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圆阵
听了卢小闲这番话,柴六和陈玄礼脸上一红。虽然他们从军经验比卢小闲丰富,但考虑问题的确不如卢小闲全面。
卢小闲都不耻下问了,陈玄礼自然不能藏私,他苦着脸说:“骑兵的机动力和攻击力都是步兵无法抵挡的,步兵遇到骑兵几乎没有胜算,尤其是在野外,骑兵的优势更加明显。”
“这么说,我们要是遇上吐蕃骑兵,只有死路一条了?”听了陈玄礼的话,卢小闲额头上的汗都冒出来了。
“那倒未必!”陈玄礼思忖片刻道,“只要应对方法得当,虽然取胜很难,但自保还是可以做的。”
“我就压根没想到要取胜,能自保就行!”卢小闲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催促道,“你说说如何应对!”
“要对付骑兵,必须布下合适的阵法才行!”
“布阵法?”卢小闲的脑子里闪现出后世影视剧里的八卦阵,难道对付骑兵要摆八卦阵?
陈玄礼接着说:“押运辎重的大车较多,最适合用圆阵!”
哦!是圆阵,不是八卦阵!等等,什么是圆阵?
卢小闲觉得脑子里一抽一抽的,他有些后悔,来的时候为何没有让薛怀礼帮自己抄录一些关于兵法方面的书,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呀!
见卢小闲一脸的茫然,陈玄礼耐心解释道:“兵书八阵中,方阵、圆阵、牡阵 、牝阵、冲阵、轮阵、浮沮阵和雁行阵,这些阵法各有长短。圆阵就是将枪兵围成一个圈,枪口向外,防止骑兵冲阵,弓箭手在枪兵之后射杀敌人!当年,汉将军李广率四千骑兵与匈奴的四万骑兵交战,就是使圆阵抵抗了两天,最后支持到救兵到来!”
卢小闲大概听明白了,赶忙点头道:“嗯!不错不错,看来我们得抓紧时间训练这圆阵的布法了!陈校尉,这个布阵就要倚重你了!”
郭振在一旁摇头道:“这办法倒是不错,可惜却用不上!”
卢小闲一听这话,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他焦急的问:“郭大人,为何用不上?”
“吐蕃骑兵向来以速度见长,他们既然是袭击,怎么可能给你时间让你布阵呢?”
卢小闲一听便傻眼了,郭振说的没错,吐蕃人难道会等你布好了阵再来进攻?
他把目光看向陈玄礼,陈玄礼苦笑,显然他起到了这个纰漏,没什么好办法解决。
卢小闲沉思片刻,向陈玄礼问道:“你估计这圆阵最快要多长时间能布好?”
“最少也得半个时辰!”陈玄礼回答道。
“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卢小闲嘴里念叨着,脑袋也没闲着,眉头都拧成了疙瘩。
过了好半晌,卢小闲对陈玄礼说:“陈校尉,你只管给大家训练布阵,这半个时辰我来想办法!”
陈玄礼奇怪的看着卢小闲:“卢公子,你有什么办法?”
“我想的是笨办法!”卢小闲苦笑道:“车队行进时派出斥候,发现吐蕃骑兵后迅速示警!车队分出二百人去阻挡吐蕃骑兵,为布阵争取半个时辰的时间!”
陈玄礼惊呼道:“壁虎断尾?”
卢小闲点点头。
郭振提醒道:“这二百人去了可就回不来了!”
卢小闲反问:“那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郭振不说话了。
“好了,就这么定了,陈校尉,你抓紧时间去训练布阵……”
“等等!”郭振打断了卢小闲的话,“这圆阵我也略有耳闻,枪兵必须要力大无比,否则根本抵御不了高速冲过来的战马。”
说到这里,郭振脸上显出无奈的表情:“广武县征召的这些团结兵,恐怕胜任不了枪兵的角色!还有,弓箭手要不停发箭射杀敌人,这个他们也做不到!”
卢小闲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二百条人命换来了半个时辰,若布的圆阵发挥不了作用,这二百人岂不是白死了?
卢小闲不停的薅着自己的头发,他要尽快想出办法来,不然真要碰上吐蕃人,那可就是一边倒的屠杀,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想了好一会,卢小闲向陈玄礼问道:“吐蕃骑兵的优势就是速度快,有没有办法让骑兵的速度降下来呢?”
一直没有说话的柴六在一旁道:“卢公子,我有法子,不知可行不可行?”
卢小闲眼睛一亮,冲柴六道:“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我们以前对付骑兵用过铁蒺藜,这东本虽然不起眼,但却很管用,它有四根铁刺,只要往地上一扔,总有一个刺头会朝上。只要马匹踩中铁蒺藜就会引起混乱,速度自然也就降了下来。另外,还可以挖一些陷马坑,只需圆三寸深半尺就行,只要马蹄踩进坑内,马腿肯定会被折断。”
听了柴六的话,卢小闲差点没抱着他的脸亲一口,简直太有才了,这么经济实用的办法都能想出来,真不愧是战场上的老兵了。
“好好好!柴老伯,你这法子好,我这就去让铁匠铺去打铁蒺藜!”卢小闲喜形于色。
陈玄礼从柴六的话中也受到了启发,他拍着脑袋说:“至于枪兵我也想到了一个办法,可以用拒马来替代!卫公兵法曰,拒马枪以木径二尺,长短随事,十字凿孔,纵横安检,长一丈,锐其端,可以塞要路,人马不得奔驰。”
这个卢小闲知道,就是把多支长枪插在原木上,用以阻挡敌骑兵冲锋的一种障碍物。如此以来,枪兵的问题也迎刃而解了,现在只剩下弓箭手杀敌一个问题了。
“若是我们这些人再年轻个十几二十岁,拈弓射箭根本就不算什么,现在年纪大了力气不济,射箭恐怕是没准头了!”柴六有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头,他昂着头说,“不过,我们广武老兵都善投掷长枪,我原先可以将长枪投掷到五十步外,落地时还足以穿透两层的牛皮盾牌。现在虽然差些,但在三十步的距离上,射杀骑兵还是没问题的!”
“对了!”郭振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插言道,“我们押运的辎重当中,有不少弩,团结兵射箭不行,用弩应该没有问题!”
听了郭振的话,陈玄礼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神色。
第二百零九章 旋风旅
陈玄礼的不屑是有根源的,大唐将领往往把获胜的希望寄托于短兵决战,这种观念根深蒂固,对以远射武器来克制骑兵奔突的打法似乎并不抱太大的希望。
以实战效果来说,弓与弩都有各自的优劣特点。但一个拥有大量会射箭人口的国家,弩往往是不容易推广或流行的。但凡擅长大规模使用弓箭的军队,都不会很重视弩的使用。
大唐就是其中的一个典型,彪悍的民风使得军队兵源比较优秀善战,入伍的士兵往往在参军前就会射箭,甚至是自备弓箭去军队里报到。
尽管军队中也有使用弩的士兵,但大部分士兵都是使用弓箭作为远射武器的,弩只是一种普通兵器,在军队中的地位不高,弓箭才是铁杆主力。
卢小闲来自于后世,对弩的认知当然和陈玄礼不尽相同。他觉得郭振的这个提议非常不错,弩对这些老兵来说是取适合的远射武器了。唯一需要解决的就是弩装填慢,难以连续发射的问题。对这一点,卢小闲心中大概也有了主意。
“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在卢小闲集思广益之下,一个初步的训练方案形成了。
众人都没有异议,毕竟这是为了保命,接下来就是按部就班的进行训练了。
这世上很多事情就是奇怪,卢小闲急着想去洮州的时候,偏偏走不了。可团结兵仅仅只训练了三天,还需要进一步磨合的时候,他们却不得不开拔赶往洮州了,因为王孝杰派来护送的军队已经到了广武县。
“王公子,怎么是你?”卢小闲吃惊的望着王海宾。
“我不是什么王公子了,我现在是‘旋风旅’麾下的旅帅!”说这话的时候,王海宾一脸的自豪。
“旋风旅?”陈玄礼吃了一惊。
陈玄礼久居军中,旋风旅的大名如雷贯耳。
当年,国师薛怀义,从大唐军中抽调精英,亲自训练组建了旋风旅,在征讨突厥时作为他的亲兵卫队。他们是大唐军中最优秀的斥候,同时也是最彪悍的骑兵。虽然只有三百人,但在屡次征战中却立下了汗马功劳。
在大唐军中,如果说羽林军是一种荣誉和身份的象征,那么旋风旅就是军功和实力的体现。就算陈玄礼自视再高,听了旋风旅的名号,也是肃然起敬。
王海宾指着与他同来的两名将领,“卢公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旋风旅校尉赵朗!”
陈玄礼本以为赫赫有名的旋风旅主帅是个五大三粗的猛将,谁知却是一个很儒雅的中年人,如果不是身着戎装,还以为他是个读书人呢!
赵朗向卢小闲敬了个军礼,不卑不亢道:“末将见过卢公子!”
从见到赵朗的第一眼,卢小闲就感觉到他是个沉稳之人,对他颇有好感。
他赶忙向赵朗回礼:“有劳赵将军了!”
王海宾又向卢小闲介绍另外一人:“这位是旋风旅的副尉丛晨!”
丛晨与赵朗不同,一看就是个标准的军人。
他的嗓门很大:“见过卢公子!”
卢小闲同样回了礼。
赵朗直截了当对卢小闲道:“卢公子,王大总管命令,旋风旅到广武后,迅速保护卢公子赶到洮州!”
“保护我?”卢小闲不由一愣,“你们不是来保护辎重队的吗?”
丛晨在一旁道:“这些日子运往洮州的辎重多了去了,若都派军队保护,那还不乱套了?我们是奉大总管的命令,专程保护卢公子的!”
听了丛晨的话,郭振和陈玄礼倒没有太大的反应,连陛下都派了羽林军保护卢小闲的安全,王孝杰派人来也算不得什么。
可是,柴六再看向卢小闲的眼神就不一样了。他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位卢公子是什么人,竟然会让大军统帅专门派出亲兵卫队来保护。
卢小闲摇摇头:“如果你们来是帮助押送辎重的,我欢迎!如果仅仅是来保护我的,对不起,恕我不能从命!你们回去告诉王大总管,他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要和辎重队一起赶往洮州!”
“这怎么能行呢?”丛晨一听便急了,“王大总管给我们下了死命令,必须要保护卢公子尽快赶到洮州,我们怎么能违抗军令呢?”
“你们有你们的军令,我也有我的军纪!”卢小闲毫不示弱道,“我现在是的身份是团结兵,我的任务就是和文武的其他团结兵将辎重押运到洮州城!”
“你……”丛晨没想到遇到卢小闲竟然如此不可理喻,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
赵朗在一旁说话了:“如今大敌当前,卢公子万万莫要意气用事!王大总管既然这样安排了,肯定有他的道理。我等只是奉命行事,望卢公子莫为难我们!”
卢小闲对赵朗就客气多了,他叹了口气:“我真不是故意要为难你们,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必须要和辎重队一起赶往洮州,望赵将军见谅!”
“不得已的苦衷?”赵朗皱皱眉,“卢公子可否明示?”
卢小闲不答反问道:“赵将军,你在战场上若遇到了强敌,会不会扔下你的兄弟们独自逃命?”
“你这是什么话?”丛晨一听差点没蹦起来,“大哥对待兄弟们没得话说,他宁肯丢了自己的性命,也不会扔下兄弟,他至少救过我两次命呢!”
卢小闲冲赵朗微微一笑:“我所说的不得已的原因就是这个!”
说到这里,卢小闲指了指柴六:“他们为大唐征战了一辈子,现在老了还应征做团结兵为前线运送物资!我答应过他们,要把他们安全的从战场上带回来,让他们安享晚年!赵将军,你在战场上不愿意丢下兄弟,难道我就能丢下他们吗?”
听了卢小闲这番话,柴六的眼眶红了,他偷偷抹了把泪。
赵朗目光闪动,良久,他点点头:“卢公子,我答应了,你可以和辎重队一起去出发,我和兄弟们一路护送你们!”
“大哥!”丛晨一听便急了,想要劝阻赵朗。
赵朗摆摆手:“大总管命令我们保护卢公子的安全,并没有说卢公子不能和辎重队一起走,这事就这么定了,有什么问题我来负责!”
卢小闲郑重其事的向赵朗抱拳:“多谢赵将军!”
赵朗还礼道:“卢公子重情重谊,一诺千金,末将佩服!”
……
第二百一十章 雄鹰谷
旋风旅果然不一般,为了防止吐蕃人偷袭,他们在前后和两个侧翼都派出了斥候。
尤其是正前方,共派出了十二队斥候,每队五人。这五个人在侦查时要注意彼此相望,不能脱离各自视线。每队斥候之间相距一里,散布范围最大可达二十余里。
斥候都配备有响箭,以便遭遇突发事件时给后方报警。除此之外,他们还带着旗枪,枪长三米,枪头下置一面一尺多宽的小旗帜。发现敌人队伍,就左右急摇旗帜,后边的斥候看到后,即层层传递信息至赵朗处。
如果敌人距离还很远,不是突发遭遇这种情况,只需要慢慢点动旗帜。要是敌人大部队气势汹汹,那么就要画圆圈摇动旗帜。
但凡遇到山地险峻、骑兵上不去的地方,就由步兵拿着五方五色旗上山探查,所有山谷、密林之处都不能错过。
有了旋风旅的这些斥候,等于辎重车队有了眼睛和耳朵。
两百里路对骑兵来说,要不了两日便能赶到。但辎重车行进就慢的多了,三天时间走了还不到一半。
每天中间歇息和晚上宿营时,卢小闲总不忘记让团结兵们先训练布车阵。几天下来,这些团结兵布阵的速度明显比出发前快了许多。
丛晨在一旁看了,忍不住摇头:“运送辎重的团结兵,还用练习布阵,有这必要吗?”
赵朗却很欣赏卢小闲,他反驳道:“有备则无患,卢公子这么做是对的!”
……
雄鹰谷是一道不过两里长的峡谷,过了峡谷再走三十里就到洮州城了。
“玛本!玛本!”一个吐蕃哨骑滚鞍落马,三步并着两步奔到,筋疲力尽的战马喷着口沫被人拽到一边,“唐军的辎重队距雄鹰谷大约二十里!”
若按莽布支的想法,辎重队一出广武县,他就可以率骑兵发动突然袭击,一举将他们全歼,可仇恨水执意要在雄鹰谷设伏。
仇恨水的理由很简单,在一望无际的荒野中袭击对方,万一被卢小闲逃脱,如何向大论交待?
见仇恨水将自己的父亲搬出来,莽布支便不言语了。为了保险起见,只好勉强同意仇恨水的建议。
莽布支听罢满意地点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仇恨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只要他们进了雄鹰谷,注定只有死路一条了!”
莽布支带来的这一千骑兵,是从一万人当中精心挑选出来的,可谓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在历次战争中所向披靡,战功卓著,每名骑兵胯下坐骑皆为健硕无比的青海骢,号称来无影,去无踪,锋芒无敌。以这样彪悍的军队去袭击一支慢腾腾的辎重队简直就是浪费,莽布支已经?凯旋而归的那一刻了。
……
辎重队缓慢地行走在荒凉的旷野里,按照计划今天本应该穿过雄鹰谷后扎营住宿,明日一鼓作气在日落前赶到洮州城。
可计划没有变化快,这八百团结兵中有一半人超过了四十岁,为使这些辎重车翻越大山,他们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几乎累散了架。这几日下来,很多人已经吃不消了,速度自然是越来越慢。上午又有几辆大车的轱辘坏了,修好再出发时,三不折腾两不折腾便已到了下午时分。
又走了几个时辰,到了距雄鹰谷十里开外的地方,卢小闲见天色已晚,便下令众人宿营。
“卢公子传令,歇驼!扎营!”口令在团结兵中传了开来。
当然,卢小闲没有忘记在扎营之前让团结兵训练布阵,团结兵对此也习以为常了。
忙碌的团结兵个个蓬头垢面,人人都感脚软筋麻。卢小闲也狠狠伸了个懒腰,离洮州城越近,他们的安全越有保证。当然,离洮州城越近,他的心情也就越好!
扎营之后,赵朗像往常一样派出警戒的士兵,这是他多年形成的习惯。
不远处,广武团结兵们喧闹着拔开了酒囊的塞子,将面馍和狼肉架在了篝火上,烧刀子和食物的香味顿时悠悠然飘了开来。
丛晨耸了耸鼻子,咽了口唾沫,恨恨骂道:“军中居然还敢饮酒,就这么散漫的军纪,要放在咱旋风旅,足以砍掉他们的脑袋!”
丛晨酒量极大,赵朗知道他是肚里的酒虫被勾出来了,所以并没有搭腔。
丛晨说的没错,旋风旅军纪极严,执行任务的时候禁止饮酒,违者斩首。至于团结兵,不是本部人马,赵朗也懒的去管。
团结兵宿营后可以饮酒,是卢小闲同意的,酒也是卢小闲给准备的,不过他也很有分寸,只允许团结兵每人饮一口解乏。
赵朗可以理解卢小闲的做法,若不是每晚饮的一口酒,让这些人有个盼头,估计这群乌合之众早就走不动了。
说实话,接受王孝杰的命令时,赵朗心里也是很不情愿的。旋风旅是大唐军中精锐,作为行军大总管的亲兵卫队,他们的主要职责是保证大军统帅的安全,却被派出去保护一个年轻公子。
赵朗跟随王孝杰东征西讨这么多年,他知道王孝杰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能被王孝杰所看重的人,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果然,见到卢小闲之后,赵朗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在广武县,卢小闲的真心实意,让赵朗不得不同意他和辎重队一起前往洮州。
这一路上,赵朗也一直在暗中观察卢小闲。赵朗发现卢小闲在这八百团结兵当中威信很高,他们再苦再累也没有一个掉队的。每天训练布阵既枯燥又耗费体力,但团结兵们依然一丝不苟的按卢小闲的要求去做。单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卢小闲还是有带兵天赋的。
“大哥!给,喝一口吧!”丛晨将手中的羊皮水囊递向赵朗,酸酸的说,“喝不了酒,咱也不渴着!”
赵朗接过羊皮水囊喝了一口,脑子却没闲着。前面十里就是雄鹰谷了,从那里穿过一道不过两里的峡谷再走三十里就到洮州城了。越是这样越不能大意,明日一定要派出斥候,将雄鹰谷里外搜索的仔仔细细,确保万无一失了才能通过。
第二百一十一章 敌情
莽布支别提有多郁闷了,大唐的辎重队就在十里外宿了营,甚至可以看见星星点点的篝火,但他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这么干等着。肉就放在嘴边却只能看不能吃,这种感觉折磨的他快疯了。
“仇先生,他们就在距我们十里的地方宿了营,明早他们启程肯定会派出斥候,我们这一千多人很窬容易就会被他们发现!”
仇恨水也没想到,大唐的辎重队还没到雄鹰谷就宿了营,按他的计算今天他们应该穿越雄鹰谷的。
莽布支说的没错,休息了一夜对方体力精力都充沛了,明天出发前肯定会先派出斥候将谷内搜索一遍,这一千多人很难再藏住踪迹。
再说了,吐蕃骑兵虽然擅战,但他们也是人,也要吃喝拉撒,就这么熬一夜,人受得了马也受不了。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仇恨水苦笑着摇摇头,他看向莽布支:“玛本,那您是什么意思?”
“趁他们宿营防备松懈之际,我们冲杀过去,一举将他们歼灭!”莽布支知道仇恨水但心什么,为他宽心道,“仇先生,你放心,我会从两翼派出人马包抄辎重队的后路,保证他们一个也跑不掉!”
仇恨水思忖片刻,果断点点头:“玛本,干了!”
“好嘞!我这就去安排,半个时辰后出发!”莽布支见仇恨水终于同意了,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就要走。
“等等!”仇恨水叫住莽布支,“玛本,一定要隐藏行踪,悄悄潜行过去。在包围圈没有完成之前,一定不能发起攻击。若是误了大论的大事,你我可都交待不了!”
莽布支心中一懔,他点点头:“仇先生放心,我知道轻重!”
……
卢小闲半倚在马鞍上,手拂着膝上的横刀,出神地注视着篝火跃动的火苗。身上的披风斜搭在肩,不时吹过的夜风掀起了它的一角。
穿越以来,卢小闲除了在潘州平叛时上过阵,就再也没用过刀了。除了张猛之外,其他人都以为卢小闲只是个普通的富家公子。他们当然不知道,当年在望云山卢小闲也是苦练了八年,真要论起实力来,他并不比张猛差。
若遇到吐蕃骑兵,卢小闲自信凭着自己的身手,逃命还是没有问题的。可是,这八百团结兵怎么办?他绝不能丢下他们,只管自己去逃命。
卢小闲之所以要这么做,并不是他有多高尚,而是那些老兵真真切切感动了他。或许欧阳健说的没错,容易冲动是他最大的缺点了。
这一瞬间,卢小闲想起了吟风弄月姐妹俩,想起了冯曼,也想起了神秘不知底细的唐倩。
这是怎么回事,尽想的是女人?
卢小闲暗自啐了一口,自己也太没出息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一次洮州之行不管再艰险,无论如何也得设法保住性命。自己若有个三长两短,吟风姐妹俩还不得哭死。还有,自己答应过冯曼,一定会回去看她的,也不能食言。
篝火渐渐暗淡,嘣地一声脆响,一个火花炸了开来。
卢小闲突然觉得眼皮子跳个不止,今天怎么了?
他不自觉地揉揉眼,舒展了一下手臂,决定不再胡思乱想,起身准备去巡营。
这些日子以来,每天晚上宿营后,卢小闲都要去巡营。与其说他是负责任,倒不如说他是惜命。如今,他的这条命已经和这些团结兵的命紧紧的绑在一起了。
“卢公子,您太累了,好好休息吧,我去!”柴六提枪站了起来。
柴六果然没有吹嘘,做为一个老兵,他随军征战了近二十年,不仅经验丰富,而且老成稳健,很多事情不需要卢小闲多嘱咐什么,办事绝对令人放心。
皎洁的月光如水般倾泻大地,暗蓝色的夜空明星稀少,天空因而显得极为高旷。沁凉的夜风在睡卧一地的人群中游荡,穿行在雷鸣般的鼾声中。
旁边是八百团结兵惊天动地的鼾声,燃烧余烬的营火象瞌睡人沉重的眼皮,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和卢小闲一样还没有休息的还有赵朗,几名旋风旅的士兵从他身边经过,他们是去换那在警戒的战友回来休息的。团结兵可以放心的休息,但旋风旅却不行,这就是正规军和团结兵的区别。
吐蕃骑兵神出鬼没,没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从哪里冒出来,赵朗不敢有丝毫的松懈。旋风旅的荣誉是用无数兄弟的鲜血换来的,万一被吐蕃人袭击了,他可丢不起这个人。
正因为心中?着弦,所以赵朗比平日里还要警惕些,他把警戒的范围扩大到了两里开外。
突然,几个士兵奔跑而来。
赵朗翻身坐起。
奇怪!
这一拨士兵才刚去换人,这么快就回来了!
赵朗发现情况不对,飞脚踢醒了丛晨和王海宾。
“全体戒备!”
“披甲!备马!”
“灭掉所有明火!”
刚才还在酣睡的旋风旅士兵纷纷从梦中惊醒,各自寻找自己的装备和战马,营地里一片忙乱。
十几个人拉开裤带,刷刷地用小便浇灭火堆,咝咝着响的白烟带着腥臊之气四下弥散。
丛晨放下沾了唾沫的小指:“大哥!我们在下风!”
赵朗没有说话,轻微的扬扬下巴,丛晨会意,带着两个骑兵飞驰而去。
“赵将军,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卢小闲带着柴六急急赶了过来。
赵朗一脸的凝重:“卢公子,吐蕃军队就在附近,离我们不超过五里,依末将看来,他们就是冲着辎重来的!”
听到这个消息,卢小闲没有惊慌,反倒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不祥之兆到底是应验了,难怪他的眼皮一直跳个不停,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好在之前的一些准备工作没有白做。
“赵将军,他们有多少人?”卢小闲不慌不忙的问。
卢小闲出乎寻常的镇定,没有丝毫慌乱,这让赵朗觉得很意外。
不过,赵朗脸上的惊诧之色只是一闪而过,他回答道:“目前还不知道,卢公子,末将肩负着护送之责,当全力以赴,这里地形开阔不利防守,为万全起见,请卢公子下令辎重队全队退走两里地,择最高地以辎重车辆布成圆阵,坚守待援!”
第二百一十二章 埋伏圈
“赵将军,那你们呢?”卢小闲又问道。
赵朗还未答话,丛晨已飞驰而回,他冲着赵朗一拱手:“大哥,吐蕃骑兵约千人,分三队搜索而来,距我营地已不过四里。”
一千吐蕃精骑!
柴六听了脸色变得惨白,辎重队虽然有八百团结兵,可他们的战斗力与吐蕃骑兵比起来,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一千吐蕃精骑,会狂风卷残云般将整个辎重队化为齑粉!
“卢公子,请速动身,王海宾旅帅和他的一百人会护送你们到两里外,在那里根据地势迅速布好车阵。”赵朗语气焦急道,“末将率旋风旅两百骑断后……只要我们捱过正午,洮州城的援军必到,吐蕃军断不敢恋战!”
天知道明天洮州城会不会有援军来,但赵朗必须要这么说,如果不给这些团结兵一些生的希望,估计在吐蕃骑兵的重压之下,还没开战他们就溃散了
柴六拼命克制自己心中升起的巨大恐惧,强打精神安排移营事项。瑟瑟发抖的战栗揪紧了他的心,几乎使他喘不过气来。
很快辎重队便向后撤退了,营地上只剩下旋风旅的二百将士。
匆匆赶回的哨骑带来了最新的战报:吐蕃骑兵约一千人,分三队间隔两里搜索前进,还有吐蕃哨骑四下游动联络。
远处星星点点的火把使所有人都紧张起来,丛晨将箭筒放在地上,然后趴下附耳在箭筒之上。
旋风旅士兵行军打仗时,夜间都会枕着箭筒睡觉,这样能够听到从较远的地方传来的部队行军的声音,有经验的老兵还可以判断出该部队距自己有多远。
显然,丛晨便是这方面的高手,他拍拍枕在耳边的箭筒,抬头对赵朗说:“至少三百骑,离此两里!”
肯定又是一场恶战,赵朗环视一下周围的部属,他们都整装待发,默默地等待着他的命令,一双双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赵朗朗声道:“弟兄们,我们又要大战一场了,老规矩,活下来的人将来照顾阵亡兄弟的家人!”
“大哥,你下令吧,弟兄们都听您的!”丛晨大声喊道。
“好!”赵朗擎起手中的马槊,“让我们好好教训教训吐蕃人!”
风中已经隐隐传来吐蕃骑兵的马蹄声……
一声欢喜的呐喊从吐蕃右翼骑兵队中响起,远处突然出现的营火,明白无误地显示唐军辎重已经近在咫尺。
领队的指挥官是莽布支麾下的千户长达结,达结素来作战勇敢,深得莽布支的青睐。正因为如此,莽布支才会放心的把右翼交给他。
一千吐蕃铁骑兵分左、中、右三队,莽布支和仇恨水率主力四百多人居中,两个千户长各率领三百人左右拱卫。
达结知道,莽布支对此次突袭很重视,据说连大论钦陵都专门下达了命令,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达结决定率先下令全队冲锋,他要抢得头功,让左翼的千户长索嘎明白,他达结才是莽布支手下的第一勇士。
探子说唐军辎重队也就八百人的团结兵,达结很清楚,大唐军队的团结兵和无缚鸡之力的百姓没什么区别,他这三百铁骑一冲锋,那些团结兵被偷袭猝不及防,肯定会垮掉,对达结来说,最多不过是一场轻松的击溃战。
就算有什么麻烦,莽布支的中路和索嘎的左队与他相距不过两里,转瞬即到。
“苍天有眼,将胜利的荣誉归于我!”达结心里很舒坦。
“勇士们,准备出击!”达结的战斗的热血急速沸腾起来,“用敌人的鲜血洗刷你们的战刀吧!”
回应他的是三百吐蕃骑士狂野的呐喊,他们在雄鹰谷憋了这么久,现在该是收获的时候了!
达结为近在咫尺的大功弄得脑袋发热,涎水长流!他从缀满绿松石的精美刀鞘中抽出战刀,向大唐辎重队宿营的方向一指,高喊:“勇士们,跟我冲锋!”
吐蕃人沉闷的马蹄声打破了黑夜的寂静,月光下成群的骑兵向火光闪耀处猛冲而去。
前方小山冈突然出现一小队唐军骑兵,他们不慌不忙地排成一列,待吐蕃骑兵队进入射程后,一齐放箭,高举火把冲在前面的几个吐蕃骑手顿时滚下马来。
吐蕃人大怒,纷纷还以颜色,小山冈立刻招来一阵箭雨,只是唐军居高临下,吐蕃的弓箭只有稀稀拉拉的少数落在唐军阵前,没有击中目标,但是也迫使这队唐军拨转马头飞也似的逃开了!
“追上去!宰了他们!” 达结结振臂高喊,“杀光他们!率先冲进唐营者重重有赏!”
发现右翼率先发起了冲锋,跟莽布支从中路出发的仇恨水不由皱起了眉头。早就交待过他们,在包围圈合拢之前,不要过早暴露了行踪,可他们偏偏不听。
仇恨水知道,莽布支手下的这几个千户长,向来喜欢想到争功,这是莽布御下的一种手段,同是这也是莽布支麾下所向披靡的动力涌泉。
莽布支满意地看着右翼骑队的火把,向唐军营地席卷而去,吐蕃军队进攻的军号悠长高昂。
“去吧!勇士们!去建立你们的功勋!”莽布支示意身边那些急不可待的部下,也可以冲锋了。
早已经按捺不住的中路人马蜂拥而去,莽布支和仇恨水身边只留下了护卫的五十余骑。
寂静的荒野上立刻金戈铁马,杀声震天。
丛晨拈弓搭箭亲自断后,掩护本旅弟兄疾退向设伏地。
营地的篝火又重新被点燃,就是为了吸引吐蕃军队前来,赵朗派从晨率领五十人引诱右翼的的这队吐蕃骑兵进入埋伏圈。
他们要打一个时间差,若其他的吐蕃骑兵全部冲过来,就只能好放弃埋伏全部后撤与辎重队汇合了。好在右翼这支冒进的吐蕃骑兵,离开大队已经有好长一段距离,而且吐蕃人肯定会采取两翼包抄的战法围攻营地。
除了王海宾的一百人掩护辎重队后撤外,旋风旅剩下的这二百骑兵与三百人的吐蕃骑兵对阵,只要时机拿捏得当,痛歼这队吐蕃人还是很有胜算的。
第二百一十三章 阻敌
丛晨手里的硬弓一直没闲着,他已经在马上回身射出十支箭,至少七个高举火把冲在队伍最前面的吐蕃骑兵中箭跌下马来,被后面同伴的战马践踏得惨叫连连。
飕飕,几支羽箭擦着丛晨脸颊飞过,吐蕃骑兵冲近了!
丛晨将坐骑猛抽一鞭,飞速退向埋伏圈。
还没刀剑相交便折损了二十余骑,达结怒火冲天,他冲部下嚎叫着,催促他们快马加鞭,追上逃窜的这队唐兵,一定将他们斩尽杀绝!
抬眼望去,唐营不过就在十余丈外!
突然一连串撕心裂肺的马嘶,前面的骑兵稀里哗啦翻倒一片,后面的又来不及勒马直挺挺地撞了上去,进攻队型顿时乱成一团。
绊马索?
一声呼哨,黑夜里暴射出一阵箭雨,混乱的吐蕃队伍里不断有人中箭惨叫,有人高呼“有埋伏!”
达结身边的战士举着盾牌护住自己的主帅,前面被绊马索撂倒的军士就没有这么幸运,还没爬起来便横七竖八倒了一片。
“闪开!闪开!”达结气急败坏地扒拉着掩护他的盾牌,“别停下!冲啊!冲啊!”
一个卫士刚要对他说什么,背心便中了一箭,就在达结眼前大张着嘴跌下马去。
耳边得得两声,身边另一个卫士的盾牌替他挡住两箭。
不可能!
不可能!
不可能有这么精心的埋伏!
唐人难道知道我们来劫营么?
“扔掉火把!扔掉火把!”达结大叫,他已经发现隐没在黑暗里的唐军弓箭手就是冲着火把猛射,“盾牌护身,呈两路纵队!”
训练有素的吐蕃骑兵竭力从慌乱中清醒过来,企图重新编队,可惜赵朗没有给他们机会。
“再来一次!”赵朗抽出第四支箭,从草丛中猛然站起身来,“预备,放!”
埋伏在草丛中的数百张强弓密集发射,利箭飕飕破空,两百步外的吐蕃队伍里再次传来沉闷的中箭声。
“上马!列队!准备冲锋!”一直侧卧在草丛里的战马被兵士们拽了起来,赵朗一提战马的缰绳,高举马槊:“大家跟我冲!听到哨声随我撤退!不得恋战!”
旋风旅的将士们举枪握盾,轰然回答:“遵命!”
四轮弓箭急射后,急驰的马蹄声中唐军骑兵呼啸而至。
“唐人骑兵!迎战!迎战!”达结大喊道。
终于可以明刀明枪地干上一仗了!
气急败坏的吐蕃骑兵们狂叫着挥刀迎敌,刚刚有些秩序的编队又纷乱起来。
达结发现进攻唐军并不多,也就百十来人,卑鄙的唐狗!就会使诈!
“他们人不多!勇士们冲啊!杀死他们!”达结挥刀跃马亲自率队冲向这支不知死活的唐军,就算你使诈,我的铁骑一样把你生吞活剥!
达结的前队刚刚和唐军接触,后队就大乱起来,另外一支唐军骑兵就象黑暗里串出的幽灵,大胆地切入吐蕃军队的后队,在其误认为是友军前队的犹豫时机,一声呼哨,上百枝长枪一齐从天而降,即使有盾牌护身,威力巨大的长枪还是穿透了吐蕃人的牛皮盾牌,将三十多骑戳翻马下,使吐蕃的队伍乱作一团。
这是卢小闲率领的一百多人,其中有陈玄礼的五十名羽林军,还有从八百团结兵选出的五十多人,他们趁混乱之机迂回到吐蕃军后方,给予其出其不意的猛烈打击。
本来就因中伏有些慌乱的吐蕃军又被抄了后路,黑暗中似乎到处都是唐军人马,在惊天动地喊杀声中,吐蕃人终于完全混乱了!
赵朗的马槊率先冲入吐蕃队伍,一个照面便挑飞了两个吐蕃骑兵的脑袋,反手一枪又将一个准备实施偷袭的吐蕃弓箭手搠了个透心凉,三具尸体几乎同时跌下马去,失去主人驾御的战马惊慌地嘶叫着四下散开。
这不过是两队迎面遭遇的一刹那,冲锋的吐蕃队伍就象被礁石击碎的波浪,在赵朗的马槊前崩开一个巨大的豁口。
士气大振的旋风旅士兵咆哮着紧随其后,从这个缺口涌进吐蕃军队冲锋的队伍里,旋风旅士兵锋利的横刀劈头盖脸地砍向发呆的吐蕃兵士,犹如冲入羊群的恶狼,四下里扑腾撕咬,横刀所及之处,血肉横飞,巨大的冲击力扫倒一片片仓促抵抗的吐蕃人。
刀剑相格的叮当声,马匹的嘶鸣声,双方士兵生死相搏的呐喊声,战刀砍穿甲胄切进人体那令人作呕的闷响声……
终于前后的唐军贯穿了吐蕃的队伍,会合到了一起。
“卢公子,你怎么来了……”赵朗一边将一名吐蕃骑兵捅下马去,一边大声喊道。
卢小闲低头躲过吐蕃骑兵砍来的弯刀,顺势将横刀刺入对方的胁下。
然后,他一本正经的回答着赵朗:“旋风旅在这里拼命,我们团结兵也不能闲着,能帮一点是一点!”
赵朗的二百多旋风旅士兵和卢小闲的这一百多人合力冲杀,被绊马索、暗箭和投枪重挫锐气的三百吐蕃骑兵被他们杀得落花流水。
达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没到半个时辰,他的部队就莫名其妙地崩溃了!
他身边的几十骑拼死抵挡着周围唐军的冲击,其他的部属完全被杀散,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
大唐押运辎重的不是团结兵吗?什么时候他们的战斗力变的如此之强了?
自己真的就这样败了?
许多失去战马的吐蕃士兵没命地跑向达结战旗所在之处,但唐军的弓箭无情地将他们射倒在达结面前。
达结主动发起冲锋本来是为了抢头功,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他绝然不能接受这样的失败,一把扔掉头盔,怪叫着挥舞战刀,不顾卫士们的劝阻,疯狂地向唐军冲去。
吐蕃人沉闷的军号声再次响起,他们的大队到了!
看来莽布支已经发现了偷袭的不过是一座空营,而这边激烈的交战引起了莽布支的注意。
疯狂的达结已经根本听不见军号了,愤怒和羞辱使他只想和这些唐狗们杀个你死我活。
第二百一十四章 返回
尖利的呼哨,正在砍杀的唐军突然一齐拨转马头,开始撤退!
“他们要跑了!追呀!追呀!” 达结猛夹双腿,催马紧追绝尘而去的唐军。
话还没说完,一个冰冷尖锐的东西突然塞住了达结的喉咙,一股向后的冲击力差点将他扯下马去。他的鲜血喷涌而出,一截颤巍巍的羽箭射穿了他的喉咙。
周围的吐蕃士兵呆若木鸡,他们的千户长中箭了!
达结的突然阵亡,使吐蕃军队一时间乱了方寸。
莽布支和右翼的千户长索嘎听得消息,都急急忙忙跑了过来,他们甚至忘记了下令追击撤退的大唐骑兵,只有几股散乱的游骑漫无目的地在丢弃的营地里乱串,往空空如也的帐篷里扔火把。
脸色铁青的莽布支分开众人,几个箭步便来到达结的尸体前。
达结的眼睛瞪得铜铃般大,脸上满是痛苦和绝望的不甘心。
从莽布支开始带兵打仗的第一天起,达结就成为了他最得力的手下。如今,达结变成了一具死尸,再也不能和莽布支一起征战了。
莽布支的嘴唇禁不住的哆嗦起来,他抬手摸摸达结冰冷的脸,战栗的双手替达结合上眼睛,心中升腾着复仇的烈火。
索嘎也是满脸怒容,攥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虽然他与达结素来不和,但只是意气之争,毕竟他们是一起征战多年的战友!他和达结跟随莽布支征战多年,从未吃过像今天这样的闷亏!
“玛本,您要挺住,咱们还有正事要做呢!”仇恨水在一旁提醒道。
莽布支虽然悲痛,但理智告诉他,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他也算久经沙场,不可能就这样轻易被击垮。
“索嘎,唐军的辎重队不会跑远,你带本队人马迅速找到他们,杀了他们!”莽布支吩咐完后,看了一眼地上达结的尸体,又对索嘎说:“达结和们是多年的兄弟了,我在这里安顿一下他,然后马上去和你会合!”
索嘎?应一声,飞身跃上战马,拔出战刀直指天空,“苍天作证,我索嘎不杀光这群唐狗誓不为人!”
莽布支威严而又愤怒的声音传入索嘎的耳中:“记住,一定杀光他们,不留一个活口!一个也不留!”
索嘎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率领麾下的吐蕃骑兵,迎着天边第一缕曙光,沿着大唐骑兵撤退的蹄印追了下去。
……
夜袭大获全胜!
在赶往辎重队会合的一这路上,赵朗和他的旋风旅士兵一脸的平静,这样的战果对他们来说太平常了。但卢小闲带来的那些羽林军士兵和团结兵就不一样了,他们个个喜笑颜开。
卢小闲骑在马上,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虽然首战告捷,但吐蕃的骑兵的主力还在,歼灭其右翼只是重挫了对方的锐气,减缓了吐蕃人进攻的步骤,恶战还在后面呢。
天马上就亮了,当吐蕃人发现辎重队真正的实力时,一定会全力进攻,而已方只有死守,绝对没有撤退的选择。现在的关键是,手下这些团结兵能不能顶住近千吐蕃骑兵的冲击,坚持到援军到来。
好在有精锐的旋风旅在,这让卢小闲觉得稍微心安一些。这不得要多多感谢王孝杰,将来有机会了一定要请他喝酒,还上这个人情。
在一个高地上,由辎重车构建的圆形防御阵已经完成。外层由装载粮食的四十辆大车首尾相连围成,内圈的马车上是军械,所有的牲口也集中在圈中心。
一夜未眠的柴六双眼布满血丝,象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圈子里走来走去,心如乱麻。
他心里一直在犯嘀咕,卢小闲不会趁黑夜和旋风旅一起跑了吧?
要真是这样,那吐蕃人来了,他们就成了砧板上的肉了。
这个念头使柴六浑身发毛,他偷偷看看正在忙着给奴仆分配任务的张猛,有郭振和王海宾两人,也不知在说什么,他们好象都没什么异样。
卢公子也许不会扔下自己的弟兄不管吧?
那也难说!
在性命受到威胁时,谁也保不准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柴六越想心中越没底,越想越害怕……
王海宾手下的一百名士兵全部下马成了步兵,他们手持长枪已经背靠车阵列好了阵势,但人手显然不足,每人之间的间距太大,不可能抵挡得住骑兵的冲锋。
尽管对方要冲锋就不得不先自下而上冲过一大段陡坡,速度和冲击力都会大大减弱,可是毕竟有巨大的数量优势啊,只要被攻破一点,整个阵就会分崩离析。要完备防御,还要等赵朗和卢小闲他们回来才行。
天色渐明,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晨霭丝丝缕缕拂过严阵以待的军阵。
团结兵当中年纪较长的老兵们活动着手脚,神情紧张的年轻士兵咬着下唇,滚动着喉结不停地吞咽唾沫,手握弩机整齐地排成标准的发射队型,锋利的箭镞上冷光闪耀。
除了马匹的响鼻和骆驼不安分的号叫,山丘上一片寂静。
柴六舔舔嘴唇,不由自主地向西北方张望,娘的,不会出什么事吧?
不光是他,王海宾、张猛、郭振,还有所有的团结兵都惴惴不安地等待着赵朗和卢小闲他们的消息。
“他们回来了!”有人站在大车上兴奋地大喊。
“来了!来了!”
“看清楚!看清楚了吗?”柴六忍不住问道。
“看清楚了,没错,是他们!”
营地众人精神为之一振,尤其是团结兵们,几乎是欢声雷动。
柴六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顾不得年纪大了,蹭蹭几下爬上大车,朝远处眺望。
一队人马翻过山丘,出现在他视野,领头的正是赵朗和卢小闲。
嘿!这下好了!
主心骨回来了!
柴六终于放下心来,身体顿时松弛下来,一个趔趄差点没从大车上跌落下来!
赵朗的旋风旅策马来到阵前,没有过多的话,井然有序的开始完善起车阵内的防务。
跟随卢小闲出击的团结兵就不一样了,他们和阵内等待的人抱成一团,有的人马上开始大吹大擂起来,绘声绘色地讲起了昨晚漂亮的伏击战。
第二百一十五章 尾随而来
赵朗看了一眼乱哄哄的团结兵,对卢小闲说:“卢公子,赶紧让他们吃点东西,吐蕃人马顷刻即到!咱们还要做好恶战的准备!”
“多谢赵将军提醒!”卢小闲脸上一红。
团结兵就是团结兵,跟人家旋风旅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
赵朗将缰绳扔给手下,又对迎上来的王海宾说,“把我们的战马收拢起来,一时半会可能我们用不上了!”
“是,校尉!”王海宾拱手应道。
王海宾注意到回来的每个弟兄都是血染战袍,赵朗的手上也沾满发黑的血迹,昨晚战况一定凶险万分,“校尉,没伤着吧?我这有药!”
“我没事,咱们有四个弟兄受伤,团结兵那边受伤了七人,还有五个没回来……”赵朗声音有些低沉,“估计凶多吉少,你把药给他们送去吧……”
本来,赵朗打心眼里瞧不上这群团结兵,不过昨晚他们的表现并不亚于旋风旅,这让赵朗对他们的看法有了一些改观。
看来这个卢公子有两下子,这么短的时间,能把团结兵带成现在这个样子,的确是很不容易。
简单的填了填肚子,卢小闲把郭振、张猛、柴六和陈玄礼叫来,准备商量下一步的对策。
卢小闲心情有些沉重,他缓缓道:“昨天有五个兄弟没有回来,柴老伯你查一下都是哪些,我会给每人二百两银子作为抚恤,实在对不住了!”
他曾经给团结兵许诺过,要把他们每一个都平安带回来,可是却没有做到。按理说,跟卢小闲出击的这些团结兵,不管死活都不应该抛下的。昨晚那样的混战,实在是无法顾及所有人,丢下阵亡的人也是无奈之举。
柴六向卢小闲抱拳道:“卢公子不必自责,既然是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您已经做的够好了,如果不是您,恐怕我们这些人已经见不到今天的太阳了。再说了,您还自己掏银子给他们抚恤,我替他们感谢您了!”
卢小闲点点头,又对陈玄礼说:“车阵内的人手还要重新进行调整!”
“如何调整,请卢公子明示!”陈玄礼恭恭敬敬的问。
自从昨夜卢小闲带着羽林军和团结兵突袭吐蕃骑兵之后,陈玄礼对他彻底服气了。不说别的,单是这番胆气,就不是寻常人能比得了的。
“从团结兵中挑出四百个年轻一些的,用两百人把旋风旅的人换下来去充当枪兵,另外两百人每两人交由一名羽林军士兵带领,一个人专门负责为使用威力强大的擘张弩或角弓弩的人装弩箭,同时另一个拿着重型盾牌做掩护。”
卢小闲让年纪大的、有经验的团结兵负责射弩,让年轻的、有力气的团结兵负责装弩箭,这个办法很适合现在团结兵的情况,毕竟装弩箭要比射弩费力气多了。
“为什么要换旋风旅的人下来,他们可比我们这些人有经验多了!”柴六不解的问。
卢小闲解释道:“他们要留做预备队用,若是他们的人拼光了,吐蕃人冲进阵来,我们这些人恐怕抵挡不住。但他们在就不一样了,所以在吐蕃人冲进阵之前,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卢小闲考虑的比较周到,如果吐蕃骑兵大举冲阵,谁也不敢保证车阵不被冲破,由旋风旅做预备队,在这种危急情况下可以发挥最大的作用。
“还有!”卢小闲继续说,“弩手每五十人一队,在内圈分为三队,每队射完后,下一队再行射击,随时为外围的长枪手提供远距离的火力支援。这样可以保证我们的弩箭始终不会间断,至少在对方减速登坡时给予尽可能大的杀伤和迟滞。为防备吐蕃人用火攻,还要需要一些人拿着裹着湿布条的长矛和沙包随时准备应付突发的火情。”
柴六点点头,卢小闲嘱咐的细致到如此地步,他必须要一一落实,这样才称得上不辱使命!
安排停当后,卢小闲来找赵朗了,他把自己的计划详细向赵朗做了介绍。
赵朗听的很认真,卢小闲的计划虽然算不上天衣无缝,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计划很符合当前的实际。特别是卢小闲能做出让旋风旅充当预备队的这个决定,让赵朗完全没想到。要是换作别人,恐怕巴不得让旋风旅的人顶在前面,可卢小闲却能从大局出发,把好钢用在刀刃上,的确难能可贵。
“卢公子安排的很周详,末将遵令!希望卢公子注意自己的安全,若有什么闪失,末将就无法向王大总管交待了!”赵朗当然不会忘记自己此行的使命,郑重其事的提醒着卢小闲。
卢小闲答应一声转身离去。
赵朗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叫来王海宾,专门叮咛他带着一些手下,保护在卢小闲身边,以防万一。
“整队……”陈玄礼拉长了声调,“两列防御阵型!各队站好位置!”
“弩手即位!”柴六大声催促着身后的团结兵为备用弩装箭,“快点!抓紧时间,吐蕃人马上就到了!”
团结兵们围绕着车阵重新排好了阵势,站成了前后两列。前排一般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后排则是初经战阵的年轻人,每人都紧握着手里的长枪和盾牌,在后排士兵的脚下,插着随时可取的两枝备用长枪和上好了箭的弩。
这些弓弩是运往洮州辎重中的一部分,现在被团结兵先拿来用了。若守不住车阵,这些辎重肯定会落到吐蕃人手中,与其那样,还不如现在用来杀伤吐蕃骑兵。
沉闷的长号声响起。
渐渐消散的晨霭中,出现了吐蕃军队的军旗。
紧跟在军旗下的是排列整齐的骑队,他们来了!
战马哗哗的蹄声震醒了沉睡的大地,骑士们粗重的呼吸清晰可闻。
沉闷的长号再次响起。
军旗下,索嘎勒住坐骑,他看到了山丘上堆放的辎重,也看到了屹立不动的唐军战阵。
人倒是不少,但团结兵的战斗力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昨晚达结到底是怎么回事!输得那么惨,三百铁骑被人家砍瓜切菜般干掉一大半!还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第二百一十六章 再战
唐军的这些团结兵昨晚不过是侥幸得手,今天我倒要看看在吐蕃铁骑的冲击之下,他们还能耍什么把戏!”
索嘎铠甲上的朝露在晨光中娇艳欲滴,胯下的战马喷吐着口沫。他并没有急着冲锋,手下的骑兵奔袭了一晚上,人困马乏,现在得休息恢复体力。
索嘎不想犯达结贪功冒进的错误,对面唐军如此自信地排阵相迎,肯定有什么机关。
实在不行,等后面的莽布支到了再行定夺也不晚,反正这些唐朝的团结兵也跑不了。
再说了,部属们确实又累又饿,马匹也都大汗淋漓,不休整一下,根本无法冲过那段陡坡。
索嘎下达了命令:“弓箭手压住阵脚,其余人等下马休息!不得卸甲解鞍,随时准备出战!”
“卢公子,吐蕃人下马休息,我们是不是趁他们立足未稳冲他个人仰马翻?”夜袭的胜利显然使陈玄礼有些轻敌了。
“不行!我们这样的阵势,一动就会出现破绽!再说了,骑兵交战是吐蕃人的强项,这对我们不利!”卢小闲仔细观察着对方,“他们不动我们也不动,我们只需要拖时间,他们拖不起!告诉弟兄们,要活命就别后退一步,只有在死之前杀光所有敌人,自己才有活路!”
一个时辰过去了,睡眼惺忪的太阳在远处高山后面露出了脸,通红的霞光将高地上唐军的战阵同样映得通红,通红得耀眼。
时间紧迫,必须在唐军增援部队来之前彻底击败这支辎重队。一直未等来莽布支的索嘎望着越升越高的太阳开始沉不住气了,不能让玛本来了看我什么都没做吧?
至少要试探一下?
于是,索嘎派出两百骑兵在山脚分为四队,围着车阵所在的山冈从四个方向开始进攻!
“吹号!”
吐蕃军队的长号如愤怒的牛嚎,进攻开始了!
团结兵们抖擞精神,层层叠叠地置好了盾牌,使整个战阵看起来象个巨大的龟壳。在盾牌的空隙间,闪动着刀剑的寒光,火长和队正的口令声此起彼伏。
赵朗和他的旋风旅被安置在车阵的最中央,按照卢小闲的要求,他们要尽量隐蔽自己,不让吐蕃人发现还有这么精锐的一支力量在等待伺机反击。
“注意了!”柴六紧盯着骑马的吐蕃弓箭手,迅速估算着他们的距离。
他将手里的弩平举着,嘴里也没闲着:“二百五十步了!弩手们注意!”
五十支擘张弩应声微微上扬,杀机凝重。
从低处向上射箭,不仅射程大大缩短,而且往往不是射高就是射低,杀伤力也受很大影响,而在高处则相反。
吐蕃的骑射手们也知道这点,因此他们绕个圈,企图在与唐军阵地平齐的山脊上找个旗鼓相当的发射点。
这样的算盘瞒不过卢小闲,他向柴六吩咐道:“弩手别管冲来的骑兵,将对方弓箭手给我端了!”
“遵命!卢公子!交给我了!二百三十步!预备……”柴六应了一声,对身后的第二、第三队弩手吩咐道,“第二队弩手准备听我号令,待第一队弩手射完后再射!第三队弩手也要等第二队射完,第三队射完后,第一队再行射击循环。装弩的弟兄手底下一定要麻利,决不能出现空档。每队瞄上一队吐蕃进攻骑兵!前排弟兄注意掌好盾牌!”
吐蕃人的呐喊声沿着山坡滚滚而来。
“放!”
随着柴六一声令下,弩箭破弦而出。
天空中突然传来奇特的嗡嗡声,正在费力催马爬坡的吐蕃骑弓手警觉地抬头观望,一群小黑点在黎明眩目的阳光中蜂拥而来。
这是什么?小黑店点飞速接近,在吐蕃人头顶泛化为一簇寒星,有眼尖的骑手骇然大叫:“弩箭!”
所有仰天的瞳孔一齐惊惧地缩小……
他们觉得不可思议,大唐的团结兵怎么可能会配备有弓弩?
好可怕的射程!
好惊人的速度!
“注意!注意!散开!散……。”
血花四溅!人喊马嘶!
冰雹般的弩箭带着巨大的力量,扫过了吐蕃的骑队。穿透铁盔射进头颅!穿透胸甲射进心脏!穿透盾牌射穿手臂!甚至射穿了战马坚实的头骨!
在鲜血和尘土中,中箭的人和马匹都发出了痛苦的尖叫,颓然翻倒的生命在血光中做最后的挣扎!吐蕃人骁勇的呐喊声嘎然而止!
三队弩手的弩箭轮番射向冲锋而来的吐蕃骑兵,还有铁蒺藜和陷马坑同时发威。虽然有不少人落马,但后面的骑兵从飞蝗般的箭雨中浴血冲出,挥舞着马刀越来越近!
马上的吐蕃骑兵也射来报复的利箭,但都被层层密集的盾牌将它们拒之门外。
当每队弩手射了五轮弩箭后,已有一百多吐蕃人马横尸山腰。其余的吐蕃骑兵拼死不退,已经离车阵越来越近。
终于,吐蕃骑兵和阵前的排矛手正面碰撞了!
陈玄礼将手中的长枪凶狠地扎进冲到近前的吐蕃战马腹部,疼痛难忍的战马扬蹄惨嘶,将马上的骑手甩了下来,重重地砸在盾牌上,没等他动手,一把横刀就把骑手砍成了两半。
被战马冲断的长枪,**和盾牌撞击的闷响。
后排长枪戳人,前排横刀砍马!
两股力量骤然交锋的结果很快分晓:骑兵的冲锋遭到重挫!
气喘吁吁冲近阵形的四支吐蕃骑兵本来就被强劲的弓箭射乱了阵脚,当他们中的幸存者勇猛地冲到唐军面前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从盾牌墙中伸出的密集长枪!
散乱的勇士无奈地倒下,有的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呻吟……
冲在最前面的一名吐蕃骑兵飞身掷出自己沉重的战斧,战斧旋转着砍进一面盾牌,牢牢地深陷在上面,躲在后面的唐军一个踉跄,差点坐倒在地。
其余的吐蕃骑兵战刀用刀背猛砍马臀,战马发疯似地冲向唐军。
吐蕃战刀划过盾牌,火花迸溅!
观战的赵朗看的分明,这支吐蕃骑兵都穿着虎豹衣,战斗力果然不凡。
第二百一十七章 最后一战
一些团结兵迅速拔起插在地下的长枪,朝着吐蕃人投去,尖细的长枪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完美的弧线,破空而至。
锋利的长矛有的戳中骑手,有的一头扎进马脖子,很深很深,另一头已经露出了滴血的矛尖,吐蕃骑兵又倒下一大片。
撤退的号声!
残存的吐蕃骑兵听到号声,伏在马背上,拼命地往山下逃去。
车阵内传来团结兵的欢呼声,他们终于顶住了吐蕃人的进攻。
“恭喜卢公子!”
一直观战的赵朗不能不佩服卢小闲,用一支临时凑志的团结兵,居然抵挡住了吐蕃精锐骑兵的攻击。
团结兵们也齐声高呼“大唐!大唐!”
声震山谷,团结兵士气空前高涨!
……
“你就是个没头脑的猪!”莽布支的叱骂和马鞭一起劈头盖脸地落在索嘎的头上,“平白无故折了这么多人马!”
收敛达结和夜战中阵亡士兵的尸体,耽误了莽布支跟进的时间,他只找到了五具唐军的尸体。从装束上看,不过是一支下三滥的散兵游勇,居然袭击了吐蕃勇士!
等到莽布支赶到时,正好看到索嘎的惨败,又气又恨的莽布支把一腔怒火顿时撒向了损兵折将的索嘎。
索嘎挺立着一动不动!
第一次出击就如此惨淡收场,不仅连唐军战阵的边也没挨上,还连死带伤又折了近二百人,他能有什么辩白的权力呢!
仇恨水感觉有些不对劲,他派人探听过消息,广武县的团结兵大多是老弱病残,不应该有这么强的战斗力。
难道是那五十名羽林军?
仇恨水跟卢小闲一路赶往洮州,他当然知道这一行人当中有五十名专门保护卢小闲的羽林军士兵。可是,五十人又能发挥多大的作用呢?
“玛本,您先别急着发火,先问清楚情况再说!”仇恨水在一旁劝道。
让仇恨水这个外人看到自己手下的惨败,莽布支觉得很没有面子。不过,仇恨水说的也没错,得先搞清楚败在哪里,这样才能组织下一波的进攻。
“你说说吧,怎么回事?”莽布支朝索嘎挥舞着马鞭。
索嘎喘着粗气,将前后的经过详细向莽布支介绍了一遍,最后心有余悸的说:“他们的弩箭实在厉害!射程和威力远在我们之上!”
莽布支冷笑一声,用鞭梢一指山冈上的唐军战阵:“你眼睛瞎了吗,没看见唐人的圆形车阵吗?这样的阵势,就象浑身长刺的豪猪,你根本无处下嘴!”
“那我们怎么办?”索嘎不服气地叫喊起来,“我手下的那些勇士不能白死!”
“所以说你就是不用脑子的傻子!”莽布支气呼呼的说,“任何阵法皆有破绽,圆阵防御奇强,但无法移动,对面唐军人数少,因而编队也仅两列,就象一个蹲在窝里的薄壳鸡蛋……”
索嘎的眼睛亮了起来。
仇恨水也暗自点头,莽布支虽然是吐蕃人,但对大唐的兵法非常了解。若假以时日,他将来的成就肯定不亚于他的父亲,号称吐蕃“战神”的大论钦陵。
莽布支接着又说:“你将鸡蛋捏在掌中,再怎么使劲也捏不碎,但是如果你集中力量磕破一点,整个鸡蛋就会完全破碎……”
“玛本,我明白了!”索嘎如醍醐贯顶,“我们要做的就是集中我们所有的力量,拔掉豪猪的一根刺,再从那里捅进它多肉的腹部!”
“你还算有点脑子!”莽布支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现在太阳已经升起,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连败两阵,士气大跌,我们也只能组织最后一次进攻了,所以……”
莽布支恶狠狠地说:“这一次我亲自率队冲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别忘了,我们可是吐蕃最精锐的虎豹骑兵!”
“勇士们!”莽布支振臂高呼,“你们都是吐蕃最勇猛的战士,现在需要你们用战刀和鲜血捍卫自己的荣誉!今天,你们身边倒下了你们的兄弟,你们愿意将这耻辱带回家乡让所有的人都耻笑你们的怯懦和无能吗?你们愿意脑门上挂着狐狸尾巴让你们的儿子永世抬不起头吗?”
“不愿意……”
“不愿意……”
吐蕃骑兵山呼海啸般的声音直上云霄,莽布支三言两语便将吐蕃骑兵的战意激发到了极点。
“拔出你们的战刀,骑上你们的战马,跟我一起冲锋,用敌人的鲜血来洗刷蒙受的耻辱吧,为我们的胜利和荣誉而战!”
更加激昂的呐喊,即使受伤的吐蕃士兵都挣扎着站起来嘶喊着。
“战斗!”
“战斗!”
伤重的骑兵默默地将多余的弓箭和兵器递给还能战斗的人,所有能动的战士和马匹都被集中起来,总共还剩下了四百多人,莽布支把他们编成了三队。
“吹号!”
三支吐蕃骑兵从三个方向再次席卷而来。
“准备迎战!”卢小闲大喊,“稳住!弩手准备!急速射!”
如果吐蕃人还是这样傻冲的话,即使倾巢出动也难以撼动唐军阵型,他们有那么傻吗?
“长枪手准备!举枪!后列准备投射!”
一群群弩箭在冲锋的吐蕃队型中炸开,中箭的骑手和战马被无情地卷入滚滚向前的马蹄下,没伤着的仍旧呐喊着继续冲锋,距离越来越近了!
“距离六十步!”柴六咬牙大叫,“三队弩手轮流近射!”
后排的团结兵也在这个时候投出了最后一批长枪,队伍里一片拔刀的嚓嚓声,两支勇士的队伍再次迎面猛烈相撞。
尽管弩箭若飞蝗,尽管不断有人倒下,三队吐蕃骑兵仍旧不顾惨重的伤亡拼命冲锋。
莽布支的长刀挥舞,示意旗手发出信号,吐蕃军旗连连晃动,三队骑兵突然合为一股,以锐不可挡之势猛冲唐军战阵。
莽布支手中的战斧劈开了一面盾牌,后面的吐蕃骑手将手里的长矛狠狠扎进只剩半截盾牌的唐军胸膛,另一个唐军则被战马撞翻在地,缺口被打开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虽败犹荣
卢小闲当初让旋风旅做预备队的决定是正确的,万分危急之下,终于该轮旋风旅上场了。
赵朗命令旋风旅的士兵向缺口合拢,这股生力军的加入,迅速稳定住了局面。
团结兵士气大振,犀利的弩箭依然不停的射出,冲在前面的吐蕃骑兵连人带马躺倒一大片,尸体几乎垒得跟马车一样高。
莽布支一声呼喝,手里的大斧将一个团结兵的长枪砍断,锋利的斧刃在对方脸上到胸部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看到这一幕,旁边一个团结兵似乎被吓呆了,拿着盾牌愣在了当场莽布支返身一斧砍掉了这个团结兵的脑袋,无头的尸体还呆站在那里,颈项里喷出冲天的鲜血。
马蹄隆隆,血光飞溅,莽布支亲率几十名骑吐蕃勇士如奔腾的急流冲进了车阵内圈!
被掀翻在地的骑兵,充当起步兵也沿着缺口蜂拥而至,双方的混战开始了!
赵朗指挥着旋风旅已经杀疯了,争先恐后越过缺口的吐蕃步兵一个又一个倒下去,后面的不要命地举着盾牌往上冲。
卢小闲此时也没了昨晚偷袭吐蕃军队时的那份轻松,喘着粗气飞脚踢中一名吐蕃士兵的小腹,左手趁势用一支箭狠狠插进对方唯一未被重甲严密包裹的眼睛!
吐蕃士兵倒下的瞬间,卢小闲用脚挑起一把横刀,与张猛配合直扑向缺口,只见刀光闪动,又有几个吐蕃兵士惨叫着翻下马车。
冲进来的吐蕃骑兵正在疯狂砍杀乱成一团的弩手,竭力抵抗的弩手们显然急需支援,否则他们马上就要崩溃了。
“去弩手那边!”卢小闲大喊一声,率先向弩手那边冲了过去,张猛紧跟其后。
卢小闲刀尖下垂,鲜血从血槽汩汩而下,一滴滴落在脚下横七竖八的尸体上。
他冷冷地扫视着用盾牌围住他的五个吐蕃刀手,犀利的目光从五双紧张的眼睛上掠过。每掠过一人,就引来吐蕃士兵的一阵战栗,这个大唐年轻人太厉害了,他已经闪电般杀了九名吐蕃士兵。
额头的一滴汗珠无声地滑落,晶莹地悬挂在卢小闲的鼻尖。
他暗自庆幸,幸亏有旋风旅的加入,不然光靠自己这么杀下去,累也会累死了,要知道杀人也是个力气活。
卢小闲的横刀缓缓举起,几个吐蕃兵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刀锋,他们的眼睛是是浑身重甲唯一没有防护的地方,即使看不见这些铁甲蒙面吐蕃人的表情,卢小闲也能感觉到他们内心的震骇,在铁甲靠近口鼻处是一片湿迹,那是他们沉重呼吸造成的……
卢小闲动了,看不清他的身形,只看见刀光!
只有刀光!
一个吐蕃士兵刚刚冒出盾牌边缘的天灵盖便齐崭崭地飞了出去,未等他倒下,卢小闲一个转身又将他右边同伴的左肩连同盾牌一起卸了下来,剩下那三个吐蕃士兵在卢小闲咄咄逼人的目光下连连后退,他们已经完全丧失了和敌人作战的勇气。
“魔鬼!魔鬼!”三个吐蕃武士哆哆嗦嗦地低语,“魔鬼……”
他们战栗了,但却不敢退。
就在这时,吐蕃人撤退的号声响起。
卢小闲面前的三个吐蕃兵,相互看了一眼,如获大赦般的转头便跑。
吐蕃骑兵的玛本莽布支还在辎重车队里苦战,是谁下令吹响了撤退的号声?
吐蕃军令向来严明,如果不撤退就等于是违反军纪,这是要被处死的。包括莽布支在内,所有的吐蕃骑兵,迅速脱离车阵,往回撤退。
看到吐蕃骑兵撤退了,车阵内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齐声欢呼起来。
总算撑住了!
卢小闲觉得手脚有些发软,身上有两处轻微的刀伤,低头看看,乌黑的血迹溅满全身,都是吐蕃兵士的血!
这并不是卢小闲第一次上阵杀敌了,在潘州的时候,他和谈如意的叛军交锋过。不过那时候,朝廷军队处于优势,叛军处于劣势,卢小闲所在的流人军战斗意志非常强,他在战场上有惊无险。
可这一次就不一样了,团结兵处于劣势,而吐蕃骑兵处于优势,吐蕃骑兵的战斗力与潘州叛军也不能同日而语,稍有不慎就可能丢掉性命。
好在他们坚持下来了,如今战斗结束了,但想想刚才那种凶险,不由有些后怕。
吐蕃人的确很英勇,他们在为信念而战,虽败犹荣!
卢小闲顾不得休息,朝着柴六大声喊道:“柴老伯,快把弟兄们集合起来,清点一下人数,受伤的死的全部都要找到!一个都不能拉下!”
柴六神情有些恍惚,他打了一辈子的仗,哪一次不像这次这么凶险,等于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又回来了。
他看了一眼卢小闲,没有应声,只是在想,若不是卢小闲之前做的那些准备,估计他们这些人已经死了十回了。
柴六觉得有些纳闷,卢小闲怎么就知道,这些吐蕃人要袭击他们的辎重队呢?
直到卢小闲再一次喊他,他才回过神来。
……
回到出发的地点,莽布支跳下马来,看着迎上来的仇恨水。
他恶狠狠的盯着仇恨水,咬牙切齿道:“是你,是你让吹响的撤退的号声!”
仇恨水一脸淡然的点点头:“没错!是我!”
“为什么?你没有权力这样做,我才是玛本,你要让我们咽下失败的苦果吗?”莽布支嘶吼道。
“醒醒吧!玛本大人!”仇恨水毫不留情的说,“你看看你身边还剩下多少人,再战下去,除了全军覆没还会有第二个结果吗?”
莽布支下意识左右看看,他带来的一千吐蕃骑兵,现在只剩下了一百多人,将近九成的战损,这和全军覆没没什么两样。
“我宁愿战死,也不愿意这样活着回来!”莽布支冲着仇恨水怒吼道,“你永远都不会懂,吐蕃勇士没有怕死的!”
仇恨水依然是一脸的平静:“我知道玛本不怕死,或许我真的不懂你的想法,但有一点我很清楚,你现在还不能死!”
莽布支红着眼睛正要说话,却听仇恨水抢先道:“如果你就这么死了,你想过大论的处境了吗?”
第二百一十九章 诚意
听仇恨水提起自己的父亲,莽布支发不出火来了,他将手中的马鞭狠狠的抽在了地上。
“大论现在处境艰难,不仅要和大唐军队决战,还要提防着赞普的冷盘,现在他除了你和赞颇大人可以依靠之外,再没有人能帮他了。如果你死了,大论心里会怎么想,你让他再去依靠谁?”
仇恨水的这一番话,让莽布支面如死灰,他知道仇恨水说的没错,为了父亲,为了噶尔家族,他也得活着。
莽布支颓然意识到,这次战败的屈辱,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只能默默的吞咽下去了。
莽布支像只受伤的狼,跪在地上长嚎一声:“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仇恨水默默的望着莽布支,他知道必须得给莽布支时间,这样他才会冷静下来!
良久,莽布支起身,语气也缓和了许多:“仇先生,你是对的,可我真的不甘心呀!在回去之前,我有一个请求,希望仇先生不要拦着我!
“什么请求?”仇恨水盯着莽布支,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我想见一见对方指挥这次战斗的指挥官!”莽布支的语气充满了苦涩,“就算是败,我也要败的明明白白!”
仇恨水的脑子里不由闪现出卢小闲的面庞来,如果没有猜错,指挥这次战斗的,除了他不会再有别人了。仇恨水没有想到,卢小闲看上去像个文弱公子,没想到还有这份能力。
按照仇恨水的想法,他本想劝阻莽布支的,可是与莽布支恳切的目光碰撞后,他也只能把劝阻的话话又咽回了肚里。仇恨水能够理解莽布支此刻的心情,若再拒绝就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好吧,玛本,我陪你一起去!”仇恨水点点头。
……
吐蕃人撤退后,辎重队没有贸然行动,卢小闲依然在高地上的车阵内观察着吐蕃人的动向。
虽然吐蕃人损失惨重,可卢小闲和赵朗却不敢有任何大意。一旦他们撤去车阵向洮州城进发,吐蕃人很可能卷土重来,没有了车阵的保护,他们在吐蕃骑兵的冲锋下,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吐蕃人也没有撤退,这让卢小闲心中更加不安。洮州城的守军不知道他们被袭击的事情,万一再有吐蕃援兵赶来,他们就不好应付了。
在惴惴不安中,大约过了两个时辰,远远有一骑向车阵疾驰而来。
柴六下意识的举起了手中的弩,卢小闲按住他:“别急,看看他们要做什么再说!”
来的是一个吐蕃骑兵,他到了阵前不远的地方,勒住马大声喊道:“我奉玛本大人命令,特来向卢公子送信!”
送信?并且指名要给卢小闲?
这又是捣的什么鬼?
“带他进来!”卢小闲斟酌再三,终于做出了决定。
卢小闲看完信后,将信递给赵朗等人,默然无语。
众人挨个看完信后,面面相觑。
原来是吐蕃的统兵将领要和卢小闲见面,见面的地点就选在辎重队的车阵和吐蕃营地正中间的那片空地上。
“卢公子,你可不能去,万一要是上当了,就后悔莫及了。”柴六劝阻道。
赵朗也劝道:“卢公子,来的时候,王大总管再三交待,一定要保证您的安全,若是吐蕃人有什么阴谋诡计,你这贸然一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卢小闲笑了笑:“没你们想的那么严重,率领这支吐蕃骑兵的将军叫莽布支,他是吐蕃大论的儿子。我对他还是有一些了解的,他不会搞什么阴谋诡计,见见也无妨!”
“卢公子,你怎么会了解他?”赵朗奇怪的问道。
卢小闲当然不能告诉赵朗,说他是从后世的史书里知道的。他瞎诌道:“既然是两国交兵,我当然要提前了解一些情况,对这个莽布支我也做了一些了解!”
说罢,卢小闲对敬候回音的吐蕃骑兵说:“请回去转告莽布支大人,就说一个时辰后我准时去约定的地点见他!”
送信的吐蕃骑兵应诺一声,转身离去。
赵朗不死心,依然劝说着卢小闲打消这个念头。
等赵朗说完,卢小闲突然问道:“赵将军,假如是吐蕃人给旋风旅来信,约你见面,你见是不见?”
赵朗毫不犹豫道:“我当然要见了!”
“这不就结了?”卢小闲两手一摊,“彼此彼此!你的想法和我一样!”
赵朗苦笑着摇头,他知道再劝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
辎重队车阵正前方的空地上,卢小闲和莽布支面对面站立着,谁也没有说话。
卢小闲身后跟着虎视眈眈的张猛,还有两名抬着物什的壮奴。莽布支身后,则立着面无表情的仇恨水。
良久,卢小闲回过头,对张猛和那两个壮奴道:“把东西放下,你们回去吧!”
张猛担心卢小闲的安全,但在卢小闲的示意下,只好指挥两名壮奴把手中的东西一一放在卢小闲面前的地上,三人一声不响转身向车阵而去。
莽布支看着地上的东西,两个大酒坛子,两只大海碗,还有一个布包袱。
他不知卢小闲这是要做什么,脸上露出了惊诧之色。
卢小闲指着面前的两个酒坛子,对莽布支微微一笑:“这是我从大唐国都洛阳带来的好酒,玛本想必也知道,洛阳离这里万里之遥,这酒一路上我没舍得喝。好在之前的战斗没有殃及到这两坛酒,现在专门把它拿来款待玛本大人,也算是我的一片诚意吧!”
卢小闲先入为主的这番话,让莽布支对他敌意一下减弱了很多。
如此大气的人,敢与敌人喝酒的人,一定是条汉子。
莽布支一直觉得,大唐人个个说话都文绉绉的,满肚子都是坏水,就像仇恨水一样。可偏偏他面前的卢小闲,却让他没有这种感觉。
这世界上喜欢装逼的人很多,但能装到卢小闲这个份上,也真的不容易。
莽布支身后的仇恨水忍不住在心中苦笑,卢小闲对莽布支的心思拿捏的简直太到位了。莽布支也算是吐蕃人当中的精英人物了,可他和大多数吐蕃人一样,就吃这一套,卢小闲这一番话,毫无疑问已经将莽布支之前心中的恨意降到了最低。
果然,莽布支学着用大唐的礼节,向卢小闲一抱拳:“多谢卢公子!我莽布支领你这份情了!”
“玛本不用客气!”卢小闲一脸的诚挚,“如果不是我们各为其主,我想我和玛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玛本若不嫌弃,我们就在这里席地共饮畅谈,如何?”
莽布支回过头,对仇恨水道:“仇先生,卢公子一片盛情,我们恭敬不如从命吧!”
“等等!”卢小闲突然喊住莽布支。
“卢公子,怎么了?”莽布支奇怪的问。
“玛本!我愿意和你做朋友,但他却不行!”卢小闲指着莽布支身后的仇恨水。
“这是为何?”莽布支疑惑不解。
卢小闲没有回答莽布支的问话,而是似笑非笑瞅着仇恨水:“仇掌柜!咱们又见面了!别来无恙?”
仇恨水明显有些尴尬,他厚着脸皮向卢小闲施礼:“仇某见过卢公子!”
“看来有些人真的不知道,郎中的药引子有多重要!”卢小闲没头没脑的嘟囔了一句。
仇恨水脸上泛出一丝苦色来。
“玛本!”卢小闲看向莽布支,“这位仇掌柜我在洛阳时就认识!其实,我当时就知道他和吐蕃有很大的关系,只不过我没有揭穿。不仅如此,我还帮他做了一件天大的事情,他欠着我一份天大的人情!此次来洮州,我请他做向导,付给他两倍的酬金,你说说,我对他是不是仁至义尽了!”
莽布支不知卢小闲和仇恨水还有这段渊源,他把询问的目光射向仇恨水。
仇恨水没有说话,也没有否认。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位仇先生一定是想夺取大周皇帝给吐蕃赞普的亲笔信。我前面说过,各为其主成为敌人这很正常。可是,他却恩将仇报要加害于我,这就说不过去了!”
仇恨水正要开口解释,卢小闲锐利的目光刺向了他:“你敢说你没有这样的心思?你怕我帮你做了那件事以后要受钳制,所以才生出致我于死地的想法吧?本来我还把你当朋友,但你的做法让我们今后朋友的缘分也断了。仇掌柜,您请回吧!”
仇恨水看向莽布支,他心中有些担忧,论起玩脑子,恐怕十个莽布支绑在一起,也不是卢小闲的对手。把莽布支一个留在这里,是不是有些太冒险了?
莽布支有些犹豫,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如果换作是玛本您,您会和这样的人做朋友吗?”卢小闲微微一笑:“若他在,那只有我走了!玛本,告辞了!”
说罢,卢小闲就要转身。
“等等!”莽布支终于下了决心,他对仇恨水道:“仇先生,你先回去吧!我要在这里和卢公子畅饮!”
莽布支下了逐客令,仇恨水也不好再说什么,点点头便怏怏离去。
……
第二百二十章 惺惺相惜
一个是吐蕃的将军,一个大唐的普通公子,之前还是你死我活的敌人,如今二人却席地而坐,在两军众目睽睽之下,酣畅淋漓的痛饮起来。
“能交玛本这样的朋友,也算我三生有幸了!来来来!玛本,我们再干一碗!”卢小闲豪气的举起了碗。
“卢公子,我和你深有同感!”莽布支也举起了碗,“若不是咱们两国在交战,我们真可以成为朋友的!”
“交战归交战,在战场上我们是敌人,在战场下不影响我们成为朋友!”卢小闲微微一笑,“再说了,大唐和吐蕃也不可能永远都是敌人,两国曾经也交好过!如果以后两国成为了友邦,我请你到洛阳,到时候我陪玛本一醉方休!”
成为友邦?
莽布支心中泛上一丝苦涩,噶尔家族现在面临的危局,只能靠与大唐作战取得一场场胜利才能勉强维持,大唐与吐蕃真若成了友邦,那噶尔家族就离灭亡不远了。
见莽布支脸上显出忧郁之色,卢小闲将碗放在了地上,对莽布支说:“玛本是不是在为噶尔家族的未来而忧心?”
莽布支目中精光一闪:“卢公子何有此问?”
“其实,不管是令尊还是玛本您,都没想明白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莽布支眼中精光一闪。
“您觉得,对吐蕃赞普来说,大唐才是最大的敌人吗?”不待莽布支回答,卢小闲摇摇头自问自答道,“非也!大唐是很强大没错,但大唐对赞普的地位没有任何影响!在赞普的心中,谁对他的地位影响最大呢?毫无疑问,就是你们噶尔家族!也许噶尔家族不会造反,但赞普肯定要防患于未然。”
莽布支叹了口气,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您的父亲钦陵,您的叔叔赞颇,还有玛本您本人,拥有吐蕃一半以上的军队。尤其是吐谷浑人,基本上只听你们噶尔家族的话,你们的战斗力越强,打的胜仗越多,赞普就越不放心,你们就越是赞普心中的大患。”
卢小闲说没错,可问题是噶尔家族现在也是骑虎难下,甚至说饮鸠止渴也不过份,他们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莽布支心不在焉问:“那依卢公子的所见,我们噶尔家族该如何是好?”
“在大唐也好,在吐蕃也罢,身处臣子的地位,自身实力绝对不能达到对君主构成威胁的程度。一旦达到,无论以前有多大的功劳,无论如何的赤胆忠心,皆已无关紧要,必将成为皇帝之眼中钉与肉中刺,欲除之方安心。所以,玛本要劝劝您的父亲,不要只想着立战功,你们的战功越来,赞普就越要除掉你们!这和自掘坟墓没什么两样!”
莽布支听罢,愣了好一会,这才摇摇头道:“卢公子,或许你是对的,但作为一名吐蕃军人,我的义务是打仗。作为噶尔家族的一员,能做的也只是为吐蕃尽忠!假如我们将来在战场上相见,我是不会手软的!告辞了!”
说罢,莽布支从地上站起身来。
“玛本,我尊重你的决定!”卢小闲也站起身来,朝着莽布支一抱拳,“假如将来有一天,玛本遇到难题了,别忘了还有我这位朋友!”
“多谢!”莽布支也向卢小闲抱抱拳,转身上马,朝着吐蕃人的营地飞奔而去。
“如果有空去伏俟城,我请你喝酒!”莽布支的声音远远飘了过来。
“伏俟城?”卢小闲瞅着莽布支远去的背影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伏俟城肯定是要去的,不过不是现在!”
回到车阵内,整军后的辎重队又重新开拔了。
经过一场恶战,广武团结兵阵亡三十八人,受伤一百余人。羽林军阵亡三人,受伤十一人,张猛手下的奴仆阵亡两人,受伤十三人。旋风旅仅七人受伤,无一人阵亡。
总共不到两百人的伤亡,却顶住了吐蕃千名骑兵的数次进攻,这是一场来之不易的胜利。
除了人员伤亡外,辎重队也仅损失了两辆马车和十几头牲畜。当然,弩箭倒是损耗了不少,但他们虏获了几百匹吐蕃人健壮的青海骢,算下来也是大赚特赚,战果可谓完美之极。
受伤的士兵躺在堆满战利品的马车上随队前进,辎重队在旋风旅护卫下逶迤西行。
从雄鹰谷前往洮州城,广武团结兵和赵朗的旋风旅放慢速度,小心翼翼的加强戒备,但一路上却没有任何异样,终于在第二天下午安全抵达了洮州城。
……
洮州地处“西控番戎,东蔽湟陇”、“南接生番,北抵石岭”之要冲,自古以来,由于战争、屯垦等原因,使众多民族在洮州杂居融合。
洮州的汉民大约有一半,大多是从江淮一带迁徙而来,剩下的另一半则是羌、党项、鲜卑等外族人,甚至有不少粟特人。
洮州城最早建于北魏太和五年,为吐谷浑所建,又称为洪和城。
大唐为了固边安民和发展经济的需要,开通了以长安为中心通往边地甚至国外的商贸通道,其中有一条通往吐蕃的道路叫“唐蕃古道”,洮州城便是“唐蕃古道”的必经之地。贞观十五年,文成公主嫁吐蕃赞布松赞干布时,即由此路进入吐蕃。
如今正值两国交兵之际,洮州城门盘查的很严,颇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好在有赵朗和旋风旅在,辎重队进城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让卢小闲没有想到的是,刚进入洮州城,他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庞。
“王大总管,您怎么来了?”卢小闲惊喜的看着一身戎装的王孝杰。
“卢公子,我是专门来迎接你这位的大英雄的!”王孝杰笑呵呵的说。
卢小闲愕然。
原来,辎重队启程前,赵朗派了快马专门赶往流川大营,向王孝杰汇报了辎重队遇袭一事。王孝杰得报后,立即从流川大营赶往洮州城来见卢小闲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偶遇
“卢公子!来,我给你介绍一下!”王孝杰指着身边的两人。
“这位是同凤阁鸾台平章事,秋官尚书娄师德娄阁老,现在委曲做了肃边道的副大总管!”
娄师德是一位须发皆白的官员,看上去目慈面善。
卢小闲对他也是了解的,娄师德以谨慎、忍让著称,堪比忍者神龟。无论什么事,都以“不生气”淡定相对,“唾面自干”的成语就出自于他。
王孝杰和娄师德都是朝廷宰相,却同时被武则天派来担任主帅和副帅,可见武则天对此次战事的重视。
“这位是洮州刺史郭勤郭大人,此次大军的粮草辎重,多亏郭大人的全力协助!”
郭勤?
卢小闲打量着郭勤,这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他想起了冷卿此行的目的,不正是为了洮州刺史郭勤一事嘛?
卢小闲与娄师德和郭勤见礼,双方相互客套了一番。
王孝杰命令赵朗安顿好广武团结兵,他和娄师德、郭勤引着卢小闲骑马一同前往刺史府。
……
王孝杰到达后,郭勤很识趣的将刺史府腾出,临时做了王孝杰的行军大总管帅府。作为东主,郭勤盛情款待了王孝杰、娄师德和卢小闲三人。
酒足饭饱之后,天已经黑了。
王孝杰将郭勤支走,引着娄师德和卢小闲来到帅府后院的客厅内。安排卫兵布好岗哨,严令任何人一律不得进入后院,三人开始秘密商议起此次战事。
王孝杰开门见山道:“卢公子,我接到陛下的密旨,此次与吐蕃对阵让我与你多商议商议,不知您有什么见教?”
娄师德还是头次听王孝杰说有陛下密旨一事,在这之前他对此事毫不知情。不过,娄师德倒是知道,王孝杰素来为人高傲,对一般人从不假以颜色,没想到他却对卢小闲如此客气,这让娄师德觉得很意外。
娄师德为官这么多年,涵养功夫不弱,他面色如常,附和着王孝杰道:“卢公子少年英才,老夫也想聆听一番卢公子的谋划,请赐教!”
卢小闲知道此时不是客气的时候,他的计划想要成功,需要王孝杰和娄师德的鼎力相助,因此也不隐瞒,将自己的设想详详细细一一道来。
卢小闲足足讲了一个多时辰,王孝杰与娄师德认真的听着。待卢小闲讲完后,二人相互对望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或许是讲了口渴了,卢小闲端起了茶碗啜了一口,然后又放下。
“该说的我都说了,剩下的事情就看二位阁老如何决断了!”卢小闲不顾形象的伸了个懒腰,“天也不早了,要不我们先休息,等二位阁老想好了,我再来听候你们的意见!”
“别别别,卢公子,你先别急着走!”王孝杰赶忙道,“军备在身,我和娄阁老不能在洮州城久留,明天一早就要回流川大营去!再说了,这么大的事你让我科怎么能睡得着呢?”
“可是,你们还没做出决定呢,我留下也没什么用呀!”卢小闲无奈道。
“怎么没定下来?”王孝杰看了一眼娄师德,“陛下都已经决断了,我们做臣子的还有什么犹豫的?你说呢,娄阁老?”
娄师德感慨道:“这么些年来,我朝与吐蕃数次战事败多胜少,就是因为有了钦陵在。满朝文武对这位号称吐蕃军神的钦陵都无计可施,偏偏卢公子你一介布衣,却能想出这么个奇招险招,让我等位列朝堂都觉得问心有愧呀!”
卢小闲正色道:“虽然是奇招和险招,但若是成功了,可换来二十年的和平,我觉得值得一试!”
娄师德点点头:“卢公子说的没错,我保证全力配合你!”
卢小闲微微一笑,伸出了手掌。王孝杰和娄师德也伸出手,三支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
第二天,王孝杰和娄师德悄然离开了洮州城。
王孝杰很够意思,将广武团结兵全部留在了洮州城,归卢小闲指挥,并命名他们为行军大总管府第二卫队,还专门从旋风旅调来五十人,对他们严格进行训练。
团结兵竟然能成为行军大总管府的卫队,这可是无尚的荣誉,如此高的礼遇让团结兵的训练热情高涨。
团结兵有旋风旅的人训练,卢小闲闲来无事,吃过早饭后便和张猛出了驿馆,在洮州城里四处闲转。
洮州城虽然是州府所在地,但毕竟处于边陲之地,与大唐其他州府治所的繁华比起来,那就差的很远了。
本以为两国交战在即,洮州城街上的行人一定很少,但出乎卢小闲意料的,街上的人多的出奇。
他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洮州城每月的三六九日逢集,今日正好是六月二十三逢集日,所以才会这么多来赶集的人。
大唐与吐蕃兵戎相见对朝廷来说是一件大事,可对洮州城的老百姓来说,他们早就习以为常了。只要没什么天灾**,只要洮州城还在,只要他们还在喘气,这日子就得往下过。
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卢小闲突然下意识的耸了耸鼻子。
暗香,他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暗香,只有他才能闻到的香味。
用脚趾头想卢小闲也可以猜得出,唐倩肯定就在附近某个地方。
卢小闲并没有停下脚步,甚至连目光也没有斜视,他心中很清楚,既然唐倩出现在附近,那欧阳健肯定也少不了,就算自己不找他们,他们也会主动找上他的。
果然,没走两步,迎面一个声音便传入卢小闲耳中:“卢公子,这么巧,在这遇见您了!”
冒名“王林”的欧阳健出现在卢小闲面前,立在欧阳健身旁的是冒充他夫人的唐倩。
这么巧?
听了欧阳健的话,卢小闲差点没乐了。
也不知欧阳健花了多少心思,才会在这里“偶遇”卢小闲,能不巧才怪呢。
卢小闲故作惊讶道:“王郎君,你们贤伉俪也在逛集市?”
说话的同时,卢小闲的余光看向唐倩,还是那副病恹恹的模样,不过她的眸子里却荡漾着欣喜。
“是呀!”欧阳健关切的问,“卢公子,你什么时候到洮州的?”
“哦!我是昨天下午到的!”卢小闲岔开了话题,“来一趟洮州城不容易,我打算买些小玩意带回去留个纪念。要不,咱们一起逛逛吧?”
“那敢情好!”欧阳健把目光看向唐倩,唐倩点点头。
卢小闲与“王林”夫妇一边走一边聊,就像多年的朋友一样。
卢小闲似乎想起了什么,向欧阳健问道:“对了,王郎君,你们不是到洮州来寻亲的吗?找到他们了吗?”
“唉!别提了!”欧阳健叹了口气:“要寻的亲戚已不在洮州城了,我找人打听过,他们一年前就搬走了,至于搬到了何处,谁也不知道!”
你家的亲戚要在洮州城,那就见了鬼呢!
编,可着劲的编吧!
卢小闲笑眯眯的瞅着欧阳健,也不说话。
欧阳健被卢小闲瞅的心里有些发毛,小声问道:“卢公子,怎么了?”
“没什么!我替你们夫妇俩觉得可惜,那么大老远来寻亲,却没见着人,多可惜呀!”卢小闲关切的劝着欧阳健,“王郎君,现在两国交战在即,洮州城不安全,你们既然没找到亲戚,就赶紧回长安吧!”
欧阳健点点头,没有说话。
卢小闲接着又说:“正好,过两天龙氏镖局的人也要回洛阳,正好顺路,我给龙局主和林镖头他们说说,让把你们也带上,一路上好有个照应!”
“啊?”欧阳健惊讶的问,“林镖头他们这么快就要回去么?”
“当然了!他们的镖押运到了地方,银子我也付清了,他们当然不会在洮州久留了!”
欧阳健突然问道:“卢公子,你不回去吗?”
“我当然不回去了!”卢小闲摇摇头,“我和你们不一样,我还有事要做呢!”
“什么事?”欧阳健询问道,“卢公子,能不能给我说说?”
“你真想知道?”卢小闲似笑非笑的瞅着欧阳健。
欧阳健老老实实的点头。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卢小闲突然有了一种猫戏老鼠的快感。
“其实也没什么,我还要去一趟伏俟城!”卢小闲一本正经的说。
不待欧阳健说话,一旁的唐倩突然插言道:“伏俟城?卢公子,你说的是以前吐谷浑的都城吗?”
“是呀!”卢小闲奇怪的看着唐倩,“王夫人,你怎么会知道伏俟城的?”
“我听别人说的!要是能去趟伏俟城也挺不错的!”唐倩把目光看向欧阳健,“夫君,咱们这么远来到洮州城,既然没找到亲戚,要不我们跟卢公子去看看伏俟城,也算不枉此行!反正咱们也没什么事?”
去看看伏俟城?
卢小闲差点没笑出来。
你当这是去旅游吗?
好吧,就算是旅游,谁吃饱撑的去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更何况现在是两国交兵之际,那可是要死人的,你们难道没有丝毫的紧张,真当我是傻子了?
装,就给我装吧!我看你们能装到什么时候。
第二百二十二章 玉簪
见欧阳健有些犹豫,唐倩继续央求道:“夫君,求你了,我们去伏俟城看看吧,有卢公子在,你担心什么呢?”
欧阳健看了一眼唐倩,又看向卢小闲:“卢公子,让您见笑了,您看拙荆她……”
卢小闲眨巴着眼睛,面带笑意瞅着唐倩:“王夫人,伏俟城可是在吐蕃的控制之下,吐蕃可是敌国,你去伏俟城不怕吗?”
“有什么可怕的?”唐倩不以为然道,“卢公子你都不怕,我当然也不怕!”
“好!”卢小闲朝唐倩竖起了大拇指,“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就凭王夫人的这份豪气,我就答应了,带你们贤伉俪一起去看看伏俟城!”
“太好了!”唐倩欣喜道,“卢公子,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这几日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办,过几天吧!”卢小闲问道,“对了,你们住在哪里?”
“我们住在城北的长亭客栈!”欧阳健答道。
“哦,等准备好了,出发前我会派人去客栈通知你们!”卢小闲意味深长的说,“这一路上,我又可以和贤伉俪作伴了,我们还真是缘分不浅呀!”
正说话间,卢小闲瞥见街边有一家玉器店,他闲来没事便信步走了进去。
欧阳健、唐倩和张猛不知卢小闲这是做什么,也跟着进去了。
店铺虽然不大,但阵列各色玉制品却琳琅满目。
吐谷浑除了盛产青海骢之外,还盛产青白玉,吐谷浑的表白玉虽然不似西域的羊脂玉那般珍贵,但也是很出名的。洮州与吐谷浑相临,吐谷浑的青白玉制品自然在洮州也有售卖的。
玉器店的掌柜正是一个吐谷浑人,他的汉话说的很好,居他自己介绍,他已经在洮州城生活了十几年了,和当地的汉人没有什么区别。
在掌柜殷勤的劝说下,卢小闲挑选了三支一模一样的玉簪。
唐倩在一旁见了,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卢公子,您挑选的这三个玉簪,是给您所说的那三个不能忘怀之人买的吗?”
卢小闲瞅了一眼唐倩,点点头道:“王夫人真是有心之人,您说的没错,每到一地,我总会买些小饰件,虽然无法亲自送给好们,但好歹也可以作个念想!”
唐倩目光闪动,也不知在想什么。
卢小闲拿出其中一个玉簪,递给唐倩,一本正经的说:“这样吧,我把这支玉簪送给夫人,您戴着它比放在我身上有用的多!”
唐倩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她看看卢小闲,再看看欧阳健,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卢小闲微微一笑:“夫人不必客气,我所执念的三个人当中,曼儿做了道姑,以后恐怕用不上这玉簪了。青鸢已不在这个世上,也用不着了。倒是那个唐姑娘,说不定以后还有再见面的机会。您就算是替唐姑娘接了这个玉簪吧,说不定借着您的好运气,将来有一天我还会见到唐姑娘呢!”
听卢小闲这么说,唐倩便接过玉簪,嘴角微微翘:“卢公子,您放心,将来有一天,您一定会见到唐姑娘的!这玉簪我暂且替唐姑娘收了!”
欧阳健眉头一挑,看了一眼唐倩,没有说话。
掌柜麻利的替卢小闲把剩下的两个玉簪装好,卢小闲随口问道:“掌柜的,洮州城里的吐谷浑人多吗?”
“不多!”掌柜一边说,手下却没停,“前两年城里十之三四都是吐谷浑人,可现在恐怕所剩几了!”
卢小闲奇怪的问:“这是为何?”
掌柜叹了口气道:“公子有所不知!这两年洮州城时常发生命案,而且死的都是吐谷浑人,各种死法都有!官府也介入了调查,但却没有任何眉目,只能提醒城中的吐谷浑人自身加强防范。洮州百姓传言,死去的这些吐谷浑人可能是做了什么坏事,所以受到了苍天的惩罚。洮州城的吐谷浑人人心惶惶,纷纷离开了洮州,到现在剩不下多少人了!”
“还有这种事情?”卢小闲诧异的问,“那你怎么不离开呢?”
“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老天爷不会惩罚我的,我怕什么?”掌柜理直气壮的说。
卢小闲点点头,没说什么,离开了这家饰品店。
几人又逛了一会,便到了晌午时分,卢小闲热情的请欧阳健和唐倩一起吃中午饭,二人爽快的答应了。
卢小闲早就听说,洮州的清炖羊肉味道不错,他当然要一饱口福了。
找到一家像样的餐饮,一人点了一份清炖羊肉。在等待小二上菜的时候,临桌两个人的谈话无意中引起了卢小闲的注意。
其中一人说:“知道嘛?前天,又死了一个吐谷浑人!听衙门的人说,他是自己咬断了舌头死的!”
另外一人说:“这有什么奇怪的?这个月已经是第三个了,也不知这些吐谷浑人到底造了什么孽!”
听了这两人的闲聊,卢小闲若有所思。
吃完饭后,欧阳健和唐倩向卢小闲告辞,卢小闲也没有再挽留他们。
看着他们二人离去的背影,卢小闲对张猛说:“从今天开始,你必须寸步不离的盯着他们两个!一定要搞清楚,他们每天都去哪里了,都见什么人了?”
“为什么?”张猛奇怪的问。
“哪那么多为什么?叫你跟着你就跟着!”卢小闲没好气的说。
张猛小声嘟囔,也不知在说什么。
卢小闲怕张猛不知轻重误了事,便解释道:“他们俩便是我们在潘州见过的欧阳健和唐倩,不过他们现在易了容。”
“什么?是他们?”张猛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他们的师父虽然没有出现,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一定也到了洮州城,所以我让你死死的盯住他们!”
“我明白了!”张猛点点头。
“记住,一定不能露了行踪!他们的警惕性很高,莫让他们发现打草惊蛇,事情就好办了!明白吗?”卢小闲提醒着张猛。
当初在潘州城的时候,张猛曾经盯过欧阳健和唐倩的梢,但被他们发现设法把张猛给甩掉了。不用卢小闲提醒,张猛也知道这两人不好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