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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吉日     大唐坑王txt下载     大唐坑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零三章 请美女吃饭

    小姑娘脸上露出了自得的神色,扭过头来打量着卢小闲:“公子,请问您尊姓大名!”

    “我叫卢小闲!”卢小闲露出了一副很帅气的笑容。

    “哦!卢公子,谢谢了!”小姑娘嘴里说着谢谢,但明显能看出是敷衍,她懒得再跟卢小闲罗嗦,冲他挥挥手道:“我要走了,再会!”

    卢小闲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小姑娘简直不按常理出牌,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救了她,这么快就直接结束了,原本想好的台词都没机会再说了。

    好东西要努力争取,不争取它不可能自己掉到你面前,即使有天上掉馅饼的事也不会砸到你头上,获得美女的青睐与之同理。

    卢小闲当然不甘心,他活动了一下脸部表情,问道:“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我的名字是你能问的吗!”小姑娘瞪了一眼卢小闲,不再理会他,转身便走。

    卢小闲急了,赶忙喊道:“喂,小妞!你要去哪?“

    小姑娘猛地转身,怒视着卢小闲,语气刻薄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叫我小妞?看我……“

    她蓦地打住,似乎醒悟到自己没有威慑对方的本钱。

    卢小闲微微一愕,说翻脸就翻脸,难道漂亮的女孩都是这么善变。

    不过,卢小闲并没有被小姑娘的气势所压制,很快恢复了平静,他知道该如何对付这样的女孩。

    “你又不告诉我名字,既然不喜欢叫你小妞,那叫你小姐总行了吧?”卢小闲一脸诚恳道,“我只是关心你,怕那几个恶人又来抓你!”

    “谁需要你关心,我想去哪就去哪,你管得着吗?”小姑娘气鼓鼓道。

    “哦!明白了,那请便吧!”卢小闲微微点头,像是自言自语的嘟囔道,“也不知道那四个家伙走远没有,说不定躲在了什么地方!”

    小姑娘一怔,望望四周,只见官道两边野花烂漫,彩蝶纷飞,百鸟争鸣,连个人影都没有。

    卢小闲自言自语的那句话给她的心中留下了些许阴影,她似乎有些怕了。

    卢小闲趁热打铁道:“正好我要去房州城,不知道小姐顺路不顺路,如果顺路就一起同行吧!”

    小姑娘歪头想了想道:“好吧,你可以陪我一段路。不要叫我小姐了,就叫我……”

    说到这里,小姑娘抬眼四下瞅了瞅,突然笑道:“你就叫我阿果吧!”

    顺着小姑娘的目光看去,只见路边枝繁叶茂间点缀着青中带红的李子,一串串挂在树上争相露头。微风拂过卢小闲的脸庞,他轻易的闻见了李子独有的果香味和混合着灌木的清香。

    阿果,这名字也太假了,太敷衍人了。

    卢小闲不由苦笑。

    不管怎么说,有名字总比没名子强,阿果就阿果吧。

    “喂……,你又在打什么歪主意?”见卢小闲默然无语,阿果怒声道,“你脸上干嘛挂着坏坏的笑?”

    卢小闲觉得委曲,这哪是坏坏的笑,根本就是苦笑好不好。

    “我……”卢小闲还没来得及解释,便被

    阿果抢去话头,自信地冷哼道,“哼,有什么歪主意能瞒得过我的眼睛?”

    卢小闲习练观人术多年,看得出阿果所言分明口不对心,他觉得好笑,只是由着她的性子尽情发挥。

    见卢小闲脸上依然泛着淡淡笑意,阿果暗骂一声,转开话题:“你身上有银子吗?我……饿了……”

    卢小闲出远门身上很少带银子,他觉得带银子不方便,还是带银票比较方便。

    听阿果如此问来,他点点头道:“银子当然有,今日能遇见也算我们有缘,走,我请你吃个饱!”

    请美女吃饭是一种荣幸,卢小闲表现的很大气。

    青峰镇据房州城仅十里之遥,虽然镇子不算大,但却非常热闹。

    安逸楼是青峰镇最大的酒楼,颇有些名气,不仅经常接待富商大贾,就是房州的官员也时有光顾。在此吃饭的人都是见惯了世面的,但今天两个奇怪的男女还是引得见多识广的食客们连连侧目。

    那男的虽然风尘仆仆,但相貌俊郎,在一袭白衫衬映下很显得儒雅。只是他脸上的表情多少有些暧昧,让人觉得怪怪的。

    女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般的清纯,明艳不可方物,却又让人难起一丝绮念。一身精致的水红蜀绣,装点得腰身尤显袅娜,耳垂上两滴颤巍巍的血红坠子,衬得脸庞更加粉嫩,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这两人看上去应该不算熟识,却偏偏走在一起,难怪令人侧目。

    “看什么看?小心挖出你们的眼睛!”见众人盯着自己看,女子双手叉腰逼视众人,含嗔的双眼中流露出一种天生颐指气使的气派。

    能在安逸楼雅座就餐的也算是非富既贵的人物了,可在女子凶巴巴的眼光逼视下,竟全都惶然地低下头,不敢和她对视。

    不用说,这对奇怪的男女就是卢小闲与阿果。

    “二位客官要点什么?”见阿果与卢小闲拣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后,见多识广的小二连忙上前殷勤招呼,然后如数家珍地报出几十个菜名。

    阿果语气颇不耐烦:“行了行了,拣你们这里最好最有名的菜随便上十几个吧!”

    卢小闲忍不住瞟了一眼阿果,敢情她把自己当冤大头了。不过他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反倒是店小二瞪大了眼睛:“小姐,你们两个人吃得了这么多吗?”

    阿果眼睛一翻:“你管我吃不吃得了,让你上你就上,快去快去!”

    小二心头一震,不知怎地,在这姑娘面前,他就是不敢争论半句。

    小二怏怏地下去了。

    过得些时,菜便陆续端了上来。

    对着满桌的盘盏,卢小闲忍不住问:“阿果呀,刚才小二说的没错,这么多菜我们肯定吃不完?”

    阿果白了一眼卢小闲:“不是我们,是我。你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跟我同桌吃饭?”

    卢小闲愣住了。

    见过嚣张霸道、刁蛮任性的女孩,但像阿果这样的还真不多见。

    要放以往,卢小闲早就翻脸了,但此时

    他却异常有耐心,故意挠挠头疑惑地问:“可是,是我掏银子请客,难道我自己还不能吃吗?”

    阿果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你请客好稀罕么?我就是这样,你要请我就该依我的规矩,看在你出银子的份上,准你等我吃完后再吃!”

    卢小闲出奇的平静,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双手抱在胸前,瞅着阿果开吃。

    阿果吃得很慢,足足吃了半个时辰这才放下筷子。

    漱了口后,她对卢小闲点点头:“你可以吃了!”

    阿果其实吃得不多,也就每样尝一点点,还不如卢小闲两口吃得多。

    卢小闲一点也不客气,风卷残云坚持不懈将桌上所有的菜一扫而空,店里的食客眼神好像看见怪物一样,眼珠子都快滚地上了。

    终于,卢小闲摸着鼓鼓的肚子,叫小二结账。

    “多谢客官,一共是三十一两三钱。”小二在结账的时候总是最热情。

    “多……少?”卢小闲瞪大了眼睛。

    虽然阿果点了十几个菜,但顶多也就十两银子。这些菜算不上什么高档菜,放在神都洛阳也超不过二十两银子,在这个不起眼的小镇却要的这么高,分明有些宰客的味道。

    “三十一两三钱!”小二重复了一遍,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卢小闲摇摇头正打算掏出银票结账走人,不经意瞥见阿果皱眉不快的表情,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恶作剧的念头来。

    对演戏卢小闲很在行,他脸上露出苦意来,也不说话,只是来回搓着双手。

    见卢小闲尴尬地僵在那里,阿果瞪着眼问:“喂,你是不是没银子?”

    “我……我只有……只有这么多了。”卢小闲的声音不再那么豪迈,红着脸把几粒碎银子掏了出来,放在桌上。

    大约只有二三两的样子。

    “这么点银子就敢请我吃饭?”阿果瞪大了眼睛。

    卢小闲像做错了事似的低下头。

    就在这时,胖乎乎的掌柜屁颠屁颠跑过来,圆嘟嘟的脸上堆满灿烂的笑:“没关系没关系,你们的账那边几位客官已经给你们付了。”

    二人顺着掌柜的手势看去,只见四个陌生人已经慢慢踱了过来。

    “请问姑娘,可是从房州城来的么?”前面那个身着暗底金花英雄氅的老者远远向阿果拱手,“在下受人之托,请姑娘到寒舍小住几日,在下当略尽地主之谊。”

    卢小闲心头巨震,目光在四个人的面上扫来扫去。

    之所以觉得震惊,并非因为卢小闲看出这四个人都是身手不弱的高手,而是因为他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只有唐倩身上才会散发出来,让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的那股暗香。

    刚才,卢小闲只顾着演戏给阿果看,当时入鼻的都是菜肴的香味,再加上那几人都坐的很远,所以他并没有闻到暗香。

    此刻,几个陌生人走到近前,卢小闲这才闻到了暗香。

    毫无疑问,唐倩肯定就易容藏在这几个陌生人当中。

第四百零四章 强邀

    这四个人相互间距离较近,再加上唐倩又易了容,卢小闲一时分辨不出到底哪个才是唐倩。

    卢小闲的目光在四人的脸上扫来扫去,终于看出些旁见端倪来:跟在老者身后的那个人,目光中带着些许不满和嗔怪。

    卢小闲基本上可以断定,此人便是唐倩。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面容可以改变,但人的目光却反应了内心的想法。

    是女人都会吃醋的,唐倩自然也不例外。

    卢小闲刚到房州境内,便和别的女人打的火热,而且还是一个美到了极致的大美女,难怪唐倩会如此不满。

    按理说,只要有唐倩出现的地方,王先生和欧阳健也会如影随行。但卢小闲观察了好一会,似乎王先生和欧阳健并不在场。

    唐倩身后的那两人面无表情,好像眼前的事情与他们无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倩与其他三人是什么关系?

    他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卢小闲有一肚子的疑问,就在他疑惑不解的时候,阿果果断拒绝了老者的邀请:“不去不去!”

    说罢,阿果拉起卢小闲便欲开溜。

    见卢小闲顺从的被阿果牵着手,唐倩的目光变的更加不善。

    还没等他们迈开腿,那名老者身形一闪,便挡在二人身前。

    “滚开!别挡我的道!”阿果娇斥着对方。

    谁知对方却根本不理会,只是淡淡道:“姑娘,这事由不得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卢小闲心中一动,笑着对阿果劝道:“阿果,既然人家好意请你,你也不该这么没礼貌,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咱们到他寒舍吃喝几日也无妨。”

    “要去你去,我不奉陪!”说着阿果侧身一步,想从老者身边过去。

    老者似乎动也没动,但身形却鬼魅般再次挡住了阿果的去路。

    “滚开!”阿果真的发怒了,轻喝一声,抡起巴掌便向老者脸上掴去。

    老者一伸左手,阿果的巴掌便被他食指和拇指牢牢的钳住,再也挣不脱。

    “喂!他们欺负我,你也不来帮忙?”阿果扭头冲憨侠大喊。

    唐倩甚至顾不得掩饰,怒视的目光朝卢小闲直射过去。

    卢小闲不由苦笑,这种情况下,他能假装看不见吗?

    他躲过唐倩的目光正要过出手,却见老者已经伸出右手拍向他的肩头,并笑问:“这位公子,怎么称呼呀?”

    对方手掌拍在自己肩上,卢小闲浑身一震,接着肩一沉,脱出对方掌握,若无其事地应道:“我叫卢小闲。”

    老者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似乎没想到卢小闲能轻易从自己的手中脱困。

    “放开她!”卢小闲瞅着老者,轻轻吐出了三个字。

    老者没有回话,同样瞅着卢小闲,目光中满是拒绝的意味。

    卢小闲不再跟他哆嗦,伸手就去抓老者的手。

    老者左掌把阿果往旁一带,右掌作刀,劈向卢小闲的手腕。

    卢小闲手腕一翻,变手为掌,仓促地接了老者

    的一招掌刀。双掌相接,二人俱是一震,身形微微一晃,趁这机会,小刁脱出了老者的掌握。

    “好功夫!”老者再次面露惊讶之色。

    “你也不差!”卢小闲揉着手赞道。

    老者微微一笑:“卢公子,此事与你无关,何必多管闲事?”

    卢小闲表现的正义凛然道:“行走江湖就要行侠仗义,虽然你们请客是好事,可也不该强迫别人。”

    老者怔了怔,道:“我们只是邀请请这位姑娘在此小住几日,完全是好意。”

    “好意?谢了!”阿果抢过话头,“如果我不愿住下,你们就要把我扣下来,这也是好意?”

    “哈哈,不敢不敢!”老者突然笑了,改口道,“姑娘若是执意要走,我们又怎敢强留。”

    阿果望了老者一眼,也不多言,拉起卢小闲抬脚便走。

    “等等!”跟在唐倩身后那两个汉子,其中一人突然说话了,“南诏乌龙寨寨主的大公子两年前被刺身亡,现在已经证实是黑白剑客所为,你转告黑白剑客,我们俩代表乌龙寨特来取他们的人头。”

    阿果就像没听到一样,转身便离开了。

    望着远去的二人,老者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道:“师兄说的没错,这个卢小闲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难怪师兄这么看重他!”

    见身后的唐倩没有言语,老者正色道:“倩儿,莫忘了你师父的教诲,儿女情长只会害了你!”

    唐倩心中懔,赶忙点头道:“师叔,我知道了!”

    老者不再理会唐倩,转头对另外两名汉子道:“我透露黑白剑客消息给你们的时候有过约定,希望你们能信守诺言,不要坏了我的事!”

    其中一个汉子点头道:“请放心,乌龙寨的人说话算数,我们只想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动手?”

    “快了!”老者脸上露出了不可捉摸的笑意,“也就这几日吧!”

    ……

    “阿果,怎么有那么多人要抓你,先是官道上一拨,现在青峰镇又是一拨。”离开安逸楼,二人走出几个街口,卢小闲突然问。

    阿果只顾闷头走路,并没有答话。

    “还有,黑白剑客是怎么回事?”卢小闲又问道。

    从刚才那人的话中,卢小闲知道他们来自南诏乌龙寨。当初听薛怀义提起过江湖七大门派,这其中就有南诏乌龙寨。黑白剑客能刺杀乌龙寨寨主的大公子,想必也是大有来头的。

    “我怎么会知道,你哪那么多问题?”阿果白了他一眼,转移话题道:“喂,你就带那么点银子,也敢出门?”

    “我向来不喜欢在身上带银子!“卢小闲笑着反问:“难道你有很多的银子?”

    “我当然不缺银子,只是走得匆忙,出门忘了带!”阿果一脸神气道。

    说完,见卢小闲脸上有不信的表情,阿果又想骂人,却又生生打住,面有喜色道:“哈,有办法了!”

    说着她指了指前方,声音充满兴奋,:“你看!”

    顺着阿果的手指方向,卢小闲看见前方有个像大庙一样的宏伟建筑,门口立着两

    个威猛的石狮子,匾上写着“青峰赌坊”四个大字。

    敢情她是想从赌坊赢钱。

    卢小闲身上有不少银票,当然不会缺银子。可现在又不好直接拿出来,只得好言相劝:“不行,赌坊是个吃人的去处,多少人都被弄得倾家荡产、悬梁自尽!”

    “把你身上的银子给我!”阿果命令道。

    卢小闲乖乖把几粒碎银从怀里掏出,递给阿果。

    “嗯,大约有三两!”阿果掂了掂,笑着对卢小闲说,“你想不想二两银子变成三十两、三百两、三千两!”

    阿果的异想天开差点没让卢小闲笑出声来,他强忍着笑意配合着回答道:“想!”

    “想就跟我来!”说着阿果蹦蹦跳跳地进了赌坊的门,

    卢小闲摇摇头,也跟了进去。

    赌坊规模着实不小,小刁好奇而兴奋地转了几圈,最后选定了既热闹又简单的赌法:买大小。

    阿果手里攥着那几粒碎银,盯着赌桌声音兴奋得有些发抖对卢小闲说:“我要买大!”

    说完,她立刻把银子掷上赌桌。

    卢小闲禁不住再次摇摇头,他知道阿果输定了。

    果然,宝官一声大喊:“小……通杀!”,赌桌上的银子全被收到庄家面前。

    显然,阿果是头一次进赌坊,她还没完全看明白,银子就全输了。

    “没关系,咱们再来!”说着,阿果摘下耳朵上的坠子,往赌桌上一拍,“我押这个!”

    宝官眼睑跳了跳,小心翼翼拿起坠子,凑到面前仔细看了看,声色不动地唱道:“普通红宝石耳坠一副,作价一百两!”

    阿果挥挥手道:“随便啦!”

    “慢着,姑娘,你这副坠子乃是极品红宝石打磨而成,更难得的是打磨成水滴模样,就这份手工也不止值百两。”赌桌另一边有个赌客突然出言提醒。

    阿果循声望去,说话的天上是青峰楼遇见的那位老者。

    见阿果望向自己,老者淡淡一笑:“姑娘若不介意,在下倒想以千两银子买下你那副耳坠。”

    “我不赌了,也不卖了!”阿果气呼呼的说。

    “耳坠不用卖,但赌还是要赌的!”卢小闲突然附在阿果耳连连轻声道。

    阿果诧异的瞅着卢小闲。

    卢小闲从宝官手里抢过耳坠,塞入怀中,像变魔术一般顺手掏出一张银票递给阿果。

    “一千两?”看清了票面金额,阿果愣愣看着卢小闲:“你不是说身上没有银子了吗?这是哪来的?”

    “我身上是没有银子,但我没说没有银票,你也没问呀?”卢小闲振振有辞道。

    阿果懒得再和卢小闲计较,脸上顿时神气起来,将银票拍在桌上,对宝官大声道:“赶紧给我换银子。”

    宝官恨恨盯了卢小闲一眼,随即冲身后勾了勾手指。

    赶紧有小厮过来,拿了银票去柜面换了银子,堆放在阿果面前。

    阿果摸出几块银子拍在桌上,冲宝官高叫:“快点!我要翻本!”

    宝官重新摇动骰盅。

第四百零五章 夜战

    阿果想翻本心切,但事却不遂人愿,仅仅只用了玫刻钏工夫,便把一千两银子输了个干干净净。

    刚刚要买耳坠的那个老者,似乎也有意要与阿果对着干,阿果买大他就买小,阿果买小他就买大,下注比阿果下的还狠,最终的结果是他赢的比阿果输的还要多。

    阿果一脸沮丧瞅着卢小闲,卢小闲微微一笑,从怀里又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她。

    阿果接过银票有些犹豫,已经输了一千两银子,万一再输可怎么办?虽然输的是卢小闲的银子,但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卢小闲附在阿果耳边轻声道:“要想赢,就听我的,我让你买大就买大,让你买小就买小!”

    阿果狐疑的看着卢小闲,卢小闲冲她微微一笑。

    卢小闲的笑容像和煦的春风,像温暖的阳光,似乎蕴涵着一种神奇的力量。也不知为什么,阿果顿时有了信心,她选择相信卢小闲,重重点了点头。

    从这以后,阿果若有神助,连买连中。不一会儿,银子在她面前堆得像座小山。而那老者却一衰到底,输的丢盔卸甲。

    看看已到掌灯时分,面前的银子也已经堆不下了,阿果终于满足地停手,意气风发地对宝官道:“把银子帮我换成银票,我们要走了!”

    宝官似乎也输红眼了,目瞪口呆地盯着阿果。

    “瞪什么瞪?”阿果没好气道,“没听到我说的话吗?”

    宝官心有不甘,但赌坊有赌坊的规矩,他只好让人给换了银票,眼睁睁看着阿果与卢小闲扬长而去。

    二人出了赌坊,阿果脸上放着光,似乎还无法相信这会是真的。

    “大爷,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过我女儿!”突然有一个声音在赌坊门口响起。

    “他妈的,愿赌服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现在想要回女儿,当初何必来赌?”

    赌坊门口,几个赌坊的看护正把一个赌鬼扔到大街上。赌鬼已经被摔得鼻青脸肿,可还在不屈不挠地往赌坊门口爬。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我女儿还只有九岁,只有九岁啊!”赌鬼的声音凄惨而可怜。

    “滚滚滚!只九岁更是值不了几个钱,根本顶不了你欠的赌债,还是回去想想怎么还剩下的债吧!”几个看护不耐烦地撵道。

    卢小闲不由叹了口气,十赌九输,因为赌输欠账卖儿卖女,甚至不惜铤而走险杀人夺财的,比比皆是。眼前的这个人,显然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赌鬼。

    他正准备拉着阿果离开,却见阿果站在那里,脸上表情异常难看,似乎胸中有股怒气欲炸胸而出。

    还没等卢小闲开口,阿果一声大吼:“你们……怎么能抢他的女儿?”

    几个看护扫了阿果一眼,见是个漂亮女子,说话变得客气了一些,淡淡解释道:“他欠了我们赌坊的银子,也写了卖身契,所以他女儿现在是赌坊的人了!”

    “他欠你们多少银子?”阿果冷冷地问。

    “不多,也就一百多两。”一个看护瞅着阿果,说话很是收敛。

    “拿去!”

    阿果把刚才赌坊里换来银票随意抽出一张,看也不看便丢了过去,命令道,“立刻把他的女儿放出来!”

    那个看护从地上捡起银票,我的妈呀,竟然是一千两。

    他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脸上立刻堆满了谄媚,点头哈腰道:“稍等,我这就去。”

    不一会儿,一个小女孩哭喊着从赌坊内跑出来,赌鬼挣扎着爬起,父女俩抱头痛哭。

    阿果只觉鼻子酸酸的,刚才赢钱的喜悦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走吧!”卢小闲招呼着神色黯然的阿果。

    二人默默地离开了,漫无目的地朝镇外走去。

    从见到阿果的第一面,她的表现都是刁蛮任性和不讲理。刚才的那一幕让卢小闲意识到,眼前这个美女还有不为人所知的另一面。

    “我们去哪里?”卢小闲边走边扭头问道。

    “回房州城吧!我想家了!”阿果叹了口气。

    “好吧!”卢小闲本就要去房州城,正好又可以与阿果顺路了。

    青峰镇距房州城不远,虽然是黑夜,但有卢小闲的陪同,阿果走在官道上也不觉得害怕。

    眼看着快到房州城了,二人刚打算小歇片刻,却听有马蹄声远远传来。

    阿果一惊,正欲继续逃跑,却听马上骑士的声音远远传来:“姑娘别跑,在下没有恶意!”

    仔细听听,竟然又那位阴魂不散的老者。

    转眼间,老者带着几个人来到近前,翻身下马,动作异常矫健,连年轻人也没有他那么利索。

    月光下,卢小闲眉头一挑,眼前还是青峰镇酒楼遇到的四人,老者,易容的唐倩,还有南诏乌龙寨的两人。

    “姑娘是要去房州城么?”老者边向前走边问。

    阿果后退一步,满脸戒备之色:“关你什么事?”

    “姑娘,且听我说!”说话间,老者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捉住了阿果的手。

    “混帐!你干什么?”阿果一惊,蓦然发现老者眼中闪着一丝狡黠的目光。

    老者直盯着阿果道:“如果我猜得不错,姑娘身份异常尊贵,今日一见实在有缘,望姑娘能到在下那里做客数日。”

    “放开我!”阿果又急又羞。

    “真不要脸,说了不会强邀,你这不岂是出尔反尔?”卢小闲摇摇头,淡淡道。

    “你也是玩谋略的人,想必兵不厌诈的道理,不需要我再教你了吧!”老者嘿嘿一笑道,“咱们是同道,彼此彼此!”

    卢小闲瞳孔微缩,询问的目光看向老者身后的唐倩。

    唐倩下意识把目光瞥向别处,根本就与卢小闲对视。

    眼前这个老者分明是有备而来,竟然对自己的底细如此清楚,卢小闲断定他与王先生关系相当密切,至少王先生向他详细介绍过自己。

    此刻,卢小闲清楚的意识到,比起王先生来,此人更加不好对付。

    对付过于繁杂的人,最好昌用简单的办法。

    卢小闲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突然袭击挥掌拍向老者,老者早有准备

    ,腾出一只手挡住了卢小闲的掌。

    “啪!”双掌相接,发出一声震响,二人俱被震退一步。

    老者向卢小闲随意一指,对身后那两个来自乌龙寨的汉子淡淡吩咐:“宰了他。”

    南诏乌龙寨在江湖上名气很大,这二人是乌龙寨的两位护法,武功自然不弱。

    “呛!”二人拔出了腰中的乌龙刀。

    铸把好刀可没那么容易,乌龙刀是由乌龙寨独特工艺铸造的兵器,无论用料、火候、力度、打磨,样样都有大讲究。乌龙刀通体乌黑,在夜色中更显的杀气腾腾,别看刀的样子不打眼,却锋利无比,断铁断钢不圈边不崩刃。

    卢小闲从未见过这种样式的刀,甫一出鞘,便感觉有股凛冽的寒气扑面而来,让他全身寒毛立竖,如中芒刺。

    “看刀!”两位护法凌空挽了个刀花,凶狠扑来,乌龙刀划出优美的弧线直斩向卢小闲颈项。

    刀气如闪电纵横,方圆三丈之内飞沙走石,野草尽碎。

    卢小闲感到从未有过的压力,对方的刀有一股与生俱来的疯狂之劲,更有种无所畏惧的迫人气势,逼得他只能左闪右躲,望云山习练的躲闪跳跃功夫,在这里发挥的淋漓尽致。

    乌龙刀法力大势沉,但也破耗费体力,数百招一过两位护法已汗流浃背,刀势不如之前那般凌厉。

    论武功,卢小闲或许根本就不是两位护法的对手,但多年习练天罡决的优势显露无疑,他的衣衫虽被对方凛冽的刀气划破数处,但应付的还算游刃有余,没有丝毫力竭的征兆。

    在一旁观战的唐倩,此刻紧张的连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而那老者却若有所思,他不得不承认,卢小闲的确是个强劲而难缠的对手。

    就在场中三人形成僵持之势时,一个白衣胜雪、懒懒的身影,乘着月色缓缓出现。他似乎并不在意刀风的激荡,随随便便就站到了三人身边不到三丈处。

    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了一个黑衣人,像影子一样静静的立在白衣男子的身后。夜色当中如果不仔细辨认,甚至都发现不了他的存在。

    正在性命相搏的三人立时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像夜雾般笼罩在四周。

    卢小闲面色凝重,他既要不由自主抵挡突然出现这二人身上散发的无形压力,又要招架两把乌龙刀闪电般的进攻,顿时变得手忙脚乱起来。

    幸好两位护法的攻势也在减弱,看来他们也受到了那种压力的威压,闪电般的乌龙刀开始不由自主地呆滞、凝重,像失去灵性的死物般,被主人僵硬地挥舞着。

    观战的老者看出不对劲,忙对两位护法喊道:“二位,停手吧!”

    两位护法收刀后退。

    卢小闲这才舒了口气,转头望向来人。

    白衣人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又有种与年龄不相称的不羁,懒懒散散的微笑像水一样从他英挺的脸上溢出来,让人打心眼里感到舒服。

    白衣人身后的黑衣男子脸上以黑巾蒙面,看不到他的容貌和表情,但卢小闲却能从双方的目光中感觉到浓浓的杀气。

第四百零六章 黑白剑客

    “正主终于来了!”老者已经放开了阿果,冲着白衣人客气地拱手,言语间恢复了那种独特的从容和威严,“不知该称呼您义兴郡王呢,还是该称呼您白剑客呢?”

    卢小闲眉头微挑,义兴郡王是李显的第三子李重俊当年的爵位,难道眼前这位白衣人便是李重俊?

    听了老者的话,那两名护法眼中闪过犀利的光芒。他们来到中原便是找黑白剑客报仇的,看来这个年轻人便是黑白剑客当中的那位白剑客。

    “义兴郡王只是虚名,我不在意。至于白剑客嘛,那是以前的身份了,你还是叫我李重俊比较好!”白衣人还是一副慵懒的模样,说话间眼睛望着卢小闲。

    李重俊?

    果然是李重俊!

    后世史书评价李重俊性情粗犷,喜狗、马、蹴鞠等娱乐,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今日一见却不是那么回事,至少卢小闲对他很有好感。

    卢小闲的目光与李重俊相接,脸上露出笑意,主动向李重俊拱手道:“在下卢小闲,见过义兴郡王!”

    李重俊点点头,望向老者,口中满是挑衅的味道:“舍妹不会去你那里,我不允许,不知你意下如何?”

    不待老者说话,两护法其中一人冷冷地盯着高强,声音就像他的乌龙刀一样带着凛冽的寒气:“你是白剑客?”

    说到这里,他瞅了一眼李重俊身后的黑衣人,声音更加冰凉:“黑白剑客当年欠下乌龙寨一笔血债,我们奉命前来讨债,很期待讨教阁下剑法!”

    卢小闲这才注意到,李重俊的腰中挂着柄普通的佩剑,像个饰物般毫不起眼,一副游侠的装扮,丝毫看不出竟然是位大唐的郡王。

    “随时奉陪!”李重俊不屑的瞥了一眼那名护法,“现在吗?”

    那名护法似乎被噎住了,下意识瞅了一眼老者,并没有说话。

    李重俊一脸的傲慢,盯着护法看了好一会,这才望向阿果道:“我来接舍妹回家。”

    老者一愣,旋即哈哈一笑道:“我本打算请她到在下寒舍做客,之后再送她回府,如今有阁下在此,就用不着在下跑腿了!”

    说完一挥手,老者带着几人扬长而去。

    “转告庐陵王,让他小心点,三日内必取他的性命!”远远传来一个声音,毫无疑问应该是乌龙寨的那名护法。

    李重俊目光一懔,冷声回道:“敢动我父王一根汗毛,我发势必定血洗乌龙寨!”

    乌龙寨名列江湖七大门派,门下高手如云,乌龙刀法冠绝天下,也就李重俊敢说出血洗乌龙寨的豪言。

    见老者去得远了,李重俊对阿果道:“裹儿,跟我回去吧!”

    卢小闲轻轻吐了口气,他终于确定了阿果的真实身份:大唐第一美女李裹儿。

    后世对李裹儿的评价极差,卢小闲对她的印象也好不到哪去。他压根就没想到,眼前这个既刁钻又古怪的小姑娘,竟然会是李裹儿。

    自己之前还想方设法的与李裹儿套近乎,卢小闲想想不由苦笑,这个

    女魔头可不是随便招惹的,看来自己与她得保持一定距离了。

    “我不想回家!那还是家吗?”阿果眼睛红红的,一改刁蛮任性模样,就像个淑女。

    “确实不像家!”李重俊宽容一笑道:“但也得回去呀!”

    阿果眼睛转望向那名黑衣人,轻声问:“三哥,当年你和裴叔闯荡江湖,快意恩仇,多惬意呀,为什么要回家呢?”

    阿果口中的裴叔,但是那名黑衣人,他叫斐旻,曾经与李重俊行走江湖被誉为黑白剑客。

    “我也觉得那段日子很有意思!”李重俊眼前闪过一丝柔和之色,“可是,人不能只为自己活着,玉儿已经有了身孕,我得陪着她。”

    “我就是听你说江湖十分好玩,偷偷跑出来见识一下罢了。”阿果叹了口气道,“三嫂能嫁给你,她真的很有福气!”

    李重俊一笑,道:“玩够了吧?也该回去了?”

    “没有,人家还想到别处去玩呢!”

    李重俊叹了口气,道:“好吧,无论你要去哪里,三哥都陪你去。”

    “真的?”阿果面上喜色一闪而没,旋即幽幽地道,“这怎么可能,三嫂还在家里等着你。”

    “玉儿交待过我,要我无论如何也要跟着你,直到你回家为止。”李重俊提到玉儿的时候,语音里泛起无尽的温柔。

    “我不需要你跟着我,我不要你管我!”阿果说完转身就跑,背影在月光下微微耸动。

    卢小闲看着李重俊,李重俊苦笑道:“我这个妹妹太任性了,还得劳烦卢公子跟着她,重俊在这里谢过了!”

    卢小闲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朝阿果跑的方向跟了过去。

    整整三天,卢小闲与阿果就像流浪者一样漫无目的四处游荡,好在卢小闲身上有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银票,可以让他们尽情挥霍。

    阿果的心情十分糟糕,一句话也不说。卢小闲知道眼前这位美女便是日后大名鼎鼎的安乐公主,心中有所忌惮,也不主动与她搭讪。

    此刻,卢小闲与阿果正漫步走在官道上,远远两匹快马正疾驰而来。

    卢小闲觉得有些不寻常,便停下来看着越来越近的轻骑。

    两名骑手远远看到了路边的卢小闲和阿果,戒备地放慢速度,当到了能看清面容的距离时,其中一个骑手突然"咦"了一声,远远地喊:“是安乐郡主么?”

    阿果回身想躲,二人已经快马而来,翻身下马向阿果请安,接着向卢小闲拱手:“这位是卢公子吗?”

    卢小闲觉得奇怪,这二人为何会认得自己?

    “我们是房州刺史府的捕快,奉郭刺史之命特来请群主和卢公子迅速赶往刺史府,梁王殿下已经到刺史府了!”

    卢小闲动容道:“好快的速度!”

    “梁王殿下?”阿果一脸疑惑的瞅着卢小闲:“他来房州做什么?”

    “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卢小闲苦笑道,“事情紧急,还是先回房州再说吧!”

    瞬间似乎想到了什么,阿果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她破天荒的没有反对。

    ……

    房州刺史府的两名捕快合骑一匹马,卢小闲与阿果合骑一匹马,四人双马急急向房州城赶去。

    快到房州东城门的时候,陡听得城门内传来一声马嘶,一骑骠骑风驰电掣般奔至他们身前,后面还跟着大队人马。

    两名捕快赶忙下马,冲那当先一骑迎了上去,小声禀报着什么。

    卢小闲也下了马,顺便把坐在身后的阿果扶下马来。

    那人听完捕快的禀报,点了点头翻身下马,冲卢小闲道:“在下李显,想不到能和卢公子在这里偶遇,还真是有缘呀。”

    偶遇?

    怎么可能呢,分明是有备而来。

    卢小闲打量着李显,这便是那位曾经的中宗皇帝、后来被武则天贬到均州和房州的庐陵王。

    李显中等身材,面白微胖,身着绸袍,像个普通的乡绅。只是那双眼睛,不时闪出一丝锐光,笑的时候,眼里有一种超然物外的冷静与从容。

    卢小闲精通读心术,阅人无数,心中不由产生一股强烈的不安。

    历史上几乎所有的对李显的评价都是懦弱无能,可凭此时的第一感觉,卢小闲意识到李显绝对是位深藏不露的主。

    虽然心中有疑惑,但卢小闲还是不动声色的冲李显拱手道:“卢某见过庐陵王!”

    阿果低头迎上去,轻轻叫了声“父王!”。

    李显冷哼一声,没有搭理女儿,而是执起卢小闲的手道:“小女任性,实在是麻烦卢公子了。”

    卢小闲忙道:“郡王不必客气!”

    李显突然惋惜地道:“多谢对小女多日的照顾! 本当与卢公子痛饮三百杯,但梁王殿下还在刺史府等候卢公子,所以只能改日了!”

    说罢,李显转头对随从吩咐:“牵匹马来。”

    随从牵出一匹骏马,李显接过缰绳,然后塞到卢小闲手中道:“这是一匹突厥宝马,初次见面就送给卢公子了!”

    “多谢郡王!”

    感动之下,卢小闲心中的疑惑更浓:如此善于笼络人心,这是那个曾经的窝囊废皇帝吗?

    目送卢小闲骑马进了城门,李显突然转向阿果:“裹儿,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阿果离家多日,她见李显没有询问自己这些日子过的怎么样,反倒对无关紧要的事情如此上心,心中顿觉不满,撅起嘴来正要使性子,却听李显低声斥道:“如实说来,不要有丝毫隐瞒,此事很重要!”

    李显对阿果向来很宽容,像今日这般严厉还是头一回,阿果愣了愣,她不敢再造次,便将与卢小闲相识的过程详细道来。

    李显听罢,沉思良久,然后冲着阿果道:“跟我回府吧,这两天哪也别去,可能要有大事发生了!”

    有大事要发生?

    阿果又是一愣,见李显的表情很是肃穆,便顺从的点点头。她虽然刁蛮任性,可也知道现在不是耍性子的时候。

第四百零七章 房州刺史

    当卢小闲骑马来到房州刺史府大门前的时候,早有几个刺史府的官员恭候在那里了。

    为首的是房州府司马张文,他小心翼翼的询问:“来人可是卢公子吗?”

    卢小闲下马,也不顾不得客套,拱拱手道:“我是卢小闲!”

    “下官房州司马张文恭迎卢公子!”张司马恭恭敬敬道,“梁王殿下正等着您呢!里面请!”

    卢小闲点点头:“劳烦张司马头前带路!”

    卢小闲跟着张文等一众官员进了刺史府。

    瞅着众人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内,门口原本两个站的笔直的衙役这才松了口气。

    他们二人现在还处于兴奋当中,不久前他们居然见到了大周梁王武三思。一个普通衙役能见到如此大人物,总会有几分兴奋。

    其中年轻一点的衙役,嘴里有些喋喋不休:“说也怪了!梁王殿下是堂堂的亲王,怎么就对这么个文弱书生儿如此厚待?”

    另一个年龄大些的衙役,带着饱经世故的口气说:“闭嘴!老毛病又犯了。你管是怎么回事。刺史大人专门交待过,无论看到什么都要烂在肚里,不许乱嚼舌头,你都忘了?”

    “刺史的交待,咱都记着呐!这不是咱俩之间的悄悄话嘛!”年轻衙役神秘地说:“我瞅着梁王殿下来房州恐怕不简单,肯定是针对庐陵王的,这可是天大的事。谁知道是吉是凶,前面那几个皇子不都……”

    年龄大的衙役立刻“嘘”了一声,一脸惶恐道:“我看你小子是活腻歪了!非得给你嘴上贴上封条不可,这是咱们能议论的事吗?小心隔墙有耳!”

    年轻衙役意识到自己失言,吐吐舌头不再说话。

    ……

    房州历来是大唐王室流放之地,除了庐陵王李显外,高宗李治在位时的废太子李忠曾徙任房州刺史。麟德二年?,废太子李贤之孙广武王李承宏也被贬任房州别驾。

    上溯到隋朝,隋汤帝杨广杀太子杨勇,也曾追立杨勇为房陵王。

    为何唐王室屡屡看好房州做为流放地?

    从长安城放眼看去,会发现房州是秦巴大山中的高原盆地,东、西、北三面无险地,只有南面紧邻秦巴大山。

    房州生存条件优越,是废贬王室的理想之地,对废黜的王室是一种优待。房州同时也是王室经略的后方战略基地,虽与长安有一定距离,但房州古驿道向西和西北的有三条,直通竹山、竹溪、郧阳,西接长安,鞭力能及。

    正因为房州的重要性,房州刺史人选向来为朝廷所重视。

    现任房州刺史叫郭敬之,华州郑县人,太原郭氏家族后裔。郭敬之起家涪州录事参军,曾任过渭州和吉州刺史,三年前转任房州刺史。他身高八尺二寸,面皮白净,方方的脸上,突出两条浓黑的剑眉和两绺飘逸的黑髯,二目有神,风度闲雅,望之有神仙之态。

    此刻,郭敬之立在武三思面前,表情严肃,双眉紧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见卢小闲,武三思赶忙道:“卢公子,你可算来了!”

    卢公子笑着应道:“还是殿下神速呀!”

    武三思一脸苦笑:“哪是本王神速,陛下专程派使者前来催促,让本王办了差速速赶回洛阳不得有误,本王这也是没有办法!”

    解释完之后,武三思指着郭敬之对卢小闲介绍道:“这位是房州刺史郭敬之郭大人!”

    郭敬之虽然不清楚武三思缘何对卢小闲如此客气,但武三思都是如此作派他更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向卢小闲施礼:“下官见过卢公子!”

    卢小闲回礼道:“郭刺史客气了,此次梁王殿下奉旨办差,还须刺史大人大力协助才是呀!”

    “这是下官应该做的!”郭敬之的回答不卑不亢。

    武三思接过话来:“临行前陛下交待过,接庐陵王返京事宜,到了房州后与刺史交接完手续后即赶快回程,本王打算今日就向庐陵王宣旨,明日启程离开房州,不知刺史大人意下如何?”

    “殿下急于返程的心情下官理解,只是下官觉得如此甚为不妥……”郭敬之欲言又止,下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见郭敬之直截了当提出反对意见,武三思不由皱起了眉头。

    卢小闲盯着郭敬之,微微一笑道:“不知郭刺史有何见教,愿闻其详,说出来也好为殿下决断提供参考!”

    “庐陵王是陛下的亲生第三子,还当过皇帝,在房州幽闭了十几年,现在突然要带他返京,总得让他有个适应的过程。再说了,庐陵王不是一个人,家眷和府邸随身奴仆各色人等有数百人,不是说走就立刻能走的,得容他们简单收拾一二才能启程。下官建议,今日可先派人告知庐陵王返京事宜,明日前往府邸宣旨,三日后启程,这样比较稳妥一些!”郭敬之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建议。

    郭敬之这番话,完全是站在李显的立场上说的,有理有据让人无从反驳。

    事实上,郭敬之对李显向来照顾有加。

    李显刚到房州时,除了原来带的一些奴仆外,其他手下都是房州衙门派来顶班的。关键的位置上,都是安插的各种眼线。李显一家任何细小的行动,都逃不出他们这些人的眼睛。

    十几年来,房州刺史换了好几任。大部分刺史对李显一家都很严厉,时不时来王府突然视察,煞有介事,鸡蛋里挑骨头,没事找碴儿。甚至有时还把李显叫到衙门去问话,那口气就像审问训斥犯人。

    徐-敬业作乱时,他们就把李显叫去问话,让他交代徐-敬业如何派人跟他联系起事造反。

    这不是诚心找麻烦吗?

    李显连徐-敬业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可能联系造反呢?

    可李显的解释他们也不相信,好在没有武则天的圣旨,刺史也不敢真把李显怎么样。折腾了个把月,后来实在也问不出个什么,这事才不了了之。

    李显心中清楚,这些管束他的刺史也是执行朝廷旨意,不这样办他们也难于交差。后

    来,李显对这种做法也慢慢习惯了。

    郭敬之上任之后就不一样了,他总是以臣民对待太子的礼仪恭敬地对待李显,一反过去刺史那种严厉和苛刻的态度。不但王府吃的用的尽量充足供应,而且还经常对李显问寒问暖,并时不时地告诉他外面的一些信息。

    有了郭敬之的关照,李显在房州的生活变得丰富多彩起来,常率领家人到房州城外打猎。三宝洞、神农塔、神农庙、老君观、白云庵、张公院、玉皇阁这些地方,都留下过他的足迹。

    郭敬之的坦诚相待,让李显颇为感动,他们二人也结下了深厚的感情。

    此刻,武三思想要明日启程返京,郭敬之下意识提出了反对意见。

    “三日后再启程?”武三思显然接受不了,正要否决郭敬之的建议,却听卢小闲在一旁道,“郭刺史所言颇有道理,那就依郭刺史吧!”

    武三思意外的看着卢小闲,卢小闲笑着解释道:“殿下,这事还真急不得,大不了咱们在路上抓紧点时间,三日很容易就挤出来。”

    “那好吧!”武三思终于点头应允,“就按郭刺史的建议,明日宣旨,三日后启程!郭刺史,下午你就派人到王府通知此事吧!”

    ……

    在城门口送走卢小闲之后,李显带着李裹儿回到府邸。

    庐陵王妃韦氏得报后,匆匆赶到前院来。

    韦妃是李显的第二任王妃,她刚嫁给李显的时候只有十七岁,比李显足足小了八岁。

    李显的第一任王妃赵氏,因其家族得罪了武则天而被囚禁致死!李显成为太子后,因韦氏因姿色出众,善解人意而被册封为太子妃。

    韦氏是京兆府万年县人,祖父曾任曹王府参军,父亲曾任韦玄贞普州参军。然而家世高贵并不一定能给子孙带来平安的人生,在这方面,韦氏的前任赵氏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和韦氏一样,赵氏是李显的元配妻子。她的出身比韦氏要高出一大截,乃是右领军将军赵绰的孙女、定州刺史赵壤与唐高祖常乐公主的女儿。

    李显做英王的时候,赵氏便成了他的元配王妃。论起辈份来,李显还是她的表侄。然而赵氏的母亲常乐公主与李显的母亲武则天素有仇隙,这段看起来门当户对光宗耀祖的婚姻,实际上是把赵氏白白地送给武则天做发泄怨恨的牺牲品。

    当常乐公主夫妇被贬出京之后,武则天干脆将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赵氏关进了内侍省,以至于她被活活饿死。

    嗣圣元年,李显登基后,韦妃顺理成章的被立为了皇后。

    世事莫测,韦氏哪会想到自己仅仅做了五十多天皇后,李显就被武则天废除了皇帝之位,贬为庐陵王,她也失去皇后之位,跟随李显被流放到了均州,后来又被迁往房州。

    在房州,这一待就是十几年。

    韦妃一见李裹儿,就戳着她的额头,红着眼睛带着哭腔道:“你个死妮子,这些日子都跑哪去了,可把为娘急死了!”

第四百零八章 李裹儿

    李裹儿虽是女儿家,但在李显的众子女中顽皮胜过诸兄弟,成日里四处闯祸,贼溜溜的连看守都看她不住。爬树上房,下水捉鱼,就没有她不玩的,而且极爱犟嘴,天生一嘴巧舌,挨打挨骂都辖制不住她,也从不爱读书识字,成日里就只会玩,动不动耍得王府的士卒奴仆追着她转悠,很让李显夫妇头疼,韦妃隔三差五必要将其打骂上一顿,但也因如此,她在诸姊妹最突兀,其实也最得李显夫妇宠爱!

    李裹儿受宠,当然不是没有原因的。

    光宅二年元旦,皇太后武则天改元垂拱,当年三月,下诏由均州迁废帝庐陵王李显于房州。

    离开均州时,废皇后、庐陵王妃韦氏已经有了将近九个月的身孕,故而这一路对她而言可谓是饱尝辛苦。

    均州到房州总共不过三百五十余里路程,一行人竟足足走了近一个月还未能到。

    眼看着距房州只剩下五六十里的路程,过午用罢午饭,韦妃感觉胎气已经动了。

    兵士如狼似虎的催促着,韦妃只得勉强躺在车上捱了将近三里的路程。

    阵痛愈发频繁,韦妃知道是要生了,只能爬着拱开车门,一声惨叫,便喊停了队伍!

    李显赶紧拨马赶到近前,扒开车门一看,不禁吓了一大跳,韦妃的羊水已经破了,车里满是腥膻之气。

    李显哪曾见过这等架势,急急忙忙滚下马来,连跑带爬的去喊其他女眷。此时,他怀里绑着的襁褓里裹着女儿李仙蕙,结果让他这么一折腾,也是放声大哭,只听得这行道之上,孩童的嚎哭声、韦妃的惨叫生、兵卒的呵斥声,真真闹了个声震天地!

    韦妃的乳母王氏见状,带着几个年长有见识的老妪急忙上前,哄着李显带着人到行李里去找襁褓。

    李显连着翻了几车的箱子,都不见有襁褓。

    韦妃那边折腾了不到半个时辰,婴儿就生出来了。

    车里的王氏探出个脑袋,满脸是汗的报说生了个女儿,并向李显要包裹婴儿的衣物和断脐带的家伙。

    李显无奈,只得把身上穿着的一件半旧锦绣罩衫脱下来,掸了掸尘土送进了车里,只穿着中衣跑到押解的军官处借了一口军刀也递进了车里,自己也挤挤夯夯拱上车去看那初生的女儿,看着王氏用军刀断了脐带,再用他的衣裳把没洗的小娃娃裹好了,才放下心来。

    因没有襁褓,无奈用旧袍裹之,故而李显给这个新出生的女孩儿起名叫裹儿。

    待韦妃生罢了孩子,这一行人的脚力也就快了,三天以后就到了房州。由此,李显一家开始了潜居房州十几年的生活。

    正因为有这一番经历,故而李显与韦氏对李裹儿十分疼爱。

    此刻,见韦氏哭哭啼啼的模样,李显也黑下了脸,忍不住对李裹儿斥道:“还不赶紧向阿娘赔罪?”

    李裹儿哪还有之前的神气,垂着头低声下气的向韦妃说着好话。

    不一会儿,李裹儿便把韦妃给逗笑了。

    瞅着又哭又笑的这娘俩,李显摇摇头向王府后院走去。

    来到客厅,下人奉了茶,李显独自一人静静坐在那里。

    这些年来,李显虽然被幽禁,但消息也不算闭塞,他第一时间就知道武三思到了房州城。

    李显一家在房州这十几年里,朝廷一有风吹草动,武则天就会派人来“慰问”,李显对此早就习以为常。可是这一次很奇怪,朝廷没有什么大的变故,武则天为何会派人来房州呢?

    更何况,派来的人非同小可,是梁王武三思。

    武三思是李显的表兄,也是权倾朝野的亲王,深受武则天器重,坊间传言武则天有心让其担任大周太子。武三思此刻赶赴房州,这里面究竟有什么不同寻常的意义呢?

    就在李显苦苦思索之际,一个身影轻轻来到他的面前。

    “父王,遇到什么难事了吗?”来人小声问道。

    李显从纷杂的思绪中惊醒过来,发现立在自己面前的是李重福。

    李重福是李显的庶长子,原良娣宇文氏所出。庶出诸子女中,李显对李重福称得上颇得善待。

    李重福天生木讷,口舌极笨,不善交际,好离群独处,秉性也出奇怪异,加之相貌在众兄弟姊妹中最不济,因而在众兄弟姊妹中也没甚人缘。

    不过,在李显看来,李重福虽然沉默寡言,但还算稳重,有些事情也愿意与他商量。

    李显正要开口,却见韦妃急匆匆来到客厅。

    “什么?宫中特使前来宣旨?”李显听罢不由吃了一惊,问道,“是梁王殿下亲自来的吗?”

    “不是!”韦妃摇摇头,“像是皇宫的两名侍卫!”

    武三思没有来?

    是宫中的两名侍卫?

    李显的脑子飞速运转,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又追问道:“刺史府可有人陪同?”

    韦妃摇摇头:“没有!就他们二人!”

    李显脸色大变,急忙对李重福吩咐道:“赶紧去把俊儿喊来,对了,让他带着剑来!”

    李显口中的俊儿,正是李重俊。

    李重俊是李显的第三子,原宫人房氏所出,其母是房遗爱之女,因母家获罪被贬为宫婢,房氏在李显众姬妾中姿色最美,但却早年病势逝。李重俊两岁就失去生母,饱受奇苦。李显私下疼爱李重俊也是常有的。

    李重福不知在这个节骨眼上,父亲为何要让李重俊带剑赶来,不知所措愣愣盯着李显。

    “还不赶紧去!”李显低声喝道。

    “哎!”李重福答应一声,赶忙向外跑去,差点绊了一个趔趄。

    李重福走后,韦妃脸色变得苍白,颤声道:“莫不是陛下要……”

    “我也不知道,先去见见他们再说!”李显沉声道。

    ……

    “他在动唉!”李重俊俯身贴在如玉的肚皮上,笑着道。

    如玉坐在炕上,瞅着李重俊像调皮的孩子一般,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突然,屋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李重俊直起身来,来到门口打开门,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来人急促的说着什么。

    李重俊回头看了一眼如玉,掩门与来人到了屋外。

    二人说话虽然声音很低,但如玉还是听出对方是李重俊的大哥李重福。

    片刻后,李重俊回到屋内。

    他吻了吻如玉的额头:“玉儿,父亲找我有事商量,你先休息,我去去就来!”

    说罢,李重俊从墙上取下佩剑,急匆匆出了屋子。

    瞅着李重俊的背影,如玉心头涌上一丝不安来:商量事为何还要带剑?

    想起李重俊的过往,如玉不禁替他担心起来。

    如玉第一次见到李重俊,是一个黄昏时分。

    或许是上天冥冥注定,从这一记刻起,如玉的生活彻头彻尾发生了改变。

    那时候,李重俊是一名少年剑客,虽然年轻却在江湖中大名鼎鼎、令人生畏。他并不天生是个剑客,只因母亲早亡,父亲获罪流放,因寂寞而游荡于江湖。

    在很久以后,如玉才知晓的:他那流放的父亲,竟然是曾经的皇帝、当今陛下的亲儿子李显。

    陪伴李重俊一起闯荡江湖的是裴岳,之前裴岳也是一位出名的剑客。后来,李重俊将裴岳收至麾下,二人配合极为默契,很快在江湖中闯出“黑白剑客”的响亮名号。

    那时候,李重俊杀人之后会得到数百两银子。其实,他并不需要这些钱,但却从不拒绝。他花钱如流水,吃饭、喝酒、逛青楼,很快便会将银子散尽。心情好时,也会怜悯路上的乞讨者,随意丢下几锭银子,引来一阵敬仰声。

    在刀口上度过的岁月,没有欢喜,没有悲伤,没有对生的贪恋,没有对死的畏惧。或许直到有一天,要杀的人反过来杀了他,宿命也就终结。

    那个黄昏,李重俊刚杀完人,空着肚子坐在河岸。

    落日如血染红他的白衣,他不想吃饭,不想干任何事,只是觉得应该在这儿多待一会儿。

    裴岳在远远的地方守着,也不去打扰他。

    这时,一个浑身破烂的少年乞丐随意地走了过来。

    没错,那时候因为父母被流放,如玉由大家闺秀沦为乞丐。

    当然,她是穿了男装的少年乞丐。

    望着坐在河边犹如雕塑的李重俊,十七八岁的年纪,身着一身白衣,面上带着淡淡忧郁,如玉心中不由有种悸动的感觉。

    好一会,如玉微微一笑,信步向他走去。

    “客官,给些钱吧!”清朗的声音在李重俊的耳边响起。

    如玉清淡的面容上洋溢着如夕阳般柔和的光芒,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绽放开来。

    李重俊的眼睛依然在远方凝视着,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乞丐。

    如玉接着道:“阿娘说过,喜欢凝视夕阳的人一定是善良的人,客官给些吧!”

    李重俊被那句话震惊了,慢慢回过头来看着乞丐的双眼:“这辈子第一回有人说我善良。”

    说这话的时候,李重俊的目光化成了水样的温柔,绝无一丝的桀骜与阴冷,像是冬日里温暖的阳光落在了如玉的眸子里。

第四百零九章 假冒特使

    李重俊这时才看清少年乞丐的面容,十五六岁的年纪,竟然有一份摄人心魄的美丽。

    当然,他也看出了乞丐是女扮男装。

    接着,李重俊鬼使神差说出了第二句话:“跟我走吧,你会幸福的。”。

    真是是一见钟情?

    是,也不是。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当朝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的

    更加奇怪的是,如玉竟然欢笑着答应了,眸子里流溢出了幸福,似乎数年的漂泊终于有了答案,命运竟然是将自己交与了一个偶然相遇的剑客。从此,由面前的这个人来代替父母保护自己,一叶扁舟静静停了。

    裴岳在一旁,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从此以后,李重俊不再是一个人,他不再酗酒疯狂,不再夜宿青楼,甚至不再随意出门。

    他用很多时间来陪如玉,如玉每日为他做饭、洗衣、搓背。

    每当夜深人静时,如玉小心翼翼地坐起来,帮他盖好床被。有时静静地凝望着熟睡的他,在他的脸上有一份消逝多年的安宁与放心,似乎在这儿,他夜里不用再握着长剑睡觉,像是流浪的孩子终于找到了保护自己的家。

    李重俊的剑不再锋利,因为他有了感情。

    以前,李重俊出手都是一击必杀。可现在,他却时时失手,很多时候要裴岳帮他解围。

    与敌决斗,每一剑刺出,他心中都有如玉的身影倒映出来,他记得如玉叮咛:“请为我保重千万千万!!”。

    他的剑开始生锈,他的剑变得缓慢,敌人却开始疯狂。

    每个醒来的清晨,熟睡的如玉都会被李重俊紧紧地搂进怀中,二人的身体紧紧贴着,温暖着彼此的呼吸。

    当李重俊离去时,如玉清澈的眸子中总是含着脉脉的泪水,喃喃地呼唤着他的名字,而他开始回头了,开始眷恋不舍,他开始相信自己有家了。

    那一夜,李重俊离家的时候,只对如玉说了一句话:“我要了结一些事情,一定要等我回来!”

    如玉心里一阵惶恐,正待说话,李重俊已经转身大步离开了。

    “裴叔,他就交给您了,拜托了!”如玉对裴岳悲声说道。

    “放心,我会的!”裴岳点点头离去。

    ……

    当如玉再见到李重俊的时候,他是被裴岳背回来的。

    如玉打开门准备出去买菜,看到的是他疲惫的目光,趴在裴岳的背上,白衣早已被血染红,脸上露出了疲惫,却笑吟吟地望着如玉:“我已经没有恩怨了,以后江湖不再属于我!从此,我只属于你,只属于家!”

    言毕,手中长剑铿然坠地,折成两截。

    从此,江湖少了一名无情剑客。

    从此,坊间少了一个小乞丐。

    从此,世间多了一对神仙眷侣。

    ……

    两个穿内宫侍卫服装的特使站在李显与韦氏面前,面无表情的宣完旨后,冷酷地瞅着他们。

    韦妃泪流满面,她早就想过会有今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突兀。

    李显则相对

    平静,他瞅着两名宫中特使:“两位可否知道,陛下为何要命我自尽?”

    两位特使沉默不语。

    李显接着又道:“两位想过没有?陛下兴许是偏信了小人的谗言,可她能被蒙蔽多久呢?她很快会为自己的失误而后悔,到那时你们及你们的家人就是圣上一时失误的替罪羊,是你们杀了她的亲生儿子,陛下的悲伤将转化为世界上最恐怖的杀戮……”

    个子高些的特使冷声道:“我们只是遵命行事,从不想这么多!您抓紧吧,时间不多了!”

    说罢,他的目光越发寒冷,逼视着李显和韦氏。

    “不可能!母亲不可能杀我,母亲不会杀我,她一定会后悔的……”李显像是喃喃自语,但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

    韦氏在一旁满眼泪水,哽咽着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高个子特使用怜悯的目光盯着李显:“认命吧!陛下是你的母亲,但她首先是天下人的帝王,为了保证江山稳定,她只能选择一个姓氏,以免百年之后再起纷争。你现在推一能做的,就是像一个皇子那样尊严地赴死,以无愧自己的门第和血统。”

    听了特使的话,韦妃更加失魂落魄,整个人也委顿下去。

    “好吧!”李显微微点头,表情不像去赴死,倒像是去赴宴,他伸出手来对特使道:“我自尽是为了天下的平定,也是为了替母亲分忧,烦请把陛下的圣旨给我,我要面对它尽忠。”

    另一名怀抱圣旨的矮个子特使脸上露出一丝慌乱,大声质问道:“你要圣旨干嘛?”

    李显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圣旨如圣上亲临,我要向母亲最后一次呈献忠心。”

    高个子特使不耐烦道:“快死的人了,还讲究这些虚礼,省了吧!”

    谁知李显却颇为执着,恳求道:“难道你们连这点心意都不能满足将死之人吗?

    抱着圣旨的矮个子特使目光游移,他的神态没有逃出李显的眼睛。

    李显铿锵道:“历来皇族赐死,都要亲捧圣旨谢恩,两位大人难道连这点礼仪都不懂吗?”

    高个子特使摇摇头道:”陛下没有交代,陛下没有交代的事,我等不敢擅自做主。

    李显脸上的笑容愈浓:“陛下没有交代,难道习礼太监也没有交代吗?”

    矮个子特使有些迟疑道:“没有!”

    李显的目光变得犀利起来:“怎么可能,你们在宫中当差,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知道?”

    高个子特使辩解道:“我们是刚进宫当差的。”

    李显振振有辞问道:“赐死皇族,要由五品以上侍卫执行,你们立过什么功?”

    高个子特使信口道:“我们平叛有功,由安西都护调任禁军……”

    李显指着二人,不怒自威:“胡说,禁军历来由世家子弟担任,什么时候朝廷改了规矩……”

    高个子特使一脸蛮横道:“你离开皇宫多年,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别再枉费心机拖延了!”

    李显倒是越发心平气和,淡然道:“不看到圣旨,我很难尽忠心!”

    高个子特使把手扶向剑

    柄,冷声道:“今天我们是杀定你了,别自讨没趣,敬酒不吃吃罚酒!”

    李显毫不示弱:“你们敢越现行事,就是死罪一条!”

    矮个子特使有些迟疑,但同时也握住了剑柄。

    李显毫不示弱,冷冷盯着他们二人。

    终于,矮个子特使不再掩饰,展开手中的圣旨往李显的面前一甩,上面一个字也没有。

    果然不出所料,李显长舒了口气

    高个子特使也不再掩饰狰狞的表情:“主人再三交待,说你深藏不露,果然小看你了。我们本来想让你少受点罪,谁叫你太聪明呢。”

    说话间,两人迅速抽出了宝剑。

    此时院外马蹄声大作,突然有声音传入:“梁王殿下特使卢小闲、房州司马张文求见庐陵王!”

    韦妃听到屋外的动静,惊异地抬起头,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韦幻刚想喊,却被高个子特使一把抓住,用剑顶住了咽喉。一旁的李显也被另外一名特使擒住,无法动弹。

    卢小闲与张司马见屋内没有动静,满面的疑惑。

    突然,客厅的门缓缓打开,李显与韦妃在两名假冒侍卫的挟持下出来。

    卢小闲心中大惊,冷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竟敢扶持庐陵王!”

    高个子特使大声道:“你们听着,李显在我们手里,把手中的武器都放下,给我们让出两匹马……”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停了下来,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一片柳叶慢慢飘落下来。

    众人不知他为何突然不说话了,但卢小闲却看出了蹊跷:对方被人暗中袭击了。

    看着落在地上的那片柳叶,卢小闲心中无比震骇。

    竟然以柳叶作为暗器袭击对手,这得多厉害的武功?

    什么人干的?

    卢小闲下意识回头打量,只见李重俊与裴岳慢慢走来,他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卢小闲瞥见李显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李重俊来到李显面前,轻轻一拨拉那名挟持李显的高个子特使,对方便像木头桩子一般直直倒在地上。

    裴岳也迅速将韦妃解救出来。

    “父亲!您受惊了!没事吧?”李重俊一脸关切的瞅着李显。

    “我没事!”李显应了一声,突然小声道,“那两个人,不要留活口!”

    李重俊愕然,李显已经大步向卢小闲走去。

    他扭头向裴岳施了个眼色,裴岳微微点头。

    谁也没有注意到,裴岳像是无意中轻轻抬了抬手地上的二人头一歪,便没有了动静。

    裴岳轻微的动作落入卢小闲眼中,他心中不由一叹:看来从这两个刺客口中问询幕后主使的想法落空了。

    李显径自来到卢小闲面前,拱拱手道:“卢公子,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他的脸上洋溢着春风般的笑容,似乎刚刚被劫持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卢小闲不由有些恍惚,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个处世不乱的枭雄,还是是非不分的软蛋?

第四百一十章 往事不堪回首

    “郡王没事吧?”卢小闲一脸关切道。

    “能见到卢公子,就算有事也是没事!”李显一语双关道。

    “在下奉梁王殿下之命,与张司马前来向郡王道喜!”卢小闲说明了来意。

    “何喜之有?”李显眯着眼睛问道。

    “梁王奉陛下之命,接郡王回帝都治病!”卢小闲笑着道。

    “治病?”李显愣了愣,脸上露出复杂之色,“对,我是有病,只是不知到了洛阳,这病会痊愈还是更重了!”

    “治得好治不好暂且不说,讳疾忌医总是不对的,我若是郡王,无论如何都得试一试!”卢小闲的表情也不简单。

    李显沉思片刻,微微点头道:“卢公子说的是,代我谢过梁王殿下!”

    “明日梁王殿下会亲过府向郡王传旨,三日后将启程返回帝都,望郡王提前做好准备!”说罢,卢小闲向李显一拱手,“在下告辞了!”

    “卢公子这就走了吗?”李显似乎有话要说,但稍一犹豫还是咽了回去,对李重俊道,“俊儿,替我送送卢公子!”

    李重俊点头,与裴岳陪着卢小闲和张文向府外走去。

    到了府门外,卢小闲对张文道:“张司马先行一步,我与义兴郡王说两句话!”

    张文走后,卢小闲朝着裴岳做了一揖:“我真是眼拙了,黑剑客果然是位绝世高人!”

    “卢公子过奖了!”裴岳不卑不亢道。

    “这么远的距离,以柳叶闭人穴道,时机分寸拿捏得如此精准,就算号称武功天下第一的符龙岛主江雨樵,也无不过如此!”卢小闲毫不遮掩的赞美道。

    卢小闲倒不是客套话,他见识过江雨樵的武功,裴岳丝毫不比他差。

    裴岳摇摇头道:“有主人这里,我这只是雕虫小技!”

    裴岳口中的主人,毫无疑问是指李重俊。

    卢小闲瞅着李重俊道:“想当年,白衣与黑面二人组合的黑白剑客横扫整个武林,所向披靡,让天下侧目!谁会想到风靡一时的白剑客竟然会是一位郡王!”

    “这都是以前的事了!若不是今日事情紧急,我和裴叔也不会出手!”李重俊眉头紧蹙道,“我虽不知何人要对父亲不利,但我清楚他们绝不会轻易善罢干休,还望卢公子出手相助才是!”

    “好说!”卢小闲也不客气,“我这就回去禀报梁王殿下,一定会安排万全之策保证庐陵王的安全!”

    “多谢卢公子,重俊感激不尽!”李重俊向卢小闲深施一礼。

    回到刺史府,武三思听了卢小闲的述说,不由大吃一惊,后背不由打了一激灵。

    才到房州城,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让武三思顿时觉得房州到处尽是刀丛剑树,充满杀机。

    “这可如何是好?”武三思觉得肩上添了万斤重量,惶恐不安道,“庐陵王可万万不能在我手里出事呀!”

    “殿下!秋风堂的人到了吗?”卢小闲皱眉问道。

    “只到了二三十人吧,大部分还在赶来的路上!”

    “这样吧!”卢小闲斟酌道,“让陈将

    军带羽林士兵接管庐陵王府的防卫,秋风堂已经到达房州的人重点安排在内院,暗中保护庐陵王。从现在开始,我也住进庐陵王府,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庐陵王有任何闪失,否则在陛下那里就无法交待了!”

    ……

    回想着上午的那一幕,李显心中有些不寒而栗。

    十几年来,他远离朝廷朝廷,也远离了政治漩涡的中心,虽然日子过的清苦些,却没有了那些尔虞我诈和是非纷扰的侵袭。

    可是,现在他又要回去了,回到那个让他避之不急的地方。

    帝都表面繁华光鲜,实际上隐藏了多少危机与阴险。

    一想到朝廷,李显就觉得心有余悸。

    那里每个人城府都很深,口口声声仁义道德,实际上都是为了自己的私利。

    若让李显选择,他宁肯继续待在房州,可问题是他现在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

    李显心中很清楚,今天所发生的这一幕,只是他未来要面对惊涛骇浪的序曲。

    既然陛下要传位给武氏,为何还要接我回去呢?

    就算要传给李氏,不是还有四弟皇嗣李旦,为什么还要舍近求远呢?

    李显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是要要把自己收拾了,再把大位传给四弟李旦?

    不像!

    李显微微摇头。

    陛下要真想收拾自己,在房州就可以直接把自己处死,何必还要接回帝都呢?

    当初废太子李贤,就是陛下派丘神勣去巴州就地解决的。

    还有皇子上金和素节,他们倒是押解回神都解决的,但那是先宣布他们“谋反”,然后用囚车把他们押回帝都的呀!

    接自己回帝都究竟是要做什么?难道怕自己在外地造反?

    再说了,让梁王武三思来接自己,这阵势可不小,何须如此小题大做?

    李显左思右想,始终想不出一个合理的结论来。

    瞅着愁眉不展的李显,韦氏眼圈不由一红,低声道:“夫君,都是妾身不好,若不是当年那件事情,咱们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韦氏所说的“那件事情”,可以说是她和李显人生的转折点……

    ……

    高宗驾崩后,李显由太子继任皇帝之位,他将自己的岳父韦玄贞升任豫州刺史依然不满足,想再次升迁他做侍中,也就是宰相。

    韦氏虽然出自官宦之家,但对皇帝的虚名与实权之间究竟有多大差距,她根本就不清楚,只为夫君待自己的娘家不薄而感觉到面上有光。

    事实上,韦氏要是能从她前任赵氏的遭遇中得到足够清醒的认识、对武则天的手段有个细致的了解,作为皇后的她就会劝阻李显。

    可问题是她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意识,于是是他们夫妻二人悲惨遭遇便由此开始。

    李显的人事安排发到中书令裴炎手里,裴炎毫不犹豫的加以劝阻。

    谁知李显竟然放出话来:“我是皇帝,想怎么干就怎么干!韦玄贞是我的老丈人,我就是把天下让给他都行,一个小小的侍中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

    李显的一席话把裴炎吓了个魂飞魄散,立刻将此事报告给了太后武则天。

    武则天听后大怒,安排裴炎与中书侍郎刘袆之、羽林将军程务挺、张虔勖等人率重兵入宫,当着百官的面宣布太后懿旨,废李显为庐陵王,幽于别所。

    第二天,李显的同胞弟弟李旦被按在了皇帝的宝座上,改元文明。

    第三天,李显和韦氏年还有仅两岁的嫡长子李重润被废为庶人。

    而正在做宰相梦的韦玄贞也没有逃脱噩运,全家被流放至钦州。

    第五天,闯下塌天大祸的李显领着韦氏、一群哭哭啼啼的姬妾和年幼的儿女,垂头丧气地离开长安城,在重兵“护送”下,前往流放地均州。

    到了均州仅仅过了十几日,武则天又改变主意,下令将李显一行转押至房州。

    在房州清苦度日的李显不但平日被人监视,长安城里的特使还经常专程前去察看他的情形。

    每当有使臣前来,韦氏总会想起李显的二哥李贤在流放地被赐死的前车之鉴,她觉得心惊肉跳,心中无比恐怖。

    更让韦氏难过的是娘家的遭遇。

    李显被废黜帝位后,韦氏的父亲韦玄贞被剥夺豫州刺史官职,连同妻子、儿女一起被流放到岭南钦州。

    因为受打击太大,韦玄贞到钦州不久就患了瘴气病,终因心力交瘁死去了。

    韦后的母亲崔氏当时带着四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在流放地生活无比艰难。不想祸不单行,当地的蛮族酋长宁承基瞅上韦后的两个妹妹,非让崔氏献出两个女儿给他们做小妾。

    崔氏当然不愿意把两个女儿往火坑里推,于是婉言拒绝。

    宁承基是地头蛇,当地的官府也对他们无可奈何。于是,在一天夜里,宁承基纠集众人到韦家抢人。

    崔氏事先得到一个好心人的通风报信,把两个女儿早早藏在附近一个隐蔽的山洞里。宁氏兄弟来抢人,却不见韦后的两个妹妹,大怒之下,把崔氏和四个儿子全部杀光,烧了他们住的房子,扬长而去。

    后来,韦氏的两个妹妹在好心人的帮助下逃离钦州。她们沦为乞丐,历经千辛万苦,才逃回长安。因为身份是流放犯,只有在亲戚家隐藏度日。

    在房州的韦氏听到了家人不幸遭遇后,她的心在滴血,痛不欲生却无计可施!

    她心中无比后悔:早知是这样的结果,她当初为何不去阻止李显。

    可是,这世上哪有卖后悔药的?

    事至今日,她依然在为李显的草率和自己的短视而后悔。

    可李显当初也是为了她、为了韦家好,她能说什么呢?

    韦氏没有太多的时间沉浸在悲痛中,一大群孩子要养,只能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倒下,千万要挺住,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哪怕希望是如此的渺茫!

    后来,武则天登上帝位,改国号为周。

    韦氏得知这个消息后更加惶恐不安,生怕夫君和自己再遭不测。

    如此惊恐凄惶生不如死的日子,韦氏整整过了十四年。

    ……

第四百一十一章 苦肉计

    李显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哭哭啼啼的韦氏,不置可否道:“你是在怪我吗?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还提它做什么?”

    韦氏能去怪李显吗?

    不能!

    她就是想怪也说不出口,可心中那种无法倾泄的郁气,折磨的她都快疯了。

    她只想哭。

    瞅着韦氏的哭声越来越大,李显心中不由觉得烦躁,本想发火可还是忍住了。

    她也是个可怜的女人。

    李显叹了口气,韦氏这些年跟着自己也吃了不少苦。他们虽然是夫妻,但自己的心思她永远也不会懂。

    屋内除了韦氏的哭声,再没有任何声响。

    良久,韦氏这才停止了哭泣,可怜兮兮望着李显:“夫君,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既然有人想让我死,那我就死一回吧!”李显喃喃自语。

    “这是什么话?”韦氏听了不由大吃一惊,“夫君,这么些年苦日子我们都熬过来了,你可不能做傻事呀!

    李显没有回应韦氏,只是淡淡吩咐道:“去,帮我找一条白绫来,我要自尽用!”

    韦氏一把抱住李显,悲声道:“夫君,梁王来到房州,未必不会转祸为福,何必要自寻短见呢!”

    “是福是祸只有试试才知道,我若不逼逼他,他怎么会给我们交底呢?”李显别有深意道。

    知夫莫若妻,韦氏跟了李显这么多年,顿时恍然道:“夫君,你的意思是……”

    李显笑了笑,摆摆手,不再说话。

    ……

    “什么?庐陵王悬梁自尽了?”听了陈玄礼的禀报,武三思颤声道,“他,他,死了吗?”

    “被人发现的早,已经救下了,虽然没有大碍,但精神很是萎靡!”陈玄礼恭恭敬敬的回答。

    武三思这才松了口气,差点没被吓死。

    若李显真的悬梁自尽,自己岂不成了第二个丘神勣。

    当年丘神勣逼迫废太子李贤自尽,背了天下骂名,而且最后不得善终,武三思当然不想步丘神勣的后尘。

    先是有人冒充陛下的特使刺杀李显,接着是李显自寻短见,武三思到房州还不到一日,就发生这么多事情,让他头疼不已。好在李显没事,不然他如何向陛下交待?

    武三思焦躁不已,脸色阴沉,背着手在屋里踱来踱去。

    听说李显自尽的消息,卢小闲也颇感意外。

    这怎么可能呢?

    李显的举动完全出乎了卢小闲的意料之外。

    事出反常必有妖,卢小闲细细琢磨,很快便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节。

    他脸上露出笑意,忍不住摇头:能想出这么一招以退为进的法子,看来李显还真是老谋深算。

    “卢公子,这可如何是好?”武三思终于停下了脚步,向卢小闲询问道。

    显然,武三思已经乱了分寸,

    “庐陵王没有大碍,这便是万幸!”卢小闲建议道:“既然庐陵王深了惊吓,不管是作为陛下钦派的特使,还是作为表兄,殿下都应该登

    门去探望安抚一番!也好让他安心,我想如果殿下能给他一颗定心丸吃,这样的事情便不会再发生了!”

    武三思微微颔首。

    “再说了,陛下让您来房州也是有深意的,殿下可以借探望的机会与庐陵王拉好关系!”卢小闲放低了声音道,“庐陵王在洛阳没有任何根基,他对回到洛阳心中没底。与其等他回洛阳后让别人去锦上添花,不如殿下现在就雪中送炭!”

    “卢公子说的是!”武三思很快做出了决定,“本王现在就去探望庐陵王!”

    ……

    卧榻上的李显双眼紧闭,憔悴的脸上还隐隐挂着泪痕,刭上的勒痕触目惊心。

    瞅着眼前的这一幕,卢小闲心中越发生出警惕来:李显演戏演的可真像,若不是自己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说不定也会被他骗过,将来与他打交道要小心小心再小心才行。

    李显看上去很傻很天真,甚至让许多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可实际上这一切都是假相。

    卢小闲早就断定李显的自尽是一出苦肉计,但他没想到李显能把戏演的这么逼真,他对自己可是够狠的。

    李显从皇帝变成了流放的郡王,十几年来在房州过着如囚犯一样的生活,受到当地州司管束,并时常有朝廷派去的敕使察看训诫,毫无行动自由。可是他却因此躲过了宫廷斗争的血雨腥风,至少现在还活在人世上,单凭这份忍耐功夫,便不是常人所能及的。

    李显的苦肉计卢小闲当然不去揭破,但武三思却当真了,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怜悯来。

    韦氏在一旁轻唤着李显,李显勉强睁开眼,见是武三思已然吓的面如死灰一般,手脚俱凉,两眼直勾勾的看着他,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武三思笑吟吟道:“表弟呀,你的苦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这是何苦呢?”

    李显挣扎着坐起身来,嘴唇哆嗦着:“梁王殿下,我,我……”

    武三思拉着李显的手,轻拍安抚道:“表弟不用客气,有什么话慢慢说!”

    李显像突然醒了一般,顿时大哭道:“今日轮到我了!今日轮到我了!当年二哥被赐自尽,就派了个丘神勣,此次母亲怎么偏偏派梁王殿下来呀,这也太折煞我了!”

    李显口中的“二哥”是章怀太子李贤,当年武则天派丘神勣前往巴州,丘神勣逼迫李贤自尽。事后,武则天归罪丘神勣,贬任叠州刺史。

    韦氏在一旁也哭着道:“夫君,你这么十几年都过来了,而今倒怎么就想不通了,这样求死觅活的岂不让梁王殿下笑话?”

    李显摇头道:“梁王殿下来索命,我效法二哥自缢而亡,或许能保得你和孩儿们能苟且活命!我若再这么贪生惧死,恐怕这一家都难逃诛灭,我也怕了这么些年,死了倒也就不怕了……”

    李显说着嚎啕痛哭,甚至不能言语。

    武三思眼圈也红了,哭着宽慰道:“表弟呀,你莫这样,我也不瞒你,陛下此次派我来接你进京,就是让你接任太子的!”

    见李显根本不信,武三思就差发誓赌咒了……

    ……

    第二天一大早,武三思便敲锣打鼓前往庐陵王府宣旨。

    本来按照武则天的意思,武三思应该悄悄接李显回京,可昨日李显闹出自尽一事来,为了彻底让李显心安,武三思决定要把排场搞大些。当然,这里面也有他以此来交好李显的私心。

    庐陵王府阖府上下早已经乱作一团,由正门起诸门尽开,一众的姬妾俱按品级大妆,带着众阉人奴婢已经候在正门以外了。

    李显身着冕服,端坐在正堂坐床上微微发颤。

    李重福、李重润和李重俊等兄弟几人,也出来在外面中庭里站好了。

    不大一会,就听见外面远处有鼓乐之声。

    李显急忙扶住案,起身下来,与身边的韦氏向外迎去,到了门外李重福兄弟三人赶紧扶着李显,几人来到正门以外。

    鼓乐之声已近,李显安顿让几人各自左右跪好。

    随着鼓乐之声仪仗渐渐临近,两列各色的彩旗远远由金甲羽林士兵护卫而来,彩旗后面是一众吹鼓的乐伎,身后有一架十来个人抬着的大步辇,阵列前面的旗帜中有两面上写着“大周梁王武三思”的字号,武三思捧着制书坐在步辇之上。

    步辇后头有两面大旗,上面写着“奉制迎还”四个大字。

    看到这几个字李显心中五味杂陈,他不由叹了口气,看来武三思说的都是真的。

    不多时,队列到了王邸正门门口,步辇落尘,随侍的房州官员把武三思扶下辇来。

    武三思也不说话,带着从人就往里走,直接进了正堂。

    门外喧天的鼓乐当即就停了,李显等人跟着进了中庭,对着武三思跪定。

    武三思冲着李显微微一笑,清了清嗓子,高声宣制道:“慈氏越古金轮圣神皇帝制曰:庐陵王显,旧有风疾!楚地湿冷,尝闻王疾屡有复症,朕久久挂碍此事,忧心甚虑…朕今老迈,日日思王而不得相见,实感天伦有损…今着庐陵王显哲,率阖家人等即日回京,钦此!”

    李显匍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这副模样有做戏的成分,但也是心情的真实写照。他甚至有些恍惚,十几年流放生涯就这么结束了?

    武三思等了许久才说道:“庐陵王!奉制吧?!”

    李显这才颤抖着接过制书哭道:“慈氏越古金轮圣神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随即也都高呼万岁,阖府上下俱都对着那制书行施三叩九拜的君国大礼。

    礼罢,李显捧着制书,升正堂危坐。

    武三思引了众随从进来,命从人抬了十几口朱漆的大箱子进来,并递上一封登记物品的账册,说道:“陛下所赐之物俱在此处!请庐陵王查验。”

    这种事情本不该武三思一个亲王来做,李显心知武三思这般行事是给自己面子,他赶紧接话话道:“不劳殿下亲啓,请往后堂待茶,我等自行察验便是!”

    武三思也不客气,陪着李显到了后堂,剩下的事情便由随从们去做了。

    ……

第四百一十二章 王府夜宴

    庐陵王邸得了制书,李显连忙张罗率阖府人等在府门外遥贺。傍晚时分开筵宴大肆庆贺,还请了房州衙门教坊的优伶过来歌舞。

    这些年来,李显一直很低调,像今日这般张扬还是头一回。除了李显、韦妃与自己的子女外,请来的客人就只有武三思与卢小闲二人了。

    武三思已经向李显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李显当然得投桃报李,说穿了这宴席就是为武三思而摆的。虽然还没有回京,但李显必须为自己的今后打算,回到洛阳还得要依靠武氏族人才能立足,而武三思则是武氏族人的代表。

    至于对卢小闲,李显还有另外一层心思,不过现在还不到揭破的时候。

    瞅着韦妃和众子女个个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这些年来的所经所历齐上李显的心头,实可谓五味杂陈。

    李显流在房州,倒也有件别人看不见的大好处。皇家有皇家的规制,皇子、王子出生之后都是送出宫由保姆带大的,所以皇室父子母子之间,本没有什么天伦可言,一月也见不上几面。流配在房州之后,一家人也就没有了那么些的规矩束缚。夫妇二人无需出去谋生,所有的心血就全放在了儿女身上。

    陇西李氏本是行伍出身,皇子俱要习武,李显做英王时骑射功夫就极好,等着几个儿子大了些,李显便时常带着几人去打猎钓鱼,有些个捕获回来,倒也成了全家的乐事。

    李显虽然被流放,但庐陵王府在房州称得上是富丽堂皇,比州府衙门要壮观许多。

    王府边上绕着几亩薄田,李显没种上了粮食,他考虑的比较周全,担心传到京里让人说他们是讽刺武则天虐待亲子,便只在田里种了点桃杏之类的果木。

    这几亩田地经这帮昔日的宫中贵人一收拾又颇有些景致,故而在房州一地,王邸连同这片果木有个诨名叫“宫家苑”。

    除此之外,随李显一家一同流来的仆从奴婢有五六十人,加上李显原本的嫔妃姬妾,全府上下有上百人。其中宫婢女眷居多,女红都极好,因此早先前韦妃就带着女眷们在内宅纺织刺绣,拿出去托商家代卖,也享受到了些市井间的欢乐。

    可是现在,他得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前途未卜是最让人揪心的事情。

    庐陵王府内庭繁花似锦,李显让人在桃树下铺好地毯,摆上坐榻。此刻,他坐在主座,武三思与卢小闲坐于左首,其余妃子与子女坐于右侧。

    宴会进行的热闹而不流俗,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言语欢畅,其乐融融。

    卢小闲看得出来,不管是武三思还是李显都有些拘谨,彼此之间还是以寒暄敷衍为主,歌舞升平不假,却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交流。

    有的时候窗户纸得尽快捅破才行,当然在这之前必须得进行些铺垫。

    卢小闲举起杯,品着美酒,忍不住赞叹道:“郡王,您这美酒可真不一般呀,比起梁王府的可要强的太多了!”

    卢小闲哪在梁王府喝过酒,只不过是以此为由头,与李显拉些闲话,好让彼

    此都放松些。

    武三思当然知道卢小闲的用意,很配合的在一旁附知道:“卢公子说的没错,表弟呀,你这酒是从哪里来的!”

    李显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不无得意的说:“王府内的果木到了秋天收获颇丰,除了自家留着吃以外,我没事时试着将果实酿成果酒,结果就成了名动一方的佳酿,连州府衙门里的相公们也拐弯抹角的想办法讨来喝!我将其命名为‘四季春’,梁王殿下和卢公子请尝尝我的手艺!”

    有了卢小闲的这层铺垫,果然宾主双方融洽了许多。

    李显的几个女儿个个打扮的美丽动人,武三思也忍不住赞叹起来。

    “她们用的都是我做的胭脂!”李显的话也多了起来,“我找人讨来红蓝的种子种下,成熟后摘红蓝做胭脂,虽没有宫中用的燕地产的好,但是也有几分样子的!”

    此时就坐的除了李显的几个妃子,还有李重福、李重润、李重俊、李重茂、李仙惠、李裹儿等诸子女。

    李重润兄妹三人俱都精通音律,此刻李显抱着琵琶,李重润兄妹几人歌舞,宴席好不热闹。

    李重润对笛萧一类的乐器堪称善手,舞也跳的极好。而李仙蕙则极善琴瑟,李裹儿虽也会几样乐器,但是她性急好动,乐器俱称不上不精通,倒是极善歌舞,年纪小小的就一副好嗓喉,竟能引得鸟雀相答,舞艺则更能称绝,踊健舞有猛士之姿,蹈软舞有流仙之态。

    “表弟!来我敬你一杯!”武三思向李显举杯。

    李显笑吟吟也举起杯来,客气道:“梁王殿下是贵客,还是我敬您吧!”

    武三思一语双关道:“表弟!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返回帝都后可得多走动走动呀!”

    “那是!那是!我求之不得呢!”李显脸上堆满了笑。

    二人喝完酒后,武三思放下酒杯,对李显道:“听闻表弟书法不错,可否赠墨宝一副?”

    武三思是从郭敬之那里听说李显有此爱好,故而提出了这么个请求。

    李家向来重视书法,李显写得一手的好飞白,所以平日里也写些诗词,遣奴买字于市井,虽挣不来几个钱,但也成了他的一大爱好!

    此刻,见武三思向自己讨要墨宝,便欣然应允。

    笔墨纸砚摆上后,李显龙飞凤舞片刻便写完了。

    “之白阿史病转差未皆外曹尚患之白书法”

    卢小闲虽然来自后世,但却对书法不甚内行,虽然不清楚这十七个字是什么意思,但却看得出来李显书法之功底还是不错的。

    武三思显然是识货的,他瞅着宣纸上的字迹啧啧称奇道:“表弟,你能将《之白阿史帖》练到如此地步,看来平日没少下功夫!”

    李显笑而不语。

    《之白阿史帖》?

    卢小闲虽然不清楚这《之白阿史帖》是谁的字,但也不好在此时询问,只是暗暗记下了这副字的名字。

    酒过三巡之后,李显突然对卢小闲道:“卢公子,我有一事相求

    ,不知可否?”

    卢小闲微微一愕,旋即笑道:“郡王有事尽管吩咐,在下定当竭尽全力!”

    李显叹了口气道:“我曾经到清凉寺寻高僧求签许过愿,若有朝一日能重返京城必将重谢。如今所许之愿已成真,若不还愿佛祖必将怪罪。这几日府里忙脱不开身,我让裹儿替我去还原,但裹儿生性顽劣,我担心她去清凉寺会搞出乱子来,故而想请卢公子陪同一同前往还愿,如何?”

    李显这话一说完,众人的目光齐齐射向卢小闲。

    卢小闲不由一怔,好半晌没有说话。

    李显这唱的是哪一出?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李显这分明是托辞。

    且不说有没有求签还愿这茬事,就算李显走不开,还有李重福、李重俊等几个儿子代劳,怎么可能让李裹儿一个女儿家去呢?

    再说了,就算让李裹儿去,王府有那么多人,为何偏偏要让自己陪同呢?

    卢小闲心中生出一丝不妙的感觉来:李显莫不是有意将李裹儿许配给自己,这才借机给自己创造一个与李裹儿单独相处的机会?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卢小闲顿时有些不寒而栗。

    李裹儿虽然美貌无比,可卢小闲来自后世,知道此女后来是一个无恶不作人人唾弃的女魔头,他可不想与李裹儿有太多瓜葛,若真成了李裹儿的驸马,自己将来肯定死无葬身之地。

    卢小闲瞅了一眼李显,他笑嘻嘻望着他,表情很自然,根本就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只能暗骂一声“老狐狸”。

    尽管心中一百个不乐意,可李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出来了,卢小闲也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驳了李显的面子,这让他有些左右为难。

    见卢小闲没有说话,李显又追问问道:“卢公子,不知你意下如何?”

    李裹儿见卢小闲如此犹豫,脸上怒意顿显。

    卢小闲被逼无奈,只好把皮球踢给了武三思:“在下当然乐意效劳,只是梁王殿下安排在下有重要公务,怕是有拂郡王美意了!”

    谁知武三思却接口道:“卢公子,你的公务我会安排别人去做,明日你只管陪着裹儿替郡王去还愿吧!”

    武三思说话的时候脸上挂着玩味的笑意,显然他也看出了李显的心意。

    听了武三思这话,卢小闲恨不得上去捶他一顿。本想让武三思帮他圆场,谁知这厮想都没想便将他出卖了,这不是把他放在火上烤吗?

    无奈之下,卢小闲只好硬着头皮应允道:“既是发如此,在下定不负郡王重托!”

    口中虽然答应了,但卢小闲心中也暗自做出了决定:明日与李裹儿单独相处的时候,一定要把话说清楚,让她彻底死了这条心。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这个道理卢小闲还是懂的!

    似有心灵感应一般,这个念头刚在心中生起,卢小闲便感觉有一道目光向他刺来。不用回头卢小闲也知道,肯定是李裹儿正死死的盯着他呢。

    ……

第四百一十三章 还愿

    清泉寺位于房州城以东十里,寺内有泉水两眼,出自石壁间,一名甘露,一名玉液,甘美清香,因名清泉寺。

    庐陵王府车夫驾驭马车的水平了得,这一路上虽不好走但马车却行驶的很平稳,卢小闲与李裹儿坐在马车内丝毫没有颠簸的感觉。

    外面下着细雨,但丝毫没有影响李裹儿的游兴。一路上叽叽喳喳,就没有停歇的时候。

    卢小闲有一句没一句应着李裹儿,心中不停盘算,如何向她摊牌。

    距离清凉寺半里路的时候,李裹儿吩咐车夫停下马车,剩下的路程她想下车步行。

    卢小闲当然不会反对,也跟着李裹儿下来,车夫赶着马车缓缓跟在他们后面。

    路边的稻田里布满了翠绿的禾苗,风从远处吹来,禾苗轻轻的俯下身体不停的摇曳。

    卢小闲走到路边的水田跟前,静静的看着禾苗,享受着迎面的凉爽。他拾起一个土块仔细端详,然后用手指把它捻碎,轻轻的把它撒在水中。此时的场面,如同空旷的天空下,一个庄稼人在碧绿的稻田中劳作一样恬静。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此时他感觉到无边的稻田有多大,心境就会有多宽广。

    李裹儿在一旁默默看着他,二人成了这飘渺的山水画卷中唯一的灵动。凉凉的风夹杂着雨丝吹来,让人感觉到清新而顺畅。

    李裹儿似乎感觉到有点冷,蜷了蜷身子稍稍靠近了卢小闲,卢小闲叹了口气,轻轻攥住李裹儿的手,她的手很凉。

    “阿果!”卢小闲犹豫着喊了一声。

    “嗯!”李裹儿问道,“怎么了?”

    到了嘴边的话,卢小闲却突然不知该怎么说出来,只得苦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李裹儿的眼前似乎笼罩着一层薄雾。

    这一刻,卢小闲突然觉得自己已经远离了这个尘世,远离了纷纷扰扰,找到了久违的一种情怀。

    穿越这么久了,卢小闲一直在纷繁的乱象中挣扎起伏,他觉得自己真的很累。

    停留了不大一会,二人又默默向前走,都没有说话,就这么一直走到了寺门前。

    清凉寺的香火挺旺,虽然地处城外,但门前的人却不少。

    “阿果!”卢小闲突然喊道。

    李裹儿一脸疑惑的看着卢小闲,“怎么了?”

    她那柔谧的脸在阴雨之下更显得静美。

    好半晌,卢小闲才憋出一句话来:“我想尿尿。”

    李裹儿脸一红,啐到:“去就去,跟我说什么?”

    卢小闲张望了下四周,让李裹儿在原地守候,自己找了棵远处最大的松树就拼命奔过去。

    君不见,黄河之水腹中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尿完抖了抖,浑身一个激灵,这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忽然卢小闲听到那边隐隐约约传来一个冰冷声音:“滚!”

    是李裹儿的。

    卢小闲大惊,赶忙往她那跑。

    李裹儿面前站着两个男子,正在张牙舞爪的不知说什么。

    卢小闲担心李裹儿有危险,二话没说抬脚便把其中一人踹出好远去,还没等另外一人

    反应,又揪住他的衣领狠狠向外掼了出去。

    “再招惹她,小心要你们的狗命!” 卢小闲拍拍手,指着地上呻吟的两个人毫不客气说。

    “这位公子,我,我们没招惹她。”先被摞倒的那个男子捂着胸口艰难道。

    “睁着眼睛说瞎话,是不是还要找打?”卢小闲挥舞着拳头恶狠狠道。

    另外一人一脸无辜的说:“我们只是劝这位小姐买我们的香烛!”

    说着,他指了指旁边的香烛摊子。

    看了一眼一旁空空荡荡的香烛摊,卢小闲茫然的把目光瞄向李裹儿,李裹儿满脸憋着笑点了点头。

    卢小闲有些讪然,向李裹儿问道:“他们没招惹你,我怎么听着你喊滚了?”

    李裹儿撇撇嘴道:“他们老缠着我买香烛,我嫌烦。”

    卢小闲这才知道自己有些冲动了,对着地上的二人说了声“对不住啊”,拉着李裹儿就走。

    “打完人就想走啊?”对方不乐意了,慢慢站起身来。

    “怎么,你们想留我?”卢小闲瞪着道,一副谁怕谁的模样。

    那二人看出卢小闲是会些功夫的,想了想只能自认倒霉,叫嚣了几句便离开了。

    李裹儿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卢小闲连问都不问就如此莽撞。

    “要不是郡王的安排,我才不会管这闲事呢!”卢小闲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振振有辞道:“不管怎么说,他们也冒犯了阿果你,宁可错杀千人,绝不能使一人漏网。”

    “看来你对我还是挺关心的嘛!”李裹儿歪着脸笑道,“我父王的意思,你看出来了吗?”

    卢小闲默然不语。

    李裹儿笑着调侃道:“也不知道是谁第一次见了我,就主动上来搭讪的。”

    卢小闲知道,此时若再不把话挑明,以后就更难开口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其事的说:“阿果!你美若天仙,又是皇家血统,咱们俩在一起肯定不合适,你会找到比我更好的,还是让我们还做朋友吧!”

    李裹儿正笑的灿烂,听完卢小闲的话笑容一下僵在脸上,接着又缓缓转化为愕然。

    拒绝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孩,卢小闲心中有些不忍,他把头别到了一旁,接着又道:“郡王那里,我会去解释的!”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李裹儿眼圈红红的,望着卢小闲。

    卢小闲没有说话。

    “为什么?”李裹儿一字一顿的问。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卢小闲知道,这种事情根本就无法解释清楚,唯有快刀斩乱麻才行。

    他狠了狠心道:“因为我不喜欢你!”

    李裹儿浑身颤抖了一下,眼泪顺着光滑的脸蛋滑落,两弯黛眉微微皱着,额畔的发丝就那么无力的垂在她腮旁,晶莹的双眸让人怜惜。

    看着她努力弯起来的唇角,卢小闲心中不由一疼,他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般伤心的阿果会这么难受,心里好像被刺刀划过,血液汩汩流出,瞬间淌过全身。

    忍住,一定要忍住。

    卢小闲

    很清楚自己的德性,只要稍稍一心软,便会前功尽弃。

    李裹儿哭了好长时间,终于停了下来。

    她可怜兮兮的瞅着卢小闲:“那你还陪我进寺吗?”

    卢小闲点点头。

    从进寺门开始,李裹儿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一座佛像接一座佛像的跪拜。

    卢小闲没有一起拜,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甚至大胆的和面前神灵对视,一点也不景仰,一点也不心虚。

    神灵或许不会如世人想象的那般庸俗,至少不会因为俗人的不敬而产生报复之心。

    卢小闲仔细观察着每一座佛像的面容,发现他们似乎面无表情,又似乎蕴涵着千万个表情。

    这一瞬间,他似乎突然明白,佛其实活在人的心中,你认为佛是什么样的,佛就是什么样的。就好比我们的生活,如果你足够简单,那么生活也会变得简单。如果你思想复杂,那抱歉,生活会比你更复杂百倍。

    参拜完所有的神灵后,卢小闲陪着李裹儿去后殿拜访那位寺内的高僧。

    李裹儿与高僧很是熟稔,替李显还了愿之后,她虔诚的求高僧帮忙卜上一卦。

    卢小闲不知道她究竟要卜什么,李裹儿有意支开了他。

    卢小闲在远处隐隐听到高僧最后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此卦非卦像,非天象,实乃女施主心像。施主心像自明,老僧也不必多说。”

    高僧就是高僧,说的很透,但又像什么都没说。

    ……

    出了寺门,卢小闲和李裹儿来到马车跟前,吩咐车夫在来时下车处等他们。

    与来时一样,李裹儿和卢小闲就这么静静的走着,二人轻轻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就如同小桥流水般悠远祥和,

    “我真想时间永远就停留在这里!”李裹儿看着前方,幽幽叹了口气,“那该多好。”

    卢小闲心中一阵刺痛,但却并没说话。

    回到房州城已是酉时时分,一路没有说话的李裹儿,突然冒出一句:“我饿了!”

    卢小闲愕然。

    “你是不是该再请我吃顿饭了?”李裹儿平静道,“你欠我的!”

    蓦然回想起刚认识李裹儿的时候,请她在青峰镇吃饭的情景,卢小闲哑然失笑,点点头:“当然应该!是我欠你的!”

    两人下了马车,四下张望,寻觅着饭庄和酒楼。

    突然,有个行人经过卢小闲身边时,轻轻碰了他一下。

    卢小闲感觉有些不对劲,猛的一把拽住那人,语气不善道:“给我拿出来。”

    这人年纪不大,十五六岁的少年,被卢小闲捏的连连叫痛。

    这时周围的人听到声音,有不少过来看热闹,少年赶忙将一个香囊从怀中掏出递给卢小闲,低声哀求道:“这位公子,我这是第一回,您放过我吧!求求您了!”

    香囊是当初冯曼送给卢小闲的,他一般都带在身上。

    卢小闲收回香囊,怒视着对方:“被逮住的都会说自己是第一回,我看你是惯偷!。”

    说话间,卢小闲手下又加重了一些。

第四百一十四章 互相试探

    那人疼得龇牙咧嘴,口里不住求饶:“公子,求求您,我真是第一回,没办法了,阿娘病的厉害,钱都花没了,饿的实在受不了了。”

    他的语言很真诚,不过他的说辞又有谁会信呢?

    卢小闲没那么傻。

    这时周围的人纷纷开始指责他,他低着头一副很害怕的样子,身上也开始颤抖。

    有围观的人义愤填膺的喊:“不行,抓他去见官去!”

    卢小闲皱皱眉,扯着他说了句:“跟我走,别吱声。”

    李裹儿在一旁不知卢小闲要做什么,也跟着他走了。

    卢小闲带着那人到了人少的地方,松手默默盯着他,对方一脸怯懦的垂下头。

    “我不把你交给官府有两个原因,一是你把东西还给我了,我们两不相欠。二是不管你说的真亿,我宁愿相信你是为了你阿娘。”说到这里,卢小闲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看也不看便丢给他,“拿着吧,去给你阿娘请郎中。”

    他愣愣的看着卢小闲,许久,突然哭了,“公子,你是我的恩人,我给你跪下了。”

    看到他这样卢小闲心里有点酸酸的,赶忙扶住他。

    虽然他是贼,或许刚才骗卢小闲,亦或许他本就是个惯偷,但这都不重要了,卢小闲只是按自己想法来,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

    “行了,别哭哭啼啼的,我走了,你好自为知吧。”卢小闲转身离开了。

    李裹儿跟在卢小闲身后,小声问道:“如果我没猜错,那个香囊是哪个女人送给你的吧?”

    卢小闲没有应声。

    “能给我瞧瞧吗?”李裹儿又问道。

    卢小闲停下脚步,盯着李裹儿摇摇头道:“不能!”

    “哦!”李裹儿又问,“那能告诉我香囊里是什么吗?”

    “青丝!”卢小闲轻轻的吐出两个字。

    ……

    傍晚时分,卢小闲在庐陵王府用过晚饭,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再过一日就要启程返回洛阳了,卢小闲微微摇了摇头。

    随着李显的回归,洛阳城内勾心斗角的队伍又壮大了,作为新鲜血液加入的李显,将成为权力角逐的重要力量。

    卢小闲懒得参与他们之间的争斗,但他好好思量一番,何用用好李显这这个很重要的筹码,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还没等卢小闲理清思路,王府的下人便来请他了。

    “庐陵王请我去书房?”卢小闲一脸惊诧的问,“什么事?”

    下人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卢小闲对下人摆摆手道:“你先去回禀王爷,就说我随后就到!”

    打发走下人后,卢小闲的脑袋开始飞速运转起来。

    这么晚了,李显请自己过去当然不是为了聊天。通过这几日的观察,卢小闲很清楚李显并非外界所传的那庸碌无为。相反,此人非常精明,若被他的表面假想所迷惑,最终肯定是要吃大亏的。

    片刻间,卢小闲便迅速做出了决定:以不变

    应万变,先探清李显的底细,再做下一步打算。

    当卢小闲进入王府书房的时候,李显正坐在面对着门口的桌前。

    “坐!”指了指桌子对面,李显只说了一个字,蛤语气却不容置疑。

    “好!”卢小闲也回应了一个字,依言坐下。

    桌上早已为他沏好了一杯茶,卢小闲本以为就要进入正题了,但李显却没有说话,只是面带微笑瞅着卢小闲。

    卢小闲迎着李显的目光挺上去,这些年来他什么没见过,还怕跟人瞪眼?

    不过,卢小闲很快就知道自己错了。

    李显那双眼睛很有神并且相当深邃,这让向来对擅长察言观色的卢小闲莫名有些心虚,他轻轻垂下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或许是因为李裹儿的原因,或许是李显深不可测,卢小闲从没像此时这般没底气。他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做出必要的反击,否则形势便会失去掌控。

    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卢小闲的目光变得更加坚定。

    如此短的时间内卢小闲便很快神态自若,李显诧异之下微微点了点头。

    李显目光中的赞赏,在卢小闲看来是**裸的挑衅,他单刀直入问道:“不知郡王召唤再下有何见教?”

    “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李显食指轻敲桌面,平和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你难道不想和我说点什么吗?”

    果然是老狐狸,够狡猾的。

    最狡猾的敌人通常都是让你感觉到舒服的人,说不定他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就会给你一闷棍。

    卢小闲努力将脑中对李显的好印象都烟消云散,他知道要把下面的交锋当作十正战争才行,这可不是简单的聊天说笑,他们俩谁都不会轻易把心里话倒出来。至少卢小闲知道自己没有这么大的人格魅力,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与其主动出击,不如以不变应万变,看看谁先沉不住气。

    “当然有想说的!”卢小闲目光闪烁,笑着道,“王府的招待无微不至,在下非常感谢!”

    说这话的时候,卢小闲一脸的真诚,但李显却能感觉到他的敷衍。

    “还有吗?”李显手指敲动桌面的声音更重了。

    “王府家眷颇多,在返回洛阳的这一路上,在下会建议梁王殿下尽可能为郡王提供方便,这一点也尽请郡王放心!”

    见卢小闲不痛不痒打着哈哈,李显沉默了。

    李显不说话,卢小闲也不吱声,煞有介事的端起杯子,借着灯光仔细打量着杯底的茶叶。一片,两片,三片,卢小闲聚精会神的数起数来。

    屋内一片寂静,气氛显得诡异而又沉闷。

    终于,李显再次开口说话了:“裹儿回来之后,一直躲在屋里哭,连晚饭也没有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显突然转移了话题,有些出乎卢小闲的意料,若李显只是一味的试探,卢小闲有一百种办法敷衍应对,但他提起了李裹儿,卢小闲便不好再回避了。

    思索了好一

    会,卢小闲直言道:“可能是因为我拒绝了郡主!”

    卢小闲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聪明的李显立刻明白了卢小闲话中的意思,他不动声色的问:“为什么要拒绝?”

    卢小闲低头不语。

    “是因为裹儿顽劣?”

    卢小闲摇摇头,怎么可能,李裹儿的内心其实很细腻。

    “是裹儿长的不美?”

    卢小闲再次摇头,开什么玩笑,号称大唐第一美女李裹儿若是不美丽,那这世上都是丑八怪了。

    李显意味深长道:“裹儿虽然大大咧咧,但却心高气傲,能被她看在眼中放在心里的人少之又少,我所知道的,你是唯一一个!”

    卢小闲突然抬起头,打量着瞅着李显,突然他笑了。

    “她应该嫁给武家的人,而不是我!郡王心里像明镜一般,何必多此一问呢?我只是做了您希望我做的事而已!”卢小闲稍稍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这也是陛下的想法!”

    卢小闲说的如此直接,倒让李显无话可说了。

    武三思已经向李显交过底:武则天接李显回京是为了让他做太子,将来好继承大统。

    武则天登基之后大封武氏诸子为王,武承嗣承武氏嫡脉封魏王,武承嗣胞弟武承业受封为陈王,武三思受封为梁王。太平公主出降于武攸暨,武攸暨赖妻宠获封为定王。除此四家当朝为亲王之外,其余武姓旁系子弟皆受封为郡王。

    就算武则天不打算将皇位传于武氏,可皇嗣李旦本就在洛阳,武则天却偏偏要大费周折接李显回京,意图很明显:不放心李旦,有意立李显为太子。

    李旦向来对武氏诸王不待见,有意无意中李旦便被朝廷大臣视为驱逐武氏、恢复李唐天下的不二人选。以李旦在朝廷的势力,武则天很担心他将来做了皇帝会清算武氏一族。李显与李旦不一样,他被流放了十几年,在朝廷没有任何根基,想要安安稳稳的做皇帝,唯有依靠武氏一族,所以武则天才会选择李显做太子。

    此次,武则天专门派梁王武三思来房州,就是一个明显的信号。

    李显自己也很清楚,他回到洛阳想要立足,没有武氏的支持难于上青天。而与武氏建立良好关系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那就是联姻。

    李显生有四个嫡女,大女儿已经出嫁,二女儿早夭,三女儿李仙惠与四小女儿李裹儿都到了待嫁的年纪,她们二人自然是与武氏联姻最佳人选。

    对此李显当然很清楚,之所以揣着明白装糊涂,倒不是有意要戏耍卢小闲。

    一方面,李显很欣赏卢小闲的才干,他想以李裹儿为条件,将卢小闲网罗到自己麾下。另一方面,李显想以此来试探一下卢小闲,看他对当前的局势是不是有清醒的认识。

    李显果然没有看错,卢小闲是清醒的,而且非常的清醒。只是没想到卢小闲说话如此直接,一点余地都不留,这让李显觉得有些尴尬。

    既然卢小闲把话说到这份上,李显再装糊涂就没什么意思了。

第四百一十五章 韬光养晦

    “没想到卢公子竟然看的如此通透,倒也难得!”李显讪然道。

    卢小闲接着李显的话道:“其实,郡王看得更清楚,早就想到会有今天,所以才一直在韬光养晦,我没说错吧?“

    卢小闲此话出乎了李显的意料,他目光闪动:“卢公子此话何意?”

    “郡王真要我把话挑明吗?”卢小闲反问道。

    “卢公子请讲,我洗耳恭听!”李显饶有兴趣道。

    卢小闲也不客气,淡然道:“郡王可记得当年做英王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李显在年轻时能力在学出众,高宗在世时就是众所周知有潜力的皇子,高宗皇帝也一直有意培植李显为接班人。

    仪凤元年,吐蕃入侵中原,李显被封为道行元帅,领左卫大将刘审礼等四十二总管抵御外敌,打了几场胜仗,最终赶走了吐蕃。

    次年,李显被册封为英王。

    李显回到长安,年迈的高宗实际上已经感觉到武则天篡权的严重威胁,只是苦于身边没有可用之人,见到李显打胜仗证明了自己的才能,便更加坚定了让李显继承大统的决心。为此高宗毅然废掉了皇太子李贤,改立李显为太子。

    此后,高宗加紧了一系列为李显登基的前期准备工作。先是让李显进入国学进行治国修政的学习。在李显二十五岁的时候,还让他担任“监国”,直接参与朝事的处理,并且大赦天下。

    高宗的一片苦心没有白废,后面李显果然做了皇帝。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情,直到现在李显还是皇帝,当然也不可能有今天与卢小闲的这番对话了。

    李显喟然叹道:“卢公子说的是过去的事情了,都怪我当时头脑发热铸成大错,惹怒了陛下才会有今天的结果,为此我也一直懊悔不已!”

    “不!”卢小闲语出惊人,“郡王当年所为绝不是一时头脑发热,而是深思熟虑后有意而为之的!”

    李显目光如箭,毫不掩饰的向卢小闲射来。

    卢小闲坦然的笑了笑,并没有回避李显的目光。

    恍然间,李显的目光慢慢变得黯淡无光,身子也颓然矮了下去。

    其实见李显的第一面的时候,卢小闲就有一种感觉:李显可能练就了某种大智若愚的面孔,这是他的保护色,只有利用这种“保护色”来掩饰才能与谋略,他才能活下去。

    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这是一种生存智慧和人生哲学。该进时则进,否则会错失良机。该退时一定要退,否则就可能前功尽弃。

    “你真是这么看的?”李显歪着脑袋,眯眼瞅着卢小闲。

    卢小闲点头。

    “理由呢?”李显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似乎在询问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当然有理由!”卢小闲侃侃道,“其一,一个人变化再快,也不至于前后突然差别这么大,以前英王、后来的太子乃至登基的中宗陛

    下,前前后后的所作所为,着实让人很费思量!”

    李显不由苦笑,这世上没有人再比他更了解自己的母亲、当今陛下武则天了。

    武则天与高宗平起平坐、并称“二圣”,她把儿子和文武大臣们玩弄于股掌之上,最后索兴建立了自己的皇朝做了皇帝。李显不得不承认母亲的成功是必然的,她身上有坚定的性格、强烈的权力欲、高超的驾驭人事能力,当然还有做事的狠辣和雷霆手段,在这些方面李显自愧不如。

    李显心中非常清楚母亲的手段,自己稍微有半分不满就会引来杀身之祸。当年王妃赵氏死于非命,李显就没敢表示一丝一毫的不满来。

    永隆元年武则天废掉李贤太子位之后,立即便将李显封为太子,并将他的继弦韦氏册为太子妃。

    永隆三年腊月高宗于去世,李显当上了皇帝。

    李显继位后称武则天为“皇天后”,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因为做了皇帝,境遇就有所改变。相反,他的处境更加危险了。

    李显并不是没想过与母亲和平共处,但他的身份和地位决定着这种想法不现实,他做了皇帝势必就挡了母亲的路。两个哥哥先后被废,姨母表姐陆续死于非命,这让李显有了深刻的危机感,他虽然是皇帝,但母亲能随时决定自己的生死。所以,在母亲面前李显战战兢兢,不敢动作。

    直到“那件事情”发生后,李显全家被流放,高处不胜寒的窘境才暂时告以段落。

    “还有吗?”李显接着又问。

    “其二,以您做英王时所展现出的才能来看,根本不会做出如此简单幼稚的事情,这只能说明您为了自保不惜自污名声,可惜天下没一个人能真正理解您的一片苦心!”

    很多人都认为,李显在武则天亲生的四位皇子中是最窝囊的一个。论才没才,论貌没貌,既无李弘的仁孝廉谨、嫉恶如仇,又无李贤的才学出众、办事利落,更不像李旦在大臣中有极好的人缘。

    难道是李显做了皇帝有些忘乎所以,非给他岳父韦玄贞官升侍中不可。当裴炎以为这样做有违朝廷先例,对他劝谏时,他却随口道:“就是把天下给了我岳父,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李显这话让武则天找到了借口,于是一个巴掌把他由皇座上打下来,废为庐陵王,流放到房州。

    其实,李显早就看出来了,就是不说“把天下给了我岳父”那句浑话,他在皇位上也坐不长久。母亲总会找碴儿最终废掉他的。龙椅只能坐一个人,要下来的只能是他,坐在皇位上的必须是武则天,这才是事情的本质。

    与其被母亲拿下,李显不如以退为进,自己将把柄送。

    果不出李显所料,武则天后来做了皇帝。远在房州的李显识趣的奏表遥贺,这让武则天很满意。李显一家的生活因此大为改观,首先是圣神皇帝册封已废为庶人的李重润为庐陵王世子,制书由使者专程送至房州,这算是给了

    李显一线生机,让他暗自松了口气!

    京中隔三差五便有封赏送来,知州知县见此也不敢再过分刁难。打这以后,往日的那般难忍的贫寒也就不再了。

    正因为李显表现的庸庸碌碌,所以他活到了现在。李氏家族中人在这十几年,死的死亡的亡。他们的命运比李显悲惨多了,不管怎么说李显也算因祸而得福了。

    说真格的,当皇上有什么意思?有什么好处?别说两个亲哥哥死得惨,就是四弟李旦,名为皇嗣却被幽禁在东宫,其实过得还不如李显呢!

    “当初我这么做,的确是有让母亲把我废了的意思!”说到这里,李显叹了口气道,“其实还有另外一层侥幸心思在里面,当时若有人支持我或许许就是另一种局面了!”

    卢小闲眉头一挑:“您是指裴炎?”

    李显点点头:“没错!”

    高宗临终前遗诏命裴炎与两位侍郎刘奇贤、郭正一为顾命大臣以辅佐李显登基。李显继位后,裴炎作为举朝唯一的“顾命宰相”权高位重。

    按惯例,一般是在门下省辟政事堂以供宰相们议事,太宗时代赫赫有名的宰相司空长孙无忌、仆射房玄龄和太子太师魏征等,都是屈尊到门下省来的。裴炎任宰相后直至任侍中时自然也是在这里议事的,但李显即位后改任他为中书令,政事堂就被迁到了中书省,这既为了裴炎的方便,更为了表示对他的尊崇。

    尽管李显极力想拉拢裴炎,但裴炎却干了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高宗在遗诏中留了“军国大事有不决者,兼取天后之进止”,意思很明显,不是全权委托武则天临朝管理国事,而是在有特别重要同时皇帝与大臣们又“不决”的“军国大事”时才能“兼取”她的决定。然而,裴炎却在高宗死后第三天、太子在灵柩前即位后第二天上奏,说是嗣君尚未正式受册封为皇帝,也未听政,不宜“发令宣敕”,所以建议“宣太后令于门下施行”:即一切政令都要以太后武则天令的形式发布。

    大唐本没有这样的先例,借着裴炎的这个建言,武则天就顺理成章地取得了国事的处分权。

    裴炎之所以这么做,或许没有取皇权而代之的意思,但肯定想最大限度地影响皇权,以实现自己经世治国的理想。李显即位时已成年,作为臣子想要完全影响他不容易,所以裴炎想增加太后的权力以制衡皇帝,从而为己所用。

    在这种情况下,李显故意说那样一番话,也是对裴炎的一种试探。

    聪明、智慧如裴炎者,不会听不出李显只是一时冲动说了气话,当不得真,他却积极主动地参加了废帝的行动,显然他认为李显难以制约,不如趁早废掉,换一个更能受自己影响的新皇帝,同时也能使武则天感恩于自己。

    自以为是的裴炎当然不会想到,正是因为他的这一举动使武则天掌权的地位更加稳固,并为李唐皇室埋下了祸根。

第四百一十六章 刺客

    “您今天的遭遇都是拜裴炎所赐,很恨他吧?”卢小闲颇有些同情李显。

    李显淡淡道:“也说不上恨不恨的,毕竟这是他的选择!若换作他人,或许也会有同样的想法。”

    当时除了裴炎,其他人都不敢提出“宣太后令于门下施行”这种建言。武则天借着裴炎的这个建言,顺理成章地取得了国事的处分权。

    裴炎想的很简单,他以为这只是名义上的权力,武则天虽然有能力,但终究不过是个“女流之辈”,自己这顾命重臣很容易压制住他,即便不成自己将来还可以再提出还政于皇帝的建议。

    “只是……”李显微微摇了摇头,“裴炎还是小瞧了母亲的手段和魄力!”

    裴炎不惜违背大唐成例和先帝遗命,让一切政务都必须以太后令颁布实施,此举实际上是私心使然,他想利用武则天这个“女流之辈”树立自己在朝堂上的权威。

    立了大“功”的当朝宰相裴炎被武则天封了侯,只是满腹经伦、自视甚高的他根本不会想到,自己反被武则天这“女流之辈”所利用,最终断送了 “卿卿性命”。

    裴炎只不过是武则天的一块垫脚石,一旦这块垫脚石完成了“历史使命”,或者说失去了使用价值,其结果可想而知。

    “世事难料呀!”卢小闲感慨道,“还是郡王有先见之明!”

    “卢公子,我有一事不明,可否为我解惑!”李显好奇的问,“我的想法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你是如何猜出来的?”

    “郡王此言诧异,我可不是猜,而是有依据的!”卢小闲笑了笑:“郡王还记得昨日宴席上您给梁王写的那副字吗?”

    “当然记得,那是司马懿的《阿史病转差帖》!”李显颇为不解,“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卢小闲还没来得及说话,突闻屋外传来一声厉喝“有刺客”。接着便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其中还夹杂着兵器的碰撞声,院内顿时变得嘈杂起来。

    卢小闲反应迅速,立刻吹灭了灯,屋内陷入一片漆黑。

    他拉着李显躲到屋角,小声道:“郡王莫慌,整个王府都在严密的保护之下,大可放心!”

    李显淡然道:“有卢公子在,我当然放心!”

    他的声音没有任何异常,不像是强作镇定。在如此紧急的情形之下,李显能有此等表现,的确很不容易。

    卢小闲倾听着屋外的动静,约莫过了一柱香的工夫,打斗声消失了,依稀能看到火把光亮映衬在窗檀上。

    “笃笃笃”门外传来了敲门声,紧接着一个响起,“父亲,刺客已经伏诛,平安无事了!”

    卢小闲听的真切,这是李重俊的声间。

    他轻舒了一口气,重新又点燃了油灯。

    李显坐定后,朝着门口吩咐道:“俊儿,你进来吧!”

    李重俊推门进屋来,扫了一眼卢小闲没有作声,只是恭恭敬敬立在李显面前。

    “刚才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李显沉声问道。

    “有几拨人偷偷潜入府中欲行不轨被发现,我和裴叔已经处理完了!”李重俊的回答很简短。

    李显点点头:“将此事报备刺史府,善后的事让他们来做,你下去吧!”

    “是!”李重俊应了一声,正要转身离开,却听卢小闲突然问道:“等等!”

    李重俊不解的望向卢小闲。

    卢小闲皱着眉头道:“义兴郡王,您你刚才说有好几拨人潜入王府?这是怎么回事?”

    “刚开始,我们只发现的了一拨人,后来才发现了另外两拨人!”

    “你确信他们不是一伙的?”卢小闲追问道。

    “应该不是!”李重俊思忖道,“他们前后脚几乎同时现身,相互间还有打斗,应该不是一伙的!”

    “能不能带我去现场看看?”卢小闲站起身来。

    李重俊没有答话,而是把目光看向李显。

    “卢公子是自家人,带他去吧!”李显摆摆手道。

    卢小闲与李重俊出了屋子,李显习惯性的用食指敲起桌面来,他将刚才与卢小闲的对话仔细梳理了一遍,陷入沉思当中。

    这些年来,几乎没有人看破李显以退为进韬光养晦的策略,就连武则天也认为李显十分窝囊。没想到自己的心思今日却被卢小闲一语道破,他实在想不明白卢小闲是如何看穿的。

    论心思的缜密和察言观色能力,李显不得不承认卢小闲属上上乘,不是武三思这样的官场老油条所能比拟的。这样的青年才俊若能为己所用,将来肯定会大有助力。

    如果不是为了联姻武氏,李显真的很想把李裹儿许配给卢小闲,以此来笼络他为自己效力。如果让这样的人才失之交臂,岂不太可惜了。不管怎么说,今晚的谈话还是大有收获,李显基本可以判断卢小闲是友非敌。

    就在李显思绪万千之际,卢小闲推门进了屋子。

    “怎么样?有收获吗?”李显很快收回了思绪,随口问道。

    “没错,是三拨人!”卢小闲在李显对面坐定,脸上的表情很是怪异,“义兴郡王说的没错,的确是有三拨人。其中两拨是什么来头,我心里已经有数了,只是这第三拨真的很是蹊跷!”

    “哦?”李显眉头轻挑,“说来听听!”

    “院内两具尸体是乌龙寨的两位护法,我见过他们!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来找义兴郡王寻仇的!”

    “乌龙寨?”李显不由愣了愣。

    作为皇族的郡王,李显对江湖上的事情知之甚少。卢小闲详细向他介绍讲解了江湖七大门派的情况,还李重俊与乌龙寨结怨的经过。

    末了,卢小闲不由感慨道:“义兴郡王是一位绝世的剑客,在江湖中名气可不算小!郡王有这样的高手在身边,可以高枕无忧了!”

    “他不是什么义兴郡王,你就直接称呼他重俊便是了!”李显面无表情道。

    义兴郡王是李显做太子时,高宗赐于李重俊的爵位。后来,李显登基还没来得及给诸子重新封爵

    位,便被武则天拉下皇位贬为了庐陵郡王,李重俊的义兴郡王头衔自然也就被剥夺了。如今李显本人只是个郡王,再称呼李重俊以前的爵位的确有些不妥。

    卢小闲清楚李显的心思,当即便改了口:“重俊行走江湖的经历,郡王以前可知晓?”

    “大概知道一些,不过我从来没有干涉过!”李显直言不讳道,“俊儿与福儿、润儿性格不同,他不喜欢受拘束,行走江湖也算是一种历练吧。像这样打打杀杀的事情,一般我都会交给他,他处理的很好!”

    “乌龙寨这两位护法武功的确了得,在重俊与裴叔还有梁王府派来的高手围攻之下,居然还坚持了那么久!”

    李显接口道:“那又怎么样,最终还不是伏诛了!”

    卢小闲摇摇头:“问题就在这里,这两人不是重俊等人围攻下而死的,而是有人偷偷暗算了他们!”

    “有人暗算?”李显不明其意。

    “他们是被藏在暗处的第二拨人用暗器杀死的!”卢小闲直言道,“若我没有猜错,这第二拨人也是我曾经的老相识了!”

    李显更加不解,卢小闲也不隐瞒,把自己与王先生从潘州、洮州一直到营州交锋的经过,详细述说了一遍。

    “他们行踪诡秘,实力强大,且目的动机不明,实在是很难对付。依他们的今日所为,一定不怀好意,郡王可得提防一二!”卢小闲善意提醒道。

    当然,还有更深一层顾虑卢小闲并没有提及到:王先生和幕后之人,与李显之间究竟有什么纠葛?

    “你说的我记住了!我会让俊儿多关注此事的!”李显对卢小闲所说的似乎并不在意,“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现在肯定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待到将来机会成熟,我会将他们连根拔起!”

    李显话中的意思很明白,将来他登基做皇帝掌握了权力,可以通过雷霆手段一举将这些幕后势力全部铲除。

    卢小闲不再说话,低头思虑起另外一个问题:这第三拨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刚才听李重俊的叙述,到了现场察看对方的藏身之处,卢小闲断定所谓的第三拨其实只有一个人。此人一直藏在暗处,在乌龙寨两名护法和第二拨人出手时,他一直没有现身。若不是裴岳无意中发现了他,根本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裴岳是高手中的高手,此人在交锋时被裴岳的长剑刺中肩头,见势不妙对方很快逃走了。

    受了伤还能从容在裴叔眼皮底下逃脱,肯定不是简单的角色。

    难道是武承嗣派来的人?

    不像!

    卢小闲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像是抓住了什么,但倏忽间却又消逝不见,让他很是困惑。

    一夜之间,庐陵王府先后潜入三股不同的势力,让此事变得异常复杂,卢小闲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来。

    李显对卢小闲正在思考的问题一点也不在意,见卢小闲低头不语,他突然想起了卢小闲离开房间之前的那个话题。

第四百一十七章 情殇

    “对了,卢公子,你刚才说我写的那副《阿史病转差帖》,有什么问题吗?”李显认真的问道。

    “啊?”卢小闲抬起头来,茫然的瞅着李显。

    李显面上显出执着之色,卢小闲不由苦笑,他知道想要随意敷衍一下他肯定是过不了关的。

    卢小闲也不客气,直截了当道:“司马懿的《阿史病转差帖》为章草书,计十七字,是魏正始八年司马懿装病时给皇帝曹芳的一张便条,也是司马懿唯一传世书法。此帖笔画干净利落,毫无拖泥带水之感,其锋芒尽藏,遒劲有力。虽然是临习草书的较好范本,但因其中字无一形状相同,诡异多变,一般人很难练好。郡王,我没说错吧?”

    卢小闲一口气道来,显然是胸有成竹。

    当然,他所说这些不是来自后世的记忆,也不是他对书法很有研究,完全是现学现卖。

    前天,王府宴席结束之后,卢小闲专程去了一趟刺史府,向郭敬之请教后才搞明白这个《阿史病转差帖》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显微微点头道:“你说的一点没错,可这又能代表什么呢?”

    卢小闲促狭一笑:“司马懿是什么人,郡王您比我更清楚,有那么多书法大家的字郡王不去习练,却偏偏选了司马懿,郡王敢说这里面没有深意?”

    司马懿是三国时期魏国的权臣,也是晋王朝的奠基人。他病逝后,次子司马昭封晋王,追谥他为宣王。司马炎称帝,追尊司马懿为宣皇帝,庙号高祖。

    纵观司马懿的一生,他最大的优点就是小心谨慎和十足的忍耐力。他很会评估形势,在形势十分不利于自己的时候,知道先保住性命。为了保命他可以放弃军权、政权,什么都不要。命没了要这些也没处使,只须做好缩头乌龟就可以了。

    当然,如何做缩头乌龟也是很有学问的一件事情,司马懿在隐退后伺机待发,暗中观察,以退为进。有谁知道这其中是怎样的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呢?

    事实证明,强势者虽然能轰轰烈烈干一番大事业,但在更多的时候,只有善于防守者,才能一步一个脚印稳健攀升,笑到最后。

    李显的境遇与司马懿当年颇为相似,他不是没有抱负,可问题是面对武则天这样强大的对手,只能在弱小的身影下藏着坚韧与坚守,不断修炼和成长才能生存下去。

    听了卢小闲的反问,李显不动声色道:“你要这么说多少有些牵强附会了!”

    卢小闲盯着李显,突然道:“郡王可听过‘字如其人’之说?”

    “愿闻其详!”李显眉头微挑。

    “人不仅是由骨、血、肉、筋组合起来的,而且还有灵魂与个性。字和人一样,也是由骨、血、肉、筋组合起来的,更为奥妙的是字同样有气韵和个性。一个字就是一个人,字是有生命的,赐予它生命者就是书写它的人。字的形态、神态、个性、气质与书写者息息相通,一脉相连,所以世人常道字如其人,其中的道理也正是如此。”卢小闲目

    不转睛的盯着李显,“深谙其道者可以从一个人所写的字中觅察出其气质、修养、内涵、个性、悟性与灵气,甚至还可以判断出他的所思所想。”

    说到这里,卢小闲收回了目光,好整以暇道:“恰好,我正好就是深谙其道者,我之前所说的郡王内心真实想法并非杜撰,而是从您所写的字中瞧出来的!”

    李显听罢,目瞪口呆,哪还有之前的气定神闲。

    天下有竟然这样的事情,能从字里看出书写者的所思所想,这也太神奇了。若换别人说这样的话,李显根本就不会相信。可事实就摆在眼前,又不由李显不信。

    卢小闲所说的一点没错,李显刻意临摹司马懿的字,就是想以司马懿的经历来激励自己。只是他没想到字里行间,竟然还能透露出如此玄机。

    再看卢小闲的时候,李显的目光都有些不同了,他定了定心神,喟然道:“卢公子,你看得的确很准!既然什么都清楚了,有什么想法,就直说吧!”

    卢小闲哪有从字迹看出人内心的本事,只不过是以此为噱头诈一诈李显。本以为李显还会继续狡辩,没想到他竟然直接承认了。

    既然李显都摊了牌,卢小闲当然不能再藏着掖着了。

    “其实,我的想法很简单!”卢小闲直言不讳道,“郡王返回帝都想要真正立足,除了结交武氏一族,这还远远不够!”

    李显会意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必须还要交好邺国公与恒国公?”

    卢小闲的底细,李显早已打听的清清楚楚,故而也不遮掩,直接便点破了。

    “没错!”卢小闲盯着李显道,“来的时候,我家两位老爷让我转告郡王,你回到帝都后,他们将全力在陛下面前为您美言,在陛下百年之后,绝对保证郡王您能平稳登基!”

    说到这里,卢小闲微微一笑:“有他们在陛下面前斡旋,很多事情都会迎刃而解!”

    张氏兄弟在武则天心目中的地位没有任何人能取代,武承嗣、武三思、太平公主和李旦这些人都不敢得罪张氏兄弟。

    李显虽然在千里之外,但对此也是心知肚明。就算卢小闲不说,回到洛阳后李显也会主动结交张氏兄弟。此刻,听卢小闲主动道来,他当然不会拒绝!

    “邺国公与恒国公能瞧得上我,我当然感激不尽!只是……”李显有些犹豫道,“只是如此大恩,让我将来何以回报呀?”

    天上不会掉馅饼,这个道理李显怎么会不懂,他必须要清楚张氏兄弟真实意图。

    “很简单!”卢小闲眼中露出像小贩精明的目光,“陛下登基后能保证他们继续享有现有的荣华富贵,足矣!”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成交!”李显爽快道。

    在洛阳的那些达官贵人不会想到,远在房州的李显竟然隔空与张氏兄弟达成了秘密协议,这个协议足以左右将来的朝局和政局。

    随着李显回归洛阳,本就复杂异常的形势,

    将变得更加波诡云谲。

    ……

    匆匆离开李显书房已近子时,卢小闲仔细回味今晚与李显的交谈的每一句话,他深刻的感受到了李显的坚韧和睿智,与这样一个经历过磨难的人打交道,一定要慎之又慎。

    黑暗中一束柔和的光芒散发过来,卢小闲觉得奇怪,不由向前看去,一支灯笼在微微晃动。到了近前,借着微光卢小闲看清了手持灯笼静静伫立的李裹儿的面庞。

    显然,她已等候多时了。

    想起白天在清凉寺拒绝李裹儿的情形,卢小闲心中不由暗道一声“不妙”。

    李裹儿就这么瞅着卢小闲,一句话也不说,目光中有哀怨,有愤怒,还有一丝不甘。

    时间在寂静中一点点流逝,最后还是卢小闲先沉不住气了,他叹了口气,轻声道:“阿果,这么晚了,还不睡?”

    听到卢小闲喊自己“阿果”,李裹儿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这个名字见证了他们的相识,这世上恐怕只有卢小闲才会这么称呼她。

    李裹儿笑了,卢小闲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她脸上的笑意倏忽变成了寒霜:“你觉得我现在还能睡得着?”

    卢小闲有些尴尬,接话也不是,不接话也不是。

    凭心而论,李裹儿不仅长的美,而且人也聪慧,只是性格有些刁钻任性罢了。若不是卢小闲知道她最终的结局,直接抱得美人归,也不是不可能。

    卢小闲可以预知未来,李裹儿对他追的越紧,他自然也就越排斥。

    见卢小闲不说话,李裹儿惨然一笑:“我就这么讨你嫌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卢小闲赶忙摆手。

    “那你是什么意思?”李裹儿咄咄逼人。

    卢小闲向来伶牙俐齿,从没像此刻这么狼狈,被一个小姑娘质问的哑口无言。

    李裹儿没打算放过卢小闲,她语气平静,像是喃喃自语:“这世上没人真正了解我,包括我的亲人!”

    说话间,李裹儿低头看向手中的灯笼,目光飘忽而空洞,语气异常沉重:“我李裹儿此生没有对任何一个男子动心过,对你却偏偏例了外!今日别过,我不再是原来的我,但愿你还是原来的你!”

    忽的,李裹儿抬起头来,双眉上挑,目光犀利:“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你好自为知!”

    说罢,原本静止的光芒猛然摇曳起来,灯笼被李裹儿狠狠甩了老远去,伊人已决绝而去。

    灯笼瞬间燃烧起来,火苗蹿起映照着李裹儿远去的背影,卢小闲感到周身发冷。

    自己难道做错了?

    女人最好不要轻易得罪,她们都是小心眼,特别爱记仇,因为丁点小事儿就会跟你势不两立,死磕到底。更何况,卢小闲真真切切伤了李裹儿的自尊。

    “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卢小闲默念着,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脸色一变,急急奔出了王府。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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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穿越好混?古代个个是人精,玩你没商量。 谁说美女好泡?唐朝美眉很泼辣,生气就发飙。 谁说高官好做?皇帝榻侧岂能容,转眼就翻脸。 谁说疆土好拓?突厥吐蕃不好惹,随时命不保。 谁说银子好挣?官商勾结全通吃,亏本赚吆喝。 谁说江湖好闯?路见不平绕着走,冒失就挨刀。 既来之则安之。 社稷为枰将相作棋,问君可敢一战。 你落子来我挖坑,看谁笑到最后。 上联:大坑小坑连环坑,数不胜数。 下联:横挖竖挖变样挖,防不胜防。 横批:大唐坑王大唐坑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坑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坑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