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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文阅读

作者:眉师娘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txt下载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061 这些烂仔

    谭总一看来了这么多的烂仔,脾气也来了,他走到墙边,左手往墙上一撑,叫道:

    “想搞事是不是?想拍港片对不对?好啊,来,有种往这里砍!”

    谭总用右手指了指自己的左手,和房东与那些烂仔说。

    对方显然没料到今天碰到这么个刺头,迟疑着。

    双方僵持了半天,房东还是不敢喊他们砍,但也拉不下脸,他扭过头,和那些烂仔说,封门。

    谭总一步就抢到门前,叫道:“他妈的谁敢。”

    房东叫道:“把他拉走,扔下去,封门。”

    “怎么回事?”电梯门一开,出来三个穿军装的,一个官,两个兵,当官的出门就问道。

    他看到了谭总,就走过去,朝他敬了一个礼:“老团长!”

    “小郑,你怎么来了?”谭总奇道。

    房东和那些烂仔,一看这架势,就懵了,那些烂仔,看到有军人来了,赶紧就想从消防通道溜走,小郑大叫道:

    “站住!”

    那些烂仔都站住了。

    “立正!”

    十几个烂仔,乖乖地立正。

    “排好队!”

    他们靠墙一字站好。

    小郑走过去,从一个人手里拿过他的东西,把报纸拆开,里面是一把自制的砍刀,小郑骂道:

    “你他妈的,光天化日,拿着这些破铜烂铁就敢出来吓唬老百姓了,你们他妈的很厉害吗?”

    小郑骂着不过瘾,还一个人一个巴掌扇过去,那十几个人,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刀,硬是敢怒不敢言。

    当时,在海城流传着一句话,意思是,烂仔怕公安,公安怕武警,武警怕部队。这话,当然是一句戏语,但可以看出部队在当地的震慑力,也难怪这十几个平日横行街头的烂仔,看到军人,马上就变乖乖牌。

    “把他们都缴械了。”小郑和两个士兵说。

    两个士兵走过去,手还没碰到那些刀,烂仔们自己就把刀递给了他们。

    小郑走到房东的面前,看着他问:“这些烂货是你带来的?”

    房东赶紧说:“他们是去其他地方,不是要到这里找事的,只是路过,上来看看。”

    “你知不知道他是谁?”小郑指了指谭总。

    “不懂他,我真的不懂他,大家都是误会,误会一场。”房东赶紧说,边说就边拿出香烟,递给两个人,两个人都推开了。

    小郑问谭总:“老团长,怎么样?要不要我把这些人带走?”

    谭总说算了算了,屁大点事,再说,欠我工程款的又不是他。

    “对对,都是租房的那王八蛋,他还欠我房租呢,人就逃了,我和这位大哥,真的是误会。”房东赶紧说。

    “走吧走吧,里嗦的。”小郑不耐烦道。

    一听说可以走了,那些烂仔,连电梯也来不及乘,从消防通道就一哄而散,房东退到电梯边,电梯到了,门打开,房东没有进去,而是用一只手朝后拦住了电梯门合拢,一边和谭总说:

    “这位大哥,里面的东西都是你的,你都拿走,我等你都拿光了,我再来。”

    说完这话,他才进了电梯走了。

    小郑和那两个士兵说,你们也下去吧,在车上等我。

    “是小钟给你打的电话?”谭总问小郑。

    小钟是谭总的助理,一定是他在下面,看到对方带了这么多烂仔,知道情况不妙,就赶紧给小郑打了电话,小郑在部队,原来是谭总的手下,后来调到海城的军区司令部,当了管理员。

    “不是他是谁,我等你给我电话,你会吗?”小郑埋怨道。

    “这点屁事,我自己能处理。”谭总说。

    “你怎么处理,部队是部队,地方是地方,哥,不是我说你,你那急脾气也该改改了,不要吃眼前亏,碰到这种事,给弟弟打个电话,我保证帮你处理好,我他妈的现在,天天和这些烂人打交道。”小郑说。

    “那我要警告你,不该拿的钱别拿,不该吃的饭别吃,知道了吗?缺钱就和哥开口。”谭总说。

    “不缺,再说,我是那样的人吗?”

    “我就怕你,天天在水里走,想鞋子不湿都做不到,再说,海城是什么地方,诱惑多大。”

    “我知道了,哥,这个分寸,我把握得住。”

    “把握得住就好。”谭总点点头。

    那个时候,国家鼓励所有的单位开展多种经营搞创收,从银行到机关单位,从学校到公安局和部队,大家都在响应国家号召开公司,连人大那些已经退居二线的老干部,也开始办公司想法子赚钱。

    海城当地的武警,设立了企业局,还有设立生产办的,部队没有设这些部门,他们的多种经营,交给了后勤部,后勤部里,负责对外联系各种业务的,就是小郑这样的管理员。

    部队的管理员级别不高,一般是连级或者营级,但在当时当地可吃香了,像金莉莉他们公司那样的业务,也是边防部队的管理员们在负责。

    谭总和小郑两个,站着抽烟,小郑问谭总,那这里怎么办?

    谭总苦笑道,能怎么办,赔呗,这些装修上去的东西,一寸一寸都是钱,拆下来后,就是垃圾,当垃圾扔了,还要付钱找人拉,算了吧,就这样由他,前面也就是争一口气。

    “那不是亏了?”小郑问。

    “亏了也没有办法,人都跑了,我总不能一把火把房子点了。”谭总笑道,“没事,这点损失,哥还承受的了。”

    一个工程黄了,公司就亏大了,但下面的人,也跟着亏,施工的工人和班长连长,工资倒是有保障,公司还会照常发,但奖金和工程完工后的提成,肯定是没有了,工程都没有结束,公司又亏了那么多,你自己还好意思开口说要这个钱吗?

    这两个烂尾的工程里,有一个就是张晨设计的,看样子还有百分之五十的奖金,是泡汤了,但也没有办法。

    其他的人都愁眉苦脸,但张晨发现,只有二货还一如既往,开开心心的,张晨纳闷,问他,你他妈的整天高兴什么?

    不告诉你,二货说。

    二货走开一会,不一会又转回来,他大概自己太快乐了,憋不住,走回来神秘兮兮地和张晨说,告诉你一个好事,指导员,现在打炮,都已经打折了,一样的钱,逼养的,现在一天最少可以多打两炮。

    张晨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个还有优惠大酬宾的,他好奇地说:“多少折扣?”

    “我最低碰到过这个。”二货伸出三根手指,告诉他。

    回到家里,张晨把这事当作一件乐事,告诉了刘立杆,刘立杆看了他一眼,问道:“你现在才知道?我早就发现了,没看到建强现在,天天愁眉苦脸的,隔壁的动静是没有少,不过更多的是两夫妻在吵架,而不是建强老婆在唱戏。”

    张晨一愣,再细想一下,还真是这样。

    刘立杆躺在那里,叹了口气,他说:“张晨,你说,一个地方,当叮咚都生意萧条的时候,我们还怎么活得下去?”

    “活不下去也得活,不然回去喝枪毙烧?”张晨说。

    “那我情愿死在这里,也不回去被毙死。”刘立杆叫道。

    过了一会,刘立杆又问:“张晨,你说这是不是书上写的经济危机?”

    “我怎么知道。”张晨说,“应该是吧。”

    “可书上不是说,经济危机是资本主义国家的特产,这他妈的,怎么会让我们赶上?”

    “我不知道书上怎么说的,我只知道,有经济的地方,就会有经济危机,就像有上坡,就肯定会有下坡。”张晨说。

    “这话说的好,就是说,有下坡,就肯定会有上坡,我们只要坚持,就能看到上坡,哎,听听,隔壁又他妈的吵架了。”刘立杆叫道。

0062 赚到了一瓶水

    刘立杆骑着自行车,仿佛听到了bb机响,拿起来看看,这次没有错,确实是有人扣他,刘立杆看看号码,是李勇的,就到前面路口右转。

    他现在所在的位置,离龙珠大厦不远,刘立杆也不找公用电话了,干脆骑了过去。

    李勇和陈启航坐在办公室里,看到刘立杆进来,两个人都奇怪了。

    “刚刚扣你,你怎么就来了?”李勇问。

    刘立杆说:“我就在附近,找电话回,还不如直接过来来的快,有什么事?”

    “你们的报纸,能不能登广告,卖火腿的广告?”李勇问。

    “我们可以卖人腿,但卖不了火腿。”刘立杆笑道,“怎么回事?”

    李勇这才告诉他,原来,他们公司,从云南拉了一车的宣威火腿过来,原来说好水产码头的一家店要的,结果拉到以后,人家说现在生意不好,又不要了,这车的火腿就砸在手里,他叔叔为此很头疼,让他们想办法,他们两个,想来想去,要么就登广告自己卖。

    那时候做生意,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大家都是看人头做,连像样的合同也不会签,签了也没有什么用,熟人之间,更没有定金预付款之类的说法,水产码头的这家店,是他们公司的老客户,但经济不好的时候,老客户翻脸也就翻脸了。

    刘立杆知道也吃过金华火腿,但不知道这宣威火腿是什么东西,他问,有没有火腿的样品,陈启航就从隔壁办公室扛了一只黑乎乎的火腿过来,放在了桌上,刘立杆看这火腿,和金华火腿也差不多,闻闻味道也一样。

    当时海南当地人别说吃火腿买火腿,连火腿是什么东西他们也不知道,难怪水产码头的那家店不会要,刘立杆心里想,这李勇的叔叔,和谢总那个拉了酒鬼酒到海城的老乡一样,都是脑壳坏掉了,又不好说。

    “这东西要买,也只有靠大陆人,特别是云南人了。”刘立杆说。

    “是啊,在海南的云南人又不多,不像四川人和湖南人,而且,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所以才想到打广告。”陈启航说。

    “那要打广告,也只有在《海城晚报》打,我们那报纸肯定不行,就是登了也没效果,工作都没有着落的人,谁会来买这么只火腿扛在肩上。”刘立杆说。

    李勇急问:“《海城晚报》你有没有熟人?我们又不懂你们这行。”

    “打广告不要熟人,人家求之不得,你们等等,我过十分钟回来。”

    刘立杆心想,这《海城晚报》就在隔壁,跑过去问问就可以了,刘立杆虽然没和《海城晚报》广告部打过交道,但他知道,所有报纸的广告部,只要你能拉来广告,人家都是欢迎的,而且都会有提成。

    “好好,拜托你了。”李勇叫道。

    “都自己人,你的事,还不就是我的事。”刘立杆说着就起身下了楼。

    刘立杆到了《海城晚报》,广告部在大门进去的右边,和他上次来应聘的办公室正好反方向。

    刘立杆走进第一间办公室,看到一位小姑娘,就拿出了自己的名片,和她说明来意。

    这小姑娘看起来是鬼精的,她一看刘立杆递给她的是正规名片,而不是那种名字是自己手写的,就知道他是《人才信息报》的正式员工,手头有几个客户,自己出来赚外快的,她赶紧就起身,把刘立杆领到了最里面主任的办公室。

    主任姓黄,黄主任看到刘立杆也很热情,刘立杆和他说,自己有一些客户,想做广告,但不是招聘广告,黄主任你也知道,我们报纸,是专业报纸,不会刊登其他的广告,所以我就过来看看。

    “明白明白,大家都是同行,我就明人不说暗话了,这样,你把广告拉我们这里,我给你百分之二十的提成,你看可以吗?”黄主任说,“这个也是统一标准,我自己拉来的广告,也是按这个比例提成。”

    百分之二十,那就和自己报社一样了,刘立杆心里暗喜,他喜的是,这特么的无意之中,还打开了一条门路,既然都是洗楼,自己不是可以兼代也把其他的广告业务做起来,只要不违背自己对主任的承诺,把所有的招聘广告,都拉回自己报社就可以。

    反正其他的那些广告,自己就是拉回去,他们报纸也登不了。

    “提成可以,就是有一个问题,我拉这些广告,就不能以自己报社的名义了。”刘立杆说。

    “明白明白,我也给你印名片,这样,bb机是你这个,电话就留我办公室的,有电话找过来,我就说你不在,让他扣你好不好?”黄主任也很爽快。

    “可以,谢谢黄主任!”刘立杆赶紧说。

    “不客气,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这样,名片你明天过来取,价目表和空白合同,你是现在带走还是明天一起拿?”黄主任问。

    “现在带走吧。”

    黄主任当即起身,从办公室的柜子里,拿了价目表和盖好章的空白合同,装在一个《海城晚报》的大信封里,交给刘立杆,刘立杆起身要告别的时候,想起件事,他问黄主任:

    “对了,黄主任,我有些客户,是我的朋友,这些客户,我也不想赚他们的钱,我可不可以直接按八折签合同,那提成就不需要了。”

    “可以啊,你高风亮节,我们当然同意,不过,我们除了对你表示钦佩以外,就只能给你一瓶水了,这年头,还有无利也起早的,那真稀奇了。”

    黄主任说着,又站起来,从地上的一个纸箱里,还真的拿了一瓶水出来,给刘立杆,来来,路上喝,这么热的天。

    刘立杆谢过黄主任走了。

    他走进了李勇的办公室,李勇和陈启航急问,怎么样了?

    “搞定了。”刘立杆掏出了价目表,交给李勇,和他说:“规格和价目都在上面,我让他们给了优惠,可以八折。”

    “好好,我去和徐总说。”李勇拿着价目表就走了,他说的徐总,就是他的叔叔。

    过了一会,李勇喜滋滋地跑回来,和刘立杆他们说,敲定了,就四分之一通栏这个,我叔叔还夸我,问我哪里找到的关系,说是《海城晚报》到他那里谈广告的,最低也就九点五折,从来没听说过八折的,杆子,你是什么关系。

    刘立杆心想,我什么关系,我就是我自己的关系,人家九点五折,是让了五个点的提成,我是全让完了。

    “我找了他们主任要来的,我想,你叔叔交给你办的事,总要让你办得漂漂亮亮。”刘立杆说。

    “谢谢,太谢谢了!”李勇说,“对了,合同和谁签,是让他们派人来,还是和你签?”

    “我签就可以,我现在也被他们主任拉下水,也是《海城晚报》的人了。”刘立杆笑道。

    “真的,那太好了!”李勇和陈启航都叫道,陈启航还说:“他们主任,还真是有眼光。”

    李勇和刘立杆签了合同,又到财务部拿了一张支票,回来交给刘立杆,刘立杆和他们告别后,走到楼下,他想想支票放在包里,还担心丢了,刘立杆干脆又去了一趟《海城晚报》。

    黄主任见刘立杆去了二十来分钟,又回来了,还以为他什么东西落在这里了,左右看看,疑惑道:

    “小刘,你什么落这里了,我没看到啊。”

    “一瓶水。”刘立杆笑道。

    “一瓶水?”黄主任摸不着头脑。

    刘立杆把合同和支票交给了黄主任,黄主任看到,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么快?”

    他再看看上面的折扣,明白了,高兴地叫道:“水在地上纸箱里,你自己拿,拿多少瓶都可以,不够我让人给你扛一箱过来。”

    “够了够了,我就要一瓶,谢谢黄主任。”刘立杆赶紧说。

0063 六家媒体联合记者

    刘立杆让张晨,替李勇他们设计了一张“宣威火腿,云南人自己的‘腿’”的广告,送去给李勇,请徐总审核,徐总看了后很满意,和李勇说,画得好,这句话,也编得好,哈哈!

    广告登出来后,刘立杆给李勇打电话,问他,广告的效果怎么样?

    李勇说还可以,有不少人陆陆续续打电话过来,这一车火腿,一个多月,大概可以卖完了,总算是不会亏了。

    刘立杆想了一下,他问李勇:“你明天上午在不在?”

    “在啊。”

    “好,那我明天上午来一趟。”刘立杆和他说。

    刘立杆洗完楼回到家,赶紧把自己几鞋盒的名片拿出来,还翻出了自己的笔记本,然后就一边找,一边在纸上抄着。

    张晨回来,看到摊了一桌子的名片,问刘立杆,这是干嘛?刘立杆和他说了,张晨也坐下来,帮他找了起来,两个人忙到半夜才忙完,这才去那家排档吃夜宵。

    到了门口,看到建强无精打采地坐在那里,刘立杆就说,走,一起吃宵夜,我请客。

    建强抬头看了看楼上,刘立杆和张晨记得他们刚刚经过时,隔壁的门是开着的,张晨就说,你老婆有没有事?没事一起去。

    建强在楼下叫了佳佳,佳佳跑到了走廊里,探出身子,建强就和她说下来,去吃宵夜。佳佳跑下了楼。

    看样子他们,生意真的是不好。张晨心想。

    第二天上午,刘立杆先去了李勇那里,他拿出一迭二十几页纸,和李勇说:

    “光在这里等客户上门不行,你们要主动上门推销,这里是海城所有做过桥米线和云南菜的酒店,还有做江浙菜上海菜的,他们都会用到金华火腿。

    “我看过了,你们这个,和金华火腿没什么区别,完全可以替代,让你们业务员,拿着样品,按这些地址一家家找去,肯定能把这车火腿很快卖完。”

    李勇看着那些纸上,密密麻麻,写着一家家店的店名和地址电话,有些还有联系人和电话,叫道:

    “太好了,杆子,你是从哪里找来这些的。”

    陈启航看到刘立杆来了,也走了进来,看到这份名单,也兴奋了起来。

    “哪里找来的?这些店我都去过。”刘立杆笑道。

    “你都去过?”陈启航吃惊道。

    “是啊,都去过。”刘立杆接着就把自己是怎么天天洗楼的,和他们说了,刘立杆说:“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张晨就让我用最笨的办法做,这不,要不然也不会碰到你们。”

    李勇和陈启航都听傻了,这才知道,原来刘立杆每天的工作是这样的。

    “那还要什么业务员,李勇,杆子把这么重要的信息都给我们了,我们两个,就带着样品按名单跑啊。”陈启航叫道。

    李勇赶紧说好。

    “对了,你们把报纸也带上,在《海城晚报》登过广告的,可以增加你们的信誉度。”刘立杆提醒到。

    李勇和陈启航都说好。

    过了三天,陈启航扣了刘立杆,刘立杆回过去电话,陈启航在电话里,兴奋地说:

    “杆子,你那个名单太好了,我们的火腿都卖完了,还有很多家店问我们订,他们说,以前需要火腿,都要从老家邮寄过来,时间长不说,还没有我们的便宜,我们要有,他们以后就都从我们这里采购,徐总派我和李勇,今天就回云南,去进第二批货。”

    “太棒了!”刘立杆也兴奋起来,他想了一会,和陈启航说:

    “对了启航,现在经济不好,别人看你们卖火腿有效益,一定也会跟着卖,这样,你们这次去云南,一定要和厂家签个独家代理的协议,海南的,一定要整个海南岛的独家代理,这样,一可以控制别人的竞争,二是有了独家代理,你们对客户也更有说服力。”

    “好好,杆子,你这个主意太好了,等我们回来,再叫张晨他们一起聚聚。”陈启航叫道。

    放下电话,刘立杆也感触万分,他想,看样子经济环境再差,只要你用心,还是可以找到商机的,这商机他妈的就和罗丹说的美一样,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商机何尝不是如此。

    刘立杆跑了几天,又拉到了两个《海城晚报》的广告,虽然标的金额不是很大,但刘立杆很满意,这条路总算是打开了。

    那天,刘立杆路过《海南日报》的时候,突发奇想,又转了进去,找到了广告部,他很快也和《海南日报》谈妥了,这样,那些需要做全省范围广告的,刘立杆也可以接了。

    刘立杆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又跑了特区报和经济之声、海城之声电台,也都谈妥了。

    刘立杆把几张名片,摆在桌上,心里暗自得意,他想,他妈的,只要你想做广告,老子这里,你要哪家老子就给你哪家的名片,大鱼要抓,小鱼小虾也不放过,统统一网打尽。

    不仅硬广告,连软广告也可以。

    刘立杆第一次从黄主任嘴里,听到软广告这个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黄主任拿了一张报纸给他看,刘立杆一看,差点就笑出来,什么狗屁东西噢,还搞这么个高大上的名字,不就是自己写到吐的大王传奇吗。

    从黄主任那里出来,刘立杆特意走到自己以前来应聘过的那间办公室,他很想见见那天的那个家伙,和他探讨探讨,什么叫写作风格很浪漫,什么又叫这写作和写作还是不一样的,刘立杆很想告诉他:

    “兄弟,别那么牛逼哄哄,你每个月的奖金和福利,都靠这些很浪漫的写作风格赚来的,就凭你,只能赚到西北风。”

    可惜,那两个家伙居然都不在,坐在那里的,是两个陌生人,其中一个,还是位三十多岁的女性,正夹着一支摩尔香烟,吞云吐雾。

    张晨进来,看到刘立杆面前摊着这么多名片,笑道:

    “厉害,你现在和苏秦差不多了,人家是六国宰相,你他妈的是六家广告业务员了。”

    刘立杆用手敲着桌子叫道:“什么六家广告业务员,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记者,看看这上面写的,都是记者,老子现在是六家媒体的联合记者。”

    “好好,记者,你可以代表六家媒体,去采访老谭大王了。”张晨哈哈大笑。

    刘立杆跟着张晨笑了一会,然后认真地和他说:“你还别说,回到永城,这六张名片一拿,还是很牛逼的,他们又不知道这记者和记者还有不一样的。”

    “不用六张,四张就够一个炸了。”张晨笑道。

    两个人说着话,隔壁乒乒乓乓打起来了,还伴着佳佳的哭声,刘立杆和张晨赶紧跑了过去,房门洞开,看到里面桌子凳子都倒在地上,脸盆和碗被砸破踩破了,一只塑料水桶也倒在地上,地上一地的水,再看建强和佳佳,两个人还扭打在一起。

    张晨和刘立杆赶紧进去,把两个人拉开,他们把建强推到走廊上,建强还想冲回房间,两个人无奈,只好把他往楼下带。

    这里刚刚带到楼梯口,那里佳佳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准备跳楼,刘立杆赶紧放下建强,跑回来拉住佳佳,建强和佳佳两个人都挣扎着,想冲向对方,刘立杆无奈,只能一边抱住佳佳,一边朝张晨喊,你把他带下去,把建强带下去!

0064 大家都很忙

    张晨把建强带到了院门口,按在那张椅子上,然后掏出烟,给了建强一根,建强接过去,张晨划着了火柴,给他点上,也给自己点上。

    抽着香烟,建强的情绪渐渐平息,张晨问他干嘛吵架,建强不响,再问,还是不响,张晨就陪着他,默默地抽烟。

    楼上,刘立杆好不容易把佳佳也劝回了房间,佳佳坐在床上,刘立杆问她,为什么吵架?佳佳不响,再问,还是不响,只是一个劲地哭。

    张晨和建强在楼下待到一点多钟,张晨见建强已经没了脾气,这才带着他上楼,到了楼上,他们看到刘立杆靠在门上,门里面,佳佳正拿着扫帚,在扫地上的碎渣。

    建强一声不吭走进门去,走到床前就倒了下去。

    张晨和刘立杆站在门口,张晨问道:“没事了吧?”

    佳佳摇了摇头。

    刘立杆和他们说:“晚上不要再吵了,再吵,整个滨涯村都要被你们吵醒了。”

    佳佳点了点头。

    张晨和刘立杆回到房间,两个人冲了凉,张晨回到房间的时候,把灯拉黑,把门开着。

    两个人躺在床上,刘立杆问:“这两个傻逼,晚上还会不会打起来?”

    张晨说我怎么知道,我问建强为什么吵,他又不说,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吵?

    “不知道,也一样,不说。”刘立杆说。

    过了一会,刘立杆笑了起来,张晨问道:“神经,你笑什么?”

    “好了,好了,天下太平了,你过来听。”刘立杆笑道。

    张晨过去靠墙一听,听到了隔壁佳佳的呻吟声,也笑了起来。

    还真是天下太平了,这他妈的,完全是床头吵架床尾和啊。

    张晨回到了自己床上,继续躺着,刘立杆说:“你猜他们为什么吵架?”

    “不知道,大概是因为生意不好吧。”张晨说。

    “我想也是,生意不好,人的脾气就特别大,对了,张晨,你不是主意多吗,要么给他们出出主意?”刘立杆笑道。

    “这种生意,我他妈的能出什么主意,最多,要么把二炮司令介绍给他们。”张晨骂道。

    “别说,这还真是一个办法。”刘立杆在黑暗中点了点头。

    “去你妈的,那我成什么了?拉皮条的?”张晨骂道,刘立杆嘻嘻笑着。

    ……

    虽然刘立杆还在努力地洗楼,但要招人的单位还是越来越少,倒是其他的广告,开始增加了。

    刘立杆渐渐也想明白,知道其中的关系,当经济萧条,所有的公司业绩下滑时,这些公司的老板们,第一个反应就是,下面的人不对,他们变懒变笨,变得没有进取心了,于是开始不断地换人。

    反正那时又没有劳动法,老板让你滚,你就乖乖滚,什么补偿、仲裁之类,统统没有的,让你上午滚,你在公司,都留不到下午。

    很多的公司这样做时,反倒掀起了一个招聘市场的繁荣,大家都在频繁换人嘛,而每天,又上岛那么一批批这个国家最高学府的大学生,因为特殊的原因,说不秋后算账的,结果他们被算了账,毕业就等于失业,都来到了这块热土,让老板们眼都挑花了。

    过了这个时期,老板们也明白了,不是人不行,确实是大环境不行,于是他们不换人了,而是开始裁人,一边裁人一边看着一堆卖不出去的东西发愁,就需要广告了,供不应求的时候,谁要做广告,花那个冤枉钱啊。

    想明白了这些,刘立杆开始变得小心翼翼,他每天拼命地联系业务,人家谈一个广告,死死咬住自己的那点提成,让五个点,就像被割了一块肉一样。

    刘立杆不这样,他给自己立了一个目标,那就是每个广告,自己只赚五个点,反正自己有一份固定的工资,其他的,不管多少,都当意外之财,关键是要快速收割,因为这个阶段,也将很快过去。

    碰到直接和老板谈的,一次打到八五折,让利让到底。

    决定权在副总或其他人手里的,贪钱的,十五个点给你钱,贪吃的,十五个点给你吃,贪色的,十五个点折成钱,让你色,每逢这时,刘立杆就会去请教二炮司令,这家伙简直是海城色典,他介绍的,都是价格便宜货色好,刘立杆给那些王八蛋们,一次喂到饱。

    事实再一次验证了刘芸的说法,这个城市,还真是贪色的远多于贪钱和贪吃的,就是那些贪钱的,拿了钱,十有**也是为了色。

    因此刘立杆虽然一个广告没赚到多少钱,但每天忙忙碌碌,业务繁忙,自己也感到很充实。

    人忙的时候,不在于钱多钱少,会给自己一个错觉,那就是让你觉得自己很重要,如果在家里,你会认为自己对这个家很重要,在公司,会认为对公司很重要,要是身居要职,就会觉得自己对国家很重要。

    更膨胀的,会认为自己对世界很重要,但其实,就是那句话

    离了谁,地球也照样转。

    刘立杆忙,张晨也很忙,几个工程的事一出,现在从公司老总到下面工人,都想把手里的工程赶快结束,这样,就好早点结到工程款,落袋为安。

    谭总已经宣布了,从现在开始,所有垫资的项目都不做,哪怕大家天天玩,也好过天天赔钱。

    工地上班长比连长还着急,工人也都明白这个道理,不用催,自觉自愿就加班赶工期,工人一加班,张晨也就得在工地上待着,不然,那些工人看不到连长,又找不到指导员,还不乱了套?

    张晨每天累得像条狗,回到家里,倒在床上就睡着了,连周末金莉莉来了,刘立杆不在,张晨也是寥寥草草就交了作业,害得金莉莉都怀疑,张晨,你是不是去外面乱搞了?

    张晨说,我就是有那个心,也要有那个能力啊,你看看我,已经累得三条腿都抬不起来了。

    金莉莉想了想说,好吧好吧,我原谅你,不过你那两条腿我不管,我只管一条,我要你金鸡独立。

    张晨差点就笑晕过去,金莉莉也笑了。

    第二天起来,虽然是星期天,张晨还是要去工地加班,做工程的,有什么周末啊,金莉莉想跟去工地看看,张晨说好,然后马上又说不行,你不能去,你还是回公司吧。

    为什么?张晨,你不会在工地上金屋藏娇吧?

    藏娇倒没有,工地上有个二炮司令,你去了,他肯定会色眯眯地盯着你看,我不想自己的女朋友,被人当叮咚看。

    金莉莉踹了他一脚,说谁叮咚,什么二炮司令,谁是二炮司令,你给我说清楚了,张晨!

    张晨笑道,我说不清楚,名字是杆子取的,你去问杆子。

    金莉莉一把拉开挡在两张床铺中间的床单,今天是周日,刘立杆还在睡觉,身子躬得就像一只虾米,金莉莉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刘立杆迷迷糊糊转过身,金莉莉问:

    “杆子,谁是二炮司令?”

    “滚,让我睡醒再说。”刘立杆骂道。

    “不行,不说不能睡。”金莉莉又是一脚。

    刘立杆无奈,只好坐了起来,向金莉莉介绍了二炮司令,金莉莉骂道:“无聊,我以为是什么,一个臭流氓而已,睡吧睡吧。”

0065 椰子上的日期

    刘立杆刚刚倒下,就听到金莉莉在叫,哎呀不对,张晨,你天天和这样的臭流氓在一起,你会不会也变成臭流氓?

    “会,我建议你采取措施。”刘立杆说。

    “什么措施?”金莉莉问。

    刘立杆重新坐起来,和她说,你记不记得在永城,家家户户水龙头上面装的那个锁,罐头罐子那个?

    那时候永城,基本都是老房子,没有独立的厨房,后来新通了自来水,家家把水池都装在厨房门外的屋檐下,或者走廊里,家里没人的时候,怕有人来打开水龙头偷水,就自制了一把水龙头锁。

    所谓的水水龙头锁,也就是用一个白铁皮的罐头罐子,贴着口子打两个洞,横着用扁铁做一根插销。

    水龙头不用的时候,就把这罐头筒倒过来套在水龙头上,把插销从下面穿过两个洞,插销的一头是弯的,扣住了一边的洞口,另外一边的洞外,扁铁上有一个眼,拿一把挂锁穿过这个眼,锁好,水龙头就被完全包住了,没有钥匙,其他人就打不开。

    刘立杆说的就是这个锁,金莉莉当然知道,金莉莉问:“知道啊,怎么了?”

    “你拿一个,把张晨下面锁起来,钥匙自己带着。”刘立杆说。

    张晨哈哈大笑,金莉莉的脸红了,气得又踢了刘立杆一脚。

    金莉莉横着坐在床上,背靠着墙壁,她看到对面刘立杆的床下,有两个大纸箱,金莉莉叫道:

    “杆子,你床下藏了什么宝贝?”

    金莉莉说着,就起身弯腰去拉纸箱,刘立杆大惊,从床上转过身来,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金莉莉已经把纸箱从床下拉出来了,不仅金莉莉,连张晨也吓了一跳,他看到纸箱里都是一个个椰子。

    金莉莉骂道:“杆子,你他妈的还**食啊?”

    刘立杆脸红了,神情尴尬地说,我是买来玩的。

    金莉莉不理睬他,拿起来看了一下,睁大了眼睛,刘立杆想阻止,又明知道已经没有办法阻止了,左右为难。

    金莉莉放下一只椰子,又拿起另外一只,看了看,放下,再拿起一只,金莉莉叹了口气,她看到,每一只椰子上,都刻着一个日期,张晨瞄了一眼,不响了。

    金莉莉坐回床上,怔怔地看着刘立杆,过了一会,金莉莉问:

    “杆子,你这些椰子,都是给谭淑珍买的?”

    刘立杆笑了一下,嗫嚅道:“她那个时候,不是说要一天吃一个椰子吗,我想,这一天一个,没多少时间,就没地方放了,就打了个折扣,一个星期给她买一个。”

    张晨和金莉莉,都记得谭淑珍说过,到了海南,要一天吃一个椰子,那还是在高上,他们决定要来海南的那天晚上说的。

    “谭淑珍还没有给你回信?”金莉莉问。

    刘立杆不响,他每个星期,都会给谭淑珍写一封信,告诉她自己这一周的情况,每次把信投进邮筒以后,他就会买一个椰子,床下有多少椰子,他就给谭淑珍写了多少封信。

    刘立杆倒回床上,翻了个身,面朝墙壁继续睡觉。

    金莉莉把纸箱推回了床下。

    张晨和金莉莉两个人下楼,张晨送金莉莉去滨海大道打车,两个人站着等车的时候,张晨和金莉莉说,要么,你给谭淑珍写封信?

    金莉莉说好,我知道了。

    ……

    张晨每天晚上下班回到房间,总感觉少了一点什么,刘立杆现在比他还忙,每天晚上都是应酬,对付他的那些广告客户。

    冲完凉,张晨躺在床上,为了不招蚊子,也为了凉快,他把灯关了,门窗洞开。

    这里离滨海大道还远,到了晚上十点多钟,当地人早就入睡了,他们都有早起喝早茶的习惯,而租住在村里的外地人,因为数量大幅的减少,村里比以前萧条了很多,连那个以前总是精神奕奕的小店老板,现在也是没精打采的。

    四周很安静,张晨能听到风扇的呼呼声,还有小店那里,大概是有个家伙,一边在打台球,一边在唱歌,歌声断断续续,还高高低低,中间穿插着台球撞击的啪啪声响。

    他在唱的是伍思凯的《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一首很好听的新歌,张晨被他的断断续续高高低低搞得烦死了,真想跑下去和他说,你他妈的要唱歌就好好唱歌,要打球就好好打球,别这么半句半句的好不好?

    除了这个,还能听到的就是那个排档,马勺敲击着锅子的锵锵的声响,张晨知道,这是又一个菜炒好了。

    似乎所有的厨师在炒好一个菜,盛完盘后,都喜欢这样锵锵地敲两下锅子,张晨不知道他们是为了把锅里和马勺上粘着的剩菜敲掉,还是告诉食客,都给你了,老子没有截留?

    张晨感觉到很困,四肢酸疼,但又睡不着,要是刘立杆现在回来,他妈的还不如下去喝瓶冰啤酒。

    虽然不景气,虽然有这样那样本来预计的收入落了空,但他们两个人的收入,还能让他们常常的宵夜而没有金钱的压力,至少这点,还是让人满意的。

    张晨听到下面院子的铁门响,他以为是刘立杆回来了,却不是,是义林和他妈妈回来了,两个人大概去了哪里,今天回来的特别晚,听义林大呼小叫的,似乎还蛮兴奋,张晨明白,他们大概是去刘立杆丢鞋的那个露天电影院,看电影了。

    张晨猛地想起来了,怪不得自己每天回来,总会感觉少了一点什么,原来是在楼下,没有看到建强,总是开着的铁门,也都关着,隔壁好像,也总是黑着灯,没有人。

    难道他们已经搬走了?但好像又不像,张晨每天迷迷糊糊地睡着的时候,好像还能听到他们冲凉洗漱的声音。

    义林和他妈妈似乎很快就睡觉了,楼下现在没有一点动静,张晨又听到了那个家伙在断断续续地唱歌,现在唱的是张洪量的《你知道我在等你吗》,而且反反复复就这一句“你知道我在等你吗”,“你”突然就跑出来,到了“吗”就戛然而止。

    楼下的铁门又一次响起,这一次没错了,是刘立杆,这个家伙一边停车,关门,一边嘴里还吹着口哨,刘立杆的口哨,在剧团是个谜,徐建梅说,这个家伙,唱歌的时候没有一句在调上,但他吹口哨的时候,却从来不跑调。

    谭淑珍说,那一定是流氓当习惯了,流氓的口哨都吹得好。

    刘立杆上楼,把什么放在了桌上,然后打开灯,叫道:“起来起来,睡什么睡,起来吃鸡。”

    张晨从床上起来,走过去一看,刘立杆带回的两只塑料袋,一只是一袋子的啤酒,一只里面有两个很大的马粪纸团,纸被油渗透了,上面还沾着盐。

    张晨大喜,一屁股就坐了下来。

    刘立杆把塑料袋里的啤酒都拿了出来,从另外一只袋里拿了一个纸团,放进那只空袋子,挪到了自己面前,张晨把剩下那只袋子拉了过来,这是怕纸团拆开的时候,里面的鸡油流出来,流到桌上地上。

    张晨不用问也知道,这是他们最喜欢吃的那家鸡店买来的。

    这家鸡店的盐鸡,是把简单腌制过的鸡,用马粪纸包好,然后埋进一只大油桶里,油桶里是一大桶的海盐,鸡埋进海盐里后,油桶就放在火上烧,直到把鸡焖熟,这个做法,很像是传说中的叫花鸡,不同的只是,一个埋在泥里,一个埋在海盐里。

    张晨把纸团打开,一股香味扑鼻而来,两个人打开啤酒,一人一只鸡,大块朵颐。

0066 换一钟方式

    两个人一边吃鸡喝酒,一边聊天,张晨问:“对了,隔壁建强他们,怎么没有动静了?”

    “怎么,你想佳佳了?”刘立杆笑道。

    “鬼,我他妈的是每次回来,在下面都没有看到建强,上来他们房间,灯又是关的,好奇而已。”张晨说。

    “他们转换战场和经营方式了。”刘立杆说,张晨不解地看着他,刘立杆笑道:“他们原来是坐商,坐在家里,等客人上门,现在是游商,主动上门服务了,你当然看不到他们。”

    怪不得,张晨问:“你怎么知道?”

    “我碰到过建强啊。”刘立杆说。

    张晨“哦”了一下。

    刘立杆始终不敢和张晨说的是,他所说的建强他们改变了经营方式,其实还和自己有关。

    那天,他请一个客户在望海楼吃饭,这王八蛋吃完了,直接**裸地和刘立杆说,酒足饭饱,就需要找个小妹娱乐娱乐,消化一下,刘立杆无奈,只能给他在望海楼楼上的宾馆开了房,算了一下,把剩下应该给他的钱都塞给了他。

    那王八蛋上了楼,刘立杆却心里暗暗叫苦,虽然走几步路,外面街上就都是叮咚,可自己怎么拉得下脸去和她们谈这种事?想去找二炮司令,又知道这王八蛋真要看到好的,肯定会先抢杠胡,他才懒得管你有没有人等着。

    刘立杆想到了建强,都是生意,谁做不一样,说不定还能帮帮他们。

    刘立杆赶紧骑回了家,还没到家门口,在路上就碰到了建强,刘立杆也没有多说什么,就问他,佳佳一个人在家?

    建强点了点头。

    刘立杆说,你马上带佳佳,去望海楼905,建强愣了一下,然后明白了,他跳上了刘立杆的书包架,到了院里,停好车,建强问,能不能借你自行车用用,刘立杆说可以,就把钥匙给他。

    建强拿了钥匙,刘立杆想到了什么,马上又把他叫住,和他说,不要骑车去,一身臭汗,不好,打车过去,对了,打那种窗户关紧的的士。

    建强看着他,没明白他的意思,刘立杆笑道:“这傻逼有钱,你们那个,开高一点,车费就都回来了。”

    建强明白了,赶紧上楼,刘立杆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抽烟,过了一会,建强和佳佳下楼了,刘立杆想到,这里离滨海大道,走路还要近十分钟,就和他们说,佳佳在这里等,我带你去叫车,叫了车回来接她。

    刘立杆蹬着自行车,把建强带到了滨海大道,替他拦下一辆金莉莉说的那种凉爽的的士,建强坐进了车里,刘立杆骑着车回到门口,看到佳佳也不在了,知道他们应该是已经走了。

    过了两个多小时,刘立杆听到建强和佳佳回来了,过了一会,建强过来,他看看房间里只有刘立杆一个人,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百块钱,要给他,刘立杆不肯要,建强一定要给,刘立杆一定不肯要,连佳佳也跑过来,和刘立杆说,收下吧,杆子哥,谢谢你。

    刘立杆说,我们是邻居,所以我想到帮帮你们,要是这样,我下次都不敢再叫你们了。

    建强和佳佳,这才作罢。

    第二次,大家就都从容了,刘立杆回来,看到建强坐在门口,就问,有时间?

    建强赶紧说,有有。

    刘立杆告诉了他酒店和房号,和他说,你去叫车,我上去的时候和佳佳说。

    建强起身就走了,刘立杆上楼,在开着的门上笃了两下,佳佳转过身,刘立杆说,建强叫了车,在楼下等你。

    刘立杆说完就回去自己房间,佳佳明白了,赶紧化妆找衣服,临走的时候还跑过来,和刘立杆说,杆子哥,我走了,然后匆匆下楼。

    刘立杆躺在床上,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是拉皮条,反正自己一分钱都不会要,纯粹是因为自己这里有王八蛋需要,而建强他们,又过得挺艰难的,大家都是出来的,不管干什么职业,现在都不容易,能帮一点是一点吧。

    刘立杆以前读过沈从文的小说《丈夫》,被那个从乡下来的,最后在船舱后面,两只大而粗壮的手掌捂着脸孔,像小孩子那样莫名其妙哭起来的丈夫深深震撼,只是没有想到,这样的事在几十年后,还他妈的真的会被自己碰到。

    只是,他怎么想,也没有办法把建强,和那个莫名其妙哭起来的乡下来的丈夫联系起来。

    建强带着佳佳到了酒店,佳佳上楼,建强就在大堂等,闲着无事,建强就东张西望,他看到有一个男的,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默默地抽烟,建强盯着他看了好久,判定这人是一个人,他突发奇想,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那人看了一眼建强,下意识地往边上挪了挪,建强看了看周围,没有人,他感觉嗓子发干,不过还是轻声说道:“要不要美女?”

    那人愣了一下,又看了看建强,没有吱声,不过也没有起身走开,建强就继续说:“大学生,浙美的。”

    建强老是听刘立杆叫张晨,浙美的浙美的,他不知道浙美的是什么,但知道那是一所大学。

    果然,那人似乎来了兴趣,也低声问:“多少?”

    “四百。”

    “这么贵?”那人问道,建强不知道怎么说,就没有说话,那人接着又问:“漂亮吗?”

    “等会下来,你自己看。”建强说。

    两个人接下来都没有说话,那人继续抽烟,建强站起来,到宾馆的商场里转了一圈,他本来想买一瓶水的,看看价格,比楼下小店贵了一倍,就没有买。

    走出商场,他看到那人还坐在那里,一直盯着这边看,看到建强,就把脸转了过去,建强知道有戏了。

    建强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就走回去,还是在那人身边坐下,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共着一个烟灰缸,默默地抽烟。

    过了一会,佳佳从楼上下来了,走到大厅,左右张望,建强和那男的说,就那个女的,浅蓝色衣服那个。

    那人站了起来,轻声说道,上来吧。然后就朝电梯走去,经过佳佳边上的时候,那人看了一眼佳佳。

    建强跟在他的后面,走过去,搂住了佳佳的腰,就往回带,佳佳叫着干嘛干嘛。

    建强轻声说,你跟他上去,贴着佳佳的耳边继续说,四百。

    佳佳明白了,她跟着那人进了电梯,两个人各占了电梯的一角,装作不认识,电梯到了,那人一声不吭出了电梯,继续往前走,佳佳跟在后面,那人用钥匙开了门,自己走了进去,佳佳跟进去后,把门关上,顺便反锁了。

    有了第一次,接下来就简单了,佳佳在上面的时候,建强就在下面大堂搭讪,他觉得,除了这里的人,穿的比马路边找的那些人整齐点以外,其他并没有多少区别,都是一样的套路。

    常常,佳佳在上面还没有完工,建强在下面就谈好了第二个,佳佳下来,又要马上上去,不过佳佳心里是高兴的。

    她感觉这里比在家里好多了,有空调,还可以之前一个澡,之后一个澡,眼睛看不到电视的时候,她至少可以听电视。

    后来,建强就不一定在同一个酒店,往往佳佳还在上面,他就去了附近的酒店,谈好了回来等佳佳。

    再后来,佳佳买了bb机,还没有完事,bb机就在响,男的就笑,看样子你还生意兴隆。

    见得多了,佳佳也老油条了,她说,当然,谁让我是浙美的。

    冲完澡,佳佳就用房间里的电话给建强回,知道出了门后,接下来要去哪里。

    有时候她以为是建强,回过去,却是刘立杆,佳佳赶紧说,好好,杆子哥,我马上过去,谢谢杆子哥。

0067 赚到一个杂货铺

    张晨再看到建强和佳佳,是那天工地停电,张晨公司里一下班,就回家了,经过建强家门口的时候,看到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张晨还愣了一下。

    建强和佳佳也看到了张晨,建强叫道,晨哥,一起吃饭,今天有好菜,其实建强还比张晨大,他叫张晨晨哥,张晨听出来了,是尊敬的意思。

    张晨说好,我去放包。

    佳佳和建强说,还不快去买酒。

    建强“噢”了一声,赶紧下楼。

    张晨回到房间,刘立杆没有回来,张晨把包放好,再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佳佳已经把小桌子搬到走廊上了,再拿出菜,张晨看到有螃蟹、鸡、还有虾,果然丰盛。

    过了一会,建强拎着酒回来了。

    三个人坐下来喝酒,张晨问,今天什么日子,这么多菜?

    佳佳嘻嘻笑着,建强说,今天是佳佳的生日。

    怪不得,张晨赶紧端起杯子,祝佳佳生日快乐。

    吃饭的时候,张晨明显感觉到他们两个,特别是建强,对自己比以前热情,两个人彼此看上去也很亲热,张晨也替他们高兴,问道:

    “你们两个,现在挺好的?”

    “嗯”“嗯”,两个人一起点头。

    “张晨哥哥,我能不能问你件事?”佳佳说。

    “什么事,说吧。”张晨说。

    “你们浙美的,是干什么的?”佳佳问。

    张晨笑道:“是听杆子胡说吧,是浙美,不是浙美的,浙美是我们老家那边的一所大学,全名叫浙江美术学院,学画画的。”

    佳佳明白了这个一直困扰她的问题,那些人,老是喜欢问她浙美这样,浙美那样,下次,她就可以告诉人家,自己的学校叫浙江美术学院,自己是学画画的。

    “怪不的晨哥的画,画得那么好,原来是大学里专门学过的。”建强说。

    张晨只能,尴尬地笑笑。

    ……

    刘立杆判断的没错,苦日子是越来越苦,他们自己报社,广告部走了很多的人,也不知道是自己滚蛋的,还是被一脚踢出去的,刘立杆也懒得问,反正自己每个月的任务还能完成,工资和奖金还有保证。

    小任告诉他,你已经是最好的了,有人工资七扣八扣,只剩下四十多块的。

    “那不找主任拼命,四十多块怎么活?”刘立杆说。

    “那也要好意思啊,一个月一分钱业务也没做,还天天迟到旷工,主任说了,就这四十多块,你他妈的也是剥削了别人的血汗钱,别以为你来办公室坐坐就该你拿到钱,要是坐坐就有钱,走走走,我他妈的天天去你家坐。”

    小任学着主任的口吻,鄙夷地说,刘立杆哈哈大笑,夸他学得惟妙惟肖,师兄你就是个天生领导,你知道吗,只要假以时日,你定飞黄腾达。

    “来来,再拍痛快一点,苦中作乐也不错。”小任叫道,刘立杆笑笑走开了,临走还是又喝了一口小任的水。

    刘立杆想想也对,要是自己一个月拿四十多块,报社都不好意思回来了,你他妈的都混成这样,还好意思见人?

    主任的脸整天绷着,眉头紧锁,好像全世界每个人都欠了他二百五似的,只有看到刘立杆的时候,才会把这锁解开一下。

    刘立杆看到主任,就赶紧拱手:“抱歉抱歉,领导,还是我努力不够,这个月的业绩,又只能混个温饱。”

    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和他说:“我知道你很努力了,非战之罪,非战之罪。”

    刘立杆确实也想让自己的业绩一飞冲天,但这招聘广告,还真不比其他的广告,人家老板,看着自己手下还有这么多人就个个有气,想一脚踢走,你还和他说招人,招来了你替他养?

    不过,比较起来,有一点他们报社算好的,凡是在这个时候还会招人的,至少,这种公司应该是属于目前为数不多的,日子还过得去的公司,报社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生过拖欠广告费,或者用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抵扣广告费的事情。

    那天,有一个老客户扣了刘立杆,请他帮忙,说是能不能在《海城晚报》登一个高压锅的广告,他们公司,仓库里堆了一仓库的高压锅,他请刘立杆帮忙的原因是,老板提出,广告费的一半能不能用高压锅抵。

    刘立杆说,我去帮助争取一下,就去找了黄主任,没想到黄主任一口就答应了,他说,反正我们广告部赚到的,报社拿了都是去发福利,没有钱,就大家一人一个高压锅。

    “不过小刘,你那个提成,一半也要给高压锅了。”黄主任和刘立杆说。

    “可以可以。”

    刘立杆满口答应,因为是求刘立杆帮忙,对方自然就不好意思要好处,这样刘立杆实际得到了百分之十的现金提成,他还是分了一半给对方,只是剩下这三十多个高压锅,让刘立杆头疼,这拉回去都没地方放。

    刘立杆灵机一动,这隔壁不就是李勇他们公司吗,他让他们拿去当福利分了。

    但也不能次次都让李勇拿去当福利分了,李勇说,这会把这帮家伙宠坏的,再说,这可是你的血汗换来的,不能便宜了这帮家伙,第二次再给,李勇说什么也不肯要了,没奈何,刘立杆只好想办法往回搬。

    后来刘立杆才知道,他还不是第一个这么干的,其实那时候不仅《海城晚报》接的广告,其他的媒体,也基本都是这个模式,百分之五十已经算好了,最高的高到了全部的广告费都是用实物抵。

    反正报社的广告位,空着一天,也就浪费了一天,登了至少还能捞到点东西,但这样的客户多了,报社也发不了这么多的福利,食品和生活用品还好,像什么沙发、办公桌之类,怎么当福利发?而那段时间,登这类广告的又特别多,大概都积压在那里了。

    广告部也没办法,那就一边接广告,一边自己想办法卖东西,新来的那些实习生,干脆就发了办公桌让他们自己去卖,卖了才有生活费,卖不了的,你就自己啃桌子吧。

    刘立杆拿到的东西越来越多,他为此烦不胜烦。

    从乌龙茶、红枣、枸杞子、黄豆、黑木耳到各种各样的白酒,煤气灶、起士林万年青奶糖和仙桃夹心糖、各种陶瓷的杯盘碗碟、电话机、收录机、老人头皮鞋、人造革的包和衣服,甚至还有一捆捆的窗帘,他们的那个小房间,很快就快塞满了。

    没办法又借了义林家一楼的杂物间堆放,刘立杆和义林妈妈说,你看你需要什么,就自己拿。

    就是这样,那后面还有源源不绝,这可怎么办?

    还是义林的妈妈有办法,她和刘立杆商量,我能不能把你这些东西拿去卖掉,刘立杆求之不得,赶紧说好好,卖什么价钱你定,卖了你给我一半钱就可以。

    海城本地的女人很勤劳,下地干活,家里操持,基本就是女人一个人的事,在当时的海城街上,经常能看到这样的现象,女的挑着一担担子在前面走,男的背着手,优哉游哉在后面跟,当时海城本地的男人,是出了名的懒和烂,开放了以后,又更是好赌和好色。

    像义林爸爸那样的烂仔,拿着家里的一笔补偿款就跟一个叮咚跑了,其实不跑,他在家里也就是个摆设,过几年补偿款用完了,他贼头贼脑,还是会自己回来。

    义林妈从邻居那里借了一辆三轮车,不管刮风下雨还是风和日丽,或者是酷日当空,她都把三轮车装得像个杂货铺,然后踩着三轮车,走街串巷叫卖,每天竟然都能让她卖掉一些,虽然钱不是很多,但那种每天堆积起来的压迫感没有了。

    刘立杆终于松了口气。

0068 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张晨他们原来的那个项目还没有完工,不过已经到了收尾阶段,一大半的工人都调到了新的工地。

    开了新工地,张晨就要两个工地和公司三个地方跑了,二货到了新工地,朝四周看看,就咧开嘴笑了,和张晨说,指导员,留我驻守这块新阵地好了,我保证人在阵地在。

    张晨在心里骂,你驻守个屁的新阵地,你他妈的,是想炮打出一片新天地吧。

    新工地是一家东北菜馆,也是张晨设计的。

    张晨从最初做方案,见到甲方的冯老板,那个时候,他说话的底气很足,声音很洪亮,站着的时候喜欢左手叉腰,右手不是竖起手掌朝前推,表示要不断前进,就是横着一挥,展望美好的将来,如果让他停止手上的动作,他大概会觉得自己的说话都没有分量了。

    他和张晨说,我其他的要求没有,就是要打造一家海南最大最高档的东北菜馆,让它成为海城的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小张,你就按我这个思路设计。

    张晨不知道这亮丽的风景线应该怎么设计,但甲方见得多了,张晨也知道怎么应付这样的人,那就是,你在做效果图的时候,要有戏剧效果,舞台效果,把一个酒店,设计成中央电视台春晚的演播大厅,别管实用不实用,只要让人看着醒目,眼睛一亮就可以。

    这个,张晨本来就在行啊,你要亮丽,我就亮瞎你的眼,张晨出来的效果图,果然一次过审,冯总不停地点头,不错,不错,小张,你把我的精神,都贯彻到设计里去了。

    合同签订以后,实际施工的时候,就需要一点一点往回改,毕竟,没有人会喜欢在演播大厅或舞台上吃饭的。

    开始的时候会有些麻烦,对方会要求你一定按效果图做,张晨就让手下,按效果图做出来,冯总自己看看也实在不像话,张晨就说半句话,让冯总接上茬,点头同意修改,张晨再按自己的意思做给他看,用事实教育了两三回,他就放手不管,随你怎么做了。

    张晨发现,这种性格的人有两个致命的弱点,一是没有耐心,二是没有原则,最大的好处是不会锱铢必较,你只要实际做你的,但话顺着他说,把明明是你的主意,也说成是他的高招,他就会心满意得地顺着杆子往上爬,从此就平安无事。

    冯总一看以前就是一个领导,他自己也喜欢别人把他认为是领导,和他打过交道的,都知道他原来是黑龙江一个地级市的宣传部副部长,从当地的林场搞了一笔钱,带着这笔钱和满脑袋的远大理想,南下海南打天下。

    冯总不喜欢别人把他叫冯总,或者冯老板,而是喜欢别人叫他冯老大或着冯领导。

    项目开工后,张晨感到冯老大一天天的底气开始不足,大概是已经感受到了海南经济冰冻期的寒意。

    到了后来,张晨再看到他时,发现他变得有些郁郁寡欢,不再喜欢站在大庭广众之下左手叉腰,更多的时候,他会靠在墙壁的一角,默默地抽烟,目光阴冷地看着不远处忙碌着的装修工人。

    张晨每次看到他这样时,都会不寒而栗,会提醒手下几个班长,这个工程,活都做细一点,让人无可挑剔,对方无论说什么,你们都不许还嘴,还有,要控制工程进度。

    张晨想了一下,他决定把效果图和后面一次次的修改稿拿去,请冯总签字。

    冯总不解地看着他,张晨笑道,这都是冯领导智慧的结晶,你帮我签字确认一下,以后我看着这些图的时候,就能够想起冯领导的教诲了。

    冯总皱了一下眉头,不过还是把字给签了。

    张晨正要离开,冯总又把他叫住,和他说,我下个星期可能要回老家一趟,你这里工程不要停。

    张晨说好。

    张晨转过身马上去了公司,他从公司财务那里,了解清楚冯总他们已经付了多少钱,根据已经付了的钱,张晨把每个班组大致的工程量排了出来,把班组长召集到一起,和他们说,大家就按这个工程量,千万不要超过,现在已经快接近工程量的班组,就慢慢做。

    班长们不解,问道,为什么,指导员?

    “我担心他们的资金会有问题,你们也不想干了白干吧?”

    班长们都明白了。

    果然,冯总回黑龙江后,就没有再回来,亮丽的风景线,也被他丢在南国了。

    按进度应该打的工程款迟迟没有打过来,张晨他们财务打电话到对方公司,对方说,对不起,打钱的事,要等冯总回来再说,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放心吧,没人会缺你们这点钱。

    张晨和班长们说,还是按照那个工程量,大家每天磨洋工,不要给人我们已经停工的感觉,但也绝对不能超过工程量。

    谭总知道了,对张晨的这点特别欣赏,他说,这才是风险控制,我们不能把自己的命,交给别人捏着。

    工程没有停,但每天的进度很缓慢,张晨把更多的人又抽调回原来的那个工程,加快扫尾工作,泥工班的一部分人,又进驻了一个新的工程,海甸岛白沙门一幢别墅的装修。

    这样,张晨手上同时就有三个工程要跑,实在忙不过来,这才把冯总他们的工程,完全交给二货,让他驻守在那里,二货把摩托车给了张晨,要和张晨换他的破自行车,张晨说这样不好吧。

    “什么不好,逼养的,我又不赶时间,每天骑着它慢吞吞上下班就可以了,指导员不是说那个工程要慢吗?就从我这个连长慢起。白沙门很远,你每天蹬着这破车过人民桥?把你累成狗。”二货说。

    张晨这才和他换了。

    刘立杆回到家,看到院子里停着的摩托车,上了楼就东张西望,还跑隔壁建强他们的门上听了听,张晨奇怪了,问道,你找什么?

    刘立杆说,我看下面停着二炮司令的车,人呢?

    张晨这才把换车的事和他说了,刘立杆大笑,哈哈,这个司令,对你这指导员还真不错,我敢保证,他要是有老婆,连老婆都能借给你用,走走走。

    “干嘛?”张晨问。

    “教我去骑司令的车啊。”

    张晨拿了钥匙,和刘立杆下楼,那时海城的国贸刚刚开发,滨涯村的周围,一边靠着滨海大道,另外三边,都是坑坑洼洼寥寥草草平整过的空地。

    刘立杆在空地上,不一会就学会了骑摩托车,回来经过院门的时候,他和张晨说,你上去吧,我要去骚包一下,轰地一声,就朝滨海大道窜去。

    就是再磨洋工,冯总他们工地上的那点活,还是被做完了,二货和张晨说,指导员,没办法,这些逼养的,我就是天天踢,他们也没有办法更慢了。

    张晨打电话给冯总他们公司,没有人接,谭总打冯总的大哥大,也打不通,张晨特意到国商楼上,冯总他们的公司去看了看,公司倒不像是已经倒闭的样子,透过门口的玻璃门朝里面看,里面还整整齐齐的,只是一个人也没有。

    张晨跑到物业问了问,物业说这房子他们还租着,人大概都回东北去了。

    张晨让二货安排人二十四小时在工地守着,别我们人走了,里面装上去的东西都被人拆了偷了。

    “其他的人呢,指导员?”二货问他。

    “让他们都到别墅这边来吧。”张晨说。

    “逼养的,那我还是去那边监督他们扫尾。”二货赶紧说,张晨知道他这说的是回原来的工地。

    这家伙大概是看海甸岛这别墅周围荒无人烟,除了母老鼠,就没有其他的异性了,赶紧要逃。

    张晨也随他了。

0069 甲方乙方

    这天张晨在工地上,谭总扣他,他骑着摩托车,沿着海滩,颠了十几分钟,才颠到了人民路尽头的边防局,在附近找到一个有公用电话的小店,拨通电话,谭总让他马上回公司,说是冯总他们公司来人了。

    张晨也不回工地了,直接就往公司跑,到了公司,进了谭总的办公室,看到里面坐着两个人,张晨在门上笃了两下,谭总赶紧招呼,进来进来,都在等你。

    张晨进去,谭总给他介绍了后,他才知道,这两位昨天刚从黑龙江过来,是林场派出来接管冯总他们公司的,他们一个姓李,一个姓马,李总和马总,谭总说,那两个人有些忸怩,显然他们还不是很适应自己的新身份。

    谭总向李总和马总介绍,这是小张,他就是负责你们那个项目的。

    两位老总很热情,赶紧站起来和张晨握手,彼此寒暄过后再坐下来,李总问张晨,我们那饭堂,什么时候可以完工?

    张晨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饭堂就是东北菜馆,张晨赶紧说,我们也很着急,就等你们过来,现在,工地上的工人都不知道怎么办,我也去过你们公司……

    “我们去过工地,没看到工人。”马总打断了他,插话道。

    张晨笑道:“是啊,我去过你们公司,没找到人,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我才让工人们停下来等的。”

    两个人互相看看,马总明显有些不满地问:“为什么不抓紧进行,姓冯的回去也有一个多月了,我们还以为,这么长时间过去,我们到的时候,你们这里,装修早就已经完成了。”

    张晨心里在骂,你妈逼的,你怎么不干脆说已经开业,就等你们来收钱了。

    谭总的脸上明显也不好看,张晨赶紧笑道:

    “这个,在联系不到甲方的情况下,我们作为装修公司,可不敢这么干,而且,这个工程修改返工的地方和次数特别多,原来冯总要求很严格,他让我们必须按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施工,所以我们,几乎都是在他的指导下进行的,你们不在,我们怎么敢擅自施工。”

    “逼的呵的,还亮丽的风景线。”李总骂道,“这狗日的拿了我们林场五百万,不知道造了几次,次次都说亮丽的风景线,最后都是雨后的彩虹,没影了。”

    五百万,这么多钱?谭总和张晨都吓了一跳,看样子这亮丽的风景线,代价确实不小,当然,到他们这里,目前还只有十分之一多一点。

    “一个饭堂,不就是吃饭拉屎的地方,亮丽个啥呀。”马总也跟着骂。

    谭总伸手摆了一下,他说:“各位,我们也不清楚冯总和你们是什么关系,也不知道他化了你们多少钱,但我们和他都是按合同办事,他可没有多给我们一分。”

    “啥意思,谭总?”李总问。

    “就是说,我们该做的,我们已经都做完了。”谭总说。

    “可那饭堂,我们去看了,还没成形,不像个样呐。”李总说。

    “装修完了,就像样了。”张晨笑道,“现在还只是一个施工现场。”

    “那你们咋不利索点呢?”马总说。

    “哦,是这样,刚刚我们谭总也说了,我们和你们的合同就是,按工程进度打款,我们的进度已经到了,但你们,哦,对不起,是冯总这边的款没有跟上,我们不得已,只能停了下来。”张晨和李总马总说。

    两个人互相看了看,然后看着谭总,李总问:“那咋整?来的时候,我们林场的党委一班人,就希望我们到了,能看到饭堂轰轰烈烈地开张,不开张,后续的资金也没法往这边整啊,我们也是,被那个逼的呵的忽悠怕了。”

    “我们一样,也是怕了。”谭总说,“所以垫资的事情,我们再不敢干了。”

    “谭总啥意思,我们是国营林场,你还怕我们差你钱哪?”马总问。

    “在海南,可不管什么国营私营,在这个项目,也只有甲方乙方,我们希望,你们能按合同办事。”谭总说。

    李总和马总,眼看着不能再继续下去,就站了起来,告辞了,接下去那个工程,到底应该怎么办,也没有个表示。

    张晨站起来,想问个究竟,但俩人理也没有理睬他,就走了。

    他们走后,谭总苦笑着和张晨说,我们做工程的,最怕的就是这个,工程还在进行,甲方换老板了,以前承诺的种种,都泡了汤,这个项目,幸好你控制了工程进度,就是到现在停下来,我们也不会亏。

    “对了,这两个人,在你没到之前,他们话里有话,千方百计想从我这里套出来,那个冯总从我们这里拿了多少钱。”谭总说。

    “什么意思?”张晨不解地问。

    “这你还不明白?一是要整姓冯的黑材料,二是暗示我们,给姓冯的好处,也该给他们一份,明白了吗?来者不善啊!”谭总在张晨的肩膀上拍了拍。

    出了公司,张晨去东北菜馆看看,他问在那里驻守的人员,有没有人来过?

    那人说有,有四五个人上午来过,问他们是干什么的,他们也不说,只是说来看看。

    “里面是不是有两个东北人?”张晨问。

    “对对,有两个,这两个人,好像昨天也来过,还有几个,我听他们说话很内行,好像是别的装修公司的。”

    张晨心里一凛,他明白这事不像李总、马总说的那么简单,这里面,说不定还有很多的名堂。

    张晨扣了二货,二货过了十几分钟才回电话,和张晨说:“指导员,什么事,逼养的,我皮带都没扣好就跑过来回电话了。”

    张晨和他说你到东北菜馆这里来,我在这里等你。

    二货说好好,我马上来,匆匆忙忙就把电话挂了。

    张晨又等了半个多小时,二货才匆匆忙忙过来,张晨骂道:“十分钟的路,怎么这么久?”

    二货嘿嘿笑着:“打了半炮,回你电话,电话回完,还有半炮不回去接着打完,我不是亏了?逼养的,这种事,又不好隔夜的,隔夜人家就不认账了,你说是不是,指导员?”

    张晨被他搞得哭笑不得,他把李总、马总到公司里的事情和二货说了,还和他说,他们带其他的装修公司到这里来过了。

    二货在这方面,倒是一点就通,他一听就大叫道:“逼养的,这是要仙人跳!是不是要派我来镇守这里,指导员?”

    张晨正有此意,不过心里还在犹豫,他想,这二货到了这里,和没到这里也没什么区别。

    二货好像知道了张晨的心事,叫道,指导员你放心,我到了这里,肯定把下面打个死结,逼养的,这打炮又不是吃饭,一天不打又死不了人的。

    张晨扑哧笑了起来:“你他妈的还知道这个啊,这样吧,我每天也会来转转,我在这里的时候,你可以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我不在,你就待着,不行就靠自己双手努力,好不好?”

    二货赶紧说:“好好,还是指导员那个什么,高瞻远瞩,你放心吧,我再误事,也不敢误这个,逼养的,真出了事,你不骂我,谭总都会把我的打骨折。”

    张晨哈哈大笑着离去,到了别墅工地,心里面还是不放心,叫过两个块头很大的泥工,和他们说,你们现在,就搬去东北菜馆,晚上应该没什么事,每天白天,你们就在那里守着,有什么事,就马上通知我和谭总。

0070 是戏,就会有反转

    第二天上午,张晨记挂着东北菜馆的事,就没有直接去白沙门,而是决定先去东北菜馆看看,人还没有出院子,腰里的bb机就响了,张晨认识这个号码,是东北菜馆边上的小店,张晨心里咯噔一下。

    他赶紧去小店回了电话,电话是张晨昨晚派去的泥工打来的,他和张晨说:“指导员你快过来,二连长和他们打起来了。”

    张晨当然知道这他们是谁,他赶紧说,好好,我马上过来,你有没有给谭总打过电话?

    对方说打了。

    挂断电话,张晨赶紧就往那边跑,在路上他还奇怪,奇怪的不是二货和人家打起来,而是二货这么早就去了工地,看样子这家伙还真是上了心。

    张晨到了东北菜馆,把摩托车停到后面的停车场,转过来走到东北菜馆的大门口时,谭总的车停了下来,他也到了,两个人急急地往里面走。

    他们看到,李总和马总带着四五个人,站在那里,他们对面,二货手里拿着一根自来水管,挡住了他们,马总手指着二货叫道:“你把铁管放下!”

    二货也叫:“逼养的,我认识你吗?你什么东西,就敢对老子指手画脚,逼养的,这是老子的工地,你们给老子滚出去!”

    谭总和张晨赶紧过去,谭总叫道:“怎么回事?”

    二货看到他们,叫道:“这几个王八蛋,想搞仙人跳,叫了这几个逼养的烂货,要来量尺寸。”

    谭总和张晨明白了,来量尺寸,那就是其他的装修公司了,看样子他们已经和这李总马总谈妥了,也承诺了他们的好处。

    谭总心里冷笑,他明白这两个家伙为什么会找其他的公司,他们是想捞到好处的同时,还撇清和姓冯的关系,昨天自己就是承诺了给他们好处,他们也不会让自己接着做的,他们千方百计套自己,不过是初来乍到,不知道这地方的行情价码而已。

    谭总看着李总和马总,冷冷地说:“二位什么意思?”

    “我们准备中止合同。”马总直截了当地说。

    “哦,为什么,有理由吗?这双方的合同,可不是你们想中止就中止的,除非我们有重大的违约,现在违约,没有及时打款,造成工程停工的原因,是你们,而不是我们哟。”谭总说。

    “是你们违约在先,我看过了,你们根本就没有按照双方合同约定的效果图和施工方案施工。”边上一个,看样子是其他装修公司的人说道。

    谭总心里明白,中止合同,找到这么个理由,也肯定是这个家伙帮他们出的主意,不然,就凭这两个屁都不懂的猪头,他们还想不出这招。

    “你闭嘴!”谭总骂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你是谁?你是他们公司的?来来,把你的名片拿给我看看,如果不是,你他妈的就闭嘴!”

    谭总嘴里骂道,但心里已经在暗暗叫苦,他当然知道对方如果拿这点理由,是完全站的住脚的,装修工程,在当时边施工边修改,完全是业界常态,哪一个工程,你拿这个去套,都一套一个准,对方会拿这个,也是明明知道这个就是常态。

    也是只有内行人出手,才会打到七寸。

    谭总暗自叹了口气,他想这个工程,看样子是进行不下去了,虽然没有亏,但忙了半天,也没赚到什么钱。

    那人虽然闭嘴了,但他凑近马总的耳边,耳语了几句,马总点点头。

    马总和谭总说:“我们现在决定,中止我们双方的合同,中止的理由,他刚刚已经说了,你们如果不服,要闹,我们不怕,别以为你有几个工人,我们林场有八万多人,整火车整火车的人都可以整过来,要打官司,我们也奉陪。”

    “那我们就和你们打官司,按照合同,违约方要承担一倍的违约金,我算了一下,大概是一百多万,我们什么都不用干,光打打官司就可以白捡这一百多万,也很不错。”张晨说。

    那个被闭嘴的,忍不住叫道:“打官司,你们怎么可能会赢!输定了!”

    张晨笑笑:“你说的没错,如果我们擅自改动施工方案,没有按合同约定的做,确实是我们违约,我们肯定输定了,但是,如果在施工中更改施工方案,得到甲方的确认,这个在我们行业和法律上,我想你也知道,这叫项目变更,项目变更,只要甲方确认,就是有效的。”

    “那当然,可是,你们有吗?”那人问道。

    “可能李总和马总,刚到海城,对这个项目还不了解,他们只看到了存档在自己公司的效果图和合同,不知道其实在施工现场,已经发生了很多事,你们说的这个甲方确认,我这里恰好就有。”

    张晨说着,就从包里,拿出了一次次变更重新画的设计图纸,上面还概要地列明了修改的内容,每一张图纸上,都有冯总的签名。

    “我想,在签名的这个时间,冯总还是甲方的法人,他的签字是有效的吧?”张晨说。

    对方凑过来看看,果然每一张上面清清楚楚,都有冯总的签名。

    一帮人的脸色都灰了,装修公司那人,知道这趟浑水自己不能趟了,不然自己刚刚进场,张晨他们那里一起诉,再来个诉讼保全,法院封条一贴,自己就连拉进来的材料和设备都拉不出去了。

    他又凑到马总耳边耳语几句,然后就带着自己的人,匆匆地就走了,只留下了李总和马总,万分尴尬地站在那里。

    谭总长长地吁了口气,他看着李总和马总,语带讥诮地问:“两位老总,那你们看看这里,现在怎么办,如果继续,我们就等你们打钱,如果停工,那我们双方就来谈谈赔偿的问题。”

    还是李总反应得快,他赶紧笑道:“没那么严重,这啥,都是插曲,小张说的对,我们初来乍到,对这个项目还不了解,那啥,谭总,我们马上向场里请示,这工程嘛,肯定是要继续的,不然那啥,钱就都打水漂了,等我们准信好不好,我们先请示一下。”

    马总也说:“对对,我们请示一下。”

    “你个逼养的,不拉一整火车的人来打架了,老子还等着你呢。”二货在边上叫道。

    “闭嘴!”谭总心里在笑,嘴里骂道:“你拿着铁管干什么?你很骁勇?骁勇你他妈的去上战场啊,扔了!”

    二货把手里的铁管,啷一下扔到地上,嘴里骂骂咧咧,还是瞪了一眼那个马总。

    马总站在那里,尴尬地笑着,他不知道,刚刚谭总,到底是在骂二货还是骂他。

    “对了,小张,你先送李总和马总,去车上,让小钟先送他们回酒店,我们等他们请示了以后再做决定吧。”谭总和张晨说。

    这么一折腾,明明是已经到了饭点,到了饭点,乙方老板都不清甲方老板吃饭,那就是明显的不待见,但谭总就是想请,这两位大概也没有吃的心情。

    张晨送他们去了车上回来,二货一把就把张晨抱了起来,叫道:“指导员,你怎么就这么英明呢,怎么就想到了,让那个逼养的签字了呢,乖乖,刚刚我都吓死了。”

    “我也以为完了,没想到小张,你还有这么一出。”谭总站在边上,也高兴地笑道。

    “我也是感觉,那个冯总有些不对,就想做仔细一点。”张晨说。

    “做的好,做的好啊!”谭总笑道。

    “指导员,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机智,逼养的,我,我,我一定要好好请你打一炮,叔,这个炮钱,公司要给报销啊!”二货是真的乐坏了,把他和谭总的真实关系,都暴露了。

    谭总看样子也是乐坏了,他说:“好,报销,报销,只要你能把指导员拉去。”

0071 五万多块钱的饭

    第三天的下午,对方浩浩荡荡,来了七八个人,领头的是他们当地的县长兼林场场长,也姓马,不知道和马总,有没有关系,还有两位副县长兼副场长,一位办公室主任和一男一女两位秘书。

    李总也在,但马总已经消失,大概是知道,他到这家公司,已经不被待见了。

    具体的事项,是由一位姓孙的副场长和谭总谈,谭总让张晨也全程参加,孙副场长和谭总寒暄了几句,突然问道:“谭总当过兵?”

    谭总说是啊,一直在榆林基地,转业了就没有离开海南了。

    孙副场长笑道:“我也当过,就在这一带,也是海军,我在湛江基地。不过,我转业就回了老家。”

    谭总一拍桌子,是吗,这么巧,你是哪一年的兵?

    “七二。”孙副场长说。

    “哎呀呀,不行不行,这太巧了,我也是七二年的,对了,那七四年的海战,你去了吗?”谭总兴奋地问。

    “去了,不过我们到的时候,你们已经赢了。”孙副场长说。

    边上其他的人也兴奋起来,都觉得这也太巧了,马场长说,真是,那这么说,你们还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真他妈的,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

    大家都笑了起来,再说下去,他们两个,居然还是在肇庆,同一个新兵连的,只是不在一个,再加上大家匆匆相聚,又匆匆各奔东西,没有机会相识。

    有了这么一层关系,其他的事情就好说了,张晨坐在会议室,感觉大家尽在说笑和忆旧,基本都没怎么说起和工作与工程有关的事情,而时间一晃就过去了,这就到了晚餐时间。

    对方七个,谭总这边是谭总自己加上小钟和张晨,正好十个一桌,晚餐就定在南庄酒店三楼的包厢。

    张晨进了包厢,虽然自己是搞装修的,这方面的资料见过不少,但还是觉得这个包厢,也太他妈的豪华了,光是那一盏进口的水晶吊灯,张晨知道就要一万多块,一万多块,在当时可以买一套房了。

    北方来的那几位,毕竟是领导,涵养很深,他们虽然也被这包厢的豪华程度镇住了,但都不动声色。

    等上菜的时候,孙副场长拿起卡拉ok的话筒,一定要和谭总合唱,唱的就是《驼铃》,但当兵的,喜欢把它叫做《送战友》,两个人一个左手,一个右手拿着话筒,另外只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唱到“战友啊战友,亲爱的弟兄……”时,两个人已经泪流满面。

    他们唱歌的时候,马场长助兴,和女秘书在舞池里跳起了舞,其他人在边上,拼命地给他们鼓掌。

    等菜上得差不多了,服务员提醒他们,可以入席了,谭总这才请大家入席。

    这一餐,大家吃的都很尽兴,他们喝了四瓶六千多一瓶的路易十三,还有一瓶茅台,那些鱼翅燕窝龙虾苏眉果子狸,就更是张晨见都没有见过,倒是听金莉莉说过,今天自己也总算是开了眼。

    买单的时候,张晨坐在小钟边上,是小钟买的单,收银员很乖巧,知道这是宴请,就把金额唱了出来,和他们说,你们合计消费是五万三千一百二十六元,除了谭总和小钟,大伙稍稍一愣,然后马场长和孙副场长说,谭总你太破费了。

    谭总豪气地说,今天不是大家高兴吗,高兴就比什么都好!

    大家都说,高兴高兴,已经不胜酒力了。

    谭总把眼一瞪,这不行,哪能这么就结束,小钟,我们再坐一会,你送两位秘书和小张先回去,然后来接他们,我们去桃源宾馆唱歌,接着下半场。

    主任和李总,很知趣地站了起来,和谭总及马场长说,我们也先回酒店,马场长未置可否,另外一位副场长挥了挥手。

    六个人到了楼下,张晨和小钟说,我骑摩托过来的,还是骑回去,你送他们吧。

    他们在停车场握手再见,张晨骑着摩托就往家赶,今天是周末,金莉莉现在,应该已经在家里了。

    小钟把四个人送回酒店,然后回到南庄酒店的包厢,他把包和车钥匙都给了谭总,和他说,那我先走了?

    谭总点了点头。

    小钟和谭总说,三个八包厢,谭总说知道了。

    张晨回到了家,刘立杆和金莉莉听到了楼下摩托车响,都从走廊里探出身子,金莉莉叫道,张晨你不要上来,我们下来。

    张晨停好了车,没等一会,金莉莉和刘立杆就下来了,张晨问干嘛?

    “干嘛?你他妈的吃香喝辣,我们还没有吃晚饭,去吃蒜泥空心菜。”刘立杆说。

    张晨叫道:“我刚吃了顿五万多块钱的饭,喝了六千多一瓶的酒,你们他妈的,让我接着去吃一百块钱的排档?也不给我留点回味的时间?”

    金莉莉叫道:“看到没有,杆子,我就说这个家伙,南庄去了就会骚包,有没有错?”

    刘立杆笑道:“对对,没错,够骚包的,他要是吃了十万块的,肯定连牙也舍不得刷,一定要和你亲十五分钟,让你分享。”

    “咦,恶心!”金莉莉骂道,踢了刘立杆一脚,刘立杆哈哈大笑。

    三个人在排档坐下来,一筷子咸鱼茄子煲下去,再喝一口冰啤酒,张晨愣住了,骂道:“妈逼,那五万多块的,和这也没有什么区别,那六千多的,还不如这皇妹好喝。”

    金莉莉白了他一眼,刘立杆骂道,别装,至少那可以让你炫耀好几年,这个,你明天就忘记了。

    张晨愣了一下,笑道,这个,你们别说,还真有点道理。

    “什么道理,这是真理!”刘立杆说,“还是我们莉莉质朴,你看她酒肉穿肠过,就没有炫耀的。”

    “我他妈的是每次买单的时候就想,你们这些猪头,把这餐省了,把这钱给我,我给你们烧香上供都可以。”金莉莉骂道。

    张晨和刘立杆,哈哈大笑。

    张晨和他们说:“还有一个奇怪的,你们说,要在永城,一个县长,在我看来就是神一样,可他妈的,到了这里,今天和这些县长副县长一起喝酒,怎么什么感觉都没有,平常的像个屁?”

    金莉莉说:“有什么奇怪的,那是因为他们就是个屁,我现在一起吃饭的,随随便便就是厅长副厅长,局长副局长什么的,官都比我们永城那个破县长大,我也是什么感觉都没有,以前在轴承厂,他妈的厂长在我面前站得久了,我浑身都会哆嗦。”

    “你们要是去联合国工作,天天和主席总统打交道,看这些厅长也就是个屁。”刘立杆说。

    张晨和他们说了半天今天的情景,金莉莉问道:“对了,你那个工程怎么样?”

    金莉莉关心这个也是有道理的,毕竟,这关系到张晨的提成,要是工程黄了,张晨的提成也就黄了。

    “我怎么知道,他们去唱歌了,今天,都没怎么提工程的事。”张晨说。

    “没事,这事已经成了,铁板钉钉。”刘立杆说。

    “你怎么知道?”张晨奇道。

    刘立杆看了他一眼,骂道:“我看你那五万多的饭是白吃了,吃多少也救不了你的白痴,你想,要真是普通的唱歌会不带你们去吗?”

    张晨恍然大悟,金莉莉也说,还是杆子说的有道理,这些人就是这么流氓。

    “有一句话你们知不知道?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的?”刘立杆问。

    张晨和金莉莉都摇了摇头,金莉莉催促道,快说快说,什么话。

    “这是说朋友分五等,一等比一等高级和亲密,第一一起同过窗,第二一起下过乡,第三一起扛过枪,第四一起嫖过娼,最铁一起分过赃。他们今晚,就到第四和最铁程度了。”刘立杆说。

0072 你这个兵,还是有才哈

    “好好,我要记下来。”金莉莉叫道。

    张晨骂道:“你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嘛?”

    “好玩啊,你听听多好玩。”金莉莉说。

    刘立杆也说:“张晨,你不要小看这些,这可是民间文学的精华,高度概括了一个时代,别以为民间文学就只有梁山伯与祝英台。”

    张晨叹了口气,他说:“好吧,就算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我们谭总,好像不是这样的人啊。”

    金莉莉呲了一声,刘立杆说:“又傻了吧,不是他是不是这样的人,而是他要做事,还要把事做好,就必须是这样的人,你看金莉莉他们的夏总,像不像这样的人?他要不要做这样的事?”

    “必须要!”金莉莉叫道。

    “对吧,这和他是不是这样的人无关,是大环境就是这么个大环境,这是个逼良为娼的社会,你懂吗,张晨?”刘立杆说。

    “我不懂,也不想懂。”张晨嘟囔道。

    “你看看我们隔壁的佳佳,你能看出来她是叮咚吗?”刘立杆问。

    “能,她就是。”金莉莉叫道。

    “滚,你那是偏见,不准,是一个漂亮女人对另一个漂亮女人的刻骨仇恨,那是天性。”刘立杆骂道。

    金莉莉睁大了眼睛,看着刘立杆,叫道:“不会吧,杆子,这么维护,说说,有没有故事?”

    “有鬼故事,我现在和义林妈有故事,天天碰头,还有金钱往来。”刘立杆骂道。

    张晨和金莉莉,都嘻嘻笑着。

    第二天中午,刚吃过中饭,张晨的bb机就响了,张晨一看,是谭总办公室的电话,刘立杆笑道:“大事已定,现在需要你加班了。”

    张晨跑去小店回了电话,果然是小钟,通知他下午两点去公司开会,东北菜馆的设计方案需要调整。

    回到房间,把电话和金莉莉、刘立杆说了,金莉莉骂道,看到没有,再怎么样,资本家就是资本家,哪怕他根红苗正,压榨你也没有商量。

    两点钟没到,张晨就到了公司,过了一会,谭总陪着他们一拨人进来,这一次,连马场长也没有参加,只到了孙副场长和办公室主任、李总,和一个男的秘书。

    大家在会议室坐下来后,孙副场长和张晨说,张设计师,我们经过商量,达成了共识,需要更改原来的装修方案。

    张晨说没问题,领导可以把你们的要求和我说说吗?

    要求,哈,要求,总的要求就是这样的,总而言之,这菜馆建成以后啊,我们林场的产品,像什么蘑菇、木耳、松子、粉条啥的,就会源源不断地整过来,我们希望这里,能体现出我们林场的特色。

    “就是要原汁原味?”张晨问。

    “对,对,这设计师,他妈的还是聪明哈老谭,这个词用的好,就是原汁原味,让人一到这里,就感觉到了我们林场。”孙副场长说,“总而言之,就是,要把这里,打造成我们林场的一张靓丽的名片。”

    张晨心里骂道,这他妈的,亮丽的风景线,又变成靓丽的名片了,不过他心里马上就有概念了,张晨从来没有去过黑龙江,但他们剧团,以前演过《智取威虎山》,练功房里,还堆着这戏的道具和布景,张晨知道怎么做了。

    孙副场长看到张晨愣在那里,还以为他没有理解这靓丽的名片是怎么回事,孙副场长继续说:

    “总而言之哈,这每年,有那么多的我们黑龙江的各级领导到海南来,我们要让他们,在这海角天涯,一进我们菜馆,咣,就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我理解了。”张晨说,“我打算这样,领导,我准备把这墙壁,都改成原木的,还有这桌子凳子,都用原木制作,还有那个,包厢里原来不是沙发吗,我们也不用沙发了,在沙发那位置,做一个炕,这样客人一进来就可以上炕。”

    “对对,老谭,你这兵就是聪明哈,一点就透,就是这么个意思,这木头我们林场多的是,不要抠门,可劲造,不行我给你们整一火车皮过来。”孙副场长说。

    张晨起身,和孙副场长说,那领导先坐一会,我去画一个草图出来。

    “这么快就行?”孙副场长看着谭总问。

    “可以,他手快。”谭总说。

    “还是快枪手哈,老谭,那啥,那啥也一起整出来呗?”孙副场长说,张晨看着谭总,不知道那啥是什么。

    谭总笑着和张晨说:“孙场长的意思是,让你把要增加的预算,也算出来,他们后天一早要赶回去,马场长周二有个重要的会要主持,明天,我还要陪他们去三亚看看。”

    张晨明白了,他说好,我尽快。那时候装修公司,是连预算都要设计师出的,毕竟,除了你,没有人知道什么地方,该用什么材料,对材料的要求,有多高。

    张晨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把桌上的东西挪开,铺开纸笔和颜料,就准备画了,谭总跟在他身后过来,拿起绘画铅笔,在铅画纸上写了一个数字,拍了拍张晨的肩膀,和他说,预算不要低于这个数,张晨吓了一跳,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谭总拿起橡皮,把这个数字擦去,然后回会议室,去陪孙副场长他们。

    就孙副场长认可的这些改动,在外行看来,可能会觉得整个风格完全变了,改动很大,但张晨心里有数,他知道这些改动,变的都是表面文章,所有最花钱的隐蔽工程,和地面、吊顶等并没有动,只不过增加了些原木和假炕,用不了多少钱。

    但谭总刚刚写给他的数字,光追加的部分,就超过了原来一整个装修费用,总费用翻了一倍多。

    这让张晨一惊的同时,又很头疼,因为这预算,要让人看不出手脚,还是有学问的,那就是最好加在隐蔽工程和材料里,表面的东西大家都知道价格,只有隐蔽工程没人看得到,而同样的乳胶漆,进口的,一桶就是国产的一倍还要多。

    张晨一边干活,一边就想起了刘立杆昨晚说的话,看样子这个工程,还真是这样搞定了,甲方和乙方,现在已经是最铁的朋友。

    张晨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先把最头疼的预算搞完,他把已经做完的隐蔽工程,都重新做了一遍,工程量不断地加,材料不断地换,好不容易才凑出了一个像样的数字,当然,实际施工时,这些已经做完的部分,是一寸也不会动的,但纸上不动,这钱就出不来啊。

    搞完了预算,张晨这才松了口气,开始画起效果图,这个,张晨驾轻就熟,头也不疼了,很快就完工。

    张晨拿着新鲜出炉的预算和效果图进了会议室,预算他在谭总的那个数字上,加了八万多,这是准备等对方还价,再装模作样砍下来的,谭总看了一眼预算,微微点了点头,他做了个手势,让张晨把效果图给他,张晨把效果图递给他时,提醒到:

    “小心谭总,颜料还没有干。”

    谭总先把预算递给了孙副场长,孙副场长瞄了一眼,就把预算递给了办公室主任,办公室主任看也没看,就揣进了包里。

    谭总把效果图递给孙副场长,也提醒他颜料没干,孙副场长接过效果图,眼睛一亮,他站起来,把效果图放在会议桌上,然后招呼主任、李总和秘书:

    “来来,都来看看,这玩意是不是就是我们要的,还是有才啊,老谭,你这个兵。”

    主任和李总一起说道:“对对,就是这个样子。”

    “那好,这个图我就带走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以后这里,就是老李和你老谭的事了。”孙副场长和谭总说。

    “晚上我订了海龙王,大家一起。”谭总说。

    孙副场长赶紧摆手:“不吃了不吃了,大家为这个事,忙了一宿,老马他们,现在还在睡呢,我也要回去眯一会。”

    “好好,那就宵夜。”谭总说,“到了海城,不去狮子楼宵夜,也是一大遗憾。”

0073 榕树下的羊肉店

    张晨骑着摩托车往家里走,一路上心里五味杂陈,从昨天到今天,他是第一次知道有人赚钱,原来是这么赚的,而且赚的这么多这么快,自己和刘立杆,每天辛辛苦苦,起早摸黑干一年,也抵不上人家的一个零头。

    回到家里,金莉莉和刘立杆,一人一张椅子,脚搁在栏杆上,坐在走廊里吹牛,他们看到张晨神情郁郁地上来,刘立杆问:

    “怎么了,又受打击了?”

    张晨靠在栏杆上,把自己的感受和他们说了,金莉莉叫道:“这有什么,你一年的收入?他妈的我们公司,一单业务赚的钱,都比我们轴承厂一百多个人一年赚的多,这有什么稀奇。”

    “对,不要心里不平衡,也不要嫉妒,现在,我们是辛劳的蜜蜂,人家是蜂王,我们是忙碌的蚂蚁,人家是蚁王,我们在食物链的最低端,你们知道吗?”

    刘立杆看了看张晨,继续说:“但不管是蜂王还是蚁王,都是从小蜜蜂和小蚂蚁成长起来的,总而言之,我们也有成为王的那一天,到那个时候,你每天的时间都拿来放屁,钱也不耽误,照样自动朝你飞来。”

    “这个杆子,觉悟就是高,有这样觉悟的人,不发大财,天理不容。”金莉莉说,“不过忙碌的蚂蚁和工蜂,我可肚子饿了。”

    刘立杆一拍大腿,叫道:“哈哈,我知道一个好地方,我带你们去,我们去吃吃海南本地人的东山羊火锅。”

    “东山羊火锅不是要去火山口吃吗?”金莉莉问。

    “不用,就在博爱路那里,我那天路过看到的,很多人,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刘立杆叫道。

    到了楼下,刘立杆和张晨抢着要骑摩托车,张晨不肯,刘立杆骂道,那我坐在最后面,抱着你女朋友?

    金莉莉咯咯笑着,张晨想想也对,把钥匙给他了,刘立杆在最前面,金莉莉中间,张晨坐最后一个,双手伸出去,拉住了刘立杆的皮带,把金莉莉围在两手之间。

    刘立杆拍了拍摩托车座,叫道:“这上面不是有皮带,你一定要拉着我的?”

    张晨不理睬他,也没有松手。

    刘立杆骂道:“我本来肚子就饿,被你这样勒着,快饿昏了。”

    张晨也骂:“饿就不要嗦,快点走。”

    刘立杆一加油门,三个人一辆摩托,轰地一下朝前窜。

    他们到了博爱路,在一片低矮的老房子前停了下来,路边停满了摩托和自行车,刘立杆把这些车拢了拢,空出一个位子,把自己的摩托插进去停好。

    刘立杆带着他们走了十几步,到了一间破破烂烂的门面房前,这间门面,大概四五米宽,有三分之二被一个上半截是玻璃的隔间占据,剩下的三分之一,是条过道。

    金莉莉抬头看看,这家店连店名都没有,金莉莉疑惑道:“杆子,你带我们到这破地方来,吃什么?”

    刘立杆笑道:“你等会就知道了。”

    他们走到玻璃隔间前面,张晨和金莉莉吓了一跳,他们看到,隔间里面的一排木头架子上,摆着一箩筐一箩筐的羊肉,足有十几箩筐,玻璃里面白瓷砖的柜台上,摆着两个大铝盆,一盆是腌制好的鸭肠,一盆是一块块的鸭血,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菜。

    玻璃隔间前面挤满了人,刘立杆要了五斤羊肉,一份鸭肠和一份鸭血,里面的人在纸上刷刷地写着,一边嘴里用海南话,大叫着,大概是喊其他的人砍羊肉。

    刘立杆付了钱,接过那张纸条,纸条上的字龙飞凤舞,比医生的还难认,到底写了什么,他们谁也看不清。

    刘立杆领着他们两个朝里面走,穿过这间门面,张晨和金莉莉吓了一跳,他们看到,眼前是一个足有三四个篮球场那么大的院子,院子里面一头一棵大榕树,郁郁葱葱,把整个院子都遮蔽了。

    榕树下面,摆了一百多张木头桌子,桌子很矮,只有幼儿园小朋友的桌子那么高,很小,都是小方桌,四面四张小竹椅,桌子的中间,是一个泥巴烧制的炭风炉,上面是一个个大号的黑色砂锅,砂锅的盖却是铝的,已经被磕碰得坑坑洼洼了。

    院子里一大半的桌子已经坐满,张晨和金莉莉,从这些人的脸上和耳朵里嗡嗡的声音判断,这些都是海南本地人,他们很注意地找了一下,还真的一桌像外地人的也没有找到。

    刘立杆和他们说,现在时间还早,再过半个一个小时,这里就没有座位,需要排队了。

    刘立杆把手上的纸条,递给一位站在通道口的小姑娘,小姑娘带着他们朝里面走,领到了一张桌子前面,也不说话,掉个头就管自己走了。

    三个人坐下来,桌上除了那个炉子和砂锅,还有就是一瓶生抽,一瓶醋,边上是一只铝碗,里面放着十几个小青桔子,四个位子前面,是四只同样坑坑洼洼的铝碗和四双筷子。

    桌子虽矮,但加上风炉和砂锅,却正是一个舒服的高度,看样子它的矮不是没有道理的。

    过了一会,有一个男的拿着一个大雪碧瓶过来,也不说话,只是用手示意他们坐远一点,三个人把椅子往后挪了挪,那男的把砂锅端起,放在脚边,然后打开雪碧瓶,张晨他们闻到了一股浓重的汽油味。

    那男的撒了一点汽油到风炉里的木炭上,然后划着了一根火柴,扔到炉子里,轰地一下,里面的炭就被点着了。

    他把砂锅端起来,坐回到炉子上,然后拿着雪碧瓶走了。

    过了一会,过来一个妇女,一只手拎着一个塑料桶,一只手拿着一个马勺,她走到他们身边,也没有说话,而是用马勺敲了敲空着的那个位子前面的铝碗,刘立杆摇了摇头,和她说:“没有人。”

    妇女三马勺,就在他们三只碗里,盛了小半碗黄乎乎粘稠的蘸酱,金莉莉叫道,这是什么?

    那妇女也不理睬她,转身就去了别的地方。

    再过一会,有两个小姑娘过来,一个手里端着一大盘的鸭肠,和一大盘的鸭血,顿在了他们桌上,然后把砂锅盖掀开,砂锅里面,是一锅奶白色的汤,里面有当归、黄芪、党参、枸杞和红枣,还有一团的草根,另外一个小姑娘把手里一盆腌制过的羊肉滑进了砂锅。

    两个小姑娘转身要走,刘立杆一把拉住一个,指着砂锅里的那团草根问,这是什么?

    “地胆头!”小姑娘说完,把砂锅盖盖好,甩开刘立杆走了。

    张晨笑道:“他妈的,真生猛,怎么感觉是到了梁山。”

    金莉莉也狐疑道:“这个地方的人都不说话的?”

    刘立杆想了一下,他说:“大概是生意太好,这里又太嘈杂,要是说话,大概一天就会把嗓子说哑的。”

    张晨和金莉莉想想,大概也是这么个道理。

    “杆子,没点喝的?”张晨看着桌上,想起来了。

    “这家店,没有酒和饮料卖的,要自己买。”刘立杆说。

    “那我们上哪里买?”张晨奇道,这天底下,还有酒店不卖酒水的?

    刘立杆把手一挥,叫道:“看到没有,四周都是。”

    张晨和金莉莉,朝四周看看,这才看到院子两边的矮房子里,有十几扇窗户洞开着,很多人都从这些窗户里买烟酒和饮料,还有各种的蔬菜。

    张晨恍然大悟,这还真是和谐啊,这家店的生意这么好,但是他自己不卖酒水和蔬菜,等于是把其他的生意,让给邻居们去做了,邻居们赚到了钱,自然就不会对这院里的嘈杂有意见,也不会眼红这家店老板了。

    说海城人笨和懒的,看样子是不了解,在他们慢吞吞的生活节奏和状态里,蛰伏着很多生存的智慧,你没有体会到而已。

    刘立杆的bb机响了,他看了一下,和张晨他们说,是李勇,我去回一下,顺便买酒回来。

0074 把酒话儿长

    过了十几分钟,刘立杆回来了,捧回了两箱酒,张晨骂道,你要死,这么多,拿来洗澡?

    “李勇和启航他们要过来。”刘立杆说,“刘芸今天在他们那里玩,李勇扣我,约我们吃饭,我就让他们来这里了。”

    “林一燕也过来?”金莉莉问。

    “当然。”刘立杆说。

    “太好了。”金莉莉叫道。

    张晨朝左右看看,看到一位小姑娘经过,赶紧叫道:“小妹小妹!”

    小姑娘走过来,睁着一双黝黑的大眼睛看着他们。

    “小妹,我们还有人来,帮我们拼一张桌。”张晨和她说。

    小姑娘“哦”了一声走开了,张晨以为她要去边上搬桌子了,没想到她却走得没影了,过了几分钟也没有过来,张晨站起来看看,看到她已经在远处端菜了。

    金莉莉笑得不行,她说:“你确定她听懂了吗?”

    “要是没听懂,她哦什么?”张晨问。

    “也许人家哦,只是礼貌呢?”金莉莉说。

    “哎呀,还不如自己来。”

    刘立杆说着就站起来,两个人把边上的一张桌子连同餐具、锅灶和椅子,都移了过来,两张方桌拼在一起,并成了一张长桌,那个小姑娘端着一盆羊肉从他们边上走过,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其他的表示,张晨确定,她前面确实没有听懂。

    搬好了桌子,刘立杆说,我去加菜,张晨说我去路边等他们,这个店,在外面可不好找。

    金莉莉一个人坐着,肚子早饿得咕咕叫了,她掀开砂锅盖看看,羊肉好像还没有煮烂,她用筷子挑了一根鸭肠,在锅里涮了涮,放到碗里,蘸了蘸酱,放进嘴巴,禁不住眉开眼笑,太好吃了,特别是这个什锦蘸酱,酸酸甜甜的,太美味了。

    金莉莉伸长了脖子,看看他们还没有来,实在忍不住,又挟了一筷子鸭肠,迫不及待涮起来,好吃,再来……

    刘立杆又要了十斤的羊肉,和一份鸭肠、一份鸭血,他拿着那张纸条,和通道口的小姑娘说了半天,也没说明白这是几桌加的菜,干脆,领着她过来看了。

    走到近前,刘立杆大吃一惊,他看到那一大盘的鸭肠,已经被金莉莉吃完了一大半,金莉莉满头大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看着刘立杆,不好意思地笑道:

    “这个鸭肠,实在太好吃了,我忍不住。”

    张晨带着李勇他们进来,金莉莉赶紧起身,想去和林一燕和刘芸拥抱,看看自己满身的汗又退了回来,不行不行,都是汗,亲爱的,我实在忍不住,先吃了,这个鸭肠,太好吃,你们也快尝尝。

    三个女人,马上挤到那边一桌,把四个男人,撂到了还没有上菜的这边,刘芸看了看他们,笑道:“不管你们了,我们先吃。”

    她挟了一筷子鸭肠吃完,说好吃,再吃羊肉,又叫道:“这个也很好吃。”

    张晨问:“要不要蔬菜?那窗户里有蔬菜卖。”

    刘芸举着筷子摇着:“不要,不要,我们都是食肉动物。”

    周围几桌的当地人,看着这一桌大呼小叫的大陆仔大陆妹,嘻嘻笑着,他们在这家酒店,实在是太醒目了。

    金莉莉和刘立杆说:“杆子,到了这里,你可以学海南人了。”

    大家听到,就想起刘立杆丢鞋的事,都笑了起来,再看看周围,果然,每一桌的食客都把脚放到了椅子上,右手拿着筷子,左手夹着香烟,拿烟的手搁在自己的膝盖上,看上去特别的惬意。

    刘芸看了看头顶的榕树,和他们说,这个感觉真好,我小时候吃火锅,也是这样的,就在家门口马路边的大树下。

    金莉莉说:“我们天气热的时候也是这样,在一棵樟树下面,从晚餐吃到夜宵。”

    张晨和刘立杆,知道她这说的是在剧团的高上。

    刘立杆他们的羊肉和佐料也上来了,羊肉要炖一会,他们也是从鸭肠鸭血开始,觉得这里的食物太好吃,这个感觉太好了。

    老板很实在,菜的分量很足,十五斤羊肉吃了十斤,就都感觉有些饱了,那五斤羊肉在砂锅里慢慢炖着,他们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聊天上。

    一段时间不见,金莉莉明显感觉到陈启航黑了很多,金莉莉问:“启航你现在怎么这么黑?”

    陈启航满不在乎地说:“天天太阳底下卖火腿送火腿,能不黑吗,不过,心里很充实,人家很多的公司,工资都开不出,我们还能过下去。”

    李勇也说:“杆子,你那个独家代理的建议太好了,现在很多人也跟着想来卖火腿,不过,宣威名气最大的三家火腿厂,已经被我们拿下,他们竞争不过我们。”

    林一燕现在跳槽,去了海南开发银行,本来应该是好事,但她看上去闷闷不乐的,金莉莉问,一燕,你怎么了,看上去不怎么开心。

    “她压力大。”陈启航说,“到了海发行,要拉存款,任务很重。”

    “真的?”金莉莉问。

    林一燕点点头,她说我进去已经两个多月了,一个月任务都没有完成,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就认识李勇的叔叔,其他的存款,去哪里拉?

    “没事没事。”金莉莉说,“我明天回去,和我们老板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把我们公司的钱存你们那里去。”

    “真的?”林一燕叫道。

    “真的,死缠烂打,怎么也要让他存一部分过去,我想,老板可能也有关系户要照顾,全部移过去会有困难。”金莉莉说。

    “对对,我回去也问问我们老板,这钱,存哪个银行不是存,不过,我就是不知道我们公司还有没有钱。”刘芸说。

    “对了,刘芸,你们的高尔夫球场,开业了以后怎么样?”刘立杆问。

    “开屁,停在那里。”刘芸说。

    “啊!”刘立杆吃了一惊,“怎么回事?”

    “经济不景气啊,会员卡预售都卖不出去,原来预订的很多台湾人,也跑回台湾去了,开业了,那么多人要养,场地天天要维护,估计会亏得很惨,就停着。”刘芸说。

    “那些招来的人呢?”刘立杆问。

    “留了几个,其他都走了。”

    “那等于是白忙了?”

    “对,白忙了,再开再招呗。”刘芸说,“对了,莉莉,你们公司现在怎样?”

    “我们还好,人少,房子又是自己的,没什么压力,有生意就做一点,赚多赚少无所谓,我们夏总说,主要是要把老关系维持住,没生意就在公司唱歌,影碟新买了不少,大白天来唱歌的朋友多了不少,哈哈。”金莉莉笑道。

    李勇感叹道:“我们公司,还就是人太多了,开了吧,一是于心不忍,二是舍不得,万一经济又好转了呢,再招这些熟手,也不容易。”

    吃完了饭,李勇还是提议大家去哪里唱歌,但大家似乎都没有了兴致,林一燕说,算了吧,明天大家都要上班。

    刘芸也说,我还是早点回去,这段时间,我们老板也发神经了,脾气特别大,找个周末,大家再约吧。

    大家在店门口分手,张晨他们三个,去解放西的夜市转了转,也没有买什么东西,回到家,冲完凉,也已经十一点多钟了,睡觉还早,三个人坐在床上聊天。

    过了一会,建强和佳佳回来了,看样子心情不错,建强还一路吼着歌,他们到了自己房间门口,建强在开门,佳佳没有停下,而是朝张晨他们房间走去,佳佳叫道:

    “杆子哥,我给你们带了西瓜。”

    佳佳捧着西瓜进门,看到金莉莉,愣了一下,然后慌乱地说:“我放这里了。”

    她把一个西瓜放在了桌上,逃也似地溜出门去。

    金莉莉看着刘立杆,冷笑着,不停地点头。

    张晨脸上幸灾乐祸地嘻嘻笑着,心里暗自后怕,乖乖,幸好佳佳没有叫张晨哥哥。

0075 重新开工的饭堂

    周一刚上班,谭总就走过来,和张晨说,李总他们的款打过来了,而且是后面的全款,你那里加快进度。

    这么快?张晨愣了一下,他想这个时间点,马场长他们,都应该还没有离开海南吧,不过既然已经是最铁的朋友了,也就不奇怪。

    张晨说好,我马上去安排人员,他站起来,拿起了桌上的摩托车钥匙,谭总看到了,问道:“你骑的车,是二货的?”

    张晨说是的,二连长看我天天要跑白沙门,就把他的车借给我了。

    谭总点了点头,和张晨说:“这个混蛋,是把你当牛使吧,这样吧,车就你骑着,二货那里,我和他说。”

    张晨没明白什么意思,直到下楼的时候,才想起来,原来,这车并不是二货的,而是公司的,谭总的意思是,从此,这车就真正是他张晨的专车了,张晨觉得有些高兴,又有些失落,他有一种,自己也参与了分赃的感觉。

    张晨去了白沙门的工地,把大部分的工人,都抽调去了东北菜馆,张晨把白沙门留下的工人,重新排了班,安排好任务,然后自己就去东北菜馆,要安排抽调到那里的人。

    张晨赶到东北菜馆时,一个上午就已经过去,他刚到工地,二货就过来,呵呵笑着和他说,指导员,我已经买好饭菜,等你重回阵地,逼养的,我们胡汉三又回来了。

    吃饭的时候,二货把自行车钥匙还给他,却没有提摩托车的事,张晨把摩托车钥匙要给他,他说,给我干嘛,它现在是你的。

    张晨明白了,这是谭总已经和他说了。

    张晨把自己的车钥匙还是推给二货,和他说,那你还是骑我的车。

    “不用了,你别管我,逼养的,这破车,也还能卖个十块二十块的,你用不到,留着就是等人偷,卖了吧。”

    二货说,过了一会,他把自行车钥匙拿了过去,叫道:“算了,还是我去替你卖了吧,指导员日理万机的,哪顾得过来这些小事。”

    傍晚快下班时,二货拿了二十五块钱给张晨,和他说,车卖了,这是车钱。

    “这么多?”张晨奇怪道,这辆破车,张晨买来的时候就是二十五块,现在骑了几个月,张晨心想,怎么也该掉价个五块十块了,没想到还能卖个原价。

    二货笑道:“逼养的,我卖给木工班的村仔了。”

    怪不得,张晨骂道:“你强买强卖了?”

    “怎么可能,我只是告诉他,这是指导员的宝座,你骑了屁股都不会长疮,逼养的屁颠屁颠就买去了,指导员不信?要不要我把他叫来问问?”

    “算了算了。”张晨赶紧制止,心想,你他妈的就是把他叫来,也是你教他怎么说,他就怎么说。

    张晨骑着摩托回到家,把这事和刘立杆说了,刘立杆比他还高兴,叫道;“这福利待遇,还真他妈的不错,我这报社的金牌业务员,他妈的报社都没想到,奖我一辆新自行车骑骑,更别说摩托车了,看样子,还是资本家好啊,我们主任,他妈的,口惠实不至。”

    “对了,杆子,你最近怎么回来得都这么早?”张晨问。

    “《西线无战事》,《这里的黎明静悄悄》。”刘立杆一口气就报了两部片名,“现在,连实物抵广告费的客户也绝种了,你没见各大报纸每天的广告越来越少?”

    “我又不看报纸。”张晨说。

    “我也不看。不过你刚刚问我的这个问题,义林妈也问过我,看样子连劳苦大众,都觉得不对头了,海南的仓库,大概快清空了。”刘立杆无限惆帐地说。

    “那是不是,经济接下来就该好转了?大家清理了仓库,不就有钱进货了?”张晨说。

    “屁!你也不看看什么时间。”刘立杆说,“手上有点钱,正好回家过年,过完了年,还来不来海南,就不知道喽。”

    刘立杆的话,提醒了张晨,确实,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屈指一算,他们到海城,也已经半年了,张晨在感觉时间过得真快的同时,也感到时间过得真慢,仅仅半年,他怎么就感觉自己在海城,仿佛已经度过了自己的前半生。

    现在想着永城,已经十分的的遥远和陌生。

    “想过春节怎么安排吗?张晨。”刘立杆问。

    “怎么安排,就在这里泡着呗,坐飞机来回,我和莉莉,最少要七千多块,不坐飞机,那个春运,还不累死。你呢?”

    “一样,不过我已经给谭淑珍写信,让她春节,到海城来玩。”刘立杆说,“她一个人坐飞机来,总好过我们三个坐飞机回去。”

    “对,那个时候,应该是上岛的飞机很空,离岛的很忙。”张晨说。

    ……

    东北菜馆的工程很顺利,进展比张晨自己预计的都快,按这个速度,再有个二十天左右就可以完工。

    李总经常会到工地来转转,他对工程的进展也很满意,他说,这样,我春节回去就可以交差,过完春节再来,这饭堂就可以准备招工开业了。

    李总的话提醒了张晨,他明白为什么工程的进度这么快,原来工人们也都在暗暗加速,他们也想趁春节之前干完,拿到了钱,可以腰包鼓鼓地混进春运的大军,挤船,挤车,挤火车回家。

    这个工程的全部款项甲方都打完了,依谭总的脾性,只要他自己验收合格,就会把剩余的钱都结给他们,不会克扣。

    两个人接触多了,关系自然亲密,李总和张晨说,怎么样,小张,要么到我们饭堂,来做个副总,我看出来了,你是个能干事的人。

    张晨笑道,谢谢李总,让我画画,管管工地可以,这酒店我是一窍不通,当副总,那肯定会丢你的脸。

    “有什么关系,我也不懂,我就管过我们林场的后勤,管过大食堂,学呗。”李总说。

    “就是你也没有管过酒店,我才更不敢来,李总你想,你要是个行家,我只要跟着你学就好,那要是你也不懂,我也不懂,那下面的人还不看我们笑话,尽拆烂污,这酒店怎么管的好?”

    张晨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的建议,李总你还是找一个内行当副总,那到时,他管下面,你就管他一个就可以,多省事。”

    李总听着,不停地点头,他说:“你这小张,这话说的还是很有道理哈。”

    张晨自己心里也是万分的感慨,他想,自己他妈的刚上岛那会,想当个酒店领班,甚至服务员还四处碰壁,想去种椰子人家还不收,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就有人请自己当酒店的副总了,人还是这么个人,也没多大的差别,看样子,这骑着驴找驴,还真是比较容易。

    “对了李总,有一件事我想请你帮忙。”张晨说。

    “什么事,你说。”

    “过完春节,我们这酒店不是要开业吗,那肯定要招人,要登广告,我有一个老乡,就你见过,那个刘立杆……”

    “哦,小刘啊,知道,知道,咋地了?”

    “他是《人才信息报》的记者,你要登那个招聘启事,可不可以让他帮你安排,他报社每个月都有任务,对了,要是你想登其他报纸,他也可以。”张晨说。

    “就这点事?”

    “对。”

    “妥了,这点破事我还能做主,你把他扣机给我。”

    张晨就把刘立杆的bb机号,写给了李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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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介绍:
这是一代人的故事。几个小人物,为了生存和理想,他们走南闯北,挣扎、奋斗,像荒草那样野蛮而又倔强地生长,他们不够“精致”,但足够的生猛,他们不够“优雅”,但有足够的韧性,没有可以继承的显赫和财富,他们就自己创造属于自己的显赫和财富,没有传奇,他们就书写自己的传奇……就是这样一些小人物的沉浮,汇聚成了我们大时代的奔腾年代。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