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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然籇     权倾南北txt下载     权倾南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麒麟才子”徐陵

    原名《他被称麒麟才子,让《孔雀东南飞》得以存世》

    “江左梅郎,麒麟才子。”要说到这八个字,大多数读者们肯定就会想到由胡歌大大扮演的“麒麟才子”梅长苏。而在历史上,还真的有这么一位“麒麟才子”。

    魏晋南北朝是我国历史上最混乱的时代之一,但也是我国文学蓬勃发展的时期,从陶渊明到大小谢,再到庾信,一个又一个的文学大家耀眼于世,为之后唐诗的辉煌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而能够在这文学家辈出的南北朝时期尚且获得“麒麟才子”的称号,此人之能耐可想而知。

    这便是南朝著名诗人和文学家徐陵,要单纯说到徐陵,或许很多人感到陌生,但是说起来庾信,倒是有不少人有印象,而徐陵正是和这位文学大师齐名,并且称之为“徐庾”,徐陵尚且在庾信之前。

    徐陵,字孝穆,故世人常尊称“孝穆公”。年幼便能赋诗,八岁可撰文,十二岁通晓《老子》、《庄子》等古文,是一个远近闻名的小天才,传闻有高人称赞其为“天上石麒麟”、“当世颜回”。

    而长大之后,徐陵继承了家族刚正而又谦虚的遗传性格,为朝廷撰写规章制度、兢兢业业。当然既然是“麒麟才子”,徐陵当然不可能仅仅只是如此渡过一生,不久之后,他便因为在朝堂之上当众弹劾有权有势的安成王陈顼而扬名。

    据说当时陈顼因为徐陵的言辞锋锐、正义凛然而汗流浃背,甚至就连当时的皇帝陈文帝陈也整肃衣冠,表示对徐陵的尊重,并且严肃处理了为社会造成不良影响的安成王陈顼几个亲信手下。

    当然或许当时的徐陵并没有想到,正是因为自己如此不畏强权的弹劾,反倒是让胸怀天下的安成王陈顼对他青眼有加,陈文帝死后,继位的陈废帝陈伯宗碌碌无为,而摄政王陈顼南征北战、稳定南朝局势,并且正当壮年,显然比陈伯宗更适合做皇帝。

    而徐陵也因为陈顼的赏识而对他忠心耿耿,最终帮助陈顼登上皇位。君臣二人从朝堂上的敌人到相互扶持的好友,也不得不让人感慨世事变化无常。

    之后徐陵因为自己的才能和陈顼的赏识,一步步高升,走到了尚书左仆射的位置上,执掌朝廷大权。

    徐陵出身东海徐氏,在当时的世家豪族之中徐家只能算中下游,比之早年的王谢大族相差很多,而最终这个普通门第出身的孩子一步步走到了南陈权臣第一的位置上,也说明当时作为统治基础的世家门阀制度正在崩塌。

    因此在史学上,徐陵的晋升之路,常常被当做世家掌权时代结束的前兆。

    而更让徐陵值得尊重的,恐怕还是他在《玉台新咏》中搜集的诗词。在以宫体诗横行的南北朝时期,徐陵却另辟蹊径,注重搜集各地的民歌民谣,汇总在《玉台新咏》当中,而这里面就包括《陌上桑》、《孔雀东南飞》、《上山采蘼芜》等脍炙人口的名篇,使得这些我们后世人读起来啧啧称奇的民歌民谣得以以文字的形式流传于世。

    可以说在文化保存和传承上,这位“麒麟才子”同样功莫大焉。

    作者按:本文出自作者个人企鹅号“漫卷”,想要了解更多历史、时政、地理、文化等知识,可以关注哦!

第二百八十四章 江上

    浩浩江风吹动着桅杆上的白帆,一艘艘大船逆着江水、迎着东风溯流而上。不仅仅是鼓荡起来的白帆,从船身两侧伸出去的一排船桨,也重重的敲打在水面上,激荡起无数的波澜,将翻滚的浪头砸碎为飞舞的白沫。

    庞大的船队在江面上前进,气势雄浑。

    而在短短二十年前,当南北两朝还沿着大江对峙的时候,这样的场景自然不可能出现。可是现在随着淮南和江陵都落入南陈手中,动到大江口,西到三峡外西陵的整个大江航道上,悬挂南陈旗帜的船只可以畅行无阻!

    按照陈顼颁布的旨意,太子陈叔宝以宣旨封赏慰问大臣的身份前往江陵,随行的还有右卫将军毛喜、太子中庶子周确、光禄卿顾野王以及散骑常侍骆牙等人,再加上其余大小吏员,只是官员就有浩浩荡荡上百人,至于护卫他们的太子卫率、陛下亲自调拨的皇宫禁卫以及水师,更是足足有数千人。

    如果不是这些年南陈为了阻敌于大江之上,而制造了不少大型战船,恐怕还真的没有办法乘载这么多人呢。

    巨大的黄龙战舰劈开波浪向前行进,这种黄龙战舰高达三层,每层外面都披挂有重甲,船上装备有重弩和投石机,无论是远距离上的打击还是近距离的冲撞,这都是不二选择。

    在后世,这种船有一个统一的名称楼船,而在这个时代,人们更喜欢敬畏的称之为“艨艟”。

    而浩荡的大江又给了这种巨舰横行的空间,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只有南陈跨过大江向北进攻的份儿,北周虽然已经饮马长江,却只能望之兴叹。

    在历史上,这种赋予了“龙”这个名字的巨舰,也确实是南陈在隋朝大兵压境面前最后的底牌,国力强盛、带甲百万的隋朝,面对偏居东南的南陈,也着实好好准备了多年,最后还不得不采取三路同时进兵的方式,发挥兵力优势,方才成功渡江。

    而当时奉命镇守巴蜀的杨素,面对黄龙巨舰的威胁,更是绞尽脑汁建造出来更为庞大的五牙大舰,通过强行贴近、拍杆击敌的方式方才克制住黄龙巨舰。

    不过相比于五牙大舰那种为了充分发挥拍杆作用而不得不大力降低干舷的、专门为内河内湖作战建造的战船,黄龙巨舰显然更多可取之处。至于双方的胜负,黄龙巨舰遇上专门为克制自己而制造出来的战船,输了也在情理之中。

    至少在现在这个五牙大舰还没有诞生出来的时代,黄龙战船就是整个大江上当之无愧的主宰。而这一次陈顼甚至不惜将黄龙战船也调拨给使团,一来是为了确保陈叔宝的安全,二来也是为了加强南陈在荆州的实力。

    毕竟江陵是付出九牛二虎之力和巨大的牺牲方才拿下的,自然不能再轻易的拱手让人。

    有黄龙大船镇守江陵,就算是北周人想要发动进攻,恐怕也得掂量掂量了。

    而其余护卫在黄龙大船周围战船,虽然整体性能比不上黄龙大船,但是船身更为细长,而且“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船上的投石机、重弩、连弩等等装备一应俱全,可以轻松的沿着大江溯流直上川蜀,更不要说沔水等大江上比较大的支流了。

    因此荆州有这些战船坐镇,更能够弥补荆州水师不甚强大的缺点,使得萧摩诃手中拥有可以向西震慑川蜀、向北包夹襄阳的实力。

    风吹动着旗帜,而看着浩浩荡荡的船队,李怜儿不禁感慨一声:“这些大船就跟江边上的小山一样,之前想都不敢想,这世上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家伙。”

    “是啊,难怪咱们大陈能够每战每胜。”另外一名衣着和李怜儿颇为相似的女孩笑着说道,她年纪更小,也就是十岁出头的样子,甚至脸上的婴儿肥还没有消失,正是萧摩诃的女儿萧晴。

    这一次萧摩诃进荆州都督,家眷自然就不能再留在建康府,不过按照朝廷多年来的规矩,整个家族自然是不可能随之一起走的否则到时候就真的没有牵制了,甚至将领的主要亲属也不能全都走,从而有所羁绊。

    比如当年东晋名臣王导年轻时候,其兄长王敦执掌荆州,包括弟弟王导在内的主要亲属,都留在了建康府作为人质,最后王敦作乱,王导率全家跪于宫门外和王敦断绝关系,方才逃过一劫,否则琅琊王氏很有可能就此灰飞烟灭,再也没有什么“王谢”的称呼了。

    因此萧夫人带着萧摩诃的小儿子留在了建康府,而由几个侧室带着二儿子萧世略和女儿萧晴等跟随东宫庞大的使团一起西进,这样路上也有个照应。

    当然李荩忱到底只是个杂号将军,就没有这么多的限制了,所以李怜儿也自然而然的跟着一路过来。

    萧摩诃是东宫势力中武将之首,他的家眷当然是受到最好的待遇,在这上面陈叔宝也没有含糊,直接在自己乘坐的黄龙大舰上腾出来上好的房间让萧摩诃的家眷居住要知道甚至很多随行的吏员都没有住在黄龙大舰上的资格。

    而偌大的黄龙大舰上,李怜儿熟悉的人也就只有萧晴一个,萧晴又何尝不是如此,因此两个小姑娘倒是很自然的聊到了一起,今日结伴站到这望台上看浩荡的船队。

    “这一次怜儿姊姊你阿兄可真是立下了泼天的功劳,别说我了,就是二哥他们几个提起来,那也是佩服得很!”萧晴紧接着说道。

    女孩家对于这战船什么的自然兴趣并不大,只是图个新鲜感罢了,自然说着说着就转移到了她们此行的原因和目的上。

    李怜儿叹息一声说道:“功劳大是不假,可是你阿兄来的信上不是也说,我哥他受了好几处伤,只不过一直在信里面瞒着我罢了。如果真的让我选择,我并不想让我哥这样拼死拼活”

    顿了一下,李怜儿攥紧衣袖:“沙场上刀枪无眼,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不测,我宁愿阿兄高坐堂上,和沈公他们煮茶论道;更或者找一片荒芜的土地,我们一起耕作、一起流汗、一起看日出日落,也不想让他如此拼命”

第二百八十五章 倩影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李怜儿默然看着江面。

    她知道李荩忱的拼搏是为了让兄妹两人都能够过上好日子,是为了给那两百多枉死的父老乡亲们报仇,是为了在这乱世之中闯出一份名声,但是人总是有私心的,尤其是当关乎到性命的时候。

    李怜儿宁肯自家兄长和自己落魄,也不愿意看他这样拼命。

    萧晴微微张嘴,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只能勉强说道:“姊姊,你别担心那么多,你兄长可是咱们都知道的沉着稳重,以后肯定会青云平步。”

    “嗯。”李怜儿微微颔首。

    自己固然担忧,但是绝对不会去阻止。之前在建康府的桨声灯影中,李荩忱曾经承诺过,他们此后再也不会狼狈逃窜、颠沛流离,李怜儿当时只是当做自家兄长受到刺激之后的一个许诺,但是现在她相信,给李荩忱足够的时间和机会,他真的可以在这乱世之中披荆斩棘、开拓出来一条道路!

    而萧晴此时察觉到什么,微微侧头,旋即惊慌的躬身行礼:“参见殿下。”

    李怜儿也打了一个激灵,急忙回过头去。只见一抹身影静静站立在不远处,已经不知道多久,江风吹卷她的衣袖,白色的衣衫拂动起来,就像是朵朵祥云簇拥在身边,平添几分仙气,更让李怜儿和萧晴有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错觉。

    正是乐昌公主。只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也走到这望台上,却并没有打扰她们两个,而是静静听着,若有所思。

    这黄龙大舰虽然不小,但是终究只是水师战船,上面可供住宿的房间自然不多,而整个使团之中的女子本来也屈指可数,因此刚刚上船,两人就结识了乐昌殿下。

    只不过乐昌本来就是清冷性子,再加上身为公主之尊,让李怜儿两人心中多有敬畏,尤其是李怜儿,在区区几个月之前不过是个无家可归的山村女子,骤然见到公主,就算是她的性子一向大大咧咧,也不禁手足无措,因此两人基本上都是躲着乐昌走。

    好在乐昌也不往人多的地方凑,所以两边也没有再打过照面,算起来这还是第二次。

    乐昌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无碍,你们尽管看你们的便是。”

    她的声音温柔,再映衬上出尘的容貌,让李怜儿和萧晴都有些恍惚,觉得和自己说话的人仿佛漂浮在云间,因为只有天籁之声才能震撼人心如此。

    尤其是萧晴,平日里对自己的容貌也有几分自信,至少在周围和萧家关系亲密的吴家、裴家等世家女眷之中都是数得上的,再加上年纪小,最是争强好胜的时候,没有向谁低过头,但是此时看到微笑着站在那里的乐昌,心中也不由得咯噔一声,进而只有喃喃叹息。

    这样的女子,让人甚至都生不起嫉妒之心。

    而乐昌似乎已经习惯了别人这样的目光,依旧带着笑容:“刚才听闻两位妹妹在讨论战事?”

    萧晴顿时来了兴致,她终归是长在世家,对于乐昌更多的是羡慕,倒是没有多少害怕之心:“是啊,殿下也听说了不少吧,这一战咱们能够如此轻松的打赢,怜儿姊姊的兄长可是出了大力气,听说前线的将士们都称呼他‘飞将军’,将其比之于当年大汉的李广呢!”

    乐昌怔了一下,下意识的将李怜儿上下打量一番,之前虽然曾经见过,但是只道是萧摩诃的家眷,没有想到竟然是李荩忱的妹妹。这小姑娘身材高挑,虽然衣着简朴,但是依旧遮掩不住眉目清秀,而后面拖着的一条又粗又黑的麻花辫子几乎快垂到腰了,俏脸上更是一颗美人痣点缀在眼角,宛如泪滴,颇有画龙点睛之感。

    倒是个清清秀秀的人儿,只不过乐昌之前也没有少和李荩忱有过交道,这兄妹两人长得可不怎么像啊。

    “殿下?”萧晴诧异的扬声询问。

    乐昌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装作自己也是略有耳闻的样子,笑着说道:“这本宫也听说了,怜儿姑娘有个好兄长啊。”

    李怜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正想要开口,却是听见一个男声响起:“哎呦,这里还挺热闹的啊。”

    萧晴和李怜儿都诧异地看过去,急忙慌张行礼:“参见太子。”

    来人略微有些发福,笑眯眯的看着站在望台上的三道倩影,本来就不大的眼睛几乎成了一条缝,而虽然他脸上看上去没有多少肉,甚至还勉强能算得上眉目清朗,但是肚子却是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吃了多少油水,或许也正因此,整个人看上去有些不协调。

    “皇兄。”乐昌秀眉微蹙,不过旋即不着痕迹的平复下来,但是俏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

    不过显然陈叔宝的关注点根本不在自家妹妹身上,目光不断的在李怜儿和萧晴身上转来转去,时上时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的两女心中一阵发毛。而乐昌见状,无奈的重复一声:“皇兄?”

    “啊?”陈叔宝这才回过神来,急忙点头,“打扰皇妹和几位姑娘雅兴了。”

    “江上风大,而望台又狭小,我等先行告退,还望殿下恕罪。”李怜儿终于坚持不住,率先说道,伸手一把拽住不知所措的萧晴,而萧晴也反应过来,急忙跟上李怜儿,两个人落荒而逃。

    陈叔宝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两女的身影,一直到她们消失在望台回廊的拐角处,方才恋恋不舍的转过来,随意看了一眼江上的风物,拍了拍栏杆,颇有些不耐烦:

    “已经在江上几天了吧,眼见得就要到江陵了,这样的景色看一遍还好,看几遍真是无趣。皇妹,听说那江陵城外山水甚佳,其中名‘华容道’者更是荆山余脉之中不得不去的地方,等到了江陵,皇妹可有兴趣和皇兄一同前往?”

    乐昌怔了一下,心中暗暗叹息一声。这个时候她反倒是有些羡慕李怜儿了,至少她有一个可以顶天立地的兄长,而自己的兄长一肚子的油水,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或许他是一个非常合格的诗词歌赋大家,但是绝对不是胸怀天下的君主。大陈托付到他的手中,不知道又会摇摇晃晃的走向何方?

第二百八十六章 环环相扣

    察觉到乐昌似乎在犹豫,陈叔宝急忙说道:“皇妹出门的机会可不多,这天下山水各有各的特点,所以咱们走到一地,自然应该去领略山水之美,从中寻找诗意,否则岂不是枉活一世、枉来一地?”

    一边说着,陈叔宝一边期待的看着乐昌,就等着她答应。

    乐昌诧异的看向陈叔宝,顿时明白自己这位皇兄打的是什么主意。身为南陈的太子,他每到一地就开始游山玩水,到时候父皇听说了,少不了要怪罪下来,而如果牵扯上乐昌的话,自然就有人和他一起分担怒火了。

    更何况众所周知,乐昌是陈顼最喜爱的女儿,到时候有乐昌求情,说不定陈顼就饶过他一手。

    沉默片刻,乐昌讷讷说道:“具体如何,皇兄应当和骠骑大将军商量一下才是,如此果断决定,似乎有些不妥。更何况我们在江陵盘桓的时间很长,没有必要现在就”

    “好啦好啦,”陈叔宝颇为不满的哼了一声,不管是自家妹妹心中有所顾忌也好,还是担心安全也罢,到时候乐昌不去,他自己去便是,顿时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再说便再说。”

    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父皇想要追查下来,岂是那么容易,就算是萧摩诃也不同意,到时候大不了偷偷的去!

    难道萧摩诃还真的有熊心豹子胆,想要弹劾自己不成?

    乐昌颇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陈叔宝,终究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皇兄好好欣赏景致,妹妹身子弱,不想再吹风,先行告退了。”

    陈叔宝倒是没有挽留的意思,乐昌虽然长得漂亮,但是终归是自己的妹妹,他还没有禽兽到那种程度。并没有在意乐昌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目光依旧落在大江上,带着些许期待。

    但愿这巴山楚水,能够有比建康府不同的景致。

    乐昌伸手掩上望台的门,靠在墙壁上沉默了片刻,等自己的心神稳定下来,方才缓缓向自己的舱房走去。而还没有走到拐角的地方,就有一道人影当面而来。

    “殿下安好。”周确恭敬的行礼。

    乐昌公主连忙还礼:“周大人好,周大人要找皇兄的话,皇兄就在望台上。”

    虽然对于自己那个无能的兄长并没有太多的好感,但是对于东宫这些臣子乐昌还是很尊重的,无论是周确还是沈君高、傅等人,都可以感受到他们是真心实意为了东宫。

    再加上在荆州的萧摩诃、李荩忱等人,整个东宫似乎除了陈叔宝之外就没有什么闲人。

    “不是,老臣想找的是殿下。”周确苦笑一声说道,“殿下,借一步说话。”

    乐昌怔了一下,不过看周确的脸色颇为凝重,急忙微微颔首。周确急忙转身走到回廊拐角处,伸手将一份急报递给乐昌:“殿下,这是沈老弟从建康府送来的,扬州刺史那边恐怕要趁着这一次机会对太子殿下下手了。”

    “什么?”乐昌秀眉微蹙,迟疑片刻,还是伸手接过来这急报,只感觉手上沉甸甸的。她虽然不知道周确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将这一份足以致命的文书给她,但是潜意识中乐昌也不希望陈叔宝真的有什么意外。

    周确低声说道:“太子殿下一向行事缺少谨慎,又好游山玩水,这一次前往江陵,是殿下被立为太子之后的第一次外出,所以殿下肯定会心想着荆州的山山水水,那扬州刺史肯定也是看准了这一次机会。”

    乐昌沉吟片刻,微微颔首:“所以周大人可是要本宫帮着做什么?”

    陈叔宝虽然平日里一向是一切都随着沈君高等人的态度这至少没有帮助沈君高他们的同时也没有给他们添麻烦但是他一向都是倔强的性子。

    他自己坚持的事情不多,但是既然决定了就一定要去做。

    “这消息虽然也已经送到了荆州,想来荆州那边萧将军也已经有了布置安排,但是此事毕竟重要所以一旦太子殿下准备前去何处,还请公主殿下多加考虑,照顾左右,公主殿下是宗室众所周知的冰雪聪明女子,老臣相信殿下既然知道此事之重要,就应该不会让老臣等失望。”周确斟酌说道,他的意思虽然有些隐晦,但是也表达的差不多了。

    这是在请乐昌紧紧保护陈叔宝左右,甚至在必要的情况下务必要以身护住陈叔宝。

    乐昌脸色微沉,她当然明白周确的意思。但是现在已经开始牵扯到她自己的性命了,容不得她不考虑。

    乐昌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就莫名其妙的被打上了东宫的标签,要知道从个人态度上,她素来都是不偏不倚的。可是无论她怎么不偏不倚,现在很明显东宫把她当成了自己人,而且是颇值得信赖的自己人,至于扬州刺史那边自然也不用说。

    想到这里乐昌就有些头痛,因为她隐隐觉得自己落入了谁的圈套之中,环环相扣,让自己在这东宫和扬州刺史之间的斗争之中越陷越深,直至今日。

    或许自己的父皇早就已经看出了其中的蹊跷,所以根本没有打算向自己隐瞒东宫和扬州刺史之间只能存在一个的目的,只可惜自己身在局中,终究什么都没有看穿,还傻乎乎的去质问父皇

    见乐昌面露迟疑神色,周确倒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毕竟站在自己面前的也是公主之尊,还是陛下最宠爱的公主,自己自然也得把握好尺度,有些事情没有办法强人所难。

    “殿下心思缜密,此间的关节,自然不用老臣再多说,东宫艰难走到今日,老臣和沈大人等的心血尽在其间,就算是殿下有所犹豫,也请殿下能够在江陵的时候多为太子的安危考虑一二,多一人,我们也算多一份力量。”周确微笑着说道。

    乐昌沉默片刻,微微颔首。

    周确心满意足的转身离开,而乐昌伸手抓住走廊上的窗棂,缓缓打开窗户,一阵江风呼啸而来,吹动她的衣襟。

    窗外江流浩荡,一艘艘黄龙巨舰正破浪前行。

    可是现在乐昌的心绪已经完全不在这上面,周确的话一字一句,都犹如雷霆在她的耳畔炸响。

    扬州刺史终于忍不住对太子下手,难道已经注定了兄弟两人之间必须要喋血么?

    那血光点缀的皇位,坐上去又可否坐的安稳?

    更何况现在大陈真的是适合内斗的时候么?

第二百八十七章 步履维艰

    “船队已经过了巴陵,估计明天就会到江陵了。”萧世廉快步走进李荩忱府邸的大堂。

    不过李荩忱正对着墙上悬挂的舆图这还是从萧摩诃的府邸上借过来的呢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甚至都没有听见萧世廉的话。而萧世廉伸手在李荩忱面前晃了晃,方才让李荩忱回过神来。

    “怎么?”李荩忱皱了皱眉。

    萧世廉颇为不满的将手中的快报拍在桌子上:“你是不是癔症了?太子的船队都已经到巴陵了!”

    李荩忱微笑着说道:“何必那么大的火气,来不是必然的么,来就来嘛,咱们该做的准备都已经做好了,要是不来还让人作难呢。”

    萧世廉哼了一声:“你倒是看得开。”

    而李荩忱淡淡说道:“不然如何?”

    虽然这样说着,李荩忱还是拿起来那快报随意的看了一眼。这年头还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于这个使团李荩忱可没有多少期待之情,唯一让他有所期望的,就是终于能看到自家妹妹了。

    无论如何说,李怜儿都是李荩忱在这个时代唯一的亲人。

    随手将那快报放下,李荩忱的目光紧接着落在了舆图上。轻轻摩挲着下巴,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

    “怎么了?”萧世廉诧异的问道,“你现在看这舆图就跟看自己娘子样子,一天到晚有什么好看的。”

    李荩忱声音微微低沉:“怎么能不看,咱们这拿下了江陵城,只是走出了第一步,接下来应该怎么走,可是一点儿定数都没有。”

    “嗯?”萧世廉一挑眉,满不在乎的说道,“还能怎么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他作甚!”

    李荩忱瞥了萧世廉一眼,这家伙大大咧咧,日子过得倒也是舒坦。不过这样的日子,不是李荩忱想要的。他不是出身世家,就算是什么事情都不会,照样有家族的威严罩着,所以他想要在这乱世之中走得更高,只能竭尽全力撕开一条裂缝。

    而这一次使团的到来自然也给了他这个机会,陈叔宝实际上在李荩忱看来只是一个言听计从的傀儡,重要的是跟随陈叔宝的周确和骆牙等人,自己最好能够在使团到达之后给这些真正主事的大臣拿出来一个靠谱的策略。

    关于南陈在这江陵一带继续发展的下一步策略。

    那光禄卿顾野王和散骑常侍骆牙,李荩忱虽然没有打过交道,但是听闻都是正直的人否则也不会落在这两个闲散的位置上,而太子中庶子周确更不要说,因此李荩忱倒是不用担心这几人有什么打压他的意思,倒是可以放开手脚规划。

    可是这规划哪里是那么容易的,现在南陈虽然拿下了江陵,但是只是向前迈出一步而已,并不是真的彻底走出了困局。此时北周已经开始在淮北和襄阳云集重兵,死死地压住了南陈从淮南或者江陵北上的道路,而守卫这两处的王轨和尉迟迥显然不太可能再给南陈机会。

    那么接下来南陈到底是拼一把强行进攻襄阳,还是另择出路,就又成了一个问题,在江陵战后,南陈实际上又站在了另一个同样很有可能决定未来命运的十字路口上。

    如果说上一次在吕梁之战后的那个十字路口,李荩忱还能够依据自己的历史经验作出判断,那么现在他面对的是一个已经被自己更改得面目全非的时代,又如何判断?

    毕竟在前世,他也只是一个废柴小白领罢了,空有抱负却从来没有真正的有施展的余地。现在骤然将一支大军甚至一个王朝存亡的重担压下来,就算是李荩忱也不得不迟疑和犹豫。

    不过他也清楚,如果自己想要在以后有更多这样的机会,那么这一次的压力就必须要承受下来,而且没有走错路的余地。

    以南陈现在的国力,看上去繁荣昌盛、气势汹汹,但是明眼人都清楚,这不过只是虚张声势罢了,还没有完全消化的淮南和还在逐步开发中的南越只是南陈的累赘,被侯景军队蹂躏过的江南也不过刚刚恢复元气罢了,而刚刚吞下的江陵到底是新的累赘还是难得的助力,尚且不好说。

    此时的南陈,经受不起任何的失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泡沫,无论怎么扩张,一旦被人戳破,就只有消散的余地。

    历史上的南陈,就是因为吕梁一战的失败,整个国家甚至险些崩溃,最后还是萧摩诃和樊毅率领援军节节断后,方才将战线稳定在了大江边,不过再也没有了和北方王朝逐鹿的能力。

    不过也有让李荩忱欣慰的地方。现在的南陈还有足够的军队,还有足够的国力,也还有机会,虽然这机会很难捕捉,但是至少比历史上吕梁之战后的南陈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然而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李荩忱赢得了太多次的赌博,他不知道自己下次还能不能有这么好的命运,所以就算是有一定的把握,他也得再三斟酌。

    真的是步履维艰!

    李荩忱的目光逐渐从北方退回来,他知道久经沙场的老将尉迟迥肯定不会再给南陈多少可乘之机,接下来南陈的选择实际上只剩下了最后一个。

    李荩忱深深呼了一口气,目光逐渐西走。

    “世忠,你到底在琢磨什么?”萧世廉显然对于李荩忱这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方式很是不满,径直上前一步挡住李荩忱的视线,直视着他的眼睛。

    在还没有一个完整的计划勾勒出来之前,李荩忱也不想多说自己心中那些并不成熟的想法,当下里微笑着搪塞过去:“某只是在想襄阳的尉迟迥在想什么。”

    萧世廉撇了撇嘴,以现在尉迟迥的兵力,固守襄阳固然没有问题,但是想要找茬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在他看来李荩忱完全就是多虑了。不过心里面也清楚尉迟迥绝对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对手,所以萧世廉并没有把自己心中的鄙夷说出来。

    武宁郡。

    自从樊毅和淳于量各自率军退守漳川和章山两处城池之后,发动反击的北周军队也见好就收,依旧回归原本的营寨,准备迎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现的恶战。

    而作为整个襄阳战场主心骨的尉迟迥,却并没有坐镇襄阳,而是带着一队亲卫在西线樊毅退兵之后,就风驰电掣的赶到了武宁郡,着实让戍守武宁郡的尉迟顺吃了一惊。

第二百八十八章 插一手

    看着脸上带着疲惫之色的父亲,尉迟顺急忙见礼,而尉迟迥径直摆了摆手,向议事堂走去。

    “阿顺,你送来的消息可属实?”尉迟迥随手将佩刀放在桌子上,目光旋即落在舆图上,炯炯有神。

    原本尉迟顺只道是自家爹爹不放心章山郡的淳于量,毕竟淳于量是南陈成名已久的老将,当初和他齐名的可是吴明彻,想想吴明彻给北朝带来的麻烦,就知道这个淳于量不能小觑。

    而之前的大战也能证明这一点,淳于量率军突然强渡水、横截武宁郡,差点儿就让尉迟迥大军身陷绝地,证明了他足够的战场局势判断力和决断力。

    更何况相比于樊毅久经大战、疲惫不堪的军队,淳于量这一支只是在随州城下有过一战的军队显然更有威胁。所以在尉迟顺看来,尉迟迥放心不下自己,亲自前来这里坐镇,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听到自家爹爹这句话,尉迟顺就清楚,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当下里也不敢怠慢:“是的,为此我们可是死了四五个斥候,方才将这消息送回来。”

    一边说着,尉迟顺一边向前一步,伸手在舆图上一指:“两支陈国偏师,人数已经超过五千人,分别驻扎在乌林和华容,虽然他们是悄无声息进入的,但是人太多,还是被我们的斥候抓住了身影。”

    “五千人?”尉迟迥眉头一皱,他知道南陈一向是以精兵策略为主,注重士卒的训练,这也是为什么以少胜多的事迹在南陈军中屡见不鲜。

    五千人的规模,放在北周军中都已经是一支不容忽视的偏师了,而南陈这一次竟然如此大动干戈,说明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更或者说是有要员要出现。

    “他们都做了什么?”尉迟迥沉声说道,虽然不知道这些南陈人到底有什么打算,但是他也清楚,南陈搞出来这么大的动静,甚是让自己都从襄阳跑过来,当然得把事情搞清楚。

    尉迟顺沉默片刻,缓缓说道:“他们一边训练,一边不断地分兵出去,将从乌林到华容这一路上的山林峡谷全都探查了一边,而且后来回到军营的人并没有出去的时候多”

    “也就是说这些该死的岛夷在路上布置了伏兵?”尉迟迥不由得轻轻捋着自己的胡须,“难道说他们真的有什么要紧的人物要从华容到乌林去?乌林有什么好看的,不是都已经荒废了么?”

    “赤壁,爹爹,乌林的对面可就是赤壁,站在乌林,就站在了当年曹孟德的位置上,向前看自然就是赤壁!”尉迟顺想起来什么,突然间惊呼道。

    “这一次陈国派来给他们军队颁旨的是陈叔宝吧。”尉迟迥也揣摩到此间的关窍,不过显然他相比于自家儿子更加镇定,“这位陈国的太子可是出了名的喜欢游山玩水、吟诗作赋”

    “如此说来是那萧摩诃想要拍马屁了?”尉迟顺哼了一声说道,“就陈叔宝那个样子,难道还想体验一把横槊赋诗的感觉,真是笑话。”

    尉迟迥径直看向舆图:“乌林华容,除了陈叔宝要到这里,老夫想不到还有谁能够让萧摩诃在这荒山野岭之中大动干戈。”

    尉迟顺也是应了一声:“那爹爹咱们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看着那些岛夷人这样悠闲地游山玩水,而且还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虽然从乌林到华容这一线距离武宁郡尚且有一段距离,说是在眼皮子底下也并不合适,但是那一带的山林终究是归属于整个荆山体系之内的,从武宁郡外进入荆山,沿着山区就可以一路南下直到华容。

    尉迟迥淡淡的说道:“现在我们想要进攻章山郡尚且不可,自然威慑不到华容那里。”

    “那咱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岛夷从那里悠游自在?那个岛夷太子不过就是个好吃懒做的废物罢了,这样的废物就这样在本来应该属于我们大周的土地上大摇大摆的游玩?”尉迟顺咬着牙说道,双拳不由得攥紧,青筋一道道鼓起,显然已经懂了怒气。

    而不仅仅是他,议事堂中其余一直没有开口的将领们,此时也都纷纷向前几步,一道道目光紧紧落在尉迟迥的身上,这目光之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愤怒和不甘。

    尉迟迥眉毛一挑,却并没有开口叱责儿子。他知道有这样心理的北周将领肯定也远远不止眼前这几个人,甚至有可能知道这个消息的所有北周将士都是一样的心情。

    归根结底,这根本不在于那陈叔宝游山玩水有什么不对、南陈这样大张旗鼓又有什么不妥人家的太子出去玩一圈,难道还碍到你们北周人什么事了?

    而还是在于江陵之战的失败,这些骄兵悍将原来的时候打北齐、打南陈,哪一次不是压着人家打?现在这一场江陵之战,可以说让北周所有将领都觉得颜面尽失。

    尤其是在这一战的后期,明明尉迟迥手中有完全可以影响局势的两万大军,却顿兵章山郡城下,硬生生的看着江陵落入南陈手中,看着那些敌人在欢呼。

    更何况北周的江陵总管都在这一战中自杀身亡,这对于紧握手中兵刃的北周将士来说,更是奇耻大辱。

    而现在南陈人甚至已经开始在原本属于西梁、也间接属于北周的土地上游山玩水,这分明就是对北周的挑衅!

    更或者说是在赤果果的打脸!

    别说是年轻气盛的尉迟顺等人,就连尉迟迥,心里面也只有浓浓的压抑感。北周将士不是看着敌人耀武扬威的,不是看着敌人羞辱和挑衅的。

    尉迟迥冷哼一声,伸手一拍桌子:“大敌当前,你们的稳重,你们的冷静,都去哪里了?!”

    老将军双眼圆瞪,顿时周围的将领们都没了气焰,而尉迟迥看也不看张口结舌的自家儿子,伸手在舆图上一指:“那陈叔宝不是想要游山玩水么,那咱们就好好的帮他助助威、添添兴致。”

    尉迟顺等人激动的对视一眼,这种憋屈和忍让他们已经受够了,是时候给南陈一个教训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忧虑

    在周围将领们身上环视一周,尉迟迥冷声说道:“老夫已经下令抽掉了斥候之中的精兵悍将百余人,即日便将走荆山山中小路南下,那华容虽然距离我们远,但是终究是在荆山余脉之中,趁着那陈叔宝还没有赶到,我们有机会。”

    尉迟顺也一颔首:“孩儿这就下令咱们前面的斥候全力配合接应。”

    归根结底章山、漳川等地在之前是北周的土地,相比于南陈人,甚至西梁人,北周对这些地方都更为熟悉,平时也有不少眼线在这一带活动,现在南陈想要一举将这些眼线拔除当然是不可能的,正好给了北周机会。

    尉迟顺敢打保票,这些眼线对当地山川地形的熟悉,更在仓促探查的南陈人之上。上一次章山郡之战,北周的轻兵能够及时穿插到章山郡以南,就是依靠了这些眼线。

    而尉迟迥微微颔首,紧接着伸手在舆图上敲了几下:“单单凭借这一队斥候,老夫并不抱多少希望,但是我们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轻易发动进攻,一来我们兵力不足,若是襄阳有失,局面更为被动,甚至无法挽回”

    尉迟顺等人都微微点头,虽然他们对于南陈这样嚣张的行为颇为不忿,但是并不代表他们对于自己有几斤几两不清楚。

    现在他们还不指望着能够正面进攻直接拿下章山郡,但是能够让这些该死的陈国家伙们吃瘪,还是不错的。

    “二来那萧摩诃也肯定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所以我们只能见缝插针。”尉迟迥沉吟说道,“不过也不能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这样,把我们的斥候全都撒出去,做出准备向章山郡和漳川郡两处发动进攻的架势。”

    “遵命!”将领们轰然答应。陈叔宝这个未来南陈帝王的到来,肯定会让江陵这边的南陈军队如临大敌,而此时北周开始试探章山郡和漳川郡这两个江陵的屏障,肯定会吸引南陈不少注意力,自然而然就给那一支南下的斥候小队提供了机会。

    看着尉迟顺等人斗志满满的离开,尉迟迥的眉头却是紧皱起来。北周的铁骑曾经纵横天下、所向披靡,曾几何时,甚至连一个江陵城都守不住,现在甚至不得不以这样的方式,把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一支人数不多的斥候小队上。

    怎么看都有些滑稽。

    不过尉迟迥还是在心中道了一声侥幸,幸好那杨坚也算得上是一个知兵的人,所以在他担任襄阳总管的时候培养出来的军队还是颇有可倚重之处。

    但是想到这里,更让尉迟迥感到担心的是,现在他手中的终究只是杨坚留下来的留守部队,更或者说是杨坚淘汰了之后的大部分兵力,那么剩下那几千被杨坚带着北上的军队,又会是怎样的精锐和难对付?

    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的人,尉迟迥可是很清楚,在大多数情况下数千敢于一往无前的精兵,可是要比数万乌合之众有用的多。

    而那杨坚,在现在宇文邕还活着的时候,或许还能够老老实实听从宇文邕的命令,可是宇文邕死后呢,到时候更加年轻的太子宇文,真的是杨坚的对手么,而已经年老的自己,又真的可以继续和杨坚抗衡下去么?

    刹那间尉迟迥反而有些羡慕陈顼,陈顼虽然在面临国内文武青黄不接的问题,但是至少不用面对这样的威胁,无论是老一辈的徐陵和吴明彻等人,还是现在挑起来大梁的萧摩诃等,显然对于南陈都是忠心耿耿,甚至对于那个傻乎乎却傻人有傻福的陈叔宝,已经到了一种愚忠的地步。

    这个时候尉迟迥也不得不佩服陈顼。

    这个从沙场上一步步走向龙椅的南陈皇帝,或许不是绝对的圣贤之君,但是他对于自己手下的文武官员有着绝对的威慑力和统率力,而这种影响显然还在持续到下一代。

    而年轻的宇文邕,虽然可以称之为一代雄主,但是毕竟还是缺少了一些更深沉的帝王心术和手腕啊。

    当庭院中此起彼伏回荡着北周将领的呼喊声时候,这个北周老将却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不远处的大树。

    鼓荡的风中,树枝都在疯狂的摇动。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尉迟迥喃喃说道,灰白的头发在风中像那树枝一样舞动。

    这滚滚的浪潮迎面而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是一般无二的身不由己!

    远在武宁郡的尉迟迥并不知道,此时千里外的洛阳行宫之中,已经是一片慌乱。

    “弓弩手,控住角楼!”

    “快,宫门外站岗!”

    将领们大声吼叫着,一队队甲士在宫殿外面展开,将整个洛阳行宫的里里外外护卫的水泄不通,甚至已经到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地步,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尽数抬出来,雪亮的兵刃直指着前方,任何想要进入宫殿的人,都得先越过这一道兵线。

    而殿门匆匆打开,在御医着急上火、近乎嘶哑的呼喊声中,一辆巨大的马车飞驰过来,径直奔到偏殿。几名宦官和将领着急的上前,直接将一个软榻抬了下来。

    紧跟在马车后面的,还有几名骑马的将领和文官,相比于着急的士卒和太医,他们更是衣冠不整,怎么看都有些狼狈,一个个胡子拉碴,也不知道是跟随着这马车飞驰了多久才来的。

    甚至一些身子骨弱的文官,都不得不让人搀扶着才能下马。

    “太医,太医上哪里去了?!”一名将领大声吼道。

    几名太医飞快的推开慌乱的人群,冲入不需要台阶就可以进入的侧殿若是进入那高高台阶上的正殿,还不知道得费多大功夫呢,这个要命关头,一切都可以将就了。

    “正义,你一直跟在陛下身边,快说,这是怎么回事!”一个中年汉子径直快步走到最前面的文官面前,那人正是北周内史下大夫郑译,表字正义,与名音同。作为陛下内史,郑译一直跟随在宇文邕身边,因此按理说他应该是最清楚情况的人。

    “齐王殿下切莫要着急!”郑译身后一名同样满身风尘的中年大将顾不得喘息几口,上前一步沉声说道。

    这前出询问郑译的中年汉子,正是北周齐王宇文宪。宇文宪文武双全,是宇文邕最依赖的弟弟。

第二百九十章 星暗淡

    之前在进攻北齐的时候,宇文宪作为前军统帅,率领大军接连突破北齐几道防线,一举攻破邺城,立下了赫赫功劳,功劳簿上第一位。

    按照《北史》中的说法,此时的宇文宪“以周公之地,居上将之重,敌国系以存亡,鼎命由其轻重”。

    而偏偏宇文宪虽然不过三十岁出头,却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此战过后就径直向宇文邕请求解甲归田。宇文邕对于如此一个大将离开很是无奈,甚至都说出了“卿犹怕远征,那朕无将可用!”这样的话。

    不管宇文邕心中是否真的担心自家这个弟弟以后功高震主,至少这一句话中可以看出他对于宇文宪还是有很大的挽留之心的,奈何宇文宪不为所动,执意离去。

    无奈之下,宇文邕也只能放任他离开朝廷。当然无论是宇文邕还是宇文宪都没有料到,在另外一个时空当中,性格多疑的宇文登基之后对于自己这个已经专心当懒散王爷的叔父还是不放心,竟然找了一个不着调的理由将宇文宪骗到宫中硬生生勒死。

    当然此时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对于北周来说,这一次北上可以说举国之力,甚至就连荆襄前线的精锐都抽调出来,事关重大,尤其是中原和关中等后方的稳定更为重要。宇文邕知道如果让宇文宪留守长安,他为了避免被小人说三道四,肯定也不愿意,所以索性把留守洛阳的重任交给了宇文宪。

    洛阳是从长安向河北、山西等地转运军粮的重镇,交给别人负责宇文邕也不放心。而宇文宪也清楚此事事关重大,皇兄正是为用人之事愁的焦头烂额的时候,所以就没有推辞,帮着坐镇洛阳。

    现在可好,曾经意气风发从洛阳出发的宇文邕,再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已经气息奄奄,就算是一向很有修养、为人稳重的宇文宪,也不由得大发雷霆。

    这些家伙都在搞什么!

    “普六茹,既然你也跟着来了,那你解释解释!”宇文宪剑眉倒竖,沉声说道。

    被称为“普六茹”的中年将领皱了皱眉,显然对于宇文宪这劈头盖脸的呵斥微微有些抵触,不过他还是很快低下头,沉声说道:

    “陛下自从过了大河,身体就抱恙,无奈之下只能暂缓进军,可是陛下的病情却是日益沉重,直到前几天终于有所好转,因此太医建议趁此机会将陛下护送会洛阳。

    因为大军撤退慢,因此我等留下副将带队,率领一队骑兵先行护送陛下的马车,以求最快赶到洛阳,谁曾想到刚刚渡过大河,陛下的病情就再一次严重,忽冷忽热、神志不清,末将等惶恐之下,也只能昼夜兼程,直到今日,而陛下现在已经近乎昏迷,随军太医皆手足无措,唯有寄希望于行宫中留守和从长安赶来的太医。”

    宇文宪皱了皱眉,目光转而在其余文武官员身上掠过,这些风尘仆仆一路追随着宇文邕车驾赶来的官员们纷纷低下头,不管怎么说,陛下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一步步病情恶化的,现在就算是齐王大发雷霆、想要问罪,他们也只能乖乖受着。

    不过宇文宪却并没有多说,且不说站在眼前的这普六茹是实打实的陛下亲家、又是北周位高权重的统兵大将,单单就是眼前这些狼狈的官员,也都是北周的中流砥柱,没有他们也就没有办法支撑起现在北周阴暗的天空。

    虽然宇文邕的突然病倒让宇文宪很是愤怒,更或者说是担忧和不安,但是他更明白,这样毫无意义的批评和责骂什么都带不来,现在且不管宇文邕还能够支撑多久,整个北周得准备面对最坏的情况了。而没有眼前这些官员,北周会在动荡中崩溃的。

    “现在大军到什么位置了?”宇文宪沉声说道,军队是北周立国之本,更何况北上的大军是北周的主力,不容有失。现在宇文邕生死未卜,身为宇文邕之前最为倚重的弟弟和大臣,宇文宪必须要把这个责任挑起来。

    “大军已经到了蒲州,会有一部分留下来预防突厥人发难,另外主力则会在这两天之内渡过大河,分别在孟津、白马几个渡口渡河,各自回归原本所属。”普六茹急忙说道,“另外追随陛下北上的其余禁卫也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洛阳,护卫陛下安全。”

    宇文宪微微颔首,这个普六茹虽然总是给人一种心机深沉的感觉,但是不得不说他在统筹军队方面还是有本事的,宇文邕能够看中他,并且和他结为亲家,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至少把这么一员良将变成了北周的皇亲国戚,牢牢捆绑在了北周皇室的战车上。

    “陛下,陛下醒了!”就在这时,一名宦官惊喜的抛出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陛下召见齐王殿下!”

    周围大臣们都是一怔,旋即下意识的想要上前。而宇文宪却一摆手,挡住他们,几名禁卫随即上前,拦住这些文武官员的去路。宇文宪回过头沉声说道:

    “诸位臣工,陛下既然只是召见本王,那烦请诸位在外面稍后,诸位对陛下的担忧,本王能理解,但是如此轰轰闹闹的一拥而入也不成体统,本王先去询问陛下意见。”

    “这”几名胡子发白的老臣顿时手都在发抖,显然对于宇文宪如此做法有些气愤,不过陛下的旨意确确实实是这么说的,他们也没法反驳。

    “我等自会等候齐王佳音,还请齐王速速前去。”一直站在最前面,隐隐为诸位臣子之首的普六茹却是一拱手,沉声说道。

    宇文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可是普六茹却并没有和他对视,只是更恭敬的又低了低头。心中暗暗叹息一声,宇文宪径直向偏殿中走去。

    而等到宇文宪离开之后,普六茹方才缓缓抬起头,看向那一道背影的目光之中,之前一切的谦恭都已经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锐利,甚至还带着丝丝缕缕的杀意。

    “杨公”一直站在普六茹身后,大气不敢出一口的内史下大夫郑译,此时也抬起头来,颇有些担忧的低声说道,“这齐王殿下虽然已经隐退,但是气势不减当年啊。”

    普六茹看着重新关闭了殿门的偏殿,目光深沉,一言不发。

第二百九十一章 陈叔宝

    江风鼓动着码头上的旌旗,一排排士卒早早的伫立在码头泊船位置的两侧。所有停靠江陵城外码头的船只,都被阻挡在了上下游,空旷的江面上只有水师的战船来往如飞。

    “来了。”裴子烈微微眯眼,低声说道。或许是因为江陵这边的太阳要比建康府的烈一些,所以裴子烈看上去也黑了不少,而他身边的李荩忱和萧世廉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就在天边,一个小小的影子出现,旋即变得越来越大,而在这影子后面,更多的船只出现在视野之中,越来越大,尤其是中间的那几艘黄龙巨舰,更是足足占据了半边江面,再加上周围护卫的船只,真的可以说是遮天蔽日。

    码头后方看热闹的百姓在短暂的沉默之后,顿时爆发出一声声惊叹。他们生长在江边,不是没有见过战船,但是这么庞大的战船还是第一次见。对于这些不知道还有多少实力和底牌的下江人,江陵百姓们有了更新的认识。

    几艘黄龙巨舰越众而出,缓缓的靠向码头,而站在码头上以萧摩诃为首的将领和官员们都下意识的整了整被风吹得有些乱的衣襟。

    南陈水师的操船技术在这天下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所以虽然楼船巨大,但是依旧平稳顺利的靠上码头,而跳板放下,随着几名水师将领先行下船,紧接其后的几道身影,便让码头上的人有一种熟悉感。

    迎面而来的第一人便是东宫太子中庶子周确,紧接着右卫将军毛喜护卫着一个胖乎乎、一脸憨厚的中年人走了下来。

    虽然这实际上是第一次见到他,李荩忱也已经很确定此人是谁。

    南陈太子,陈叔宝。

    看着这个历史上更因为他的一曲《玉树后庭花》和那个美艳妃子张丽华而闻名的未来君王,李荩忱微微一挑眉,不过什么都没有说,和裴子烈、萧世廉两人一起走上前。

    “大陈荆州都督、骠骑大将军萧摩诃,参见太子殿下!”萧摩诃朗声拱手行礼。跟在他后面的鲁广达等将领也纷纷行礼。

    陈叔宝哈哈笑道:“萧将军,咱们可真是好久没见了,孤都快想死你了!”

    一边说着,陈叔宝一边上前拍了拍萧摩诃的肩膀,如果不是还知道一点儿礼节,而且对男人也没有什么兴趣,李荩忱怀疑这个家伙会不会上来就是一个熊抱。

    顿时整个码头上一片寂静,鲁广达等之前没有和陈叔宝打过交道的将领和官员们一时间鸦雀无声。而萧摩诃强忍着一脸黑线,沉声说道:“臣不胜惶恐。此地简陋,加之江上风大,不宜过久停留,还请殿下移驾城中。”

    “好,听你吩咐!”陈叔宝的注意力显然不在这上面,径直将目光投向周围,反倒是对远处连绵的青山比较感兴趣。而站在陈叔宝身边的周确和毛喜两人相顾无言,但是都看出来对方脸色不太好。

    而李荩忱此时也是和萧世廉、裴子烈等人面面相觑。

    这胖子确定是太子,而不是陈顼派来的逗比么?

    当然李荩忱等人并不知道,陈叔宝从小养尊处优,再加上生性喜动、好诗词玩乐,然而这么多年来他甚至都没有踏出建康府周围的机会,平日里虽然游手好闲,但是终究是处于陈顼的威严笼罩之中,处处还得顾及皇家颜面礼法,自然早就已经憋得不耐烦的。

    现在终于得到机会能够来到这江陵,船上身后跟着的几乎都是东宫臣子,而码头上站着的也都是忠诚于东宫的武将,天高皇帝远,周围自己人,陈叔宝当然就彻底将什么礼仪跑到了九霄云外,就差和萧摩诃勾肩搭背了。

    此时的陈叔宝,就像是一个被关在笼子里久了的金丝雀,现在终于能够在广阔的天空下翱翔。

    而此时也开始下船的光禄卿顾野王和散骑常侍骆牙两人看着陈叔宝的背影,目光之中都带着几分担忧神色。

    李荩忱和萧世廉等年轻将领也陆续和陈叔宝等人见礼,不过显然陈叔宝对于这几个在此次大战之中崭露头角的年轻人并没有太多的兴趣,只是冲着他们懒洋洋的寒暄几句,就忙不迭的催促萧摩诃赶快找个地方让他好吃好喝、休息休息。

    无奈之下萧摩诃也只能遵令而行,看着陈叔宝离去的身影,李荩忱皱了皱眉,不由得感慨一声:“太子殿下还真是出乎某的意料啊。”

    裴子烈微微侧头:“世忠,慎言!”

    “弟兄们在这江陵城下、纪南城中、章山城头拼死拼活,到头来就是为了获得这样的人的奖赏。”萧世廉哼了一声,“为这样的人拼命,真是值得!”

    萧世廉把后两个字咬得很重,谁都明白他这是在说反话。而裴子烈沉声说道:“伯清你”

    “伯清说的有道理,也没道理。”李荩忱此时淡淡说道,“我们拼死拼活是不假,但是我们不是为了他拼死拼活”

    萧世廉和裴子烈霍然看向李荩忱,萧世廉明显有些激动,而裴子烈更多的是无奈和担忧,显然他也找不出来什么证据能够反驳李荩忱,因为那陈叔宝的言行和所求,都在证明李荩忱和萧世廉说的没错。

    陈霸先和陈顼的子孙,现在就是这个样子。

    萧世廉郑重点头:“说得对,我们浴血奋战,为的是我们的亲人还有这一方水土、一方百姓不受战火”

    “伯清!”裴子烈急忙打断萧世廉,萧世廉说出来的是大家的心里话,但是这大庭广众之下终究不好。

    不过显然码头上的文武官员,注意力都在陈叔宝身上,所以根本没有人注意到站在一边的这三个年轻人到底在说什么。

    就当萧世廉还准备说什么的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骤然响起。

    “阿兄!”李怜儿惊喜的跑到李荩忱身边,如果不是周围还有人看着,恐怕这丫头会忍不住直接扑到李荩忱怀里。

    而她后面跟着的小丫头萧晴更是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脸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激动,不过依旧勉强对着萧世廉挤出笑容:

    “大哥,我们来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江流涌

    李荩忱看着已经分别一个多月的李怜儿,或许是萧家的伙食不错,李怜儿不仅长高了,而且出落得愈发清丽,站在那里不再像是当初和李荩忱在山林之中仓皇逃命的野丫头,而像一个娇俏可人的小家碧玉。

    更何况现在李荩忱年纪轻轻便封荡寇将军,谁能保证几年而或者十几年后,这个年轻人会不会一飞冲天,这李家会不会就此平地崛起?到时候称呼李怜儿为“大家闺秀”恐怕都不为错。

    而萧世廉的注意力显然也被李怜儿吸引住了,害的萧晴颇为不满意的又喊了他一嗓子,这才让萧世廉回过神来,讷讷应了两声。此时船上其余家眷也走了下来,之前怠慢了妹妹,现在萧世廉当然不敢怠慢自己的几个姨娘,急忙上前帮忙招呼。

    李荩忱笑着摸了摸李怜儿的小脑袋:“在建康府过得快乐么?”

    李怜儿哼了一声,当即给了李荩忱一个白眼:“天天记挂着阿兄,如何能过的快乐?不过现在看到阿兄了,当然就快乐了!”

    “你这丫头,想某也没见你飞来见某啊。”李荩忱一边径直让李平去把李怜儿的行囊拿过来,一边忍不住打趣。

    “我能飞么?!”李怜儿顿时气苦道,“阿兄倒是给我两个翅膀啊!”

    李荩忱哈哈大笑:“走吧走吧,你们这些家眷已经是最后了,没有别人要等了,咱们这就回家!”

    “阿兄不和萧公子他们住在一起么?”李怜儿微微错愕,李荩忱丝毫没有招呼旁边萧世廉的意思。

    李荩忱郑重说道:“某现在可也是大陈的荡寇将军了,在江陵城当然有自己的府邸,那就是咱们的家真正的家!”

    李怜儿顿时怔住了,片刻之后脸上浮现出难以掩饰的激动神情。

    家,这一个字念起来是那么的清脆好听,又是那么的温暖柔和,可是这个字代表着太多,太多

    他们兄妹二人自从吕梁山中那惨案之后,就已经没有了家,就像是大风之中的飘萍,居住在萧摩诃府邸上,就算是萧夫人以降都把他们兄妹当做自家人,但是无论是李荩忱还是李怜儿都清楚,那不过是寄人篱下而已。

    他们想要的,是一个真正的家。

    现在梦想成真了。

    李怜儿一把抓住李荩忱的袖子,微笑说道:“阿兄,我们回家!”

    李荩忱郑重点头,当先向前走去。

    而李荩忱不知道的是,就当他转身向码头外走去的时候,有一道目光正紧紧的注视着他。

    乐昌手中端着茶杯,却一口都没有喝,任由茶水在江风中逐渐冰冷,她的目光一直透过舷窗看着码头上的一道道身影,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殿下,码头上的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我们也该下船了。”一名婢女低声说道。

    乐昌低低“嗯”了一声,随手放下茶杯,而就在码头上,落在后面的李荩忱、萧世廉等人也已经离开。

    “万溪入江,潜流暗涌”乐昌喃喃说道,刹那间她也有些明白为什么父皇直接就同意了让自己来江陵,也体会到周确当时在走廊上碰到自己时候那种焦急的心情,“父皇,你终究还是牵挂着长兄啊”

    这江陵城风云聚会,在陈顼和周确的眼中,一个陈叔宝显然根本不足以应付的过来,所以乐昌这个不为人注意的女儿家,或许就能够在关键时候起到作用。

    “殿下,您说什么?”站在乐昌身边的婢女诧异的问道。

    乐昌微笑着摇了摇头:“走吧,我们下船。”

    而那婢女眼神一闪,应了一声。

    --

    大陈太建十年六月十九日,太子陈叔宝率规模庞大的使团抵达江陵码头,以慰问将士。

    而同日,北周武宁郡、义阳郡(今信阳)守军分别向南陈军队戍守的章山、漳川和随州等地发动进攻,被南陈守军迎头痛击,北周军队损兵折将,不得不再次收缩防线。

    而南陈军队趁机占领武宁郡东南方向、沔水对岸的空城石城郡(今钟祥),双方战线从而拉平,不复当初北周向南方和南陈形成犬牙交错之势。

    自此南到大江,北到章山、东到随州、西到漳川的传统意义上荆州中部土地,尽数落入南陈掌握之中,南陈在荆州的兵力、占有的土地都超过北周,占据彻底的优势。

    洛阳城,宫城。

    “臣弟参见陛下。”宇文宪快步走到床榻边,一边躬身行礼,一边恭敬说道。

    “来了”旁边的宦官帮忙掀开帷幕,露出宇文邕的身影,他的声音之虚弱,让宇文宪随之脸色一变,急忙抬起头来。

    躺在床上的宇文邕紧紧拥着被子,脸色苍白憔悴的出乎宇文宪预料,而相比于当初离开洛阳时候那个身强力壮的年轻帝王,此时宇文宪面前的北周皇帝,瘦削得不成样子,甚至原本乌黑的头发,在鬓角处也变得微微发白。

    这还是一个甚至没有到不惑之年的年轻帝王么?这还是那个不久之前还意气风发挥师北上的一代雄主么?

    宇文宪本来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他没有想到病魔竟然来的这么快、这么猛烈,甚至就连一步步带着北周走向辉煌的宇文邕,也终究不是病魔的对手。

    刹那间,悲伤、痛苦、悔恨宇文宪的心中五味杂陈,或许当初他答应宇文邕的请求,率军北上,陛下就没有必要因为放心不下杨坚等将领而不得不御驾亲征,又或许

    可惜人生在世,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做了,就没有后悔和重来的余地。看着床榻上微微眯着眼睛、似乎在挤出最后一丝力气和自己说话的兄长,宇文宪恨不得以身代之。

    自己的兄长十七岁登基,整顿内政、压服文武、南征北战,为了大周呕心沥血,终于完成了祖辈一统北方的夙愿,现在大周向北震慑突厥,向南对峙南陈,可以说是建国以来国力最昌盛的时候,然而难道就在这时候,自己的兄长终于还是支撑不住了么。

    “南面的消息,知道了?”宇文邕的声音很低,不过整个大殿之中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周围的宦官甚至都已经屏住了呼吸,所以宇文宪依旧听的很清楚。

第二百九十三章 北天崩

    迟疑片刻,宇文宪还是点了点头,江陵这一场大败的消息,显然杨坚和韦孝宽等人也没有向宇文邕隐瞒,战局糜烂已经到了无以挽回的地步,隐瞒也没有了意义。

    “陆腾就这么走了啊”宇文邕喃喃说道,“是朕当初执意登门邀请老将军南下的,结果没有想到却是把老将军咳咳!”

    宇文邕说着,便剧烈咳嗽起来,吓得宇文宪和不远处等候的太医们下意识的便要上前,不过宇文邕却伸手制止了他们,又咳嗽两声,自顾自的说道:

    “老七,朕,咳咳,朕尊重你的选择,但是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那岛夷岛夷还有和我们一战之力,甚至,咳咳,甚至还能威胁到襄阳、威胁到我大周的中原腹地,朕,朕就这么走了,不放心,也不甘心啊!”

    整个天下还没有一统,大周的旗帜还没有插在九州的每一个角落,如何能甘心?

    “陛下,您在说什么!”宇文宪顿时皱紧眉头,“什么走了的,这不可能!只要陛下”

    宇文邕伸出手,猛地攥住宇文宪的手腕,让宇文宪不得不停下来。用尽力气睁大眼睛,宇文邕看着自己的弟弟:

    “老七,朕的身体朕自己心中有数,不用你再多宽慰朕。这大病,咳咳,朕是撑不下来了。朕只希望,咳咳,只希望你不要推脱,帮朕帮朕看好门外那些人,看好这天下!”

    “陛下!”宇文宪眼眶已经红了,他知道这已经是宇文邕在给自己托付后事,眼睛中泪水忍不住在打转。

    宇文邕勉强挤出来一丝笑容:“老七,你也是咱们宇文氏顶天立地的好汉,别流马尿,咳咳,丢人!朕这是在以你兄长的身份,向你请求,答应朕,咳咳,好不好?”

    宇文宪攥紧宇文邕的手,郑重的点了点头:“兄长放心!臣弟纵粉身碎骨,也要庇护乾伯(作者按:北周太子宇文表字)的安全,庇护这属于我宇文氏的大周和天下!”

    微微颔首,宇文邕缓缓闭上眼睛:“让普六茹他们几个进来吧。”

    宇文宪迟疑片刻,冲着身后的宦官使了个眼色,宦官急忙出去将外面已经等候的急不可耐的文武官员们引进来。

    而当以普六茹为首的官员们走进来的时候,宇文邕脸微微发红,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坐起来,吓得宇文宪急忙上前搀扶。宇文邕一边喘息着,一边苦笑一声:“朕不想躺着像一个老人一样死啊。”

    “参见陛下。”普六茹当先躬身行礼,而身后的官员们也都跟着行礼,汉族的官员都行汉家大礼,而鲜卑族的官员更是直接单膝跪地。他们已经意识到眼前的宇文邕是什么情况。

    宇文邕收起来脸上自嘲的笑容,看着恭恭敬敬的官员们,他们一路忠心耿耿跟着自己而来,风尘满面、疲惫不堪,只是不知道这么多人中,又有多少在自己撒手人寰之后,终究会掩饰不住丑恶的嘴脸?

    “你们和齐王一起辅佐太子,一统天下!”宇文邕的声音在颤抖,手和身体也在颤抖,仿佛这是他能说出的最后的话。

    而这几个字重重的落在地上,掷地有声。

    整个侧殿内,一片死寂。

    “臣,遵旨!”普六茹第一个朗声说道。

    “臣,遵旨!”后面郑译等文武官员齐声说道。

    而在这此起彼伏的声音之中,宇文邕勉强重新露出来一丝笑容,缓缓靠在宇文宪的肩头上,再也不动。

    普六茹察觉到什么,下意识的抬起头来,而他正前方的那一双眼睛,已经闭上了,再也没有让他心惊胆战、浑身不自在的目光射出来。

    心中轻轻松了一口气,普六茹不知道此时自己应当是哭还是笑。应该感叹又少了一个难对付的对手,还是开心自己莫名其妙有了更好的机会。

    宇文邕走了,只要能够把控好自己的那个好女婿宇文,一个对自己兄长愚忠的宇文宪,又算得了什么?北面有趁火打劫的突厥人,南方有虎视眈眈的岛夷,这北周的天下,没有了宇文邕这样的擎天之柱,有又谁能够来支撑?

    除了自己,还有谁有这样的手腕和胸怀?

    那个只知道花天酒地、吃喝玩乐的女婿?

    普六茹啊普六茹,这真是拗口又难听的名字,总有一天,自己要让这里所有卑劣的鲜卑人只知道自己的汉人名字,让自己的汉人名字,永远的闪耀在青史上。

    杨坚,柔若杨柳,坚若磐石。

    “陛下?”宇文宪已经无暇顾及其余,试着轻轻晃了一下宇文邕,紧接着颤抖着伸出手探了探宇文邕的鼻息,旋即脸色大变,泪水情不自禁顺着脸颊流淌下来,“陛下!”

    “陛下”一时间,整个侧殿中,哀嚎声震天。

    而很快这哀嚎声就传到宫殿外面,森然伫立的北周士卒茫然的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排排缓缓的低下头,向着宫殿的方向。

    “陛下”一声声哭喊伴随着呼啸的风,直冲霄汉!

    北周宣政元年,南陈太建十年,六月廿一日,北周皇帝宇文邕在撤兵返回长安途中病重,不得已驻跸洛阳,同日因病驾崩。

    其时,北周齐王宇文宪、柱国普六茹氏杨坚,联袂署名奏章飞报长安,留守长安的太子宇文向东方哭拜三下之后,以新君的身份下令全国大丧。

    远在建康府的陈顼,一天之内就接到了从北方八百里加急传回来的消息。皇帝驾崩,显然北周也没有打算隐瞒什么,所以南陈的探马在得知这一晴天霹雳一般消息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将其送回了建康府。

    “宇文邕死了。”陈顼缓缓的放下奏章,恍若梦呓一般喃喃说道。

    窗外的阳光甚是明媚,庭院中的树木无力耷着枝条,阵阵蝉鸣之声宣示着夏天的活力和生机。

    而就是在这温暖的风和阳光中,陈顼却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无力感。

    这个曾经给自己带来无数麻烦、让自己一次又一次焦头烂额的对手,就这么走了,在这一刻,陈顼竟然有一种莫名的空虚感。

    不知道自己的下一个对手又是谁,又在哪里?

    而自己可还有那么多的精力,来对付他们?

    要知道自己也老了啊。

    陈顼静静想着,看着自己伸出的手,上面已经有了褶皱。

第二百九十四章 改变

    “宇文邕死了”李荩忱是在吃饭的时候得到这个消息的,看着这从北方送来的急报,他手中的筷子都险些掉了出去,吓得坐在一旁的李怜儿和萧湘一齐抬起头来看他。

    “宇文邕,周国的皇帝宇文邕?”萧湘也回过神来,顾不得和李怜儿说笑,惊讶的问道。而李怜儿脸色也是变了变。

    值得李荩忱如此惊讶的,也就只有这一个宇文邕了。而她们虽然是女儿家,却也明白“宇文邕”这三个字代表着什么,这代表着南北朝三百年割据以来最年轻有为的雄主,这代表北周的擎天之柱和精神所在,这代表胜利和辉煌。

    而现在,这个人死了。

    宇文邕会在这一年死去,这李荩忱是知道了的,但是他的历史知识还没有丰富到知道宇文邕什么时候死的地步。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李荩忱向萧摩诃甚至间接向陈顼夸下进攻江陵的海口,却没有规划下一步进攻方略的原因。

    一来是因为当时江陵都不在南陈手中,拿不下江陵,向哪个方向进攻都没有用;二来也是李荩忱不敢确保自己的记忆是不是有问题,甚至这个已经被自己改变了的时空和原来有没有区别,所以他不能保证江陵之战后,还活着的宇文邕会不会掉过头来向南陈大举进攻,到时候南陈更需要考虑的是防御而不是进攻。

    而现在,宇文邕正如他所记忆那样驾崩,整个天下大局也必将随之而受到深刻的影响和改变。

    当然李荩忱并不知道,实际上围绕宇文邕的生与死,整个时空已经有了错位。

    在另一个时空中,宇文邕是六月初一回归长安,最终病逝。而在这个因为李荩忱的存在而已经被改变了太多细枝末节的时空中。

    因为南陈的主力大军在吕梁之战后得以保存,所以北周不得不耽误更多的时间来抽调关中等地的驻军南下来和南陈抗衡,这中间就持续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所以相比于历史上的出征北上,宇文邕也耽误了半个多月的时间。

    因此整个时间线都被向后推迟了半个多月,而宇文邕也因为受到江陵失守、陆腾身死消息和疾病的双重打击,所以还没有坚持到长安就已经撒手人寰。

    更重要的是,已经处于半隐退状态的齐王宇文宪,得以在宇文邕临死之前见到自己的兄长,这也使得这个在军中威望很高的齐王殿下再一次被卷入到北周朝廷的漩涡之中。

    这旋涡既然已经踏进去,再想要脱身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毕竟北周的未来君主宇文,可不是宇文邕。

    当然了,此时此刻的李荩忱根本不知道这些细节,自然也就想不到太多,如果知道了,恐怕他少不了要乐开花。

    “是啊,周国的皇帝,宇文邕。”李荩忱喃喃重复了一遍,也算是回答了萧湘的疑问,不过他旋即伸手重新拿起筷子,笑着说道,“他死了倒也是个好事,来,咱们吃饭,这江鱼做的可是着实不错,妹妹,湘儿,你们都尝尝!”

    李怜儿和萧湘错愕的对视一眼,死的可是宇文邕啊,为什么李荩忱竟然如此就恢复了平静?

    不过萧湘并没有再多想,虽然和李荩忱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对于这个年轻却坚毅的男人,她有一种难以名状的信任,既然连他都不在乎,那自己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而李怜儿看了一眼自家兄长,一个月没见,阿兄似乎变得更加成熟和稳重了。

    李荩忱不着急,不代表别人也可以优哉游哉。

    “世忠,李世忠!”即使是萧世廉在前门,他的大嗓门都能够在后院听见。李家的家门对于萧世廉和裴子烈这样的挚友当然是敞开的,门口的亲卫并不会横加阻拦。

    “萧将军!”一名亲卫一脸无奈的跟着萧世廉走进来,他虽然不好直接阻拦萧世廉,但是当然也不能让萧世廉就这样在院子中漫无目的的乱走,毕竟现在院子里是有女眷的,“萧将军,我家将军应该在书房中!”

    而萧世廉刚刚越过前院和后院之间的月洞,便讪讪的顿住脚步。

    就在前面不远处的水榭,李怜儿柳眉倒竖,看着这个冒冒失失闯进来的家伙,而萧湘原本应该是在喂鱼,此时也停下手中的动作,诧异的打量着萧世廉。

    “萧大哥,要是让萧夫人知道你这样一头就往我家后院冲,恐怕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子呢!”李怜儿笑嘻嘻的对着萧世廉大声喊道。

    而萧世廉哼了一声,却还真的不敢向前了。李怜儿可是甚得自家娘亲的喜爱,要是让她写信告自己一状,那以后回家恐怕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好男不跟女斗,李怜儿你等着,以后咱们再算账。

    看着萧世廉竟然真的气馁了,几名婢女和亲卫着实松了一口气,而萧湘也随之无奈的一笑,不过却也隐约明白什么,笑着看了萧世廉一眼,又转而看向李怜儿,目光之中询问和调侃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李怜儿之前还没觉得有什么,但是现在被萧湘似笑非笑的眼神一看,顿时俏脸通红,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萧湘不由得摇了摇头,这几天她和李怜儿相当谈得来都是年纪轻轻就经历过世间磨难的人,自然有很多可以诉说和分享的,而对于自己这位小姑子的性子,萧湘也算是有所了解,李怜儿表面上大大咧咧的,颇招人喜欢,但是内心里还是个害羞的小姑娘。

    而此时李荩忱已经从书房之中走出来,看萧世廉就站在门外、神色尴尬,自家妹妹更是背过身看也看这边,顿时觉得奇怪,好奇的向着萧湘递了一个眼色,而萧湘却是微微咬着唇免得自己笑出来,冲着门外一指。

    李荩忱顿时明白过来,心中顿时觉得好笑,不过李怜儿和萧世廉之间怎么样,是他们两个你情我愿的事情,李荩忱倒是并不打算插手,一切听其自然便是。毕竟无论是萧摩诃的公子,还是他这个荡寇将军的妹妹,可都不愁嫁。

    “伯清,远远的就听见你的大嗓门了,什么事火急火燎的,难道北面的蛮夷杀到江陵城下了?某怎么不知道?”李荩忱一边将手中还拿着的一本《孙子兵法》递给身边的李平,一边打趣着说道。

第二百九十五章 镇定

    萧世廉看到李荩忱出来,顿时也松了一口气,毕竟无论怎么说,之前的气氛都有些尴尬,这也让萧世廉暗暗下决心,自己和李怜儿之间的事,也得趁早有个了结了。

    自己也到了年纪,是应该找个时候把这丫头娶过来,然后好好的教育教育她,一振夫纲!

    当然这些现在还得放在一边,萧世廉一把抓住李荩忱的手腕:“李世忠,宇文邕死了你不会没有收到消息吧?竟然还有心情在这里读书,爹爹可正让某找你呢!”

    李荩忱眉毛一挑:“宇文邕死了某怎么可能不知道,可是他不是都已经病重很长时间了么,死了也是理所当然的啊,为什么你小子一副天崩地裂的神情?”

    看着李荩忱一副想当然的神情,萧世廉怔了一下,原本有些着急甚至可以说对李荩忱的无所事事而感到愤怒的神情逐渐消散。

    在裴子烈、萧世廉和李荩忱这现在大家公认的南陈新一代将领之中的三个佼佼者之中,李荩忱足智多谋,萧世廉骁勇好战,而裴子烈为人稳重沉着、经验丰富,可以弥补两人的弊端,所以在三人之中,最有心计和谋略的实际上还是李荩忱。

    此时看到李荩忱淡定模样,萧世廉也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

    只要没有让李荩忱放在心上的危险,那他萧世廉更不怕。

    对于萧世廉等人的反应,李荩忱当然也能理解,他作为一个穿越客,自然明白命运的造化弄人,但是萧世廉等人毕竟没有李荩忱这样的上帝视角,当然不会相信一场病就会真的要了甚至还没有到不惑之年的宇文邕的性命,所以有这样的惊讶神情也在情理之中。

    “话虽如此,不过既然是萧将军寻某,某自当过去。”李荩忱斟酌说道,他当然也不会天真的和萧世廉一样以为萧摩诃真的只是因为宇文邕的死而着急想要找自己,肯定还有更重要的事。

    比如南陈下一步的战略计划。

    现在宇文邕死了,北周国内就算是能平稳的交接政权,也必定会消耗一定的时间,这自然而然就给了南陈机会,显然除了李荩忱,萧摩诃也敏锐的嗅到了这一点儿机会。

    更何况众所周知,北周朝野可不是铁板一块,甚至比南陈朝廷上的局面还要纷繁复杂,之前宇文邕以弱冠之龄就展现出来强大的帝王心术和手腕,压服朝野、无人不从。

    可是宇文邕之后的太子宇文,到现在只能说表现的中规中矩,甚至还有好几次因为贪恋酒色的而被宇文邕训斥,并且此时北周朝野上,杨坚等新一辈文武正在崛起,而尉迟迥等对北周忠心耿耿的数朝老臣却已经开始凋零,因此此时宇文面临的形势可要比宇文邕严峻更多倍,

    而宇文面对的形势越艰难,就意味着南陈的机会越多。

    这些天李荩忱在考虑的问题也是这个,南陈终究没有继承当初南朝完全的版图,立国之初,荆州北部、川蜀甚至淮南都在北朝的掌握之中,相比于当初东晋时候的版图可是足足少了一多半,这也意味着南陈的国力更弱。

    再加上侯景之乱的破坏,虽然这些年南陈的君主,从陈武帝陈霸先到陈文帝陈再到现在的陈顼,都算得上明主,但是毕竟立国不过二十余年,中间又是大战不断,所以能够拿出来的力量只会越来越少,这也就意味着现在出现的每一个机会都将是弥足珍贵的。

    在历史上,南陈于吕梁之战中损兵折将,主力大军已经灰飞烟灭,所以即使是宇文邕身死,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甚至后来尉迟迥起兵,北周陷入内乱,南陈都已经无力做出更多反应。

    可是现在不同,南陈拿下了淮南,又收复了江陵,军中老将们还没有陨落在吕梁那一片山水之间,而年轻的将领们也正在逐渐得到磨砺而成长,相比于历史上的南陈,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现在的南陈,有抓住这个机会的能力!

    “世忠,那我们走么?”萧世廉试探着问道,不知道李荩忱为什么会突然走神。

    “走!”李荩忱郑重说道。

    不管宇文邕去世这机会如何转瞬即逝,自己都要将其抓住!

    李荩忱没有想到,不只是萧摩诃、鲁广达等将领在,甚至太子中庶子周确、右卫将军毛喜以及那两位看似是来打酱油的光禄卿顾野王和散骑常侍骆牙也都赫然在座。

    更重要的是,在议事堂上原本应该属于萧摩诃的位置,竟然坐着那位在东宫之中都不怎么喜欢露面讨论这种问题的陈叔宝。只不过此时的陈叔宝看上去精神萎靡,连连打着哈欠,也不知道是因为没有休息好,还是这讨论实在是让他提不起来兴趣。

    “世忠你来了。”萧摩诃看到李荩忱的身影,脸上明显露出轻松神情,不等李荩忱见礼,便先微笑着说道。

    而李荩忱怔了一下,旋即看到周确和毛喜等人的脸微微涨红,顿时隐约猜测到什么,估计在自己之前,周确他们曾经和萧摩诃大吵了一通,而估计萧摩诃是处于下风,否则看到自己肯定不会有这样神色,毕竟在平时萧摩诃还是一个很注意上下级礼节的人,不会如此主动的和李荩忱打招呼。

    “李荩忱参见太子殿下、诸位大人。”李荩忱正色一拱手。

    “免礼免礼!”陈叔宝看到又有新人过来,顿时来了兴致,瞪大眼睛打量着李荩忱,显然李荩忱的名字他早就听说过,而且之前在码头上也曾经见过一面,现在细细看来,这李荩忱两个肩膀扛着一个脑袋,似乎和其余人没有什么不同,有什么好让沈公他们念念不忘的?

    而周确朗声说道:“世忠,北面的消息你听说了?”

    李荩忱郑重点头:“宇文邕死了,对于我们来说,确实少了一个强劲的对手,而这就意味着我们有一个可以趁着周国内部权力交接、应接不暇的机会,继续扩大江陵之战的战果。”

    周确顿时一颔首:“话虽如此,可是在世忠你看来,咱们又应该向什么方向进攻?”

    李荩忱顿时明白过来,之前周确和萧摩诃等人肯定是因为此事而有所争吵。

第二百九十六章 争执

    也难怪萧摩诃和周确等人都是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他们说到底都是东宫的官员,肯定不会因为别的事而争吵,恐怕也就只有接下来的战略方向能够让他们有争执。

    到底现在南陈的大军主力都掌握在东宫的手中,所以与其说这是南陈的战略方向,倒不如说是东宫接下来的战略方向。

    对于东宫来说,现在已经不再是那个当初被扬州刺史那边百般算计却又无计可施的东宫了,随着萧摩诃、沈君高等人的陆续掌权,东宫的势力正在飞快地膨胀,而这也意味着东宫的接下来计划将会更加的重要,也更需要慎重。

    站得越高,摔得越惨,这个道理大家都清楚。

    而萧摩诃径直向前一步,沉声说道:“某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襄阳虽然城高池深,但是从江陵直通中原的大道被襄阳扼住,所以我们想要从荆襄北上,就必须要拿下襄阳!”

    “襄阳有尉迟迥,有两万多蛮夷士卒,还有沔水北面各州郡的支持,如果一味强攻肯定在短期内拿不下来,甚至有可能把我们的军队拖入这旋涡之中,再也难以脱身!”右卫将军毛喜当即毫不示弱的说道,“到时候非但襄阳拿不下来,还有可能导致我们损兵折将,甚至连江陵都守不住!”

    而周确也点了点头:“现在以我大陈的国力,根本没有办法打一场长期而注定艰难的攻坚战,所以与其强攻襄阳,倒不如直接从随州、光州一线直接向北包抄王轨的后路,然后兵压中原。”

    “周大人此言差矣!”鲁广达当即站出来说道,“那尉迟迥难道就这么可怕?名将也是人,之前的陆腾不也是号称‘四朝老臣’,最后不还是战死在这江陵!”

    毛喜登时皱眉说道,刚想要开口,却被一直沉默的李荩忱打断。

    萧摩诃这边和周确那边为什么吵起来,李荩忱已经看得清楚。归根结底还是纠结在襄阳上。

    襄阳是从中原南下荆州的必由之路,扼守要冲,古往今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因此很显然以萧摩诃为首的军方想要拿下襄阳,一举占领这荆州最后的要冲,从而进可以北伐、退可以坚守,有更多回旋的余地。

    而周确等人的想法显然就更加理想化,从随州、光州一线进攻,虽然明显兜了一个圈子,但是却可以绕开襄阳,而且这个时代水、沔水水流充沛,完全可以发挥南陈舟师的优势,到时候无论是和淮南守军一起夹攻王轨的淮北周军,还是直接进取中原,都是不错的选择。

    虽然在这个时代之前,还没有人曾经这样做过,但是李荩忱清楚,华夏历史上下五千年,名将辈出,在七百年后忽必烈就曾经率领大军走这一条路南下,绕过襄阳要冲,直扑鄂州,险些将成“常山之蛇”态势防守的南宋拦腰斩断。

    所以李荩忱也没有办法说这条路没有办法走。不过如果这样进兵的话,道路漫长、孤军前进等等问题都将出现,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这也是为什么萧摩诃等人坚决不同意。

    这等于是拿着南陈主力大军的存亡做赌注,没有掌过兵的周确可以提出这样的建议,但是萧摩诃等人却不得不为大军行进过程中面临的种种问题而考虑。

    对于萧摩诃和周确之间不同的决断,李荩忱没有办法评说孰对孰错,毕竟双方都有各自立得住脚跟的道理,更重要的是战场事态瞬息万变,往往谁能取得成功也不仅仅取决于己方的谋略,孩子啊与对方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李荩忱的目光落在舆图上,沉声说道:“属下有一言,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周确和萧摩诃等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李荩忱身上,如果说在江陵之战前,或许李荩忱的话只能当做一个建议,甚至对于他们来说完全可以当做耳旁风,毕竟李荩忱终归只是一个山中走出来的毛头小子,他爹爹是李成并不能给他带来这些文武大臣们的信任。

    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江陵一战中,无论是生擒萧岿还是死守章山,李荩忱都展现出来超高的战场情势判断水平,甚至可以说江陵之战能够如此顺畅的落下帷幕,和李荩忱有很大的关系。

    现在他的话不但得束起耳朵听,而且还得细细斟酌推敲。

    “世忠但说无妨。”萧摩诃微笑着说道,而周确也同样期待着看向李荩忱。

    虽然和李荩忱接触的时间、次数都不长,但是周确也从沈君高那里了解到不少关于李荩忱的事,知道这个年轻人绝对不会因为和萧摩诃更为熟稔就偏向于萧摩诃。

    沈君高虽然之前从来没有参与过朝堂政事,但是为人一向心高气傲,能够得到他的赞赏,说明此人确实有非同寻常之处。

    李荩忱当即环顾一周,朗声说道:“属下窃以为周公和萧将军既然在向北进攻何处上争执不下,那我们何不换一个进攻方向?”

    “什么?”周确顿时诧异的看过来,而萧摩诃更是皱了皱眉。

    这句话似曾相识啊。

    当初在淮南决断南陈下一步进兵方向的时候,李荩忱可就说过这句话,最后使得萧摩诃下定决心进攻江陵,方才有了现在的江陵大捷。而此时东南方向和荆楚方向都在南陈掌握之中,无非就是从淮南进攻和从江陵进攻,哪里还有其余的进攻方向?

    李荩忱也感受到萧摩诃等人诧异的目光,在心中不由得暗暗叹息一声,他还记得后人评价萧摩诃,说其为统兵之将,而难为统兵之帅。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是中间的差距可就大了,一个的目光尚且停留在战术和局部战略层面上,而另一个的目光则已经跃升到了全战线战略上。

    或许萧摩诃可以指挥打一场大战,但是他很难在战前和战后做出关于这一场大战以及下一场大战的战略性判断。

    当然李荩忱倒也不觉得这是萧摩诃无能的缘故,毕竟萧摩诃从十三岁就追随着陈霸先南征北战,但是这么多年来实际上一直都是作为将领的身份存在,最多率领一支偏师。

    这江陵之战还是他第一次作为大军统帅指挥战斗,在战略目光上和之前的南陈名将侯安都、吴明彻等人有差距倒也在情理之中。

第二百九十七章 常山之蛇

    毕竟人不是万能的,也不可能什么东西都无师自通。

    李荩忱能够敏锐的察觉到整个天下大势,归根结底还是在于他多出来千年的经验以及对于这一段历史的了解。而萧摩诃没有经验,又不能未卜先知,所以视野有局限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周确等人,没有身临战场,只是在后方理所当然的思考,自然更容易将问题变的理想化。

    在李荩忱看来,南陈现在除了垂垂老矣的吴明彻,真正能够算得上有战略层次目光的,也就只有陈顼这个南陈帝王了,不过显然让陈顼来这里指挥战斗是不现实的。

    感受着一道道询问、疑惑甚至怀疑的目光,李荩忱并没有退缩,反而微笑着上前几步,径直走到舆图旁边,伸手在中原方向上画了一个圆圈:

    “之前我们能够拿下江陵,是因为蛮夷将国内的大军尽数北调准备进攻突厥,现在随着宇文邕身死,这些大军必然会各回各处,其中有很大部分会回到襄阳,而且随着我们攻破江陵,蛮夷肯定也会加强从襄阳到中原一线的防备。”

    顿了一下,李荩忱的手指从舆图上的中原位置一直滑到了襄阳,沉声说道:“这就意味着我们无论是进攻襄阳,还是绕过襄阳进攻中原,都意味着我们将会面对蛮夷最猛烈的抵抗和反击,而属下窃以为我们现在根本没有这个实力,很有可能会和吕梁之战一样,顿兵城下,进退不得”

    萧摩诃和周确对视一眼,微微颔首,他们不得不承认李荩忱说的是事实,此时向襄阳发动进攻的话,真的和当初吕梁之战的战场变化如出一辙了。而就算是绕过襄阳,且不说襄阳这一颗钉子镶嵌在身后会带来多少麻烦,更重要的是谁能保证前方道路上没有另外一个难以跨越的“襄阳城”?

    “可是”右卫将军毛喜此时不由的皱眉说道,“如果我们不主动进攻的话,恐怕蛮夷就会发起反击,到时候我们肯定会更加被动。”

    现在毕竟北周军队还在北面,一时半刻不会出现在南方,所以南陈还有短暂的时间,而如果一直静静等到北周军队抵达,那南陈无疑在兵力上将会处于绝对的劣势,战局将会变得更加艰难。

    李荩忱微微一笑:“我们不向北进攻,可不代表着不进攻。”

    一边说着,他一边伸手向另外一个方向敲了一下:“比如这里。”

    “信州(今西陵峡峡口东)?”毛喜脱口而出。

    李荩忱郑重颔首:“蛮夷北上,大军兵分五路,其中西面几路军队的兵力都是从川蜀调遣过来的,这就意味着相比于江陵,蛮夷在川蜀的守军数量更少、实力更单薄!”

    “川蜀?”萧摩诃微微眯眼,他知道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雄关漫道、天府之国,更意味着大江的上游!

    古往今来,水师决战,占据上游者优势更大,有的时候顺流而下甚至能够有决定性的优势,对于大江沿岸的王朝来说,上游更是至关重要。

    之前华皎叛乱,南陈不惜举国之力进攻,就是因为华皎占据的巴陵到湘州一带一旦和西梁的江陵连接到一起,南陈无疑就被拦腰斩断,而且丢掉了大江中游,悬挂北周旗帜的船只随时都可以顺流而下直接冲到建康府。

    不过大江之上,江流湍急,对于船只有很高的要求,并不是所有船只都能够轻松自如的来往于上下江,尤其是以现在北周的造船技术,就算是控制了川蜀,照样没有办法造出来堪用的船只顺流而下,所以在大多数南陈官员的思维之中,川蜀就像是一个牢笼,北周的拳头再强硬,也终究打不破这个牢笼,所以不足道哉。

    而历史上北周确实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并没有重视川蜀这个对南陈可以成“高屋建瓴”态势之地,主要方向还是放在江陵甚至淮南上,毕竟无论是路途的远近还是水师造船技术的差距,都足以让北周放弃从川蜀进攻的想法。

    一直到之后隋朝建立,杨素奉命进入川蜀,局势才有所改变。杨素征召兵勇、调集工匠,建造能够克制黄龙巨舰的五牙大舰,方才将川蜀的优势彻底发挥出来,只不过当时南陈在中游的战线都已经全线崩溃,所以杨素在上游的准备就显得多余。

    而在此时,川渝对于南陈,远没有那么多威胁,甚至川蜀多年来由于地处偏远,游离于南北朝主要战场和商贸渠道之外,所以并没有那么富裕,甚至很多地方重新变成半开化地带,对于北周来说,虽然算不得累赘,但是也并没有从川蜀获得太多的好处。

    这一块地方,就像是被整个时代遗弃了一样。

    李荩忱迎着萧摩诃等人的目光,郑重说道:“我们抽调一支精锐和水师,镇守信州,并且择机溯江而上,突破蛮夷在巴东一带设下的封锁,直接冲入巴蜀腹地!至少现在有黄龙大舰可以作为依仗,只要能够过了三峡险要之处,整个大江、内江沿线,都将在我水师凭护和震慑之下!”

    “可是这巴蜀就算是拿下来了,又有何用?”周确皱眉打断了李荩忱,“现在我们兵力不足,若是再分兵的话就意味着江陵这边将会承受更大的威胁,到时候江陵守不住怎么办?就算是拿下了巴蜀,也抵不过一个江陵。”

    李荩忱瞥了周确一眼,淡淡说道:

    “周公此言差矣,巴蜀绝非一无是处,周公且看,现在我大陈占据江南、淮南和荆州,但是这些地方多地处平原,易攻难守,而一旦我们又占据巴蜀,那么战线就会从现在这个位置整体向西北延伸,变成秦岭到淮水一线,而届时我大陈之版图将如‘常山之蛇’,进可攻退可守,盘则有退之余地、互为犄角,伸则可寻敌薄弱、一击致命。只要能够守住巴蜀北侧、襄阳南侧和淮口等少数南下的通路,蛮夷就对我们束手无策!”

    在李荩忱比划之下,原本犬牙交错、看不清楚的局势变得清晰,而整个大陈就像是长蛇,时而盘旋、时而伸长,仿佛在这舆图上活了一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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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倾南北介绍:
离乱之世,人如尘埃,随风不随己。无意穿越为白袍军老卒后裔的奇葩小白领,当务之急不是如何雄心壮志、一统天下,而是如何在这个时代保全性命。这时代有杨坚、李渊、尉迟迥,枭雄无数;这时代有萧氏、陈宣华、张丽华,美人如玉;这时代有淮上、建康城、洛阳府,长槊穿云;当然也有陈后主、宇文赟,荒唐君主······当身后白袍铁骑滚滚跟上的时候,李荩忱霍然回首。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老书《倾宋》三百万字即将完本,可以先品鉴哦权倾南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权倾南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权倾南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