。”会计说。

    “扯空,一百块,手工货,一百块钱买得来?最少么要两百多。”范启顺说。

    “差不多,我看也差不多。”书记说。

    “猜得准,两百七十八。”刘立杆说,“怎么样,喜欢吗?”

    书记逗他,怎么,你要送我们一个人一个?

    “不用我送,以后厂里多得是。”刘立杆说,那三个人都看着他,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等等,我再叫几个人来。”

    刘立杆说着就走了出去,他知道这事,和那三个老脑筋说起来比较费劲,他走到边上的供销科,看到供销科长和四五个供销员都在,他说走走,去老范办公室,给你们看好东西。

    那些人都站了起来,刘立杆和其中一个说,你去车间,拿四盒西湖十宝过来。

    那人跑车间去了,其他的人,跟着刘立杆回到了范启顺的办公室,一进来,也被范启顺桌上的包吸引了,供销科长叫道:

    “范厂长,鸟枪换炮了,用上这么高级的包了?”

    范启顺骂道:“我哪里用的起,这大老板的。”

    “大家的,大家的。”刘立杆说,“我们用这个包,当西湖十宝的包装袋怎么样?”

    其他人看着他,都笑了起来,当他在说疯话。

    那个去拿西湖十宝的供销员,拿着四盒西湖十宝走进来,刘立杆伸出手摆了摆,他把四盒东西给了刘立杆。

    刘立杆把黄牛皮包打开,把四盒西湖十宝放了进去,正好,包口还可以“嘭”地合上。

    刘立杆和他们说:“不开玩笑,就这样,四盒西湖十宝,这一包,我们放在商场里,卖两百七十八块。”

    “你吃错药了?”范启顺问他。

    “别急,你听我慢慢交说。”刘立杆说。

    “这个当然不是现在卖,是春节的时候卖,春节期间,每个单位都要送礼吧,别和我说你们不送,高级点的,两瓶茅台,三百,两条中华香烟,也要三百,为什么不能送我们这极限版的西湖十宝?”

    刘立杆说着,转向会计:“而且单位做账,西湖十宝比茅台酒和中华烟好做吧?那茅台和中华烟多敏感,对不对?”

    会计点了点头。

    “可以啊,刘总,我觉得这个可以。”供销科长叫道,“那烟抽了,还有什么,酒喝了,还剩什么,我们这个,里面的糕点吃了,还有这么漂亮一个包,要我,我情愿要这个。”

    “你这个,就是卖包吧?”范启顺问。

    “怎么卖包,是卖极品西湖十宝啊。”刘立杆笑道。

    “老范,你算算账,我们四盒西湖十宝,要一百多吧,这样一算,这包就一百多块钱,对买的人来说,你说划算不划算?对送的人来说,这样的礼物,送不送的出手,不比两条中华难看吧?而且还新鲜,人家都送香烟,就你送这个,是不是够气派?”

    “可以的,刘总,这个肯定好卖。”有供销员说。

    “这个准备做多少?”还有供销员问。

    “我想做一万。”刘立杆说。

    “一万不够。”供销科长说,“这过年头上,一万哪里够,我们那么多的点,一个点才分到多少,我觉得不够。”

    “你车间里糕点做的出来,人家这包做不出来。”刘立杆说,“一万还是我说说,我还不知道他们做不做得出来,这样,能做出一万,我们就卖两百七十八,做不出,我们就再卖贵一点,而且,这东西也不能多卖,不能卖得满大街都是,那就不值钱了。”

    “这个倒是。”供销科长点头同意。

    “我们卖这个,一当然是要赚钱,二是为了扩大我们的影响,提升我们的档次。”刘立杆说。

    “这个包,我们进价多少?”会计问。

    “八十。”

    会计心里马上算了一下,零售价两百七十八的话,商场扣点百分之二十三,剩下两百一十四,一个包的成本八十,四盒西湖十宝的成本三十块钱够了……

    “我们一件,毛利要赚一百块?一万份,那毛利就是一百万?”会计吓了一跳,问道。

    “对啊。”刘立杆点点头。

    “那你有没有算过,光进包,我们就要付出去八十万?”范启顺骂了会计一句,他说:“这个生意我不敢做,亏进去的话,我们三四个月白干了。”

    刘立杆早就想到范启顺会这么说,他拿出了他的“山人妙计”,和范启顺说:

    “就知道你老范吃定我了,好好,还是一样,我先垫,卖掉你们再给我钱,有库存都算我的。”

    范启顺看着他,“嘿嘿”地笑着,其他人也笑了起来。

0731 锃亮锃亮的公司

    晚上十一点多钟的时候,阿勇给刘立杆打电话,和他说,很多人在他家里开会,大家算了算,抓紧做的话,可以。

    “质量一定要保证。”刘立杆说。

    “笃定,都晓得是老头儿的东西,做不好,不要你讲,老头儿就会发脾气。”

    刘立杆说好,那你明天上午过来拿预付款,马上订料。

    刘立杆知道阿勇拿了钱,还要马上分发出去,很多都是现金交易,汇来汇去的不方便,他和范建国,干脆去银行取现金出来,刘立杆把大哥大给范建国,让他扣阿勇不要过来了,带着这么多钱路上不安全,他们取了钱以后,给他送过去。

    一大早银行不肯给取这么多,他们跑了三家银行,才把四十万现金取齐,送去阿勇家。

    看着这么多的现金,范建国骂道:“阿勇介只六儿,这次发了。”

    “他早就发了,你不知道?他现在送货到张晨他们这里,每个月都可以赚好几万。”

    “知道知道,这次发大了。”

    “每个人只要努力都会发,放心吧,你也会发财的。”

    范建国还很知足,他笑着说,嘿嘿,我现在的收入,已经是我同学的好几倍了,上次开同学会,我是收入最高的,结果他们都叫我请客。

    “你有没有请?”刘立杆问。

    “当然没有,我哪里会给他们杀瘟猪,我有钱自家不会去打套儿(泡妞)?”

    刘立杆摇了摇头,他和范建国说,有时候脸打肿了,也要充胖子的,懂吗?

    “不要,那是瘟孙(窝囊废)。”范建国说。

    刘立杆心里暗笑,你他妈的倒是实在。

    他们把钱送到了阿勇家里,回来的路上,刘立杆问范建国,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当办公室的?

    “谁要找办公室?”范建国问。

    “我们啊。”

    “我们要什么办公室,那办公室里,就我一个人,够用了。”

    “这办公室,不是够不够用的问题,它是一个公司的门面,懂吗?”刘立杆说。

    他做“锦绣家园”项目的时候,和范启顺已经很熟,而且他儿子就在自己这里,公司里什么情况,他一清二楚,装无可装,所以根本不必要有什么像样的办公室,反正都是他去一鸣食品厂,他们又不会到他公司来。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他要开始找第二个项目,肯定会有形形色色的人到公司来,这些人来,是不可能说翻你账本,看你公司有没有实力的,而是通过你的办公室,来看你的公司,所以刘立杆要找一个新地方,把他的“浙江锦绣大地房地产有限公司”,像像样样搞起来。

    “有什么要求?”范建国问。

    “最好在马路边,门直接开向马路,装修过以后,从外面可以看到里面。”

    “我知道有个地方,就在文三路上,杭城海关那里。”范建国说。

    “怎么走?”刘立杆问。

    “从莫干山路过去,就在莫干山路和文三路交界的地方。”

    杭城海关的大楼,就坐落在莫干山路和文三路的交界,大楼是面朝莫干山路的,大门也开向莫干山路。

    范建国说的这地方,是文三路上,紧挨着海关大楼的一座两层楼的房子,不是海关大楼的裙楼,应该是老海关的一部分,让了一半给新大楼,还有这半截没有拆,大楼造好以后,外墙又和大楼连在了一起。

    这房子虽然坐落在杭城海关的院子,但和杭城海关,完全阻断了,门开向文三路,留着就是用来对外出租,赚点小金库的钱的。

    这里原来是一家饭店,现在饭店已经关门,大门口的玻璃上,贴着“店面出租”几个大字,大字下面还有小字和一个箭头,箭头指向隔壁的海关大楼,小字是写“租房联系,海关大楼三楼办公室。”

    刘立杆把车停在饭店的大门口,两个人下车看看,这房子楼上楼下,大概有五六百个平方,一楼朝文三路,都是落地的玻璃,里面的东西都搬光了,只有玻璃上,“生猛海鲜”的红色字还在,但也褪色了,两个人在外面看了看,刘立杆觉得很合适。

    他们依箭头指的,去了隔壁海关大楼,到了三楼办公室,里面坐着一位四十来岁的妇女,一听说他们是来租房的,就从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说走走,下去看看,连坐也不请他们坐,也是,这来租房的,都是要看房,谁要坐啊。

    刘立杆他们两个人,跟着谢大姐重新到了一楼,走出海关大楼的大门,拐向文三路。

    打开门进去,谢大姐问他们,你们是做什么菜的?

    刘立杆愣了一下,说,我们不开饭店,当办公室。

    当办公室?这下谢大姐愣了一下,然后说可以可以,做什么都可以。

    “走私也可以?”范建国调侃道。

    “可以,从这里抠起来到前面,毛方便嘞,这送上门的,还不要谢谢你?”谢大姐说着,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房子里面的格局很简单,一楼是大厅,还有一个厨房,一个卫生间,楼梯上去,楼上先是一个休息区,里面是八个包厢,包厢很大,每个有近三十个平方,看样子是原来的办公室,开饭店的,嫌改建太费钱,就没动它。

    三个人楼上看看,回到一楼,刘立杆问谢大姐,这里要买的话,可不可以?

    谢大姐看了看他,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可以,国务院同意就可以卖。”

    刘立杆扑哧一声笑起来,谢大姐也绷不住了,笑了起来,骂道:“国家的地方,你拿着钱就要买,那还不要国务院同意。”

    “好好,你厉害,那租的话,多少钱?”刘立杆问。

    “六万。”谢大姐说,“这么大的地方,五千块钱一个月,够便宜吧?”

    “不便宜,便宜早租掉了。”范建国说,“我天天路过,都空了两三个月了。”

    谢大姐白了他一眼,脸微微红了一下。

    “好了,看你们是做办公室的,便宜你们一点好了,五万九千九。”

    刘立杆说:“大姐,我再还,你是不是要说五万九千八?”

    “对啊,你怎么知道?”

    刘立杆突然就想到了,他们刚到海城租房时,碰到的义林。

    “又不是农贸市场买菜蔬,有这样还价的?”范建国骂道。

    “怎么啦,一百块钱不是钱?”谢大姐振振有词。

    刘立杆懒得计较这个,他问:“我要从外面再造个楼梯到二楼,可不可以?”

    谢大姐指了一下他们刚下来的楼梯说,不是有楼梯在那里。

    “我是说从外面再造一个。”刘立杆说。

    “要那么多楼梯干嘛,你们真的是走私的?”

    “我楼上准备当宿舍啊大姐,这宿舍,不能从办公室里走吧。”

    谢大姐想了一下,她说来。

    带着他们走出去,继续往文三路走,走到这房子的尽头,是一条小巷,右转,沿着这房子的墙走到尽头,是一排铁栅,铁栅里是海关的后院,谢大姐说:“这里开个门上去,可不可以?”

    刘立杆点点头说可以。

    三个人走出小巷,刘立杆和范建国说,你跟大姐走,在办公室等我。

    他自己转向右边,继续朝文三路走,范建国叫道:“你去干嘛?”

    “我去前面银行取钱。”

    谢大姐一听乐了,叫道:“那这房子定了?”

    刘立杆头也不回地挥挥手:“定了。”

    “那租金是多少?”谢大姐问。

    “你这么有才,你说多少就多少。”刘立杆说。

    ……

    刘立杆走进了张晨办公室,拉起他就走,张晨叫道干嘛干嘛。

    “去看看我办公室。”刘立杆说。

    “什么办公室,我这里有事。”

    “你现在没事,日本人下午才来,我碰到四川妹了。”刘立杆说,“我刚租了一个办公室,十万火急要装修,走走走。”

    张晨挣脱开刘立杆的手,刘立杆还想去抓他,张晨说:“我拿速写本。”

    他们重新到了文三路,刘立杆和张晨说,靠马路这边全是玻璃,装修风格是要那种,一看就亮瞎人眼睛的,这个公司,好**!就要这种感觉,从这门口,坐公交车经过,都会感觉眼睛一亮。

    “你都是玻璃,又要眼睛一亮,那一半要靠室内装修和家具了。”张晨说。

    “对,还包括人。”刘立杆转身和范建国说,“你们以后,上班都要穿西装,坐在那里也不能东倒西歪,外面都会看到。”

    “那不是和商场的橱窗里一样了?”范建国问。

    “对,就是这个感觉,我给你再招两个漂亮的妞,你天天撩她们好不好?”

    范建国看了刘立杆一眼,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真的,你有本事就天天逗她们笑,让这外面走来走去的人一看就说,哇,这公司的女孩子真漂亮,这公司的人上班真开心,每个人都想到我们这里来上班。”

    范建国开心地笑道:“这个我会。”

    “我知道你会。”刘立杆又和张晨说:“把这里的玻璃都换掉。”

    “干嘛?这玻璃不是好好的?”张晨问。

    “旧了。”

    “清洗一下就可以了。”

    “这旧玻璃和新玻璃能一样吗,新玻璃那种亮到发青的感觉,旧玻璃能洗出来?”

    张晨知道刘立杆要什么感觉了,不就是锃亮呗,整个公司,看上去都是锃亮的,换就换,反正你小子有钱。

    走到二楼,刘立杆和张晨说,二楼这里中间隔断,那边四个包厢,改成宿舍,从外面楼梯上,这边,这休息区改成会客区,这边这两个包厢打通,是我的办公室,这边,一个财务室,还有一个,暂时没用,空着好了。

    “可以当会议室。”张晨说。

    “不要,我不知道最讨厌开会了,我办公室放张小会议桌,有事在那里简单说说就可以。”刘立杆说。

0732 求求你,拘留我

    下午的时候,原田志乃带着四五个日本人来了,他们到了设计中心,看了所有的服装,很满意,导演和原田志乃说了几句什么,原田志乃问张晨,导演说,这衣服做得太好了,他想知道,这些做衣服的工人在不在。

    张晨看了看贺红梅,贺红梅说有几个工人在,我担心有什么地方要返工,就让她们也来厂里了。

    原田志乃问,可不可以请他们上来,导演想和他们合个影。

    贺红梅说好,她让葛玲下去请她们上来。

    她们上来了,导演请她们一起到穿着衣服的人体模台前合影,有几个说,自己今天衣服都没有换,照照片不好看。

    原田志乃走到她们面前,合掌鞠躬,和她们说,没有关系的,就是一起拍个照片,请多关照。

    她们推推搡搡,嘻嘻笑着,一起看着张晨,张晨说一起照吧,留个纪念,这些都是你们做的衣服,以后在电影里还可以看到,这位是电影的导演,你们以后看电影,就知道电影是和你们一起拍照片的人拍的。

    她们这才过去。

    导演招呼张晨和贺红梅、葛玲也过去,大家一起先合影,然后又和每一个人,在不同的服装前面合影,看得出来,他今天很开心。

    原田志乃和张晨说,导演原来最担心的就是服装,他怕找不到人手工缝,现在做出来了,还做的这么好,他觉得这些做手工的工人们很了不起。

    看完一后,一行人告别走了,原田志乃让张晨明天把衣服都装好箱子,送到他们那里去,说是有卡车会集中送到外景地去。

    张晨说好。

    第二天,贺红梅和老万一起过去送货,送货回来,她走进了张晨的办公室,和张晨说,看看,这是什么?

    张晨看到她手里晃着的,是一刀的日元,张晨问,怎么回事?

    “这是合同以外的,合同的金额,你的志乃酱已经汇出来了,这是那个导演,让我来分给做衣服的这些工人的。”

    张晨说好,那你让赵晶晶,在工资以外,另外给他们一个人两百奖金。

    贺红梅翘了翘大拇指,走了出去。

    ……

    小武一个人坐在金华筒骨煲的楼上,喝了两瓶啤酒,连手指头都喝红了,喝得满身满头的大汗,他站起来,走到窗前,把窗户推开,外面天早就已经黑了,他警觉地朝楼下看看,没有可疑的人,这才站了起来,走下楼去。

    小武出了店门,朝两边看看,然后才骑上了自行车,到了派出所门口,把车头一拐,拐了进去,他把自行车扔在派出所的院子里,锁也没锁,就走了进去,里面值班的警察看到小武,叫道,小武,你怎么来了?

    小武摆了摆手,就走进去,他看到走廊最里面的一扇门开着,门里的灯光倒出来,把那块走廊,涂得比其他地方都亮,小武走过去,走到门口朝里面看看,派出所所长老铁坐在那里,小武走了进去。

    老铁也看到了小武,叫道,哎呦小武,进来进来,这么难得,快坐。

    小武在对面桌子前的藤椅上坐下来,老铁看了看他,奇怪道:“怎么,喝酒了?”

    “喝了。”小武点点头。

    “你不是不喝酒吗?”

    “心里难受。”

    老铁本来手里拿着笔,在写东西,听小武这么说,他放下了笔,看着小武,问:“怎么了?”

    “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老铁?”小武说。

    “可以,你说。”

    “你能不能把我抓起来,关拘留所里?”

    老铁呲地一声笑了起来:“你疯了,你又没有犯罪,我们怎么关你,派出所又不是我开的,说关谁就关谁,就是我开的,我也不会无缘无故把你关起来。”

    “那我要是给自己一刀呢?我不是说在外面,在外面肯定是砍了也白砍了,我是说,要是我到你们派出所,给自己一刀,会不会被关起来?”

    “不会,你那是自残,我们会把你送去医院。”

    小武叹了口气,他说,那我要是给你一刀呢?

    “会,那就不是拘留所,而是看守所,五年以上。”老铁笑道。

    小武摇了摇头,那不划算,要坐牢,我和你还无冤无仇,也砍不下手,算了,算了。

    老铁站了起来,给小武倒了杯水,走过来放在他的面前,小武拿起来喝了一口,和他说:“谢谢啊,老铁。”

    老铁走回自己位子坐下,问小武:“你今天喝了多少?”

    小武举起两根手指:“两瓶。”

    “白酒?”

    “啤酒。”

    “两瓶啤酒就把你喝成这样,说话颠三倒四的?”老铁笑道。

    小武摆了摆手,又拍着自己胸脯:“我没醉老铁,我就是难过,这里难过,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这么难过过。”

    “你说,难过什么。”

    “我就是想你把我关起来,你又不肯关。”

    “拘留所里好玩?好好的,你怎么想到拘留所了?”

    “拘留所里安静,没有人找我,我现在在外面,像个贼一样,到处躲,晚上都不敢回去睡觉。”

    “谁找你了?在永城,除了我们派出所找你,还有谁会有胆子找你?”

    “你们找我我不怕,我自己不就来了,我怕他们找我,没办法,我只有躲。”

    “到底是谁?”

    “我大伯,还有我几个堂弟堂妹,和这几个小王八蛋的弟兄。”

    “你大伯找你干嘛?”

    “让我去找小进。”

    “找小进又是干嘛?”

    “给我那个王八蛋堂弟出头。”

    原来,小武的堂弟在永城中学上学,这个家伙不学好,在学校里纠结了一大帮人,自称是“十三太保”,整天惹事生非,在学校里闹不算,还闹到了学校外面。

    永城中学大门对面的电子游戏厅,是小进他们罩的,这堂弟带着“十三太保”老是去闹事,老板来找小进,小进就过去了,那堂弟一看老板带着小进进来,就大笑,他说,我以为你去找谁,原来是他。

    “我好怕怕。”堂弟拍着自己的胸脯叫嚣。

    小进走过去,和堂弟说,出去,不要在这里闹事。

    堂弟看了看小进,大声说:“你说什么,你是在和我说话吗,大声一点,我听不清楚!”

    “我叫你滚出去。”小进骂道。

    “什么,你敢叫我滚?”堂弟朝他那一堆的太保说,“你们知道这是什么人吗?这是我堂哥的马仔,他居然敢叫我滚。”

    听他这么说,小进当然气坏了,就和堂弟说,你知道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你还跑这里闹事,那好,我就替你哥管管你。

    小进就要把他拎出去,双方闹起来,那几个太保都围上来,小进一拳打翻一个,眼角的余光瞥到边上有人拿着凳子冲过来,一脚把那人踢飞,被踢飞的就是小武的堂弟。

    那十三太保,其实都是怂货,看到两个人倒下了,哪里还敢动手,小武那堂弟,觉得自己这么一来脸丢大了,就躺在地上不敢起来,装作是被打昏了。

    其他的太保逃回学校,还是去叫了老师,老师过来一看,这还得了,人都昏了。

    老师脸都吓白了,一边叫救护车送医院,一边打电话叫家长。

    小进离开那里,看到堂弟被救护车拉走,也慌了,以为真的是被自己打昏了,他赶紧扣了小武,小武赶到医院,看到堂弟躺在病床上,哎呦哎呦地叫唤着,看到小武,就叫得更凄惨了。

    医生是认识小武的,他把小武拖到一边,笑着和他说,没事没事,装的,都检查过了,一点都没事。

    小武气极了,就想走回病房,给他堂弟两个耳光,让他马上滚回学校去。

    大伯的家就在永城城郊,他接到电话就赶过来,这时正好赶到。

    小武这大伯,在村里就是个无赖,到这里听说儿子被打了,小武又在这里,哪里肯,一定要小武去把打人的人找出来,叫他赔偿,还要他跪在自己儿子床前道歉。

    堂弟和他爸爸说,打他的人,就是跟着小武哥的,这一来大伯就更气极败坏,他指着小武大骂,他说我不管你在外面有多少兄弟,这个被打的,才是你的真弟弟,这个事你要是没有个说法,你就不要认我这个大伯。

    小武的大伯借事借端,跟着小武回到房间,就说不回去了,我从今天开始,就住在你这里,你什么时候把那个人找出来,我什么时候才回去。

    大伯赖着不走,小武只好自己走了,走了就不再回去,大伯见他不回去,就把他另外两个超生的堂弟和一个堂妹叫了过来,和那十三太保一起,到处找小武,看到小武,堂弟和堂妹就抱着他,不让他走,其他的人飞快跑去小武房间,叫他大伯。

    小武让小进避避,先躲回自己乡下老家去,他呢,房间里回不去,老家也不敢回,他这个大伯,要是知道他回家了,肯定会到他家里,赖着又不肯走了。

    他们到处在找他,小武连在永城街上,也不敢露面,他还不敢到朋友家里去睡,他大伯要是发现他在哪个朋友家里,肯定会过去,待在那个朋友家就不走,你还要烟酒茶饭伺候,他大伯做得出来,他就是这么一个无赖。

    已经一个多星期了,小武实在是没有办法,他就想,老铁这里能不能帮帮忙,干脆把他拘留起来,他大伯听到他被拘留了,大概也会回去了,总不能跟到拘留所来。

    老铁听小武说完,哭笑不得,他说小武,这个事我还真帮不上忙,你大伯赖在你房间,我们也没办法管,你想被拘留,我也没这个权利。

    小武不停地摇着头,他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沙发那里,和老铁说,老铁,你今天一定要想个办法,我求求你把我拘留起来,你要是想不出办法,那我不管,我在这里不走了,我自己把自己拘留在你办公室里,可不可以?

    老铁骂道:“好啊小武,你到我这里学你大伯了?”

    那边小武倒了下来,已经呼呼大睡,看样子他是太多天没睡过好觉了。

    老铁站起来,走过去看看,小武睡得很香。

    老铁摇了摇头,现在天已经有些凉了,老铁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件衣服,替小武盖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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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7100/ 第一时间欣赏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作者:眉师娘所写的《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为转载作品,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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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介绍:
这是一代人的故事。几个小人物,为了生存和理想,他们走南闯北,挣扎、奋斗,像荒草那样野蛮而又倔强地生长,他们不够“精致”,但足够的生猛,他们不够“优雅”,但有足够的韧性,没有可以继承的显赫和财富,他们就自己创造属于自己的显赫和财富,没有传奇,他们就书写自己的传奇……就是这样一些小人物的沉浮,汇聚成了我们大时代的奔腾年代。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