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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文阅读

作者:眉师娘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txt下载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091 我的酒店,我的海秀路

    张晨下了楼,特意在望海国际大酒店的大堂里转了一圈,又坐了一会,心里油然而生一股豪气,他有些得意地想,接下来,这里就是我的世界了,我要来改变这幢大楼里的一切。

    这种感觉真好。

    张晨有意地看了看,在大堂里,没有发现建强,要是建强在,他是很愿意和他分享一下的,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分享什么,看着门外明灿的阳光,张晨自己也哑然失笑,现在是白天,建强和佳佳,还在做家庭作业,自己怎么可能会在这里看到建强。

    张晨觉得自己,也可能不是想看到建强,而是想看到任何自己认识的人,而建强,只不过是最可能在这里出现的。

    张晨猛然想到自己初中的时候,文具店的那个杭城的店员,他把速写本和画夹送给自己,和自己说,我要调回杭城了,明天就离开这里,我很开心,我希望你能分享我的开心,隔了这么多年,张晨到今天才理解,这种开心是什么。

    不知道这个店员,调回杭城后怎么样了,不知道他,在杭城是否继续开心?

    张晨很想去服务台那里,给金莉莉打一个电话,告诉她,我已经决定到符总这里来了,我已经决定要装修望海楼了,迈出去一步,张晨又退回两步,心想,去服务台打这样的电话,应该不好,他转身就走了出去。

    张晨走出了大门,明晃的阳光携带着热浪,猛地抽到张晨的脸上,虽然已经是十二月了,海城下午的阳光还是很猛烈的。

    张晨突然置身在阳光下面,却差一点哈哈大笑,他感到这个城市,从来也没有像今天这么亲切,离自己这么近,自己真正地融入了它。

    海秀路,这会是我的海秀路,我每天都会从这条路上走过,上班下班,我的公司在文明东,我的工地在海秀路。

    他回头看了看望海酒店的大厅,心里对它说了一声再见,仿佛它明天就要被拆掉一样,张晨看到无数的船桨,一支一支地聚拢,形成了树,蔓延向高高的天花板顶上,形成了一个漩涡,一轮一轮的细浪扩散出去,这里会是……是的,这里会是我的酒店。

    张晨差一点又大笑起来。

    他看到对面有一家烟店,挂着公用电话的牌子,就从车流中穿了过去,他先给刘立杆打了一个传呼,然后给金莉莉挂了电话。

    “干嘛?”金莉莉在电话里,懒洋洋地说。

    “我刚刚离开符总这里。”张晨说。

    “什么?你去干嘛了?”金莉莉马上警觉起来,“张晨,你不要发昏噢!”

    张晨强忍着才没有笑出来,他说:“唉,没办法,我话都说出去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张晨,你和符总说了什么?我们不是说好,有决定先告诉我的吗,喂,张晨,你胡说了什么了?”金莉莉急道。

    “我刚刚和他说,我同意来这里了,唉,我是不是该回去反悔?”张晨说。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许,张晨你真的答应去符总那个公司了?”

    “是啊,现在公司的营业执照都在我包里,大概已经还不回去了。”张晨说。

    “哎呀,太好了!张晨,你真棒!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金莉莉叫道,张晨听到电话里,对面老包在说:“咋咋呼呼干什么?”

    “滚,要你管!”金莉莉骂道,然后马上又叫:“张晨,我没在骂你,在骂老包。”

    “我听到了。”张晨笑道,“晚上你回来吧,我们庆祝一下。”

    “好好,我请假回来。”金莉莉欣喜地叫着就挂了电话。

    张晨把电话刚放下,电话铃就响了,张晨赶紧把电话拿了起来。

    “喂,请问哪位?”电话里,刘立杆问。

    “我,你爸爸!”张晨骂道。

    “我操,这是哪里电话?你跑什么地方去了?”刘立杆问。

    “望海楼对面,我刚刚来和符总说,我决定不过来……”

    “张晨,你他妈的脑子真坏掉了?我们昨晚怎么和你说的,你他妈的就是听不进去?莉莉说的没错,你妈逼的还是滚回永城吧,你不适合来海南……”

    张晨话还没有说完,刘立杆就破口大骂了起来,张晨再忍不住,哈哈大笑。

    听到张晨的笑声,刘立杆不骂了,他狐疑道:“你他妈的骗我?你没去找符总说?”

    “我真的在望海楼对面,也真的和符总谈了,不过,我是答应他过来了。”张晨说。

    刘立杆在电话里,也大笑起来,他说好好,骗得好,我就喜欢这么被你骗。

    “晚上早点回去,我们还是打边炉吧,我去买菜,莉莉也回来。”张晨说。

    刘立杆说好,张晨正要挂电话,刘立杆问:“你还回不回东北菜馆,我就在这附近,你要回的话,我等会去那里找你。”

    “好,你过来吧,我现在就回去了。”

    挂断电话,张晨看了看柜台里的烟,让老板给他拿一条三五,想了一下说,拿两条,不不,拿三条吧。

    老板拿了三条三五给张晨,张晨问一共多少钱,烟和电话?

    老板说三百九,电话不收钱了。

    张晨先去了白沙门,给这里三个班长,每人一包香烟,班长问今天什么好事?

    张晨笑笑,没有说。

    他整个工地转了一下,这个项目小,就是想出纰漏,也不太容易,不过张晨还是叮嘱几个班长,活做细一点,毕竟以后人家是生活在这里面,活做不好,我们天天被人背后骂,整天耳朵红着,还不知道被谁骂了。

    离开了白沙门,张晨去了东北菜馆,他从摩托车的储物箱里,拿出了一条三五,和还剩下的那七包烟。

    到了工地,张晨给五个班长一人一包三五,还有两包,让他们分给工人抽了。

    过了一会,二货晃荡晃荡回来,张晨把一条香烟给他,二货奇道:“干嘛?平白无故的,送我烟干嘛?”

    谭总交待过张晨,自己要离开公司的事,暂时和谁都不要说,他当然不可以告诉二货,张晨叫道:

    “你要不要?不要我拿回去了。”

    “当然要,指导员送给我的烟,我怎么可能不要。”二货叫道。

    二货把烟夹到腋下,还没有走出大门,刘立杆来了,刘立杆盯着二货腋下的烟,叫道:

    “妈逼,三五,司令你混得好啊,怎么样,见者有份?”

    二货也不嗦,他把一条香烟的外盒拆开,倒出两包,塞进自己左边的裤袋,再倒出两包,塞进右边的裤袋,最后又倒出一包,塞进了自己衬衣的口袋,把剩下的五包烟,连同外面的盒子,都一起塞给了刘立杆。

    刘立杆走进来,看到张晨正对着自己笑,刘立杆晃了晃手里的香烟,得意地说:“发财了。”

    “发你个鬼,这是我送给司令的,还没出门,就被你打劫了。”张晨骂道。

    刘立杆愣了一下,也笑了:“好吧,就当我给你拿回了一半的回扣,不过,这个二货,也太容易被劫了。”

    张晨带着刘立杆,去了东门市场,买了一大堆的海鲜,回到家,看到金莉莉已经来了,正在下面院子里,教义林写作业,义林看了看他们手里的东西,自告奋勇就要求洗,没想到他洗海鲜的速度,丝毫也不亚于他妈妈。

    “义林,你怎么这么厉害?”金莉莉问。

    “这有什么,以前我那个烂仔老爸,天天打渔,打回来卖不掉就自己吃,吃不完就晒干,我天天洗这些东西。”义林轻描淡写地说。

    张晨和刘立杆,把义林他们家堂前的桌子抬到院子里,说在外面吃,刘立杆把卡式炉放在桌上,装好气罐,和他们说:

    “你们统统走开,我要点火了,要牺牲,就牺牲我一个。”

    金莉莉带着义林,果然就走开了几步,张晨站在那里,问道:“你入党申请书有没有写好?”

    “你帮我写。”

    “你存折在哪里,密码反正我知道。”金莉莉叫道。

    “在我包里,自己拿。”刘立杆说。

    刘立杆啪嗒一下把火点着,嘴里大吼一声“砰!”还真把张晨金莉莉和义林吓了一跳,刘立杆哈哈大笑。

    雯雯和倩倩,趴在楼上的栏杆上,看着下面,也咯咯地笑着。

    金莉莉扭头看看她们,叫道:“小妹,下来一起吃。”

    雯雯和倩倩大喜,两个人穿着拖鞋,噼里啪啦就跑下来。

0092 很容易把自己吃撑

    他们又一次把自己吃撑了,金莉莉本来说要回去的,现在也说,不行了,回不去了,我怕上车就会吐,雯雯和倩倩,也觉得上不了班了,就跑去小店,打电话请了假。

    既然大家都不走了,那就继续吃,撑死也活该。

    气罐都换了七八罐了,他们这才停了下来,义林在房间写作业,义林妈现在自己能吃医院的饭,不需要义林他们送餐了,再有两天,她就可以出院。

    雯雯坐在那里,和他们挥了挥手:“莉莉姐,你们先上去,这里,我和倩倩收拾,哎呀,不行了,我们要先坐一会。”

    金莉莉说:“好,我们先上去冲凉,不然待会,这么多人要打起来。”

    张晨、金莉莉和刘立杆三个人上楼,经过建强他们家门口的时候,金莉莉看了看黑黢黢的房间,突然问道:“这个叮咚,回家过年了?”

    张晨和刘立杆都赶紧说,不知道。

    金莉莉哼了一声:“你刘立杆会不知道,鬼信!”

    刘立杆不服气,叫道:“什么意思,你这话?”

    金莉莉摆了摆手,叫道:“不管不管,我要第一个冲凉。”

    三个人冲完凉,在走廊上坐着,雯雯和倩倩也上来了,她们冲完凉,感觉肚子也不那么胀了,看看时间,十点还没有到,两个人决定还是去上班,说不定还能接一个客人。

    金莉莉把下巴抵在走廊的栏杆上,看着雯雯和倩倩,在下面的院门口消失,叹了口气。

    刘立杆笑道:“人家上班,你叹什么气?”

    “这两个小妹,也真不容易,明明可以吃朝天饭的,要去陪酒。”金莉莉说。

    张晨和刘立杆都笑了起来,张晨笑“朝天饭”这词新鲜,刘立杆说:“听你这口气,莉莉,说的好像陪唱比叮咚还不如。”

    “当然,你们以为陪唱容易吗?”金莉莉说,“我和你们说,很辛苦的,这里的男人,一个个他妈的进入ktv,就不是人,都是畜生,他们也不会把别人当人看。

    “要你喝,你就得喝,喝到吐也得喝,要摸你,你他妈的还连不开心都不可以,这些酸户头,花了几百块,就以为自己真是你上帝了,觉得全身上下都该拥有你,他妈的,有种你把人家包养了啊,又没有那个实力,啊呸!我最看不起这种男人了。”

    “我操,说的好像你有切身体会一样。”刘立杆骂道。

    “我听也听腻了啊,男人们一上酒桌,他妈的两杯酒下肚,聊的都是这些,也不管身边有什么人在。”金莉莉骂着,自己也笑了起来:“他妈的,刚开始我听了还会脸红,后来听也懒得听了,反正都是一样的,男人,只有上半身有区别,下半身他妈的,都是一路货。

    “你看那一个个刚进门时,道貌岸然、衣冠楚楚的,最后都是衣冠禽兽,都会原形毕露。”

    “莉莉,你这可是,把我们都打击进去了啊。”刘立杆说。

    “什么叫把你们也打击进去了,你本来就是这路货。”金莉莉骂道,“不过是谭淑珍够漂亮,让你免疫了。”

    “那张晨呢?”刘立杆赶紧问。

    “他现在暂时免疫,不过,等张晨变成张总以后,就不知道了,我要严防死守。”金莉莉皱着眉头,一本正经地说,张晨和刘立杆哈哈大笑。

    “对了,张晨,你这个死脑筋,今天怎么就开窍了?奇迹哈!”金莉莉问。

    张晨就把自己今天上午,和谭总交流的情况和他们说了,金莉莉一听就毛了,骂道:“果然,你他妈的,我的话你不听,一样的意思,别人说了你就听了,对不对?”

    “不是,是我本来感觉对谭总有些愧疚,谭总也鼓励我去,我当然就听了。”张晨说。

    金莉莉余怒未消,骂道:“你个贱货。”

    “不过算了,目的达到就行。”金莉莉又补了一句。

    “这个谭总,真是聪明!”刘立杆赞叹道。

    张晨和金莉莉都奇怪了,张晨问道:“怎么聪明了?”

    “学到了,做生意就是要这样,宁可铺路搭桥,也不要断人财路。”刘立杆说,“你想想,张晨,你真的要去,谭总拦得住你吗?他能去和符总硬扛吗?既然他阻拦不了,不如索性做个人情,符总虽然不说,但大家心里都明白。

    “这样,以后谭总有事找符总,符总也会卖他一个面子,你呢,你们以后就是同行,而且你前途不可限量,他是你大哥,这以后要是在其他的项目短兵相接,就你这臭德性,一定会退避三舍吧?你们看看,谭总其实什么也没有损失,但他赚到了两个大人情。”

    刘立杆说着,金莉莉不停地点头,叫道:“杆子,你想得真够明白,好样的,以后必成大器,我看好你。”

    刘立杆哈哈大笑:“你还是先看好张晨吧,他已经扶摇直上了。”

    张晨心里暗想,刘立杆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也不全是,他觉得谭总,虽然是一个外表看上去很难搞,但其实还是一个重情义的人,不光对自己,就从他对二货也看得出来。

    “张晨,把那个营业执照给我们看看。”刘立杆说。

    张晨想起来了,不仅是营业执照,还有另外的东西,自己忘了给他们看了,他起身跑下了楼,从摩托车的储物箱里,拿了自己的背包和那条香烟上来,他把那条烟拍在刘立杆的怀里,刘立杆叫道:

    “太好了,给我的?”

    张晨说对啊。

    刘立杆笑道,我还以为司令有,我没有呢。

    “我的礼物呢?”金莉莉伸手叫道。

    张晨嘿嘿笑着,他说:“烟我是在打电话的地方,顺便买的,没想到正儿八经去买什么礼物。”

    金莉莉“哼”了一声:“不要狡辩!”

    “那我给你这个吧。”张晨把那刀钱,拍到了金莉莉手里,金莉莉一把抓过去,兴奋地叫道:“哪来的?”

    张晨说符总给的,说是给我的零花钱。

    “太好了!”金莉莉叫道:“这个老板,值得跟他混哎。”

    刘立杆鄙夷道:“果然是女人。”

    “女人怎么了?”金莉莉不服气道。

    “以前有一个著名的文学家说,女人哪怕和你吵翻天,你只要把钱放她面前,她照样会一把拿走。”刘立杆说。

    “嗯,有道理的。”金莉莉不停地点头,“你们只要给钱,天天来吵好了。”

    张晨奇道:“哪个著名的文学家这么无聊?”

    “我啊,我就是这个文学家。”刘立杆笑道。

    张晨再把那个bb机给他们看,两个人都叫了起来:“汉显的!”

    “这也是符总给的?”金莉莉问。

    张晨点了点头,金莉莉笑道:“张晨,看样子你是抱到一棵大树了。”

    刘立杆摊开双手,头仰向天,叫道:“主啊,现在已经是一万零一年了,再来一个馅饼,砸我刘立杆吧!”

    金莉莉招呼张晨,过来过来,你怎么不挂起来?

    她把bb机,挂在张晨的腰上,和原来的那个挂在一起,汉显的比原来那个足足大了一倍,而且上面的屏幕,也足足大了一倍,还是朝外的,金莉莉歪着头看了一会,赞道:“这汉显的,就是气派!”

    刘立杆看了一会,也觉得不错,他说你怎么不一直挂着?

    张晨和他说:“谭总不是还让我保密吗,我想现在挂着去工地,二货他们里嗦要问,烦死,不如放包里。”

    “也是。”刘立杆点点头,“反正有什么事,直接会发文字给你,你也不用回电话。”

    刘立杆站起来,朝楼梯走去,张晨问去干嘛?

    刘立杆头也不回,举起了右手叫道:“去打台球,拯救我失落的心,我给你们五盘台球的时间够不够?”

    “不够,我们要大战三百回合!你今晚别回来了!”金莉莉叫道。

    刘立杆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女人不要脸,上帝也汗颜,主啊,救救这些迷途的羔羊吧。”

0093 虽一个人,全国一流

    张晨自己给自己定了一个规矩,白天上班的时候,全力以赴,盯紧两个工地,白沙门的那个别墅,虽然今年不会完工,谭总也没有要求他盯着,但张晨认为,这是自己的工作,自己就要干好,千万不能给谭总一个,自己要走,就马虎应付的感觉。

    张晨每天上午,都会先去公司报到,然后去白沙门和东北菜馆两个工地.

    东北菜馆正在扫尾,都是细活,张晨盯得特别紧,连李总都觉得他太严苛了,很多地方,其实可以马虎过去,不就是一个饭堂吗,这个饭堂,可比他们林场的食堂高级多了。

    只有到了晚上,回到家里,张晨才会开始望海楼的设计工作。

    那天中午,小徐来找了他,拿着一份建筑和装修合同要他签,是第一个项目,望海商城的加层。

    张晨知道这只不过是一个形式,这个合同,甲方和乙方的公章都已盖好,连上面的金额也填写完毕,只差他一个签名而已。

    签完了合同,小徐和他说,可以了,你现在可以设计这一层了。张晨被他说的哭笑不得,这世界上哪里还有这样的项目,是合同签了以后才开始设计的。

    张晨问有没有特别的要求,小徐说,实际的施工有,你不要在图纸上反应出来,但要留够空间,这个特别重要。

    原来是符总要求,在他的办公室和卧室之外,要加一个五六十平米的密室,密室的门就在符总办公室的立柜后面,立柜要求是能移动的,密室里面的通风要好。

    张晨明白这是用来收藏什么东西的,也不细问,知道细问了也没有用,小徐已经告诉过他,只要把空间留出来就可以,到时施工的时候,会有一支施工队,从广州过来,做完就回去,这事,工地上只要张晨一个人知道就可以了。

    小徐临走的时候,给了张晨两页纸,和他说:“你看一下,大概了解一下,心里有个数就行。”

    张晨看了一下,是海城磐石装饰有限公司的介绍。

    一家新公司,现在除了张晨,人还没有一个,但被描述成了一家实力雄厚的企业,里面特别提到了一家上海磐石装饰有限公司,说它承接了上海的五星级酒店,波特曼酒店的装修工程。

    虽然没有直接明说,但看这个介绍的人,都会以为这海城磐石装饰有限公司,是上海这家公司的分公司,看样子,磐石这名字,可不是随便取的,而是有意要傍上海这家的大腿。

    这种操作,让张晨大开眼界,心里虽有些不舒服,但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只是觉得,谭总那样的才算做生意,符总这样的,更像是搞阴谋诡计。

    刘立杆和他说,你错了,越大的生意就越是阴谋诡计,这个世界,一大半的生意是这样做成的。

    张晨懒得理他,埋头自己的设计。

    办公区域的设计很快完成,除了符总的办公室和居住的房间,实在也没有多少可以自由发挥,公家单位,总要有公家单位的样子,就中规中矩设计就可以。

    倒是符总的办公室,张晨把门口的迎宾和服务员,设计进房间里面,在符总的办公室外,隔出一个小间,设立了前台,迎宾和服务员,就在这里坐着,这样更正规,也不那么招摇和夸张。

    还有三分之二的营业面积,除了要把体育用品搬上去以外,连符总他们自己也没想好,其他的什么商品还可以搬上去。

    而体育用品之所以要搬上去,是因为卖体育用品的实在太吵,那些来买跑步机,买乒乓球桌的,到了就要试跑试打,边上还有一堆叫好的人。

    周围其他的柜台,都受不了了,一听说要扩建,就都建议把体育用品搬楼上去。

    符总让张晨自由发挥,让他看看有没有什么,和体育用品搭界的产品,把它设计到楼上去。

    张晨去望海商城转了几圈,除了卖运动服的,他也想不起来还有什么适合搬上去,张晨觉得肚子饿了,站在望海商城的门口朝四周张望,找不到附近有什么小吃店。

    张晨突然灵机一动,他想,为什么不可以在这三楼,设立一个小吃区,逛商城逛累的人,可以上去吃饭,上去吃完饭的人,可以顺便再逛逛商城。

    张晨记得自己在书上看到过,好像是国外的超级市场,就有这样的设计。

    特别是当时的海城,大酒店不会做小吃,做小吃的都是路边小店,条件很简陋,连空调都没有,吃碗汤粉或猪脚饭,就吃得满身臭汗。

    要是有这么一个地方,可以让四川人吃到抄手和小面,武汉人吃到燃面,河南人吃到烩面和辣糊汤,上海人吃到小馄饨和小笼包,东北人吃到水饺和韭菜盒子,西安人吃到泡馍和羊杂汤,广东人吃到肠粉,海南人吃到猪脚饭和抱罗粉,桂林人吃到米线……

    那是不是,会聚集很多的人气?而商场,最重要的不就是人气吗?

    张晨想到了这点,就把它画了出来,三楼除了运动器材和运动服装,就是小吃区,而这两个,都不怕对方会吵到自己。

    张晨把设计稿交了上去,第二天,小徐就发信息给张晨,让他下午去饮食服务公司开会。

    张晨找谭总请了假,就过去了,这一次不是在符总的办公室,而是在会议室,除了符总,还有三四个人。

    张晨看到,自己的那幅设计图,就挂在会议室的墙上。

    符总让张晨介绍了他的设计理念和思路,张晨就把自己的想法和他们说了,符总赞同道:“张总,你这个不是设计,是参与我们的经营了。”

    张晨说:“我们设计,本来就是为客户的经营活动服务的,如果因为我们的设计,能提升客户的业绩,锦上添花,这也是我们求之不得的。”

    “说的好!”符总说,“你们看看,这全国一流的装饰公司,就是不一样,这是海城那些土八路,怎么也比不上的。”

    张晨心里暗笑,什么时候,自己这个光杆司令,变成了全国一流的装饰公司?他想到小徐给他的那两页纸,知道符总这是,给自己扯了虎皮,来堵别人的嘴。

    不过张晨不知道的是,他们当时的这个决定,其实是在全国的百货行业做了一个创举,那就是,他们很可能是第一家把餐饮搬进卖场的百货商店,后来,全国很多的百货商场,都是以参观和学习望海商城的经营模式,组团去海南旅游的。

    当然,这又是后话。

    当时,在场就有人提出,在百货商店里搞餐饮,全国好像还没有这么搞的。

    “怕什么,我们就是要敢为天下先!别人不做的,我们做!别人不敢做的,我们也做!谁让我们是特区!”符总用了一串的感叹号,把质疑的声音压了下去。

    在饮食服务公司开完会,张晨回到了公司,刚坐下不久,谭总就叫他,他赶紧去了谭总的办公室,谭总问他怎么样了?

    张晨知道谭总这是问的商城的设计。

    张晨设计好后,曾经把这稿子给谭总看过,谭总看了后,也很欣赏张晨的这个想法,他和张晨说,就看望海楼敢不敢做,他们要是敢做,接下去就会是一个方向,其他的商场都会学样。

    张晨点了点头,他说通过了。

    谭总感叹道:“姓符的这个老狐狸,这点你不得不佩服他,这家伙的魄力还是有的。”

    张晨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就听到包里的bb机在响,张晨朝左右看看,偷偷地拿出那汉显的bb机看,信息是小徐发来的,内容是:

    “符先生约你,晚上一起吃晚饭,六点钟,东北菜馆接你。”

    张晨知道,这就是一个星期一次的工作餐,要说商城的事了。

0094 一周一次的工作餐

    张晨看看时间,快六点了,他把摩托车钥匙,交给了油漆班的班长,过一会,刘立杆会到他这里取。

    张晨走到门口站了一会,那天晚上堵住他的那辆车就到了,今天开车的是小徐,车上没有其他的人。

    张晨上了车后,和小徐简单地寒暄两句,小徐说,我们去接符总。

    车开到望海大酒店大门口停住,门童认识这辆车,赶紧走了过来,小徐和他说,打电话给符总,就说我到了。

    过了七八分钟,符总从大门里出来,上了车,小徐就启动了车子。

    他们从海秀路转上省府路,然后就一直开,张晨起初还以为是去桃源宾馆,但过了桃源宾馆,小刘并没有减速的意思,还是往前。

    张晨有些纳闷了,这是去哪里?他记得,过了桃源宾馆,这一路就没有什么大酒店了,小徐把整条省府路开到头,已经到了琼山,眼看着前面就是五公祠,小徐这才缓缓减速,在路旁停了下来。

    符总和小徐说,我扣你,你再来接我,小徐点了点头,符总和张晨下了车。

    张晨看到,路边有一幢二层楼的房子,房子不大,但很整洁、干净,紧贴着边上一幢六层楼的楼房。

    这房子的前面,停了七八辆豪华轿车,房子没有招牌,看不出里面是干什么的。

    到了里面,张晨才感觉到,这里应该是一家酒店,他嗅到了菜肴的气味,也听到了鼓风机的声音和马勺与锅子磕碰的声音。

    和其他这种路边的小酒店不同,这家酒店没有堂食,楼上楼下,有的都是包厢,张晨隐隐约约,能听到包厢里推杯换盏的喜乐。

    有一位服务员看到他们,微笑着点了点头,赶紧拉开一侧的玻璃门,走了进去。

    过了一会,马勺和锅子磕碰的声音停止了,从玻璃门里,出来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穿戴着一身白色的厨师帽服,看到符总,赶紧点头哈腰:“师父你来了?”

    符总用拿着大哥大的左手摆了摆,和他说:“去忙你的,我自己上去。”

    那厨师还是站着,等符总和张晨过去,他在后面跟了上来。

    张晨以为是要上楼,没想到符总带着他,却是穿过了一道门,走进房子后面的院子,院子不大,三分之一被一个玻璃钢瓦的棚子占去了,棚子里是三层的玻璃海鲜池,和一个爬满海龟的贴着瓷砖的水泥池子。

    另外的三分之二,是一个收拾得很干净的花园,院里有一棵樟树,把整个院子都阴翳了,如果是盛夏的中午,这里一定会让人感觉格外的凉爽。

    花园的尽头,有一个不锈钢的旋转楼梯,楼梯的那一边,却是通往隔壁那幢六层楼房的二楼。

    符总带着张晨,到了楼梯口,又朝那厨师摆了摆手,和他说:“你安排。”

    厨师说好,师父你走好。

    他这才往回走。

    他们走到了楼上门口,门打开了,门里面是一位很漂亮的女孩子,她朝着符总嫣然一笑,又朝张晨点了点头,她从符总的手里,接过了他的大哥大。

    张晨走进门,这才发现里面就是一间装修得很简洁的普通套房,

    和一般居家不同,客厅里没有沙发,只有一张茶桌,还有一张小圆桌,应该是吃饭用的。

    符总和张晨在茶桌两旁坐下,那女孩和符总办公室的那位女服务员一样,也是手法娴熟地完成了一整套的流程,给他们倒好茶后,退回了一间房间,把门关上了。

    “这个地方,就是以后我们吃工作餐的地方,简陋了一点,不过比在酒店随意方便,也不会人多眼杂。”符总笑笑。

    “刚刚那位,是符总的徒弟?”张晨问。

    “嗨,好多年前的事了,不成器,一个特二级的厨师,不好好在单位待着,一定要出来自己干,我也没有办法,不过,干得还不错,你别看他这么个小店,一个月也能做个百把万。”符总说。

    张晨心里一惊,那就是日均流水三万多了,还真是看不出来,怪不得门口停的都是高档豪车。

    而从他对符总的态度,到符总说话的口吻,张晨也明白,这绝不是一个不成器的徒弟,而是符总最亲近的人,他这个店,说不定就是符总一手带起来的。

    所以符总,才会把那些不方便在办公室出现的人和事,带到这里来处理。

    “不说他了,说我们自己的事,那个方案,已经通过了,一过完年,就可以开工,年前,你可以把需要的那些材料都订下去。”符总说。

    张晨说好。

    “有件事我要交待一下,我那个小房间,大概需要二十五万的预算,你做预算的时候,把它做到其他的项目里去,一个字都不要挨边。”

    符总说着,张晨当然知道他说的那个小房间,就是指密室,一个五十平米的房间,需要二十五万,那就不仅只是通风那么简单了,至于把款项做到其他里面,这和留空间,但不要在图纸上体现,是一样的。

    因为工程的预算,作为装修公司,是要提供给甲方的。

    张晨点点头,他说我知道了。

    “还有,我们内部账上也不要体现,你另外编个名目,反正老太婆对装修,也是外行,你写了她也不懂。”符总说。

    张晨说好。这就是要瞒了甲方瞒家里了,也不知道这老狐狸,究竟要在那里放什么。

    “来来,喝茶喝茶,小张,以后每次通知你吃工作餐,你就自己到这里来等我好了,明面上面的事,我们放到办公室谈。”符总笑道。

    张晨说好,赶紧就端起茶杯,他知道这该交待的,今天是已经交待完了。

    三位服务员端着托盘,上了菜,那厨师也跟了上来,服务员退下去后,他还站在符总的身后,符总每一个菜都尝了尝,提着意见,那厨师毕恭毕敬,不断地说知道了师父,我懂了师父,连一句辩解的话都没有。

    等那厨师也退出去后,符总提高了嗓门,叫了一句:“小宁,小昭,出来吃饭!”

    两扇门打开,走出了两个女孩,这两个女孩长得很像,不知道是不是姐妹,其中一个,就是前面见过的,她走过来,很自然地就坐在了符总边上,另外一个,看了看她,然后去张晨身边坐下。

    坐在符总边上的叫小宁,坐在张晨边上的是小昭,两个女孩,不停地说笑,一边就给他们,也给自己斟酒。

    他们喝的是酒色已经呈黑色的黎族的山兰酒,符总和张晨说,这酒是已经用陶罐,在地下埋了很多年,我徒弟自己开车去黎寨收来的,黎族人叫它“biang”酒,这个字很难写,字典里都查不到。

    小宁不信,说什么字还有字典查不到的,符总就拿一根筷子倒过来,在酒杯里沾了酒,在桌上写着,一边写嘴里还一边念着:

    “一点戳上天,黄河两头弯。八字大张口,言官朝上走。你一扭,我一扭,一下扭了六点六。左一长,右一长,中间夹了个马大王。心字底,月字旁,拴钩搭挂麻糖……”

    这字的笔划太多,后面还没有写完,前面就已经干了。

    “拿纸笔,拿纸笔。”符总叫道。

    小昭赶紧跑回房间,拿了纸笔出来,符总把这个“biang”字,写给他们看,笔划太多了,看得其他三个人眼都花了。

    小宁说,好吧,我承认字典大概不会有这个字,这个字,缩小了都印不下去,一团糊。

    “上学的时候,要是老师罚写一百遍这个字,要写到天亮了。”张晨说着,小宁和小昭都笑了起来。

    符总和小宁说:“对对,你下次要是顽皮,我就罚你写这个。”

    小宁扁了扁嘴,撒娇道:“人家都那么乖,你这个大坏蛋,舍得罚人家吗?”

    过了一会,小宁笑道:“你要是罚我,我就写你大肚子上。”

    她说着就伸手按了按符总的肚子,符总哈哈大笑。

0095 夜风吹

    符总站了起来,笑道:“饭吃好了,现在该是学习时间了。”

    小宁跟着也站起来,牵住了他的手,她看看小昭,又看看张晨,嘻嘻笑着。

    符总和小昭说:“照顾好张总。”

    说完,两个人就进了房间。

    小昭站起来,轻声和张晨说,跟我来。

    张晨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办,虽然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心里也明白了大概,他想起刘立杆的那首顺口溜,知道这是符总,要和他建立更铁的关系,说白了,就是要让他死心塌地,和他一条心,或者变成他众多马仔中的又一个。

    小昭伸出手来,拉住了张晨的手,她的手软软的,皮肤很细腻。

    张晨浑浑噩噩地起来,跟着她走。

    他们进了小昭的房间,这里面比张晨想象的,要大的多,房间里除了一张床外,还有一张沙发,阳台被玻璃和铝合金包了进来,遮光帘和窗帘把室内和室外完全隔绝。

    在原来阳台的地方,凸起一块,上面是很大的一个浴缸,房间里还有一扇门,应该是洗手间。

    小昭牵着张晨的手,走向了那张双人床,经过沙发的时候,张晨挣脱了她的手,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小昭愣了一下,脸刷地红了,张晨的脸也变得绯红。

    小昭在床沿上坐了下来,看着张晨,张晨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低垂着头,不敢去看小昭。

    张晨想起了刘立杆说的,到了海城,见到女孩,再也不会脸红的说法,他在心里骂道,他妈的谁说不会?

    他感到自己脸上火烧火燎的。

    小昭看着张晨,叹了口气。

    张晨抬起了头,看了一眼小昭,发现她正看着自己,赶紧把头转了过去。

    “我很丑吗?”小昭问道。

    张晨摇了摇头。

    “你不喜欢我?”小昭继续问。

    张晨点了点头,又赶紧摇头。应该说,小昭是张晨喜欢的那种类型的女孩,瘦削俏丽的脸,说话细声细气的。

    小昭的声音轻了下去:“我知道了,你是第一次和我这样的女孩子在一起,对吗?”

    这一回张晨很明确地点了点头,虽然自己的隔壁就有佳佳,人家还叫他张晨哥哥,也一起吃过几次饭,但张晨觉得,那个不算是在一起,特别是这种意义的在一起。

    虽然张晨不知道小昭和符总是什么关系,和小宁又是什么关系,但她是某种意义上的叮咚,这个是确定的,而自己,确实从来没有和一个叮咚这样单独在一起过。

    张晨心想,这诱惑就以理所应当的姿态展露在那里,只要自己跨前一步,就成为了金莉莉说的衣冠禽兽。

    还真的是在自己张晨变成了张总没有几天。

    张晨站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我去,我去外面坐。”

    小昭有点急了,她说:“你要是现在出去,我会被符总骂死的。”

    张晨愣住了,站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过来。”小昭朝他招手。

    张晨迟疑着,小昭叫道:“过来呀,一个男人,还怕我吃了你?”

    张晨深吸了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他说:“我不怕你吃了我,我怕自己控制不住,你很漂亮。”

    小昭嘻嘻笑着,笑声里明显愉快了很多:“控制不住就控制不住好了,你怕什么?”

    “我……”张晨有些急了,“我有女朋友。”

    “嗯,符总还有老婆呢,又怎么样?”小昭挑衅地看着他,问道。

    “他是他,我是我。”

    “好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你是个好男人,够了吗?”小昭略带戏谑地问道,“你想怎样?就这样一直站着?”

    张晨又哑口无言,他想自己怎么一到了这个地方,和这个女孩在一起,自己脖子以上的所有部分就变迟钝了?

    “过来呀,我保证不勾引你,好了吧?”小昭浅浅地笑着。

    张晨走了过去,站在她边上,小昭突然站起来,伸手一推,张晨猝不及防,就倒在了床上,小昭咯咯笑着。

    张晨正想起来,小昭按住了他,和他说:“转过身去,我帮你按摩,这样……这样也算是照顾好了你吧。”

    张晨心想,就这样按摩,也没有什么,自己要还挣扎,倒显得自己太拘泥和小家子气了,张晨在床上翻了个身,背朝着上面,头下的枕头,有一股清凉的香气,和小昭很匹配,也很好闻,张晨干脆把头埋进了里面。

    小昭把他的鞋子脱了,然后在他的身边坐下,隔着衬衣,在他背上的几个穴位按摩起来。

    张晨躺在那里,感觉自己浑身都是僵硬的,小昭轻轻地笑着,在他的背上拍了一下,俏骂道:

    “你紧张什么,还怕我非礼了你?”

    张晨不响。

    小昭继续在他背上按摩着,该重就重,该轻则轻,张晨感觉到很舒服,他慢慢就放松起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即使他已经睡着,朦朦胧胧,也能感觉到有一双小手,在他的背上,柔软地游走着。

    张晨这一觉睡了三个多小时,他醒来的时候,小昭正趴在他的身边,盯着他看,张晨突然睁开眼睛,反倒把小昭吓了一跳,她“呀”地一声惊呼。

    张晨被她搞得莫名其妙,小昭叫道:“你赖皮,你明明睡着了,怎么会睁开眼睛?”

    张晨哭笑不得,赶紧说:“好好,那我就再闭上。”

    他说着真把眼睛闭上了。

    小昭咯咯笑着:“可以了,你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

    张晨睁开了眼睛,问道:“几点了?”

    “十二点多。”

    张晨吓了一跳,这么迟了?他赶紧问:“符总还在吗?”

    小昭笑道:“他早就走了,晚上还有好几个应酬。”

    张晨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问道:“那我也可以走了?”

    “可以了,再迟女朋友会生气了吧?”小昭撇了撇嘴。

    张晨走了两步,想起来了,他又走回来,小昭坐在床沿上,看着他,张晨问道:

    “我是不是……是不是,嗨,这个我也不懂,我是不是应该给你钱?”

    “你干了什么,需要给我钱?”小昭笑着问道。

    “我……我,我浪费了你时间。”张晨说。

    小昭笑弯了腰,她说:“我逗你的,我们这里不收钱,是拿工资的。”

    拿工资?张晨奇了怪了,干这行还有拿工资的?他想了一会,明白了,她们应该都是符总养在这里的。

    “那我走了?”张晨和小昭说。

    小昭轻轻地叹了口气:“真失败。”

    张晨奇道:“失败什么?”

    “你是第一个在我床上,什么都没干就睡着的男人,害我尽给你按摩,手都酸了。”小昭娇嗔道。

    张晨大窘,站在那里,他突然想到了一句这个场合的经典台词:

    “小昭,我,我不想伤害你。”

    小昭看了他一眼,幽幽地说:“你不要我,就已经伤害我了,你让我觉得,自己就是个……烂货!”

    小昭说到后面,都有些愤愤了,张晨又是大窘,他没料到她会如此回答,这完全是不按牌理出牌啊,张晨站在那里哑口无言,小昭看了他一眼,咯咯笑着:“我逗你玩的。”

    小昭走过来,挽起了张晨的手:“走吧,我送你下楼打车。”

    下去的时候,不再是经过酒店,而是从另一扇门,经过酒店隔壁的六层居民楼出去。

    从他们出房间,到他们下楼,最后站在了深夜的路边,小昭始终挽着张晨的手,两个人站住的时候,她的脑袋,还偎依在张晨的肩膀上。

    夜风吹来,张晨嗅到了一股清凉的香气,若即若离,有一瞬间,让张晨误以为他们真的是一对,伫立在星空和椰子树影里的亲密恋人。

0096 请对他们好一点

    这个周日,金莉莉没来,他们公司有事,去儋州了。

    张晨一大早就骑着摩托,去了建材市场和石材市场,没几天就要放假了,他要在放假之前,把一些主要的材料都先定下来。

    事情办得很顺利,那些经营户,一听说是望海楼的装修工程,马上就把价格降到了最低,连定金都不要张晨的,他们和张晨保证,到时候肯定按合同规定时间到货,害的张晨包里五张小徐转交给他的现金支票,一张也没有用掉。

    这个工程不仅是在他们装修公司之间,连在这些做建材的经营户中间,也早已传的沸沸扬扬,加上张晨本来的信誉就不错,都是老相识了,大家岂有不相信之理,再看到他磐石公司总经理的名片,都恨不得能把这个家伙扣下来,锁进保险箱里。

    谁都知道,只要能给望海楼的工程供货,自己明年的其他生意,做不做都无所谓了。

    张晨反过来不得不和这些经营户强调,这个合同一定要保密,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对方笑道,我傻逼吗?你就是不说,我也知道,我还怕别人来撬我的墙脚呢。

    张晨和他们说,只要你们保质保量,价格合理,我们的合作就坚如磐石,谁也撬不走。

    这就好,这就好!经营户们的开心地说。

    一到了石材市场,张晨第一个就去了林老板那里,林老板的那批“四川红”大理石,张晨在做东北菜馆的时候,就把它用掉了,铺在酒店的大厅里,还不够,又追加了一些。

    看到张晨,林老板自然很高兴,瘦瘦的身子像只虾米,在不大的空间不停地动弹,一会儿拿来水,一会儿拿来烟,一会儿端来一盘西瓜,还问张晨,你要不要吃冰淇淋这里?

    张晨笑道:“你能不能安静地坐一会?”

    林老板嘿嘿笑着,在沙发上坐下,两只脚放到了沙发上,张晨和他说,自己年前做完东北菜馆的项目,就要走了,不在谭总这里干了,林老板脸暗了一下,急急问:

    “你是要回浙江吗?”

    张晨摇了摇头,说不回去,还在海城。

    林老板轻轻地吁了口气,他说:“吓死我了,浙江那么远,我还以为,我们就见不到了,小张你去了哪个公司?一定是被更大的公司挖走了吧?”

    张晨说没有,是去了一个小公司,不过,我去哪里是当老总。

    “好,好,说话顶用就行,俗话说,宁当鸡头不当凤尾,老总好。”林老板拍着自己的小腿,和张晨说:“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说,你这个朋友,我信得过,只要我能帮上的,没有二话。”

    张晨说是要请你帮忙,他把包里的订货单拿出来,交给了林老板,林老板盯着订货单看,问道:“这是哪里用的?”

    张晨和他说望海楼,我这个公司,就是做望海楼的项目。

    “都是你做?”林老板眼珠都突出来了。

    张晨点了点头。

    林老板在沙发上跳了起来,双手握着拳头,不停地朝天捅着,兴奋完后叫道:

    “这石材,可都要订在我这里?!”

    张晨笑道:“当然,我不是早就承诺你了,不然我今天来干什么?不过,还是那句话,保质保量,价格不许比别人贵。”

    “我怎么敢?你还不相信我林某人?!”林老板睁大了眼睛叫道。

    也难怪林老板这么高兴,望海楼的两期三个项目,不管是酒店酒楼还是商城,都是大理石需求很多的项目,而且,用的还基本都是进口的高档大理石,这里面的利润,想想都让林老板合不拢嘴。

    当时海城的经济整体不景气,在开工的项目本来就少,国内的石材,因为大家的来源都差不多,品种也比较单一,不外乎“中国红”、“四川红”、“芝麻黑”这么几种,价格已经打得昏天黑地,没什么利润可言。而进口石材,因为渠道和产地的不同,几乎是一石一价。

    张晨把订购单给了林老板,又交待了几句,站起来就准备走。

    “等等,等等!”林老板叫道,他跑到桌子前,拉开抽屉,从里面拿了三刀钱,一定要塞给张晨,张晨哪里肯要。

    林老板叫道:“不是给你的,快过年了,是给你小孩的压岁钱。”

    张晨扑哧一声笑起来:“我连老婆都还没有,哪里会有小孩。再说,这公司是我自己的,我有三十的股份,我在外面拿钱,不是和自己过不去吗?”

    林老板一愣,想想也对,嘿嘿笑了起来。

    张晨和他说:“对了,我提醒你,以后我的人,到你这里办事,你可不能给他们钱,知道了吗?他们要刁难你,你就扣我。”

    “知道知道。”林老板点着头,还是要把那钱给张晨,张晨瞪着他,林老板说:“好好好,我就知道你是铁公鸡,不是一毛不拔,是一根毛都插不上去。”

    他走回去,把钱扔进抽屉里,从身后的柜子,拿出一个塑料袋,从柜子里拿了五条三五,塞进了塑料袋,回来递给张晨,和他说:

    “你要是连烟也不收,那就不把我当朋友了。”

    张晨还是拒绝,林老板较真了,他说:“那么这样,烟你拿走,订货单你也拿回去,去其他店订,这样总不会疑心我收买你了吧?”

    张晨笑着摇了摇头,他说好好,我收下,他提着香烟,和林老板告别。

    张晨到了东北菜馆,拿了两条香烟,一条给二货,和他说,放好了,别让刘立杆又打劫去,还有一条,也是给了二货,让他去分给五个班长,这个工程结束,大家都辛苦了,你他妈的,也别老当恶人,去当回好人。

    二货看着他,叫道:“不去不去,我就是去给他们,他们也不敢拿,还是你去。”

    “孬种,你都没有送,怎么就知道他们不敢要了?去吧。”张晨说。

    二货这才拿着那条香烟走了,过了一会,他空着手,心事重重地回来。

    “怎么,烟没送掉?”张晨问。

    二货摇了摇头:“逼养的,烟倒是送掉了,这些王八蛋,也还知道说谢谢,有一件事,我越想越不对头。”

    “什么事?”张晨问。

    二货看着他,问道:“指导员你是不是要走?”

    张晨一怔,没想到这个家伙,在某些方面,嗅觉还蛮灵敏的,考虑到东北菜馆的工程已经结束,现在所有的人员,都在帮助打扫卫生,自己要走的消息,大概这两天谭总就会在公司宣布,张晨就点了点头,把自己要走,和到哪里去的情况,都告诉了二货。

    没想到二货的眼眶竟红了,他说,指导员,这逼养的,都没有请你好好打一炮,你这就要走了。

    张晨看着二货,心里也有一些感动,他说,我又没有离开海城,要见面,还不是天天可以见面。

    “那这样,今天无论如何,让我请你去打一炮,我保证给你找个极品。”二货急道。

    “谢谢,谢谢!司令的心意我领了,不过,我是真没有这个爱好。”张晨这样说着的时候,就想到了小昭,他想,他妈的,老子真的要干,早把小昭给干了。

    二货盯着他,满眼狐疑:“你不会是那里不行?”

    张晨哈哈大笑:“我这里很行,不过我有女朋友了。”

    “那又怎样?你用了她又不知道,又没上锁。”二货叫道。

    张晨正色道:“女人的嗅觉,比什么锁都敏感,司令我告诉你,你以后要是有女朋友,就不能这么干了,不管你在外面干了什么,你女朋友保证一清二楚。”

    “这么麻烦,那我不找了。”二货叫道。

    “你不找,谭总也不会放过你啊。”张晨心想,按谭总的性格,照顾二货,一定会照顾到他成家立业。

    “逼养的,这个倒是,天天骂我不找女朋友。”二货说。

    张晨看了看周围,和二货说,我走了,这些人,你对他们好一点,都是很不错的熟练工人,要不是我答应过谭总,公司里的人,我一个也不挖,这些我就都带走了。

    二货苦着脸,叹了口气:“唉,要不是谭叔,我都跟你走了。”

    张晨差点就笑出来,听二货这口气,倒好像是他在照顾谭总。

0097 我没事这里

    一大早,张晨还躺在床上,就听到楼下刘立杆和义林妈大叫大嚷,似乎在争执什么。

    义林妈昨天刚刚出院,今天一大早的,两个人在吵什么?

    张晨赶紧起来,走到走廊上朝下看,他看到刘立杆和义林妈站在杂物间门口,义林妈要往三轮车上装什么,刘立杆不让她装。

    “杆子,吵什么呢?”张晨叫道。

    刘立杆抬头看着张晨,叫道:“要死了,这个海南婆今天还要出去卖卡式炉,不是我看到拦住,现在早出去了。”

    张晨吓了一跳,赶紧也跑下楼去。

    义林妈手上脸上的伤疤都还没好,一大早,她就要起来去卖卡式炉,她说,快过年了,这东西好卖,她正往车上搬着一箱箱的炉子和气罐,刘立杆在楼上看到,赶紧就跑下来,和她说,这东西你绝对不能卖了,我情愿把它们都扔了。

    义林妈不解了,她说,这东西很好的,为什么要扔掉,坚持要卖,他们一个要往车上搬,一个要阻止,因此争执了起来。

    张晨跑下楼,他也站在刘立杆这边,和义林妈说,你不要卖这些东西了,太危险了。

    张晨说着,还指了指义林妈的脸上和手上,义林妈摇了摇头,她说:“我很好这里,一点都没有事,是那些医生不懂我,一定要留我在医院这里,你们看看,我今天又可以骑车了。”

    刘立杆哀求道:“义林妈,你卖其他的东西可以,卖这个不行,快过年了,你要是再砰一下怎么办?”

    “不会不会,不会砰了,我已经懂它了。”义林妈一个劲地摇头。

    她和刘立杆张晨解释了半天,两个人才明白,上次,是她骑车经过一个建筑工地,楼上的水浇下来,把她一车的东西都浇湿了,对方人多,她吵不过人家,只好走开,找了个有太阳的地方,把这些东西搬下车,打开来晒。

    正好有人过来问这卡式炉怎么用的,我就试给他看,“那个罐子,还烫手这里”,点了两下没点着,点第三下,就砰地一声爆炸了。

    义林妈大笑着,她说:“我现在懂它了,这个东西,是不好太阳晒的,我这次都去树底下卖。”

    义林妈说着卡式炉爆炸的事,越说越开心,好像是一件什么有趣的事,而受伤的,根本不是她自己,刘立杆和张晨也被感染了,跟着笑了起来。

    “看这里,再试的时候,我就懂用毛巾,把它先搞冷了,不会有事情的。”

    义林妈说着,用脚踢了踢脚边的一只塑料桶,里面有半桶水,还有一块毛巾。

    刘立杆和张晨,最后也没拗过义林妈,败下阵来。

    张晨和刘立杆说,算了,你就是现在拦她,我们走了,她照样会出去卖,除非你现在把这些炉和罐,都搬走扔了。再说,这东西也没那么可怕,人家鬼佬的公司,在海城已经卖了那么多,我们自己也用了那么多次,不都没事?

    刘立杆摇了摇头,他说,没想到这海南婆,固执的时候这么固执,我就是现在要去扔了,她也肯定不让。

    刘立杆觉得拦是拦不住了,只好让义林妈,一次又一次地,再操作给他看,义林妈装罐点火,装罐点火,手脚麻利地试了五次。

    每“咔哒”一下,义林妈就朝他们笑:“是不是没事这里?”

    张晨想到了,他说,拿我们上次用剩下的半罐的气体,让她给人试的时候,就用这个。

    刘立杆想想有道理,他赶紧去找出那半罐,交给义林妈,和她说,再给人试,你就用这个,义林妈知道他们不再阻止自己,满口答应。

    回到房间,张晨和刘立杆说,我晚上不回来吃了。

    “干嘛,又和符总工作餐?忍你是忍不住的,记得戴套。”刘立杆笑道。

    “去你妈的!”张晨骂道,“晚上是谭总,说是要给我搞个欢送宴,在南庄订了两桌。”

    “哎呦,不错,我可以去蹭吗?”刘立杆叫道。

    “可以啊,反正你都认识,就公司里主要的几个人,还有二货和李总。”张晨说。

    “算了算了,我还是想蹭你的工作餐,听你说的那个小昭,都流口水了。”刘立杆说,“不过,我晚上也和美女吃饭。”

    “谁?”

    “刘芸。”

    “你们两个,搞上了?”

    “搞屁,人家是正宗北大,怎么会看上我这冒牌浙大的,是他们老板,屏不住了,年后还是想把高尔夫球场开起来,找我商量营销的事,看看我有没有什么想法。”刘立杆说。

    两个人下楼,院子里已经看不到三轮车和义林妈。

    “真快!”张晨叹道,“看样子她是在病床上,憋坏了。”

    “是啊,张晨,我们是不是该考虑找个勤劳的海南女人当老婆?这他妈的也太勤快了。”刘立杆叫道。

    “好啊,你先试试,我看小店老板的女儿不错。”张晨一边笑着,一边骑着摩托出去了。

    ……

    还有几天就要过春节了,海城一下子变空了,街上的人车都少了,挤满人的只有两个地方,一个是秀英码头,还有一个就是机场。

    陈启航、林一燕和李勇,回去了,刘芸也回去了,夏总和老包也回北京,公司里只留下金莉莉一个人,张晨和刘立杆搬到金莉莉这里来住,张晨自然是睡金莉莉的房间,刘立杆睡外面客厅的沙发。

    小徐给张晨发了信息,通知他七点吃晚饭,张晨和金莉莉说,你和杆子自己吃,我要去向付总做春节前的最后一次汇报。

    金莉莉帮他画了一个表格,把这几天张晨订好的材料从数量到价格,以及到货日期,都写得清清楚楚,张晨把节后招工的人数、时间及开工的日期和进度,也列了出来,金莉莉又帮他做了一张进度表。

    “招人的事情就靠你了,杆子。”张晨说。

    “没问题,我已经打过招呼,初八就开始见报,这样你十五之前,光是在滞留海城没有回去的人里挑挑拣拣,也能把人招满。”刘立杆说。

    刘立杆他们报社,现在才年二十五,就已经停刊,一直要到初八才复刊,从初八到正月十五,所有的广告价格打对折,所以刘立杆建议张晨这个时间开始招工,这时能招到的,基本都是没有钱,或没结到工钱回家,滞留在岛上的农民工。

    最大的好处是,这些人都是熟练工,对海城的情况也比较熟悉,而且,因为口袋里没钱,他们找新工作的**比较强烈。

    六点刚过,张晨就从金融花园出发,他估计从这里到那家酒店,需要四十分钟左右,到了街上,张晨才发现自己想错了,今天的大街空空荡荡,连红绿灯也不停地闪着黄灯,停止了变换,张晨几乎一路畅通,只花了平时一半的时间,就到了。

    酒店门口,还是停了不少的豪车,看样子很多的吃客还没有回去,张晨停好车后,不知道自己该从酒店进去,还是从那幢民居进去。

    张晨想了一会,决定还是从酒店进去,上次见过他的那位服务员还在,见到张晨,她笑着点了点头,张晨问她:“符总来了吗?”

    “还没有,你上去等他吧。”服务员说着就带张晨去了后院,张晨和她说谢谢,我自己上去。

    服务员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张晨从那个不锈钢的旋转楼梯上去,在门上敲了两下,过了一会,门打开了,还是小宁,小宁朝他笑笑,说了声“来了。”把他让了进去,关好门。

    小宁转身叫道:“小昭!”

    小昭从自己的房间出来,见是张晨,脸微微地一红,小宁嘻嘻笑着,进了自己的房间。

0098 全方位盯防

    小昭请张晨在茶桌前就坐,她在一旁,温壶、装茶、润茶、冲泡、浇壶、温杯、运壶、倒茶,一双手,轻轻巧巧的,张晨看着赏心悦目。

    小昭看到张晨一直盯着她的手看,笑了一下,轻骂道:“你看什么?”

    张晨笑道:“你的手真好看,我是画画的,你知道我们画人的时候,什么最难画?”

    “不知道。”小昭摇了摇头。

    “手和眼睛,这两个地方画好了,一个人就生动了。”张晨说。

    小昭听张晨这么说,就把手伸到了张晨的眼前,娇嗔道:“给你看,给你看……你,喜欢吗?”

    张晨老老实实说:“喜欢。”

    小昭把手缩了回去,调皮地笑道:“偏不给你。”

    她把茶端到张晨的面前,张晨说:“你也喝。”

    小昭在张晨对面坐了下来,说道:“好,我陪你喝。”

    两个人喝着茶,聊着天,适才的忸怩不见了,渐渐放松下来,张晨问小昭:“你们,不回去吗?”

    “回去,符总已经给我们,买好明天回去的机票了。”小昭说。

    张晨觉得心里莫名就有些空落,问道:“那明年,还来吗?”

    小昭看着他,问道:“你希望我来吗?”

    张晨心想,即使小昭不来,符总肯定也会在这里安排其他的小什么,自己每次来谈工作,与其要和其他的小什么在一起,还真不如小昭,张晨点了点头:“希望。”

    小昭欢喜道:“那我就来。”

    小宁的房门打开了,小宁和他们说,符总到了,她朝门那边走去,小昭赶紧也站了起来,张晨见状,也站起来走了过去。

    小宁在门口站了一会,打开门,符总正好就走到门口,他把大哥大交给小宁,和张晨点了点头,你已经到了?

    张晨说:“我算了时间出门,结果今天,只花了平时一半的时间。”

    符总在小昭刚刚坐过的位子坐下,小昭先退回自己房间,小宁给符总上完茶后,也退回了房间。

    张晨把这几天自己跑市场的情况都和符总说了,然后拿出金莉莉帮他做的那张表,交给了符总,符总看了看,赞道:“这个好,一目了然,回头我交给老太婆。”

    张晨接着,把进度表交给符总,和他说了自己年后的打算。

    “这么说,过了正月十五,就可以开工了?”符总问。

    张晨说是,那个时候,商城的客流量还不是很多,施工还方便一点。

    符总说好,能这么快,就最好了,对了,你招工放在哪里?

    “我准备就放在现场,现场肯定要有个临时办公室,就放那里吧,人家找过来也方便,再说,公司是在符总家里,我想乱七八糟的人进进出出,不太好,也没这个必要。”张晨说。

    “对对,你这个考虑很细,我都没考虑到这点,忘了和你说了,老太婆那个人,怕吵,工地开工后,办公就放在工地上,蛮好,我让小徐,先给你腾个临时的地方。”

    符总说着,停下来,想了一下,又说:

    “这样吧,初七你安排时间,去我家里看看,和老太婆也见个面,你也抓紧时间搬过去,我们的公司,就正式开张了。”

    张晨说好。

    “对了,那个林钊,他也住在公司,他懂点电工,你就安排他在工地,做电工的活,不听话,你就打他,不要客气。”符总和张晨说,和他说这话时,张晨感觉出来,符总一直在偷眼打量着他。

    张晨心里咯噔了一下,他现在明白符总为什么要这么安排了,要他住在自己家里,家里有个老太婆在管财务,工地上又有个人盯着,说是电工,实际还是公司法人,到底还是不放心啊,这才会安排二十四小时的盯防。

    张晨心里冷笑着,脸上还是挂着微笑,他想,这有什么,你就是无死角盯防,又能怎样,老子还就是身正不怕影子斜,自己心里没鬼,怕你个,反正时间能够证明一切。

    张晨看着符总,心里甚至有些可怜他,这个人,表面看起来很强势,其实是色厉内荏,潜意识里,一点安全感也没有,他对谁,大概都不可能做到百分之百的信任。

    张晨说好,我听符总的安排。

    吃完了饭,小宁和小昭,领着两个男人各自进了自己的房间。

    一进了门,小昭就问张晨,今天你想干什么?继续按摩还是睡觉?

    张晨看着她,她也大胆地看着张晨,两个人忍俊不禁,都笑了起来。

    混得熟了,张晨也没什么好紧张了,说话也随便起来,他笑着说:“都不想。”

    小昭眼睛亮了一下:“坏蛋,你,想伤害我?”

    张晨赶紧说,不是不是,我们就坐着聊聊天吧,如果可以,我倒情愿出去两个人坐着喝茶。

    “太伤人了!”小昭轻骂道。

    “怎么了?”张晨奇道。

    “一个女人,你明明可以和她睡觉,你却选择喝茶,你想,这个女人有多失败。”小昭又怨又恨地说。

    “不是。”张晨摇了摇头,认真地和小昭说:“我只是不喜欢这种安排,真的,你很好,要是我没有女朋友,我们又是在另外一个场合认识,我肯定会狂追你。”

    小昭扁了扁嘴:“说来说去,你还是嫌弃人家。”

    “没有没有。”张晨急了,赶紧辩解:“我怎么会嫌弃你,我是说,我的意思,我想说的是……唉,我自己都说不清楚了。”

    “好了,那就不要说了。”小昭按着张晨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头很自然地就靠在他的肩膀上,张晨又嗅到了那种清凉的香气。

    小昭轻轻地叹了口气,她说:“其实我有一点点知道。”

    “你知道什么?”

    “他问过我了。”

    张晨知道小昭这时候说的他,应该是指符总,张晨好奇道:“他问你什么了?”

    “他问我,你喜不喜欢我,还有,他还问我,你那个厉不厉害。”小昭说。

    张晨觉得一阵的恶心,果然是全方位盯防啊,他妈的连这个也要掌握,怪不得上次,自己说要出去,小昭会那么紧张,原来,她是有任务在身。

    “你怎么和他说的?”张晨问。

    小昭嘻嘻一笑,她说:“我和他吹牛说,你很喜欢我,你很厉害,把我都弄痛了。”

    张晨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说,你没有吹牛,我是喜欢你。

    “那你厉不厉害?”小昭调皮道。

    张晨又忸怩了起来,他没有继续下去,而是问:“他什么反应?”

    “他很满意,他说他不喜欢没有弱点的人,还说,男人要是连女人都不喜欢搞,这个人一定很难搞。”小昭说着,又看了看张晨,笑道:“怎么我感觉,你一点也不难搞?”

    张晨大为尴尬,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不过他明白了,这活色生香的工作餐,其实是处处暗藏杀机。

    两个人说着话,张晨听到隔壁门响,又听到了符总和小宁的声音,接着是门开门关,符总好像走了,小宁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符总走了?”张晨问。

    “对啊,小宁说了,他嘴上很,其实就是个快枪手。怎么,你也要走了,是吗?”小昭冷笑着。

    小昭这样一说,张晨反倒不好意思马上说要走,他想起了一件事,问道:“对了,每次符总来的时候,小宁怎么知道他要到了?”

    “这有什么,小宁的房间里,有一部通下面酒店的内线电话,符总到的时候,下面服务员就会打电话给他,符总不喜欢女孩子,穿的很随便。”小昭说。

    他妈的,这又是什么爱好,一个号称“连女人都不喜欢搞,这个人一定很难搞”的人,不喜欢女孩子,穿的很随便?

0099 走了那么远的路

    他们又坐了一会,张晨看看时间,已经快十点,这才起身告辞,小昭还是挽着他的手,送他下楼,到了楼下,她发现张晨是骑摩托来的,兴奋地叫道:“我能不能坐坐你的车?”

    张晨说好啊。

    只有一个头盔,张晨给小昭戴好,上了车,小昭从后面搂住了张晨的腰,即使隔着一件衣服,张晨也能感觉到她的手是软软的。

    “往哪里走?”张晨问。

    小昭用手指了指往市区去的方向:“这边。”

    晚上的省府路,头顶椰树摇弋,路上人车稀疏,小昭不停地催促:“快点,快点!”

    张晨一加油门,小昭发出了一声尖叫,她双手紧紧搂着张晨的腰,身子紧贴着张晨的身子,圆圆的头盔,抵住了张晨的后脑勺。

    冷冷的夜风扑面而来,张晨的头发一片片竖起,朝后倒伏,沙沙地打在小昭的头盔上,小昭咯咯笑着。

    整条省府路快开到头,到了那个三角地带,四周才开始变得热闹起来,灯光也变得更加的璀璨。

    张晨在路口停了下来,对面就是张晨熟悉的东湖招聘墙,右边是博爱南路,左边是海秀路,张晨大声问道:“左边还是右边?”

    小昭看了看,右边是一片低矮的房子,灯光也黯淡很多,而左边,一眼就能看到高楼大厦,灯光把楼顶的半边天都洗白了。

    小昭叫道:“左边,左边,我们去左边。”

    张晨重新启动,拐上了海秀路,海秀路到了晚上这个时间,依旧是车水马龙,张晨减慢了车速,小昭也不喊快一点了,而是很好奇地看着两边,她看到了望海商城和望海国际大酒店,叫道:“符总是不是就在这里?”

    张晨回答说是。

    小昭叹了口气:“这么大,这么高级,怪不得。”

    怪不得的意思大家都清楚,张晨也没有问,只是继续地往前骑,他准备过了南大桥再掉头,或者沿着龙昆北路去滨海大道,然后往回走。

    小昭突然叫了起来,她指着前面的路牌,问道:“机场路?这里就是机场吗?我明天是不是来这里坐飞机?”

    张晨回答她是,机场就在这条路进去。

    “往左拐,往左拐,我们去看看机场,我还从来没有坐过飞机。”小昭拍着他的背脊叫道。

    张晨往左,转向了机场路,他不好意思和她说的是,我也从来没有坐过飞机,你至少明天就可以坐到飞机了,老子连机票长什么样,都还没有看到过。

    到了大英路和机场路交界的路口,小昭和张晨第一次到这里时一样,发出了一声惊叹,张晨也感到有些吃惊,整个城市似乎人都快走光了,怎么这里,还是一样的热闹?

    他们到了机场,候机大厅就在路边,门关着,里面已经没有人,只有出口那一侧的门还开着,灯还亮着,应该是还有飞机没有降落,门口还三三两两地站着一些接客人的人。

    小昭趴在玻璃上,朝里面看着,她问张晨,明天我就是在这里等飞机?

    张晨也不知道,不过他想,既然是候机厅,应该就是的吧,他点了点头。

    小昭看了一会,有些失望,她说,和火车站也没有多大的区别,就是比火车站干净一点。

    张晨差一点就笑出来,不过想想也是的,当时的海城机场,还没有广州火车站大。

    “我请你去吃火锅吧。”张晨和小昭说。

    小昭兴奋到:“真的?就前面经过的那里?”

    张晨点了点头。

    “快去快去。”小昭催促道。

    两个人找到一张桌子坐下,老板拿过了菜单,小昭突然就和老板,用四川话说了起来,张晨这才知道,原来小昭是四川的,她告诉张晨,她是达县的,你知不知道达县?

    “知道,就在大巴山区。”张晨说。

    “你怎么会知道?”小昭惊奇道,“还知道大巴山?你去过那里?”

    张晨摇了摇头,张晨知道达县,是因为罗中立的那幅《父亲》的原型就是达县的,罗中立在那里插过队,对那里有很深的感情,他的回忆文章里,多次提到过达县和大巴山,后来他还画过一系列大巴山区的画。

    不仅是他,四川美院的朱毅勇、周春芽、何多苓等,都画过和那一带有关的画,可以说,当时画画的,特别是画油画的,就没有不知道达县和大巴山的。

    张晨要和小昭说这些,当然说不清楚,他只能说,听人说起过那里。

    张晨看着小昭,突然就觉得她和何多苓《春风已经苏醒》里的那个女孩很像,那个和一头牛、一条狗,坐在枯草地上,注视着远方的女孩长大了,现在到了远方?

    由画及人,张晨油然而生一种怜爱,忍不住就握了握小昭的手。

    小昭看了看他,又看看自己的手,想起了张晨说过的话,小昭轻轻地笑着:“拿去吧。”

    这个晚上,小昭吃了很多,也说了很多,她告诉张晨,到海南后,就没有吃过火锅,每天都是海鲜,海鲜虽然好吃,但总是没有火锅过瘾。

    “你晚上很少出来?”张晨问。

    小昭摇了摇头,她说几乎都不出门,符总就让她们在那个房子里待着。

    张晨好奇她们怎么到的海南,小昭告诉他,是望海酒楼去他们那边招工招过来的,本来说是来当服务员的,到了这里,被符总看中,就安排去那里。

    等到他们吃好,已经快十二点,张晨把头盔给小昭,小昭摇摇头不要,张晨也没有戴,小昭上了车,也不再催张晨快点,而是搂着他的腰,脸就贴在张晨的背上,一动不动,张晨还以为她睡着了。

    “小昭。”张晨叫了一声。

    “嗯,”小昭应了一声。

    张晨不响了,继续默默地骑着。

    他们到了酒店,下了车,张晨和小昭说:“你上去吧,我也要回去了。”

    小昭愣了一下,问道:“你不上去?”

    还没等张晨说完,她又“哦”了一声,目光黯淡了下来,快速地点了点头。

    小昭走到楼梯口,回头看看,张晨还站在那里,小昭突然就跑回来,在张晨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转身跑上楼去。

    张晨用袖子擦了擦刚刚被小昭亲过的地方,然后上车,回去了。

    张晨回到了金融花园,在门口敲了敲门,过了一会,门打开了,在门打开的一瞬,门里的音乐声摔了出来,差点把张晨撞倒,刘立杆和金莉莉在唱卡拉ok,伴音开得很大,好在房子的隔音很好,张晨在外面的时候,只能听到隐隐约约的声音。

    金莉莉抽了抽鼻子,问道:“什么气味?”

    张晨霎时紧张起来,他以为金莉莉嗅到了他身上,小昭那清凉的香气,金莉莉凑近张晨闻了闻,问道:“你去吃火锅了?”

    张晨暗地里松了口气,他点了点头。

    “带女孩子了?”

    张晨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他奇怪道:“你怎么知道?”

    “哼,海南的男人,要是不带女孩才奇怪,他们不喝花酒,就不会喝酒了!”金莉莉不屑道。

    张晨又松了口气,原来金莉莉是认定他一个晚上,都和符总在一起,这他妈的,还真是跌宕起伏啊。

    刘立杆见张晨回来了,他一只手举着话筒,一只手朝张晨招了招手,他在唱的,还是《伏尔加纤夫》,金莉莉骂道:“这王八蛋,唱了几个小时的嘿嘿吆嘿了,就是拉船,都从伏尔加拉到永城了。”

    张晨大笑,金莉莉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快去冲凉,难闻死了,冲完凉过来,让这个伏尔加拉船的,见识见识你的几度风雨,你再不回来,我头都要被他吆嘿爆炸了。”

0100 我在机场等你

    第二天都不上班,张晨和金莉莉两个人感觉很放松,金莉莉的床很大,很软,下面是席梦思,比张晨的那张单人床舒服多了,甚至比他们永城的棕棚床还舒服。

    张晨躺到了这张床上,心里对金莉莉有些歉意,他这才明白,金莉莉每个周末,去到他们的那个破房间,挤在那张硬邦邦的破床上,还要时时刻刻担心一床单之隔的刘立杆,其实是受委屈了。

    两个人在这张舒适的床上,折腾得筋疲力尽,中间有几次,张晨迷迷糊糊恍恍惚惚,感觉身边的人好像是小昭,一惊,清醒了过来,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金莉莉丝毫也没有察觉,她自己都已经累坏了。

    两个人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起床,走到外面,发现刘立杆已经不在了,张晨放在茶几上的摩托车钥匙也没有了,就猜刘立杆,又去哪里骚包了。

    两个人打开冰箱,就是夏总和老包在的时候,他们也很少在公司做饭,冰箱里空荡荡的,只有面条和鸡蛋,他们也懒得出去,就煮了两碗面条。

    吃完了面条,张晨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金莉莉叫他,张晨走了过去,两个人偎依在一起,站在金莉莉的办公室朝外面看着,他们看到秀英码头上,还是挤满了背着大包小包等船的人。

    两个人心里都觉得有些宽慰,他们觉得,自己终于,不再会是码头上那些拥挤的人群中的一员了,现在即使回去,凭他们的收入,也完全不用大冬天的,还大汗淋漓地去挤船挤汽车挤火车。

    他们的路线图,将会是从海城机场到广州的白云机场,再从白云机场,转机到杭城的笕桥机场,然后坐四个小时的汽车,就到家了。

    外面天都已经黑了,张晨和金莉莉肚子饿得咕咕叫,不过他们还是决定等刘立杆回来,再一起出去吃。

    等到刘立杆回来,带回了很多的菜和吃的东西,把冰箱都塞满了,张晨和金莉莉当即决定,不出去了,张晨马上动手做饭,刘立杆和他们说,明天还要再买一些,过几天过年,怕是什么也买不到。

    金莉莉说好,你尽量买,要是一只冰箱装不下,我可以再买一只冰箱,保证满足你的购买欲。

    三个人吃完,金莉莉叫道,我是女的,有优先权,我不洗碗,张晨和刘立杆锤子剪刀布,张晨输了,只能乖乖地去洗碗,等到他洗完碗从厨房出来,外面的卡拉ok又开始了,刘立杆拿着麦克风,又开始嘿嘿吆嘿。

    接下来的第二、第三天,仍然是这样,等张晨和金莉莉起床时,刘立杆骑着摩托,又不知道去哪里了,还是等到天黑才回来,拎回了很多东西,他甚至,去了他们住的地方,把卡式炉和气罐也搬了过来,他们又打了一次边炉。

    张晨和金莉莉问刘立杆白天去哪里了,刘立杆笑笑,和他们说,到处瞎逛,现在有很多店,都在大酬宾,我买东西去了啊?

    张晨和金莉莉,觉得刘立杆回答得鬼鬼祟祟的,两个人都不相信,但又懒得管他,一个男人,管他去干什么,他就是要卖,那也要有人看得上他啊。

    到了年二十九的这天下午,张晨和金莉莉,站在那里看着秀英码头,人终于稀少了起来,码头变得空荡,这也难怪,这时候要是还滞留在秀英码头的,除非是广东或广西人,否则他即使过了海,紧赶慢赶,他也很难赶上吃年夜饭了。

    张晨看着码头上的人,猛地一惊,他叫道:“我知道刘立杆去哪里了!”

    “去哪了?”金莉莉问。

    “这小子一定是去机场,等谭淑珍了,他和我说过很多次,说是谭淑珍春节要来。”张晨说。

    “谭淑珍给他回信了?”

    “没有,但是他写信给谭淑珍,让她春节过来。”

    “那有屁用,都没回信,就是来,也不知道是哪天啊。”

    “对啊,所以这小子天天去机场等了。”张晨说。

    金莉莉想起了刘立杆床下,那一箱箱刻着日期的椰子,她也觉得,刘立杆这家伙会干这事,这王八蛋,没正经的时候比谁都没正经,但正经起来的时候,会正经得吓死人。

    两个人觉得事情严重起来,他们商量来商量去,最后金莉莉说,不行,我要打电话问问谭淑珍,她到底有没有出来,不然,这小子会等到哪一天?

    “你能找到她?”张晨问。

    “找不到,每次打过去都是她妈妈接的,一听是我的声音,就挂了。”金莉莉说。

    “那怎么办?”

    “不管了,老娘也豁出去了。”

    金莉莉说着,就拉张晨去了办公室,拨通了谭淑珍家的电话。

    金莉莉把电话按了免提,电话通了,电话里传来的还是谭淑珍妈妈的声音。

    “阿姨,我是莉莉,你不要挂电话,你要是敢挂电话,我就和你翻脸,保证到你家楼下骂三天三夜,我什么难听的话都骂的出来。”

    金莉莉说,电话那边愣住了,但果然没有挂电话,金莉莉继续说:“阿姨,你让谭淑珍来接电话,我们说什么,你可以在边上听。”

    电话里“哼”了一声,过了一会,传来了谭淑珍的声音,金莉莉赶紧叫道:“谭淑珍,你还好吗?”

    谭淑珍听到是金莉莉的声音,愣了一下,然后不冷不热地说:“还好,你们好吗?”

    “我们很好!”金莉莉兴奋地说。

    “哦,很好就好,祝福你们。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挂了。”谭淑珍说。

    金莉莉愣了一下,然后想起来什么,急问:“谭淑珍,你什么时候来海南?杆子天天去机场等你。”

    “我来海南干嘛?他等我干嘛?笑话,怎么现在想起我来了?”谭淑珍冷笑道。

    “喂喂,谭淑珍,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有意思。”

    “不对不对,你这话……”

    “你去问刘立杆吧。”

    谭淑珍说着就把电话给挂了,张晨和金莉莉面面相觑,金莉莉骂道,妈逼,谭淑珍吃枪药了?

    “会不会是因为她妈妈,一直在身边,她不好说什么?”张晨问。

    金莉莉觉得有可能,但想想又摇了摇头,金莉莉说:“谭淑珍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她妈妈怎么管得住她?”

    张晨想想也是。

    两个人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这谭淑珍莫名其妙的,到底是因为什么,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谭淑珍根本就没有来海南的打算,更别说什么来过春节了。

    “杆子真可怜。”金莉莉说。

    张晨也摇了摇头,他们都想到了刘立杆在机场,一天天怀抱着希望在等的,然后一天天失望地回来。

    “要不要把这个电话告诉他?”金莉莉问张晨。

    张晨摇摇头又点点头,又摇摇头。

    金莉莉急道:“你他妈的说话,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张晨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这傻逼那么死要面子,他连天天去机场都不肯和我们说,你和他说电话的事,会怎么样?”

    “算了算了。”金莉莉赶紧摇头,“我可不敢说。”

    两个人最后决定,还是什么也不说,就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反正撑过今天,明天就是年三十了,刘立杆自己,也该死心了。

    刘立杆晚上回来,两个人没有再问刘立杆去哪里了,刘立杆看上去有些落寞,变得沉默寡言,吃过晚饭,他竟然是抢着要去洗碗,而不是去唱嘿嘿吆嘿。

    张晨和金莉莉,对看了一眼,两个人微微地摇了摇头。

0101 打不出去的电话,留不住的话

    刘立杆从厨房出来,张晨和金莉莉都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张晨问道:“嘿嘿吆嘿?”

    刘立杆摇了摇头:“不唱了,今天嗓子不舒服。”

    “哎呦,你还有嗓子不舒服的时候?那要找李时珍了。”金莉莉叫道。

    刘立杆白了她一眼,骂道:“你还是担心你的大姨妈,下个月能不能准时来,他妈的,隔这么远,都能听到你的骚,以前在剧团,好像没这么喜欢夜半歌声。”

    金莉莉从沙发上腾地跃起,刘立杆哧溜就逃进金莉莉和老包的办公室,两个人一个逃,一个追,正正反反,绕着两张办公桌绕了好几圈,张晨在沙发上乱笑。

    “你站住!”金莉莉用手指着对面的刘立杆。

    “你不追我就站住。”刘立杆说。

    “那你让我打一下。”

    “就一下?”

    “一下。”

    “那好吧。”刘立杆走了过来。

    金莉莉伸出手,猛地在刘立杆手臂上狠狠扭了一把,刘立杆痛得大叫,金莉莉得意地走开了。

    刘立杆一边摸着自己的痛处,一边走过来和张晨说:“张晨,这个婆娘还是换掉算了,心狠手辣的。”

    “换个勤劳善良的海南人民?”张晨大笑,金莉莉瞪着他们。

    张晨看着那摞机器的最上面,有一台录像机,就问金莉莉,这个能用吗?

    金莉莉说当然。

    “我们去借录像带看。”张晨说。

    刘立杆和金莉莉当即说好,刘立杆叫道:“我要借几部三级片。”

    三个人去了楼下,沿着国贸路往前走了段路,就在路边一幢简易房里,找到了一家录像带的出租点,三个人各取所需,张晨租了《夺宝奇兵》和三部《星球大战》,刘立杆租了三部《教父》和《现代启示录》、《野战排》,金莉莉租了《风月俏佳人》和《人鬼情未了》。

    老板不停地向他们推荐香港的三级片,金莉莉和刘立杆说,你要啊,你不是要吗?

    刘立杆骂道,我听你们就够了!

    三个人回到了家,刘立杆料定又会有一番录像机争夺战,提议抓阄,没想到张晨和金莉莉,都说,先看你的好了,反正租来了,就都要看完,不然可惜。

    看完了两部《教父》,张晨和金莉莉就撑不住了,要去睡觉,刘立杆一个人在客厅,继续看。

    张晨三点多钟起来上洗手间,看到客厅的灯黑了,但电视机还在闪动,还传来一首很好听的歌,他以为是刘立杆没关,就走过去,走到走廊和客厅的连接处,他停住了。

    他看到刘立杆还瘫在沙发上,双眼盯着电视机,一动不动,电视机里现在放的,应该是《人鬼情未了》,张晨远远地看到,刘立杆眼眶里似乎有泪光闪动,就没有再走过去,而是悄悄退回了房间。

    张晨和金莉莉,还是到中午才醒过来,张晨睁开眼睛,看到金莉莉睁着双眼,正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张晨问,你在干嘛?

    “我在听外面有没有动静,你说,杆子今天会不会还去机场?”金莉莉问。

    “应该不会了吧,今天都年三十了。”张晨说。

    “我觉得会。”金莉莉说。

    “他昨晚都没睡觉,一直在看录像,现在肯定睡得像猪。”张晨说。

    “笨蛋,那就更会了,说明他根本就睡不着。”金莉莉骂道。

    两个人起床,手牵着手出去,到了客厅,刘立杆果然已经不在,张晨叹了口气。

    ……

    外面天早已黑了,远远近近的鞭炮,已经响过一阵又一阵,透过玻璃朝外面看,不时就有烟花腾空而起,在黑夜里炸开,灿烂夺目。

    餐厅的桌上,摆着张晨和金莉莉做好的丰盛的年夜饭,两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盯着电视机,谁都没有说话。

    等到春晚开始,赵忠祥、倪萍、张洪民、李瑞英已经上场,突然就响起了敲门声,张晨和金莉莉似乎被吓了一跳,从沙发上跳了起来,金莉莉赶紧跑去开门。

    刘立杆站在门外,不好意思地笑着:“今天外面,太多人在放烟花,我都看得忘了回家了。”

    金莉莉一把把他拉了进来,骂道:“快点,我都快饿死了!”

    刘立杆走过来,看了一眼电视,叫道:“哎呦,这么迟了,春晚都开始了?”

    张晨提议,去把餐桌抬到客厅里来,这样可以一边看春晚,一边吃年夜饭。

    金莉莉叫道,好好,快去快去。

    张晨和刘立杆,抬着餐桌,连同上面的一桌菜,一起到了客厅,坐下来后,金莉莉早就把一瓶人头马xo打开,给三个人倒好,开始了他们的年夜饭,电视里,魏婕和庄丽,已经在表演越剧《红楼梦》了。

    刘立杆喝了一口酒,和张晨说:“我去水产码头,都转遍了,都没有找到枪毙烧,张晨,你怀不怀念枪毙烧的味道?”

    张晨骂道:“怀念个屁,你拿食用酒精兑点水,就是枪毙烧的味道,你要怀念,直接去买酒精回来,我帮你兑,你是怀念一起喝酒的人吧?”

    金莉莉在桌下踢了张晨一脚,张晨也知道自己失言了,他赶紧举起杯,找刘立杆干杯。

    等到陈佩斯和朱时茂出来演《警察与小偷》时,三个人也吃饱了,金莉莉一边笑一边说,先不收了,等会饿了,继续宵夜。

    张晨和金莉莉坐到了沙发上,继续看电视,刘立杆这里站了一会,那里站了一会,最后站到了金莉莉的办公室和客厅的连接处,金莉莉看他东站西站的,开始不明白他想干什么,后来知道了,金莉莉叫道:

    “杆子,你是不是想给谭淑珍打电话?打吧。”

    刘立杆赶紧就钻进了金莉莉的办公室,在她的位子上坐了下来,定了定神,这才开始拨谭淑珍家的电话,心里怦怦直跳。

    号码拨完,却是忙音,刘立杆以为自己拨错了,再拨,还是忙音,他拨了几次都是忙音,叫道:“莉莉,你这电话是不是坏了?怎么拨不出去?”

    金莉莉手拿着遥控器跑过来,她说,怎么可能,下午我刚给我们家楼下打过电话,和我妈说过话,张晨也打过,怎么会坏?

    “那你看看。”刘立杆先按了免提,再拨谭淑珍家的电话,还是忙音。

    金莉莉说:“是她那边在通电话吧。”

    “怎么可能通这么久。”刘立杆说。

    张晨也走了过来,他说,莉莉你再拨你们家楼下电话试试。

    金莉莉拨了,也是忙音,她想再拨张晨他们家邻居的电话,想到下午麻烦他们去叫张晨父母接电话时,就听出来,他们十分的不情愿,金莉莉没有再打。

    下午金莉莉为此,还生气了,她说妈的,下次回去,一定要找关系,给你们家装个电话,气气对面这家,就一个破电话,有什么好神气的。

    张晨笑道:“算了算了,你就是要装,我爸妈也舍不得。”

    金莉莉还是又给她家楼下拨了电话,还是忙音,再拨谭淑珍家,也是忙音。

    金莉莉嘀咕道:“这破电话,难道真的坏了?”

    张晨想起了剧团的电话,问道:“会不会是欠费?”

    “滚。”金莉莉骂道,“你以为是你们团里?我们这电话,每个月都是银行自动托收的,欠个鬼费。”

    金莉莉想了半天,突然叫道:“我知道了,一定是这鬼岛上的外地人太多,现在都在给大陆打电话,忙死了。”

    张晨和刘立杆一想,可能还真是这个原因,当时,杭城的电话号码已经是八位,但海城,还是五位数。

    刘立杆给报社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里发出均匀的嘟嘟的声响,金莉莉把电视机调到静音,拨了夏总办公室的电话,从夏总的办公室里,传出了清晰的电话铃声。

    市话畅通,长途爆满,金莉莉和刘立杆说,你就坐在这里抢吧。

    金莉莉和张晨回去了客厅,刘立杆坐在那里,开了免提,手指不断地按着电话机上的重拨键,滴滴嘟嘟的声音缭绕不断,他拨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电话里终于传来了嘟嘟的声音。

    哈哈,老子挤进去了!刘立杆欣喜若狂。

    “喂,哪里?”电话里传来谭淑珍妈妈的声音。

    刘立杆赶紧说:“阿姨,新年好,我是杆子……”

    电话那头,“啪嗒”一声就挂断了,刘立杆接着再拨,一直都是忙音。

    他被挤出来了。

    电视机里,邝美云在唱《留不住的话》。

0102 楼上还有人

    从初一开始,刘立杆每天都窝在沙发上睡懒觉,金莉莉和张晨中午起来,看到他还躺在沙发上,面朝着里面,也不知睡没睡着,叫他,他不应,踢他,过了半天才懒洋洋地转过身来,问他们干嘛?

    “吃饭。”金莉莉冲他叫着。

    刘立杆懒洋洋地起来,懒洋洋地洗脸和刷牙,懒洋洋地吃饭,吃完了又倒在了沙发上。

    金莉莉悄悄和张晨说:“这王八蛋,看样子是完了。”

    他们叫他去三亚,不去,去五指山,不去,去东郊椰林,不去,去桂林洋,还是不去,金莉莉问他,你他妈的到底想去哪里?

    刘立杆拍了拍沙发,和金莉莉说,你们去,我就守着我的沙发,不出方圆二十米。

    金莉莉和张晨很无奈,总不能和他一样,天天窝在家里,他们只能自己出去玩,但每天,他们人还没出门,刘立杆就在沙发上倒下,等到他们回来,还是保持他们出门时看到的姿式,两个人都怀疑,这家伙到底有没有动过。

    到厨房看看,也是冷锅冷灶,连水池都是干的,显然他连厨房也没有进过。

    两个人无奈,都知道他的病根在哪里,又无能为力,只好进厨房做饭,做好后,硬把他拖起来,逼着他喝酒吃饭说话,看着他渐渐活泛成一个人样。

    一直到了初六这天,张晨和金莉莉起来,走到客厅,吓了一跳,他们看到刘立杆坐在那里,显然是刚洗了澡,胡子也刮干净了,看上去精神抖擞的,看到他们,他就叫道:

    “今天我们出去吃,吃完我和张晨,就要滚回义林家了,我们的豪华生活,结束了。”

    明天初七,夏总和老包要回来了,金莉莉他们,要开始准备给一些关系户拜年。

    张晨也要去新公司,文明东路符总家,见过老太婆后,就要正式开始工作。

    后天初八,刘立杆也要上班,虽然去报社也不会有什么事,但这一天,他要盯着张晨他们的广告见报,这个不能出差错,出差错,那姓符的,就会认为你办事不力,第一件事就办砸了。

    张晨和金莉莉,见刘立杆恢复过来,都松了口气。

    ……

    到了初七这天,张晨和符总约好,十点钟在他家,也就是文明东路的公司里碰面。

    张晨起来的时候,刘立杆也起来了,张晨问他,你没事吧?

    “没事啊,我会有什么事?”刘立杆笑道,“你是不是害怕去见老板娘啊,需要我陪你去?”

    “去你的。”张晨骂道。

    “没事没事,海南的女人,都是勤劳又善良,不会难搞的。”刘立杆说。

    张晨懒得理他,顾自去洗脸刷牙了。

    到了九点二十,张晨骑车出去,今天路上的人多了很多,车也比平时还多,很多单位,明天都要上班,而当时在海南,不管是省政府还是海城市政府的各部门,大陆人的比例高达七八十,到了像刘立杆他们这种媒体和事业单位,比例更高,有很多到了百分之百。

    这些离岛的大陆人,候鸟一样,今天都回来了,整个城市,似乎渐渐恢复了元气,虽然路两边的很多商店,要过了正月十五才开始营业,打工的大军,也要过了那个时间,才开始蜂拥回岛。

    当时不仅是海南,整个国家的经济形势都是死气沉沉,海南没有比其他地方更好,但也没有比其他地方更差,很多在海岛上转了一圈,找不到工作的人,离开岛后,也没有在其他地方找到理想的工作,他们过完了年,还是会再度上岛。

    张晨看着这满街的人车,有一种春风已经苏醒的感觉。

    张晨在文明东路,找到了符总的家,它座落在文明东路的一条弄堂里,张晨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九点五十了,比他预计的要迟。

    弄堂很逼仄,两边都是两三层的老房子,符总的家和周围的房子比起来,已经算新,算高大了,看得出来,应该是十几年前大肆翻建过。

    张晨把摩托车在门口停下,门口有五六步台阶,台阶上面,是一扇暗红色的大门,张晨走进门去,门里是一间类似于张晨他们老家房子的,俗称是堂前的前厅。

    前厅的摆设很简单,靠里是一张条案,条案上供奉着财神,前厅的两边,各有一张木头的红漆长椅,符总坐在右边的一张,对面一张,坐着两个女孩,一看就是海南本地人,三个人正用海南话聊天。

    符总看到张晨,站了起来,张晨赶紧说,对不起,符总,让你久等了,今天路上车多了很多。

    符总说没事没事,我也是刚到。

    符总和张晨说,这两个是我外甥女,在望海酒楼当服务员,她们就住在这一楼,小林没来的时候,她们在这里陪她们舅妈。

    符总并没有向她们介绍张晨是谁,而是带着张晨就往后面走,穿过前厅,后面是很小的一个天井,天井里有一口水井,水井边上,有一个台子,看样子平时是洗菜洗衣服用的。

    天井的后面有两间房间,符总的两个外甥女,应该是住在这里,天井的一边,紧傍着隔壁的房子,有一道露天的台阶,符总领着张晨到了二楼,二楼的格局和一楼是一样的,也是隔着天井,一边是两间房间,一边是一间。

    符总带着张晨先到了两间房的那边,一间门关着,符总在门上敲了敲,里面没有回应,符总骂道,这王八蛋,又跑出去了。

    符总和张晨说,小林就住在这间,接着他顺手指了指边上走廊尽头的一个小门,和张晨说,冲凉在这里,张晨明白,这就和义林妈家一样,是厕所兼代浴室。

    符总带张晨走到边上的一间,也就是靠着通往三楼楼梯的那间,门开着,门上插着一串钥匙,符总把钥匙拔下来,交给张晨,和他说:

    “你就住这间,这个,是下面大门的钥匙,这个,是办公室的钥匙,我看,你要么下午就搬过来,明天去找小徐,他把你工地那边的办公室,也腾出来了,你去交接一下。”

    张晨说好。

    “看看还缺什么,我让我外甥女去替你买。”符总说。

    张晨看了看,房间里,床铺、桌子、柜子和椅子都是齐全的,连电风扇和热水壶都齐全了,张晨说,不缺了,真有缺的,我自己去买就是,这里买东西方便。

    “对对,这地方房子是破旧了一点,但不管是买东西还是吃饭,都很方便。”符总说,他接着又指了指头顶的吊扇,和张晨说:“这老房子,装不了太多的空调,老是跳闸,只能委屈你了。”

    张晨赶紧说;“没关系的,我现在住的地方,也没有空调。”

    符总接着带他穿过楼梯边上的过道,去了对面,也就是下面前厅上面的那间,面积和下面一样大,这里,布置成了一个办公室的样子,有两张办公桌,还有一个保险箱,一边一个铁皮立柜,靠门进去的这边,还有一组沙发。

    房间里所有的东西,包括办公桌上的电话,都是新的,特别醒目的是,办公桌上面的墙上,还挂着一只空调。

    符总指了指两张办公桌,和张晨说,那张是你的,这边这张,有保险箱的,是老太婆的,她是财务嘛。

    “那林总呢?”张晨脱口而出。

    “那个林总?”符总愣了一下,然后明白,张晨说的林总,是指林钊。

    符总骂道:“他算个屁总,你以后不要这么叫他,不然下面人会搞混的,你叫他小林,我早和你说过,你不用他,他就是个电工,不听话就踢他,他住这里,不过是因为他是老太婆的亲戚,你懂了吗?”

    张晨点点头说,我明白了。

    符总又交待了一句:“还有,工作上的事,你和老太婆两个知道就可以,平时也不要和他说。”

    张晨说好。

    符总走到门口,朝楼上叫了一声:“su芳,下来!”

    张晨不知道他叫的是“淑芳”还是“素芳”,反正,这应该是符总说的,老太婆的名字。

0103 顾淑芳,你必须道歉

    顾淑芳悄没声息地从楼上下来,张晨都没有听到她的脚步声,等她从符总身后出来时,张晨吓了一跳,然后愣住了。

    符总一直叫老太婆老太婆,但其实顾淑芳并不老,实际只有四十二岁,她看上去,则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一些,仿佛只有三十五六岁,长得很端庄,皮肤很白,白到了在海城这个地方,很少见的那种白,白得让人看着就有一种沉静甚至阴郁。

    她也确实不苟言笑,不是严肃,而是冷漠,她上下打量了一阵张晨后,张晨感觉自己,皮都被她剥去了一层,不禁在心里打了一个冷颤。

    “这是我夫人,顾淑芳。淑芳,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小张,张晨,张总。”符总给他们介绍,在顾淑芳面前,符总可不敢叫她老太婆。

    “阿姨好!”张晨赶紧叫道,顾淑芳看着他,一点表示也没有,让张晨尴尬了起来。

    符总大概也看出了这种尴尬,赶紧说:“小张,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夫人和你还算是老乡,她苏州的。小张,是杭城下面的永城的。”

    顾淑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屑道:“在你们海南人眼里,大概只要是大陆的,就都是老乡吧?”

    张晨差一点就笑出来,也还真是,这苏州和永城,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怎么扯得上是老乡?顾淑芳是苏州人,怪不得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海南人。

    符总自我解嘲地说:“不是说苏杭苏杭的嘛。”

    “歌里还唱我们都是龙的传人,那是不是该叫家人更合适?”顾淑芳闷了他一句。

    张晨心里暗暗发笑,看样子,这个女人不好对付,她可不是什么勤劳又善良的海南人,符总装作没有听到她的话,他四下看了一下,皱了皱眉头,说道:

    “那就这样,我先走了,单位里还有一堆的事。”

    他这话,像是对顾淑芳说的,又像是对张晨说的,顾淑芳连看也不看他,就走了开去,张晨赶紧说好,符总你去忙吧。

    符总走后,办公室里的气氛似乎霎时凝固了起来,张晨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他感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顾淑芳走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伸出两根白皙的手指,在桌上抹了一下,放在眼前看看,又弯腰在椅子上抹了一下,再放到眼前看看,然后才坐了下去。

    她扭头看看张晨站在门口,语带嘲讽地说:“你也有一堆的事吗?有事你也走,没事你就坐下,我们把有些事情,明确一下。”

    她说着用下巴点了点对面那张桌子,那口吻和动作,好像她才是总经理,而张晨是她的部下。

    张晨心里有些恼怒,但还是走过去坐了下来。

    “阿姨,有什么事,你说吧。”张晨不卑不亢地说。

    顾淑芳皱了一下眉头:“你叫我阿姨?我有那么老吗?”

    张晨支吾着:“那我应该叫……”

    “叫我顾会计吧,病退在家休养之前,我就是会计。”顾淑芳说。

    “好的,顾会计。”张晨点了点头,“有什么事,你说。”

    “这个工程,能赚多少钱你应该知道,你自己大概能分多少钱,我想你也算过,对吗?”

    顾淑芳看着张晨,问道,张晨点了点头。

    “老实说,我一开始是不同意你分这么多的,后来想想,只要你能把事情做好,多点就多点吧,也无所谓。”

    顾淑芳继续说,张晨看着她,没有言语,不知道她说这话什么意思,而且说得这么直截了当,毫不含糊。

    “我想有一点你可能还不清楚,这个工程,是我让他留下来的,这个工程赚到的钱,每一分,都是要给我的女儿的。”

    “你的女儿?”

    “对,我的女儿,也是他的女儿,她在外婆家,在苏州,做完这个工程后,我也会回苏州。”

    张晨点了点头,他说:“我知道了,但是,顾会计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顾淑芳停了一下,和他说:“我和你说,是想让你知道这笔钱对我,还有我女儿的重要性。”

    “我知道了,但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张晨不冷不热地说,心里直觉得莫名其妙。

    “当然有关系,我知道你们做工程的,是怎么做事的。”顾淑芳说。

    “什么意思?”

    “你们分成要拿,工资要拿,还要,从供应商那里拿回扣,我不管你在其他地方是怎么做的,但在这里,不允许,你必须明白,你拿的每一分回扣,都是你不应该拿的,是属于我和我女儿的。”

    张晨睁大了眼睛,他看着顾淑芳,心里已经是满腔的怒火,这个女人,他妈的什么端庄文静啊,完全是一个斯文泼妇,泼妇是乱棒打死你,这斯文泼妇,是用软刀子和冷刀子一刀刀地凌迟,张晨现在理解为什么,符总在这个家,多一分钟也待不下去。

    张晨强忍着自己心里的怒火,他看着顾淑芳,问道:“你说完了?”

    “我想说的,都说完了。”顾淑芳也看着他。

    “那好,现在请你说你该说的。”张晨说。

    顾淑芳的眉毛跳了一下,她有些奇怪,问道:“什么是我该说的。”

    “你必须马上,现在,向我道歉。”张晨说。

    “为什么?”

    “第一,这里是公司,这是办公室,在办公室里,我是总经理,你是财务,我不管什么你和你的女儿,也不管你是符总的什么人,在公司,你就必须听我的领导,你没有任何的权利,把自己凌驾在我之上。

    “第二,你刚刚说的话,连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读过书,如果没有,不应该,如果读过,更不应该,这不是你一个下属该说的话。

    “第三,我不用向你表白什么,但我做事,有我自己的原则,你说的事情,不可能在我身上发生,我也不会允许在公司的任何人身上发生,这不是对你负责,我没义务对你负责,我这是对我自己负责。

    “如果你发现有人有这种行为,作为财务,你有权向我汇报,我会马上做出处理,如果你发现我有这种行为,作为财务,你可以直接越过我,向符总汇报,也可以直接报警。

    “我的话,说得够清楚了吗?”

    顾淑芳双眼死死地盯着张晨,张晨也看着她,过了好久,她才点了点头。

    “好了,现在请你道歉。”张晨说。

    “不然呢?”顾淑芳问。

    “不然很简单,我情愿不做这个工程,也不愿被人这么侮辱。”张晨铁青着脸,冷冷地说。

    两个人都沉默着,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顾淑芳低下了头,她还是伸出两根白皙的手指,抹了一下桌子,然后在眼前看看,她没有再看张晨,张晨还是看着她,他想不明白的是,一个有这么漂亮的一双手的女人,为什么嘴巴会这么恶毒?

    顾淑芳接着伸出左手的两根手指,四根手指,并拢在面前,然后朝两边滑去,接着又并拢在面前,翻起来看看,四根手指,轻轻地对拍了两下,她抬起头来,看着张晨,面无表情地说:

    “好,我道歉!我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道歉。”

    张晨点了点头:“我接受。”

    “我不相信,没有不偷腥的猫,别伸手,伸手就会被我捉到。”顾淑芳补了一句。

    张晨站了起来,淡然一笑:“我不是猫,也不会给你机会,我劝你还是把心思放在其他地方吧。”

    张晨说着就走了出去。

0104 大家都很舍不得

    张晨回到了义林家,准备搬东西,刘立杆心有戚戚,他和张晨说,他妈的,还真是合久必分啊,我们的据点,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了。

    张晨说,你要么过两天也住我那边去,反正我也是一个人。

    算了,算了,也给你们,留一个私密的周末吧,炮打完了,记得找我喝酒就行,再说,我说过这里是我们的风水宝地,我要坚守到馅饼也砸到我头上。刘立杆说。

    张晨在义林家住了半年多,似乎也没有买什么东西,但等到搬家的时候,发现东西还是不少,最多的是书和衣服,还有这半年多,积攒下来的效果图和设计图,张晨有一个习惯,在交出去一份效果图的时候,自己总会再画一张留下来,做个纪念。

    从谭总公司离开的时候,张晨把这些画作都带回来了,现在看看,有很大的一摞。

    刘立杆自告奋勇,去义林妈那里借了三轮车,要帮张晨搬家,从这里骑到文明东路,最多一个小时也就到了。

    义林妈看着刘立杆问:“你懂骑它?”

    “这有什么懂不懂的,我两个轮子的都能骑,这三个轮子的,只会比两个轮子的更好骑。”刘立杆不屑道。

    义林妈说,那你骑啊。

    义林在边上笑,他说,我给你开门,你骑出去,再骑回来。

    义林说着,就把大门打开了。

    刘立杆上了三轮车,猛地一踩脚蹬,三轮车却不听使唤,在院子里打起了圈,刘立杆想把龙头扭过来,龙头很重,怎么也扭不动,三轮车只会在原地打转,义林和义林妈在边上哈哈大笑,雯雯和倩倩,也趴在栏杆上笑着。

    雯雯和倩倩,说是春节的时候小费高,没有回去,建强和佳佳,说是回去太费钱,也没有回去,其实他们是知道春节的时候叮咚少,而那些整天闲着没事的男人,需求特别多,给钱也给的多。

    建强听到声音,走出来一看,噔噔噔噔跑下来,让刘立杆下来,他说他来试试,结果他上去以后,也是一样,三轮车还是在院子里打转。

    刘立杆骂道,下来下来,你还不如我。

    建强从三轮车上爬了下来,挠着头说,奇怪,这龙头是不是锁死了?

    刘立杆爬上去,努力地板着龙头,三轮车又往相反方向打圈,他赶紧又扳回来。折腾了半天,三轮车终于歪歪扭扭,朝着门的方向去了,刘立杆用力一踩脚蹬,三路车窜了出去,却一头撞到了院门旁的墙上,一院子的人,上上下下,都哈哈大笑。

    义林走了过来,让刘立杆下车,他把车子退了出来,然后爬了上去,就那么站在哪里踩着脚蹬,三轮车哧溜就出了大门,过了一会,又转了回来,他右手一按刹车杆,三轮车稳稳地停在了院子里。

    楼上雯雯、倩倩和佳佳,都鼓起了掌。

    义林脸红扑扑的,他抬起头,朝楼上的张晨叫道:“张晨哥,我送你过去。”

    张晨还没有说话,义林妈也叫:“咿呀懂骑,让咿呀去!”

    张晨说好吧,谢谢!

    雯雯、倩倩和佳佳,帮张晨把东西都搬下楼,大家七手八脚,把东西在三轮车上装好,张晨和义林妈说,我要走了。

    义林妈点了点头,她说好,经常回来啊。

    佳佳站在张晨身边,他用手拉了拉张晨的衣袖,张晨看着她,佳佳扁了扁嘴,和他说:“张晨哥哥,你要走了,我舍不得你。”

    张晨笑道,我又没有去远,就在望海楼,每天都可以见到啊,对了建强,你去望海楼的时候,可以到我办公室抽根烟。

    建强嘿嘿笑着,他说好。

    “张晨哥哥,我要抱抱。”佳佳说着就张开了手臂,张晨就和她抱了一下,边上雯雯和倩倩看到,也说要抱抱,张晨就和她们也拥抱了一下。

    “来来,你们两个,也给我抱抱。”刘立杆和雯雯、倩倩说,两个人也很大方,和他抱了一下,刘立杆叫道:

    “嗯,真香。”

    “呸,流氓!”雯雯和倩倩,异口同声地骂道,一院子的人又笑了起来。

    义林在前面骑,张晨和刘立杆不放心,他们骑着摩托,放慢了速度,跟在三轮车后面,往前走了十几分钟,他们完全放下了心来,义林骑着三轮,在车水马龙里穿行,完全是游刃有余,看样子他平时,和他妈出去的时候,就没少帮他妈妈骑车。

    不仅骑行技术娴熟,他对道路也十分的熟悉,完全不用张晨和刘立杆指点,他自己就知道从滨涯村到文明东路应该怎么走,他选择的路线,比张晨他们的还近很多。

    张晨看着义林屁股只沾了一点点坐凳,几乎是站在那里踩着脚蹬,就想起了他自己小时候,骑着自行车去写生的情景,几乎也是这样站在了自行车的脚蹬上。

    义林只花了四十几分钟就到了符总的家,大门开着,他们拿着东西进去,到了前厅,就听到后面天井里有人在唱歌,唱的是小虎队的《红蜻蜓》。

    张晨穿过前厅,看到符总的两个外甥女,在那个台子前面,一边洗衣服一边唱歌,还有一个小伙子坐在井圈上,和她们一起合唱,看到张晨,他们都停了下来,那两个女孩用海南话还是广东话和小伙子说了什么,小伙子赶紧站起来,走到了张晨面前,要和他握手。

    小伙子叽里呱啦和张晨说着,张晨大概明白了,知道他就是林钊,林钊的声音很尖,是那种俗称的公鸭嗓,他好像不会说普通话,张晨和他说什么,他也只能听个半懂,不过他笑脸很好,一直笑着。

    张晨手里提着东西,腾不出手来和他握手,林钊干脆从张晨手里,把东西抢了过去,转身就往楼上走,刘立杆和义林跟在他的后面,张晨看看,返身回到门外,把三轮车上剩余的东西拿了进来。

    把东西都搬进了张晨的房间,张晨看到,房间里又多了一台电视机,不像是新的,林钊告诉他,这是符总让他,从酒店拿过来的,张晨明白了。

    东西搬好,义林就要走,刘立杆说等会,我和你一起回去,义林知道他们是不放心,就朝刘立杆做了一个鬼脸,和他说,我可懒得拉你,骑着空车,一会就到家了。

    刘立杆只好由他,反正看看他来时的气势,他们还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刘立杆帮助张晨把东西摆好,又在墙上,钉了两张效果图,还有几张,两个人把它们钉到了办公室的墙上。

    忙完这一切后,张晨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了下来,刘立杆在沙发上坐下,伸手拍了一下沙发,叫道:

    “牛逼,张晨,在海南都有自己的办公室了!这办公室,比老杨那团长办公室可好多了。”

    “是啊,至少电话是通的。”张晨笑道,“对了,以后你晚上有事,就打我这个电话,我在对面也能听到。”

    “好好,写一个给我。”刘立杆叫道。

    张晨打开办公室抽屉,拿了一张名片给刘立杆,这几盒名片,张晨上午就看到了,也不知道符总是让小刘还是小林去帮他印的。

    刘立杆拿着名片,读了起来:“海城磐石装饰有限公司,张晨,总经理,电话……牛逼哎张晨,电话都有两个。”

    张晨知道,还有一个号码是望海楼那边的。

    两个人又坐了一会,刘立杆突然想到,他说:“我们去招聘墙那里看看,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完了我们去看看,不知道那猪脚饭有没有开门。”

    张晨说好啊,猪脚饭没开门,我们就去吃羊肉火锅,反正从这里过去都很近,刘立杆一说,张晨也很想看看东湖招聘墙那里,现在怎么样了。

    两个人出了办公室,回到房间,张晨拿了钱包,出来的时候顺手把门拉上,转过身,张晨愣了一下,他看到顾淑芳站在二楼到三楼的楼梯半中间,看着他们。

0105 二货的烦恼

    张晨朝顾淑芳点了点头,叫道:“顾会计。”

    顾淑芳面无表情,她说道:“小张,我希望你,以后不要把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家里带。”

    张晨看到,林钊靠在自己的门上,看着他,朝他摇头,意思是不要理她。

    张晨抬头看着顾淑芳,和她说:“我也希望你明白一点,三楼才是你的家,没有人会上去,二楼,是公司办公室,理论上,就是要饭的来,我都没有理由拒绝。”

    “而且,我还不是要饭的,我是《海南日报》的记者,你有什么意见?”刘立杆冲着顾淑芳,没好气地说,他故意挑了个自己名片中名头最大的说。

    顾淑芳一时语塞,张晨和刘立杆懒得理她,顾自走了,林钊站在那里,嘻嘻笑着,顾淑芳看了看他,他赶紧转身逃回自己的房间。

    张晨和刘立杆到了楼下,符总的那两个外甥女还在洗衣服,楼上的动静,她们也听到了,顾淑芳一开口的时候,她们就停止了唱歌,看到张晨他们下来,有一个,还朝他们笑笑。

    刘立杆问张晨,这老妖婆,就是你的老板娘?

    张晨点了点头。

    “我操,张晨,这以后的日子怎么忍得下去?”刘立杆叫道。

    张晨笑笑:“这有什么,不理她就是。”

    “这个,完全颠覆了我对海南妇女的印象。”刘立杆感叹到。

    “人家本来就不是海南的,你颠覆什么?”张晨笑道,“她是苏州的。”

    “苏州人这样吗?”

    “应该也不是,这就是个异形。”

    刘立杆摇了摇头,他说:“我觉得更像是刻薄的怨妇。”

    两个人到了东湖招聘墙,这里冷冷清清的,没有什么招聘的单位,也没有多少来找工作的人,刘立杆去那个小房间,里面值班的工作人员认识刘立杆,老远就叫他刘主任。

    招聘墙和他们报社同属于劳动局下面的劳动服务公司,本来就是兄弟单位,刘立杆虽然拒绝了当广告部的副主任,但消息还是通过各种渠道扩散开来,很多人就叫刘立杆为刘主任。

    刘立杆问他们,今天一天都这么冷清?

    元宵之前都会这样,对方告诉他,年年如此,一大半的公司都还没有开门,谁来招聘?那些打工的,很多地方的习俗是十五之前不出远门的,他们也要过了元宵才出来。

    张晨在边上听着,心里咯噔一下,他很担心明天自己的广告见报后,效果会怎么样,如果在十五之前,招不到合适的人,那自己承诺符总的,十五之后就开工的计划,就会泡汤,符总会不会因此认为,他是一个好说大话的人。

    刘立杆看到张晨忧心忡忡的,赶紧安慰他,没事没事,你又不招千军万马,几十个人而已,肯定没问题。

    “但愿吧。”张晨在心里苦笑。

    他们前面路过猪脚饭店时,看到猪脚饭店还没开门,就去了东山羊火锅店,这里倒是开门了,人还不少,很多都是亲朋好友、拖家带口过来吃的,把好几张桌子拼在一起。

    “要叫莉莉吗?”刘立杆问。

    张晨说不用了,今天夏总和老包回来,他们晚上一起吃饭。

    ……

    小徐把张晨的办公室安排在望海国际大酒店的后门,靠近了大英路,这里不管是供应商还是来应聘的,进出都很方便,不需要走海秀路的大门,更不需要经过酒店的大堂或者商场,但本单位的人,除了上下班,却很少会在这里出现。

    这个安排,符总一定也动了脑筋。

    招聘广告见报一个多小时,陆陆续续就有人直接拿着报纸来应聘,张晨看到这个情况,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每一个来应聘的,张晨就问他一些简单的情况,张晨已经做好打算,把招聘的重点放在招各个小组的组长上,只要组长招到了,其他的人就不用太担心,这些组长下面,亲戚老乡,肯定会有一大帮。

    来应聘的,基本还是春节滞留在海城的,有些已经来了好几年了,碰到这样的人,张晨就特别感兴趣,会重点了解他在哪家公司待过,做过哪些项目,知道了这两点,他的手艺怎么样,基本就有数了。

    公司的口碑在那里,都是同行,彼此心里有数,而人的手艺好不好,活做的细不细,更是瞒不住人的,做过的活就摆在那里,张晨平时去这些地方,习惯性地,都会用他指导员的眼光苛刻地看。

    粗制滥造的他记在了心里,精工细作的,当然也了然于胸,这就是招已经在岛上干过活的人的好处,只要对方一说出那些项目,张晨心里就有底了。

    接下来,张晨需要了解的,就是他为什么离开原来的公司,这个要特别小心,你要是不幸招到个调皮捣蛋的组长,他要是耍脾气撂挑子,那停下来的就不是他的那个组,而是整个工程都会被耽误。

    装修是一环紧扣着一环的,特别讲究各工种的互相协作和配合,没有说水电组的线槽还没有挖好,你泥水组就开始做地面或墙壁,木工组的活还没干完,你油漆组就可以上去的。

    到了傍晚,刘立杆跑了过来,他来看张晨这里招工的情况,张晨和他说,心里大概有人选了,再招两天,看看有没有更合适的。

    两个人坐着聊天,过了一会,二货骑着一辆新摩托过来,一进门看到刘立杆就大叫:“我来看看指导员,逼养的,你怎么会在?”

    刘立杆骂道:“我在很正常啊,你逼养的,怎么没有回大陆?”

    “我回去干嘛?全家就剩我一个,回去了就是被村里那帮穷货敲竹杠,谭叔不让我回去。”二货说。

    张晨和刘立杆,这才知道这小子是孤儿,依二货的脾性,他说都来敲竹杠肯定没错,就怕他自己还要充大,大方显摆,到最后,会不会裤衩都不剩,光屁股逃出村子都难说,也难怪谭总不许他回去。

    “你们那边,开工了?”张晨问道。

    “没有,都要等十五以后,这两天事没有。”二货说。

    刘立杆笑道:“那司令正好夜夜笙歌。”

    “不要不要,逼养的,唱歌有什么意思,吃下去的一点东西,都吼出去了。”二货摇着头。

    张晨和刘立杆大笑,二货好奇地看着他们,问道:“笑什么,我和你们说真的,唱歌真的费神,不如打炮养身体。”

    “那你现在,还有时间到这里来?”刘立杆问。

    二货苦着脸,叹息连连:“逼养的,这几天物价飞涨,一炮的钱,平时可以打五炮了,这么贵,干着干着自己都会心疼,就想爬起来,让人家退钱。”

    张晨和刘立杆被二货逗得哈哈大笑。

    晚餐的时间到了,二货一定要请他们吃饭,说是就这附近,五指山路有一家椰子鸡很好吃,要带他们去吃。

    张晨想去骑摩托,二货说不用不用,走过去就可以,我的也丢在这里。

    大英路的那头连着机场路,这头就连着五指山路,他们走了几分钟,就到了五指山路,一到五指山路,张晨和刘立杆吓了一跳,天还没有完全黑,这里路两边,密密麻麻站着很多的女人,一看就知道她们是干什么的,这里的女人比海秀路的年龄要大,姿色也平庸了一些。

    有几个鸡头模样的老女人,竟然都认识二货,拉住他就站着聊天,其中一个,老远就叫二货,二货走了过去,她和二货说了什么,二货掏出了三四百块,给了她,她没带包,而是从胸罩里掏出了纸笔,写了什么,给二货看,二货点点头确认。

    她把纸笔和二货给她的钱,卷成一团,重新塞回到胸罩里,二货笑死,伸手就在她胸前捏了一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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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7100/ 第一时间欣赏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作者:眉师娘所写的《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为转载作品,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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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介绍:
这是一代人的故事。几个小人物,为了生存和理想,他们走南闯北,挣扎、奋斗,像荒草那样野蛮而又倔强地生长,他们不够“精致”,但足够的生猛,他们不够“优雅”,但有足够的韧性,没有可以继承的显赫和财富,他们就自己创造属于自己的显赫和财富,没有传奇,他们就书写自己的传奇……就是这样一些小人物的沉浮,汇聚成了我们大时代的奔腾年代。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