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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吉日     大唐坑王txt下载     大唐坑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七十八章 无头案

    见姚崇有些急了,卢小闲这才说出了自己的判断:“他应该不是自杀,是被人杀死后再悬挂在梁上,伪装为自缢而死的。”

    姚崇目瞪口呆,好半晌才问道:“你凭什么这么说?有依据吗?”

    “当然有依据了,这种事情怎么能乱说?”卢小闲理直气壮道,“简单来说,自杀与他杀的最大区别就在于怎么勒死的,也就是说,绳套与脖子所形成的索沟的特征不同。”

    姚崇知道事关重大,催促道:“你别卖关子了,赶紧给我详细说说!”

    “自缢的绳索两边只到耳后发际,并不相绞;勒杀的绳索却要在后颈相绞,否则很难使上力,被勒者也容易挣脱开。”卢小闲指指武延基的尸体,“不信你自己瞧瞧!”

    姚崇细细一瞧,果然武延基的后颈处一道勒痕。看来,卢小闲的怀疑是有道理的。

    卢小闲接着又说:“自缢的勒痕为深紫色,死者双眼紧闭、双唇张开、露出牙齿、双拳紧握、脚尖直挺。绳索在喉上,舌头抵着牙齿;在喉下,舌头会伸出。若是被人勒杀的,口、眼、手指都会张开,吼下血脉不通,勒痕要浅淡一些,舌头也不会抵齿或者伸出。”

    武延基静静躺在那里,脖子上的勒痕很浅,嘴紧紧的抿着,果然没有伸出来。

    怕姚崇听不明白,卢小闲又解释道:“再说的简单点,上吊自杀和他杀有很在大的区别,自杀是脖子勒绳子,他杀是绳子勒脖子。”

    卢小闲说了这么一大堆,姚崇虽然听起来似是而非,但他基本相信了卢小闲的判断。

    他奇怪的瞅送着卢小闲,一句话也不说。

    卢小闲被他瞅的不自然了,不满道:“姚阁老,你这是怎么了,被吓着了?”

    姚崇一本正经道:“吓着倒没有,我只是很好奇,你什么时候变成忤作了,居然知道的如此详细?”

    卢小闲当然不会是忤作,其实他对此并不精通,好在卢小逸的脑袋里有整座图书馆的书籍,来之前他已经做足了功课。

    “到目前为止,这些只能是猜测!”卢小闲沉思道,“要想揭开谜底,必须要到现场去才行!”

    姚崇与卢小闲来到了魏王府。

    武延基新亡,魏王府乱作了一团。见首辅宰相来了,武延基的弟弟武延义赶忙前来迎接。

    姚崇也不隐瞒,只说想去看看事发现场。

    武延义虽然不知姚崇此举何意,但还是领着他们来到武延基的寝室。

    “第一个发现魏王自缢的人是谁?”卢小闲沉声问道。

    “是兄长的贴身婢女!他伺候兄长已经四五年了!”武延义回答道。

    “让人这个婢女叫来,我有些话要问她!”卢小闲直截了当吩咐道。

    武延义看了一眼姚崇,姚崇没有说话。

    武延义点点头,吩咐下人去喊那个婢女了。

    不一会婢女来了,向武延义道了安,便不言语了。

    此女眉清目秀,模样周正,举止端庄。王府的婢女当然是百里

    挑一的,更何况是武延基的贴身侍女。

    卢小闲向婢女问道:“当时你发现魏王自缢,就是在寝室内吗?”

    婢女显然还没有从所受惊吓中恢复过来,说话有些结结巴巴:“是的,就是在寝室里!”

    “你是怎么发现的?”卢小闲怕她紧张,安慰道,“没关系,你慢慢说!”

    婢女理了理思路,这才娓娓道来:“殿下每天辰时都会按时起床,但前天早上已经过了半个时辰,殿下的门还是关着的,我就敲门,但却没人开门!殿下就寝时一般都是不锁房门的,但那一天屋门在里面闩的死死的!我敲了好一会也没见动静,担心出什么事,便喊来府里的管家。管家最后撞门而入,一进门就发现殿下挂着房梁上,等放下来以后,人早已没气息了!”

    卢小闲又让人喊来管家,他说的与婢女说的没有什么两样?

    卢小闲思忖片刻,看向管家:“魏王自缢所用的是什么绳索?”

    “是麻绳!”管家答道。

    “麻绳?”卢小闲微微一怔,武延基竟然是用麻绳自缢的。

    卢小闲又问:“麻绳在哪里?”

    “我嫌它不吉利,把它丢在柴房了!”

    “去把它给我找来!”卢小闲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

    管家不敢怠慢,赶紧出了屋子,不一会便拿着一截麻绳回来了。

    卢小闲接过麻绳,麻绳上打的结还在。他抬头看了看房梁,又瞅了瞅屋子里的陈设。

    略一思索,他向婢女问道:“魏王自缢时,是不是踩着这个圆凳上去的?”

    婢女点头道:“应该是的,我看见殿下的时候,这个圆凳就倒在了一边!”

    卢小闲点点头,又向管家问道:“这麻绳是从哪里来的?”

    管家显然已经调查过了,脱口道:“这麻绳原本是王府后花园用来系秋千的绳索!”

    卢小闲恍然大悟,怪不得呢,原来武延基是用系秋千的麻绳自缢的。

    “带我去看看!”

    来到王府后花园,果然如管家所说,系在架子两边的麻绳,只剩下一边还在,秋千的垂了下来,来回晃动着。

    卢小闲抬头打量着高高耸立的木架,看了好一会,这才扭头向管家问道:“你是撞门进入寝室的?难道窗子也是闩死的吗?”

    “是的!”管家回答道,“原本我是打算从窗户进入的,但窗户也关的死死的,没办法我才撞的门!”

    卢小闲再次回到魏王的寝室,瞧了瞧门,又仔细瞅了瞅每一扇窗户。

    看罢后,卢小闲对姚崇道:“姚阁老,我们可以走了!”

    见姚崇正要发问,卢小闲向他使了个眼色,姚崇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出了魏王府,姚崇迫不及待的问:“怎么样?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了!”卢小闲言之凿凿道,“已经完全可以断定,武延基是被人杀死的!而且杀死武延基的人,是一个武功很好的人!”

    “你又发现什么了

    ?为什么这么肯定?”

    “其一,武延基没有自杀的动机。一个人做任何事情都是有原因的,不好好端端的便会自杀。就拿武延基来说,他没有任何需要自杀的理由!”

    姚崇不住点头,卢小闲说的没错。

    一个人要自杀,肯定是有想不开的事情,但武延基的自杀却很是蹊跷。就算他被李重润欺辱了,但主动权在他的手里,只要将事情的经过向陛下禀明,李重润肯定会受到责罚,他哪还用得着去自杀?

    “其二,自缢的情形与常理不符。堂堂的魏王,若要真想自缢,也要穿戴整齐了,怎么可能穿着寝衣去死呢?还有麻绳,你若是魏王会用麻绳自缢?这合常理吗?”

    的确不合常理,武延基既然换了寝衣,那就是打算要就寝了,绝不可能临时起意决定自缢。还有那麻绳,王府不缺少白绫什么的,武延基怎么会用麻绳这么粗鄙的东西自缢呢?

    见姚崇陷入沉思,卢小闲提醒道:“那麻绳是用来系秋千的,从登板到木架的顶端,足有两三丈高。武延基会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去来解这根麻绳吗?就算他想解,他又是怎么上去的?”

    姚崇霍然色变,卢小闲所说的这些疑点,若不仔细思虑还真没有人会注意。

    “其三,凶手露出了极大的破绽。他伪造了武延基站在圆凳上自缢,然后蹬翻了圆凳的假象。我看了麻绳的长度,用它来自缢,人会被吊的很高,脚根本就够不着那个圆凳,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连这样的细节都考虑到了,可见卢小闲的心思有多缜密。姚崇再看卢小闲的时候,目光里充满了崇拜。此时,他终于有些明白,为何恩师对卢小闲如此倚重。

    突然间,姚崇似乎想到了什么,不解的问:“可是,门窗都从里面闩死了,凶手是如何进去的?”

    “这也是凶手所露的破绽之一!”卢小闲的语气不起一丝涟漪,“他并不知道武延基从不闩门窗的习惯,所以他杀死武延基之后,将门闩死,然后从窗户离开。我发现了一根绑在窗闩上的头发丝,他在外面把窗户关好,然后轻轻拉一头发丝,窗户自然就在里面闩死了!”

    姚崇恍然大悟,难怪刚才卢小闲会那么仔细的去察看门窗呢。

    “我得立刻向陛下汇报此事!”姚崇郑重其事道。

    “汇报?”卢小闲上下打量着姚崇,“为什么要向陛下汇报?”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不向陛下汇报呢?”姚崇觉得卢小闲这个问题很奇怪。

    “然后呢?”卢小闲又问。

    “然后当然是要抓住凶手了!”姚崇理所当然道。

    “抓住凶手?”卢小闲笑了,抛出一连串的问题,“凶手是谁?怎么抓?由谁来抓?”

    “这……”姚崇张了张嘴,但一个问题也回答不了。

    “这是一个无头案,汇报给陛下就把它公开化了,若由姚阁老你来抓,你能抓到凶手吗?若陛下把这个案子交给来俊臣,不知又有多少人会遭到无妄之灾!”

第四百七十九章 新任宰相

    卢小闲说的是实情,姚崇舔了舔嘴唇,不甘心的问:“那怎么办?就这么任凶手逍遥法外?”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打草惊蛇,慢慢在暗中调查。”卢小闲目光中透着坚毅,“放心吧,迟早有一天会水落石出的!”

    ……

    裴岳、张猛和卢小逸没有让卢小闲失望,他们把阎知微安然无恙带回了洛阳。

    其实,并非他们三人有多大能耐,而是默啜主动放弃了阎知微。

    随着大周军队稳扎稳打,开始不断收复失地,默啜节节败退,不得不撤离赵州。

    阎知微这个傀儡可汗已经没有利用价值,默啜决定抛弃他,于是在大军北还时告诉阎知微:“你自由了!可以回南朝了。”

    阎知微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抛弃,大靠山失去,故国不会放过自己,他真正成为了孤家寡人、丧家之犬,只得四处躲藏凄惶度日,不久即被前往搜索的张猛等人擒拿,押送到洛阳。

    武则天听到阎知微被抓回来,大喜,立刻下令将其处于磔刑,分裂他的肢体于西市,并命令百官一起向他的尸体射箭。

    最后阎知微尸身上插满乱箭,如同刺猬一样。这样武则天还不解恨,命令再剔光他的肉,挫断他的骨头,灭他的三族,就连不认识的远房亲戚也都被抓来一同处死。

    最凄惨的是族中的孩子,才七、八岁,也被抱到西市处死,老百姓可怜孩子,给他们一些糖果,小孩子懵懂不懂事,不知大难临头,还互相抢夺糖果,觉得很好玩。

    旁人都不忍心,连监刑的御史也不忍杀害孩子,请示武则天留下孩子不杀。最后经姚崇说情,才免除孩子们一死。

    就这样,阎知微以极其凄惨的方式结束了他奴颜婢膝的一生。

    除了阎知微之外,投敌的赵州长史唐般若被灭族,刺史高睿被朝廷追赠为冬官尚书,定谥号为“节”。

    阎知微被处死的第二日,姚崇在朝会上上奏:“臣请命前往朔方,督建三大受降城,以御突厥!”

    没等武则天大帝说话,秋官侍郎张柬之在一旁帮腔说:“修建受降城用意乃朝廷大事,此非姚崇不能克。”

    武则天终于同意了:“依卿所请,授姚崇灵武道行军大总管。择日起行,早去早回。”

    姚崇将行,特往宫中拜陛辞行,谈了一些边关的情况后,姚崇对武则天从容进言道:“陛下年事已高,朝中须有一老成持重之人压阵。”

    武则天点点头:“卿与朕不谋而合,奈何像故国老仁杰那样的良辅已不多见矣。”

    姚崇这才推出他心中的目的,拱手向女皇说:“张柬之沉厚有谋,能断大事,且其人已老,惟陛下急用之。”

    武则天犹豫道:“狄阁老亦向朕数度荐之,奈何他政绩平平,向无建树,又无建言,且年已八旬,朕所以不用之。”

    姚崇恭手道:“张柬之为人不偏不倚,从不拉帮结派。柬之为

    相,可以很好地处理各方面的关系,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为陛下分忧。”

    武则天点点头:“这点他倒是个人才,朕见他既不惹易之、昌宗,也不惹武氏诸王,和朝臣们也相处得挺好。”

    “惟陛下急用之。”姚崇叩头道。

    因为姚崇的推荐,武则天终于授予张柬之“同凤阁鸾台平章事”,晋升凤阁侍郎。

    鸾台即门下省,凤阁即中书省,同平章事就是与两省一把手等同,位列宰相,兼任中书侍郎。

    姜太公八十拜相是神话传说,西汉公孙弘七十出仕,七十八岁出任丞相是真事。张柬之复制了公孙弘的奇迹,从这一刻开始,他成了朝廷新一任的首辅宰相。

    ……

    李重润之死,让李显与韦氏跌入了地狱,当然受影响的不仅仅只是他们,还有太平公主和相王李旦。

    最懊悔的莫过于太平公主了,她在心中暗暗自责,不应该太急功近利了。

    太平公主有意识给李重润灌输对武氏的仇恨心理,主动告知裴环的情况,做这些都是为了让李重润信任自己,将来好让他为己所用。谁知道最终竟然会是这种结果,一个活着的李重润肯定要比死去的李重润要有用多了。

    李重润之死也让李旦心中生出警惕来。

    武则天是他的母亲,也是大周的皇帝,在皇权面前亲情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为了避免李重润的悲剧在相王府发生,李旦不仅自己深居简出,而且严令家人出门。他虽贵为相王,但一些重大场合,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李旦可以不出门,但他却阻止不了别人进门来。最近有一段时间,一个人时不时会来相王府,她便是武则天的侍女韦团儿。

    别人不清楚韦团儿的身份,但李旦却非常清楚。他在东宫做了十几年的皇嗣,对韦团儿底细非常清楚。知道她还有另外一层不为人知的身份:天极阁的首领。

    天极阁是专属于皇帝的秘密组织,只听从皇帝的命令,专门为皇帝打听一些隐秘消息,解决一些明面上不好解决的事情。而韦团儿,就是替武则天管理天极阁的首领。

    韦团儿替武则天掌握着天极阁的秘密力量,李旦他心中明白这个女人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韦团儿代表的就是武则天。

    事实上,韦团儿还真是代表武则天来相王府的。

    武则天把李显从房州接回来,并立为太子,就是为了让李氏与武氏和平共处。所以,她得适当提高李显在朝中的地位。当然,提高李显的地位,就得防着李旦。虽然说李旦对皇位并不在意,但他身边那些忠于李唐大臣们的势力并不小。

    武则天交待过韦团儿,让她多关注一些相王的动态。于是,这便成她隔三岔五来相王府的理由了。

    关注相王府,关注相王李显,一方面是韦团儿的职责所在,另一方面她也自己的私心。

    韦团儿伺候在陛下身边,

    天天目睹陛下与张昌宗,张昌宗之间让人刺激不已的一幕幕。这对年轻漂亮的韦团儿来说,的确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韦团儿正是芳心大动的年纪,她也需要男人的呵护和滋润。但她知道以自己的身份,这种想法只能是一种奢望,陛下怎么可能让她嫁人而泄露一些机密呢?

    本来,韦团儿还能压抑住自己内心渴望,但随着武则天身体越来越差,韦团儿的心中的欲念又蠢蠢欲动起来。

    按现在的情形来看,陛下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不趁着现在为自己谋划好后路,将来新君登基谁知道会是什么情况。

    当然,这个念头只能藏在心里,万万不能让陛下知道,陛下的手段韦团儿是非常清楚的。

    别看韦团儿只是个宫女的身份,可她的心气高着呢。就算找男人,也不会找一般的男人。经过一番观察,她选择了相王李旦作为自己的目标。

    之所以选择李旦而不是李显,也是有原因的。李显贵为太子,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韦团儿要与李显暗中往来,目标太明显,风险很大。但李旦就不一样了,他现在是相王,相对来说没有李显那么引人注目。还有一定更重要的,李旦为人宽厚,就算在这里出了什么岔子,他也不会为难自己。

    韦团儿的想法很简单,效仿当年的武则天,提前与相王处好关系,一旦将来武则天驾崩,她便可以理所当然的脱离皇宫,嫁给李显了。

    当年,武则天也是在艰难时勾上了高宗,后来高宗继位,武皇才能青云直上。

    在韦团儿看来,武则天也是女人,自己也是女人。武则天有迷人的容貌,自己也有迷人的容貌;武则天攀的是一个软弱多情的太子李治,自己想攀的是一个多情善感、胆小怕事的相王,二者有异曲同工之妙。

    韦团儿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有了这种想法,便很快付诸行动了。正因为如此,她才会经常到相王府去见李旦。

    这一天傍晚时分,身穿大红五彩通袖罗袍儿,下着沙绿百花裙的韦团儿,云一样地飘过来,来到李旦的面前。

    李旦见到韦团儿,不由苦笑:为了不让母皇产生怀疑,他专门交待过韦团儿来王府不用通报,现在这女人已经快把相王府当成她的家了。

    韦团儿轻轻地扯动李旦的衣袖说:“相王殿下,还没用晚膳吧?”

    说话间,韦团儿拍了拍手,变戏法似的,三、四个侍女手捧一盘盘热气腾腾的御膳,鱼贯走进屋里,把香气扑鼻的饭菜摆到桌子上。

    李旦心说刚吃过饭没多久,这是干什么?

    见李旦惊诧地望着自己,韦团儿妩媚地笑了一下,挥手让侍女们出去。

    亲自把盏,倒上两盅酒,而后把李旦按坐在桌边的凳子上,说:“陛下吩咐,让我问相王几句话,咱们边吃边说。”

    听韦团儿说是陛下吩咐的,李旦哪还敢再质疑,只得老老实实听从韦团儿的安排。

第四百八十章 陷害

    韦团儿已经精心打扮过,胸衣低矮,露出一大片白白的胸脯,头上珠翠堆盈,粉面贴钿,湘裙越显红鸳小。她眼波流转,面若桃花,翘起兰花指,双手捧上一杯酒,呈到李旦的面前,娇声娇气地说:“殿下,先请满饮一杯!”

    李显心中忐忑不安,母皇这是什么意思?自己难道犯了什么错,这不会是杯毒酒吧?

    见李旦有些迟疑,韦团儿嫣然一笑:“既然殿下不赏脸,那还是我饮了吧!”

    说罢,韦团儿接过酒杯,缓缓将酒喝了。

    然后,又倒了一杯,递给李李旦。

    李旦干笑一声,只得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两人也不说话,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喝着酒。

    韦团儿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把李旦灌醉,酒醉的男人才会听从女人的摆布。对自己的酒量,韦团儿还是相当有自信的。

    而李旦就很郁闷了,不是说母皇让韦团儿问自己几句话吗?怎么只见喝酒,却不见问话?难道是想把自己灌醉了,然后让自己来个酒后吐真言?越是这样就越不能喝醉了,

    二人各怀心思,韦团儿不停敬酒,李旦虽然来者不拒,但心中的警惕没有丝毫放松。

    不一会,两人便把一坛酒喝尽了。

    见韦团儿又要开一坛酒,李旦简直是有苦难言。

    说实话,李旦的酒量也不差,但他没想到却碰到了韦团儿这么个狠角色,若再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醉了。到那时候,想不酒醉吐直言也不行了。

    与其那样,不如现在就装醉,看看韦团儿究竟要做什么。

    论起演戏来,李旦的功夫也不差,要不然这么十几年东宫的艰难岁月,他怎么能熬得过来。

    “我……我酒量不行,我,我,还是不喝了吧。”李旦语无伦次道。

    “哦?殿下不行了?”韦团儿两眼**辣地看着李旦说:“那我扶殿下歇息吧!”

    这就让歇息了?难道不用问话了?

    李旦有些懵了,不知道韦团儿葫芦晨卖的是什么药,但也没办法询问,只能装醉装到底了。

    韦团儿生拉硬扯,李旦不敢不从,只得挪到了床边坐下,韦团儿返身把门闩上,过来把李旦按倒在床上,手搁在李旦的身上摸来摸去。

    李旦身子一颤,心里犯开了寻思,这韦团儿步步进逼,其真正目的想干什么?要是想主动荐枕席,也未尝不可,怕就怕这韦团儿另有目的,说不定是母皇搞的“美人计”,来考验自己。

    如果真是这样,这样的禁脔漫说尝一下,恐怕连碰也不能碰。念及于此,李旦决定做一回柳下惠,坐怀不乱,坚守到底。

    韦团儿的手渐渐漫游到李旦的下身,李旦紧咬牙关,沉声静气。

    “殿下何必这么紧张,我又不是老虎,又不吃了你。”韦团儿轻轻地拍打一下李旦说。

    “除了两个王妃刘氏、窦氏,多少年了,我都没沾过别的女人。”

    “啧,啧,啧,”韦团儿咂着嘴说:“殿下也太委屈自己了。一个亲王,有个

    三妻四妾也是正常的,有什么大不了的。”

    说着,韦团儿脱鞋上床,解开褂扣,酥胸直逼到李旦的脸前。

    李旦以袖掩面,提高声音,仿佛在说给母亲大人听:“除了刘、窦二妃,我是不随便碰别的女人的。”

    “不要紧啊!”韦团儿俯身揽住李旦,抓着他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乳上揉弄着,脸也贴着李旦的脸,嘴里说道:“我是自愿的,殿下不必顾虑。”

    第一次这么近和一个男人躺在一块,韦团儿早已不能自已了,就抓住李旦的手往自己的胸前拉……

    韦团儿越是如此,李旦越觉得她这是故意在考验自己。

    想到这里,李旦往里撤了撤身子,指着韦团儿正色地说:“请你放尊重点,不要乱了礼制。”

    韦团儿粉脸一白,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三下二下把上身衣服都扯了下来。

    见韦团儿来真的,李旦顿觉头晕眼花,惊问道:“你这是干吗?”

    韦团儿俯身扑上,紧紧地搂住李旦不放,手扯着李旦的衣服嘴在他的脸上乱啃,哼哼唧唧地说:“臣妾看上你了,愿意献身给你。”

    就在此时,门“嘭嘭”地被敲响了,有两个女人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殿下,殿下!”

    李旦听出来了,正是刘、窦二位王妃的声音。他踉踉跄跄地奔到门口,抽开门闩拉开了门。

    刘、窦二妃忙挺身接住丈夫李旦,往里一望,果见韦团儿坐在床上没事人似地穿着衣服。刘妃骂道:“**,不知天高地厚,欲私殿下。”

    “小小的宫婢,竟敢如此放肆,是何道理!”窦妃也指着韦团儿厉声叱道,“明日定当禀明陛下,让你好看!”

    “算了算了,这事就当没发生过!你们也别说了!”李旦赶忙阻止二妃。

    不管怎么说韦团儿也是母皇身边的人,可不能把事情做过了。

    李旦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但看在韦团儿眼中,却是一种不屑和嘲讽。

    韦团儿的俏脸一阵白一阵红,慌忙离开了相王府。

    韦团儿回到自己的房间,把自己甩倒在床上,双颊潮红,两耳发热。

    清醒过来之后,她是又气又怕。

    气得是刘、窦二妃语气刻薄,虽然自己的身份只是一名宫女,可就算朝廷宰相见了自己也是客客气气的。没想到这两个女人,竟然如此对待自己。自己苦心琢磨了多少天的计划一朝竟破产,一团热情的火焰竟被一盆冷水所浇灭。怨恨之火在韦团儿的体内腾腾燃烧,止不住地向外冒,她的牙咬得格格直响。

    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当她遭到失败以后,可能变得疯狂。韦团儿的心中燃起报复的怒火,她要用这怒火烧死李旦和他的亲人,就是自己也一块烧死,她也心甘情愿。

    与此同时,一阵后怕弥漫到了韦团儿的全身。

    她今天的所作所为,陛下并不知情。万一此事真传到了陛下的耳中,那后果……

    韦团儿都不敢往下想了,窦妃那句话不时在耳边回响:“明日定当禀明陛下,让你

    好看!”

    与其让她们在陛下面前告状,不如自己先下手为强。

    关起门来,躲在屋子里的韦团儿拿定主意,要害刘、窦二妃,她寻了两块桐木,刻了两个桐人,一个上刻“武”字,一个上刻“周”字。

    韦团儿能成为天极阁的首领,自然是有一身好武功的。她乘夜潜入相王府,将俩桐人偷偷埋入土中。

    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完这一切,韦团儿还真能沉住气,过了些日子,等到草枯叶落苔藓生之后,地上一切平复如昨,她这才到武则天的面前,密告说:“陛下,臣昨天去相王府,从王妃刘氏的窗口过,听刘氏妃和窦氏妃一块密谈什么厌咒的事。臣妾觉得事情蹊跷,趴在窗口留心一听,才知道她俩埋了二个桐人在北墙根,但不知在诅咒何人。”

    “你把桐人挖出来没有?”武则天问。

    “没敢挖,我是先来报告陛下的,请陛下定夺。”

    武则天面无表情,停了一下,叫过一个近侍说:“你跟韦团儿一块,把桐人取出来带回,全当什么事也没发生。”

    “遵旨。”韦团儿和近侍答应一声出去了。

    走在路上,韦团儿想着女皇无所谓的表情,心里有些沮丧,难道连厌胜这样大逆不道的事也不管了?

    想归想,韦团儿还是领着近侍,熟门熟路地来到二妃的院中,从北墙根起出桐人。

    相王府的人见韦团儿带武则天身边的近侍在墙根挖东西,没敢多问。韦团儿和近侍把桐人用布包起来,带回宫向武则天复命去了。

    见到那两个桐人,武则天脸上浮现出一丝冷酷:“这还了得!看来‘树欲静而风不止’呀!”

    按照她的想法,韦团儿所告,是合乎实际的,或者说是完全有可能的。李家的媳妇如果突然对于武家有了感情,那才是奇怪呐!

    竟然敢搞厌咒,咒我早死,咱们看看谁走到谁的前头!

    ……

    王妃刘氏是李旦的原配夫人。

    文明元年,李旦即位为帝,刘氏亦被册封为皇后。武则天称帝,李旦降为皇嗣,刘氏也就成了皇嗣妃。现在李旦降成相王,刘氏又成了相王妃

    窦氏妃也是大家闺秀,姿容婉顺,动循礼则。

    这一天根据武则天的旨意,刘、窦二妃连袂入宫。

    二妃临行前,李旦千嘱咐万嘱咐要行止有礼,要看母亲大人的脸色行事,万万莫提韦团儿之事,拜贺完以后就赶紧回来。

    刘、窦二妃接着辞别丈夫,出门登车而去。

    日影一点点地移过去,从北墙根到东墙根。望着日影,李旦心中祈祷着,盼望着二妃平安地快快回来。

    “怎么还不来。”李旦打发一个小太监前去探问。

    小太监得令,快步而去。

    约有小半个时辰,小太监转了回来,说:“刘、窦二妃还没出来呢,车杖还在内宫门口等着,问门口的公公,说二妃可能在和陛下叙话,让再等一会儿。殿下还是到屋里等吧,寒冬腊月的,小心受凉。”

第四百八十一章 忍

    李旦也觉手足发麻,只得回到屋里,枯坐了一会儿,吃饭的时间到了,侍女们把热气腾腾的饭菜摆上了餐桌,过来请殿下李旦用膳,李旦摆摆手说:“再等一会儿,等二妃回来一起吃。”

    “再等一会儿,菜就凉了。”侍女说。

    “凉了再热。”李旦不耐烦地说。

    又过了半个时辰,二妃还没有回来,餐桌上的饭菜已热了二遍。李旦只得又打发那个小太监再去探问。

    小太监遵命,飞快地跑走了。

    时候不大,转了回来,报告说:“二妃的车还在宫外等,那里的公公说,陛下可能留二妃在德嘉殿吃饭了。殿下还是先吃些饭再说吧。”

    李旦只得迈着沉重的步子,来到餐桌旁坐下,却依然毫无胃口,喝了一小碗汤,心里还觉得空落落的,只得把饭碗推开,来到寝床上躺下。

    望着玫瑰花纹的帐顶,摸摸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李旦心神不安。他陡然觉得这世界是多么凄凉,时常叫人无法活下去。

    人生来好像就是为了饱尝辛酸,从小到大,到处是危机四伏。活了这么大,自己身为皇室子孙,好像从来没有享受过真正的快乐,从来没有安心和舒心的时候。只有一件坏事接一件坏事,打击和逼迫自己。李旦思想了一会儿,又叫把滴水钟摆在自己的床头。

    不知不觉,日头落了;不知不觉,暮色四伏。也不知什么时候起,天阴了起来,寒冷的天空中悄然飘起了片片雪花。

    相王府的大门口早早地点亮了大灯笼,给那晚归的人儿照路。

    又到了晚饭时间,侍女们又把热气腾腾的饭菜摆上了餐桌,一个宫女袅袅娜娜地走过来,道了个万福说:“请殿下用晚膳。”

    上顿刚吃完,又到了下顿,真是吃不完的饭。李旦仿佛没听见侍女的话,自言自语道:“难道母皇又要留二妃吃晚膳,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啊。”

    “来人!”李旦高叫一声。

    “哎,”一名太监跑过来,俯首听命。

    “快去德嘉殿那边看看,若不见二妃,也务必问明情况再回来。”

    “是。”小太监答应一声,摸了个斗笠戴在头上,窜出去了。一会儿的功夫,却又窜了回来,一脸喜滋滋地说:“殿下,回来了,二妃回来了。”

    “真的!”李旦忙得连锦袍也不披,只穿件中衣就冲出门外。跑到大门口,果见二妃的车,压着薄雪,吱吱扭扭而来。

    站在门洞里的李旦,兴奋地直招手。

    打头的太监跳下马,踉踉跄跄地跑来,老远就问:“殿下,殿下,刘、窦二位五妃回来了没有?”

    李旦心里一沉,忙跑下台阶,抓住跑过来的太监喝问:“刘、窦二妃在哪里?”

    “没先回家吗?”太监哭丧着脸问。

    “不是早上和你一起去德嘉殿了吗?”李旦焦急地问。

    太监张望着四周,喘着粗气说:“二妃是进殿朝贺陛下了。我和车仗在外头等着,等到中午还不见二妃出来,一

    问,值门的公公说,可能陛下中午管饭。我们几个又等,等到快天黑了,内宫要关门落锁了,值门的公公才跟俺们说,让俺们回去,别再等了,说二妃早就回去了,俺几个一听,这才驾着车仗赶紧回来。”

    “啥时候回来的?”

    李旦一听情况不对,忙指挥人再去德嘉殿。

    人还没出发,李旦突然怒吼一声:“回来!”

    “没有必要了。你们去把二位王妃的房子整理好。原来是什么样,就整理成什么样吧。”

    说罢,噔噔噔转身进屋了。

    屋内炉火熊熊,饭菜飘香,默默无言,好似等待那两个不归的人儿。李旦出神地望着那跳跃的炉火,先前心烦意乱像刀子搅的心却出奇地平静。

    第二天,二妃仍然没有消息。李旦一个人在书房里自个和自个下围棋,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他冷静地告诉自己,越到这个时候越要冷静,越要沉住气,越要装成没事人儿似的。二妃神秘失踪已无可挽回,自己若行事不慎,惹恼了母皇,下一个失踪的就可能是他自己,或者是自己的几个儿女。

    忍,再忍,一忍到百年,手无寸铁,半点权力都没有的自己只有忍才有可能在夹缝中生存下去,才有可能活到最后,活到云开日出的那一天。

    以后的几天,李旦像没事人似的该干吗干吗。读书,写字,在院内闲逛,和小厮们一起玩游戏。

    相王府的人见殿下如此镇静,也都蹈规蹈矩,全当什么事也没发生,全当两位王妃回娘家去了。

    入夜了,李旦把太监侍女们都打发走了,独自一人伫立在窗前,望着寒冷的

    泪,不知不觉淌满了他的脸颊,他忍住自己,决不让自己哭出声。人前人后不一样,只有在晚上这独处的时刻,他才表露出对二妃深深的思念。

    李旦见天不早了,才来到了床前,准备睡觉。

    他慢腾腾地脱掉了靴子,脱掉了褂子,脱掉了裤子,刚想掀开被筒往里钻,猛然间见枕头上有一片瀑布似的头发,一个雪白耀眼的身子,正回头往里静静地躺着,李旦伸手摸着那女人的肌肤,激动地叫着:“爱妃,你在这儿!”

    “殿下!”“爱妃”转过身子,娇滴滴地叫着,一下子抱住李旦,簇起红嘟嘟的艳唇直往李旦的脸上凑。

    李旦清醒过来,闪目一看,认出眼前竟然韦团儿,于是指着她气愤地问:“你,你怎么跑到我的床上来?”

    “殿下!”韦团儿抛了个媚眼,说:“团儿见殿下独守空房,所以来伺候殿下。”

    “我,我不要人伺候,你走!”李旦指着门口吼道。

    “干吗这么凶。”韦团儿翻个白眼说:“我可是能在陛下面前说上话的人,你若对我好,收我为你的王妃,凭我韦团儿的能耐和手段,我会保你平平安安。你若是忤逆于我,哼!”

    韦团儿呸地吐了一口唾沫说:“恐怕还会有人死无葬身之地!”

    李旦心里一激灵,好像突然明白了许多,怒问

    道:“刘、窦二妃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陷害的?”

    韦团儿轻佻地一笑,抚摸着白白的大腿说:“死了两个妃子算什么,值得你这样大惊小怪。”

    李旦对韦团儿厌恶到极点,韦团儿妖艳的脸庞在他的眼里就是一个髑髅。他愤怒地冲着门外叫一声:“来人哪!”

    值班的太监听见相王殿下的叫声,忙翻身起床,推门而入,跳下了床的李旦提着裤子,指着床上的一堆白肉说:“快把她给我赶走!”

    韦团儿“哼”了一声,三下五除二把自己的衣服套上,跳下床,趿拉着鞋,出门走了。

    李旦跌坐在旁边的坐椅上,手捂着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介宫婢,竟把他这个堂堂的相王,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乱七八糟。

    韦团儿设计除去了二妃,见李旦独守空房,满以为有机可乘,没成想李旦铁了心的不要自己。

    韦团儿由爱生恨,气不打一处来,索兴恶人做到底,连李旦一起害。

    第二天,韦团儿跑到武则天那里,又告开了阴状:“桐人厌咒之事,相王殿下早就知道,他不但不加禁止,暗地里却怂恿二妃。皇上对他这么好,他却潜怀逆心,真是大逆不道,请陛下明察。”

    听了韦团儿的谗言,武则天半信半疑,决定召来李旦,亲自察问。

    李旦听说母亲大人相召,忙换了一身衣服,赶到内宫。

    见了母皇,李旦忍住内心的凄苦,容态自若,向母皇施礼道:“孩子拜见母皇,愿母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坐在龙椅上的武则天半晌没吱声,她在仔细地观察着李旦的一举一动、面部表情,见没有什么异常,于是拉着长脸问:“旦儿,你最近在相王府都做了些什么事啊?”

    “回母皇,孩儿除了平日看书、写字学习以外,基本上没有其他的爱好。”

    武则天从案上拿起那两个桐人,抛到李旦的面前,问:“这东西你认识不?”

    李旦捡起桐人,端详了一下,摇摇头说:“孩儿才识学浅,不识得这是什么文物。”

    武则天冷笑一声,拍案吼道:“有人用它做厌咒害朕,你难道不知道?”

    李旦吓得打个冷战,但很快地调整好自己,从容地答道:“孩儿足不出户,的的确确不明白这桐人作何用处,请母皇明察。”

    武则天见李旦矢口否认,更为震怒,叫道:“传相王府随侍太监。”

    殿门外等候李旦的相王府太监立即被带了进来。

    两名太监见陛下生气,吓得战战抖抖,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只听得武则天在头上喊道:“仔细看了,这是什么东西,若有半句假话,乱棍打死,拖出去喂狗。”

    在近侍的指点下,二人哆哆嗦嗦接过桐人,仔细辨认了一番,脑子里还是一片茫然,却又不敢说不知道,张着嘴,只是支支吾吾。

    头上又是一声吼:“相王府搜出的东西,竟然不认识,敢欺瞒朕,拖出去乱棍打死!”

第四百八十二章 变本加厉

    闻声扑上来几个侍卫,架起两名太监就往外走。

    生死关头,其中一个太监急中生智,没命地回头叫着:“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武则天一招手,两人又被拖了回来,那名太监磕头道:“我想起来了,一次我见韦团儿拿了两块桐木,在厨房里偷偷地用刀刻,我问她刻什么,她说做一双木拖鞋。过后俺却从来没见过她穿什么木拖鞋,保不准刻的就是这俩桐人。”

    武则天一听这话,愣了一下,暗自沉吟。

    李旦趁机磕头道:“韦团儿自以为是母皇的宠婢,屡次自荐枕席,让儿臣收她为妃,均被儿臣严辞拒绝。儿臣怀疑她恼羞成怒,陷害儿臣,还请母皇明察。”

    武则天听儿子李旦这么一说,心下似乎明白了大半,却又死不认错,怕外人看出她枉杀二妃的行径。

    武则天对李旦说:“这事我就不追究了,你回去吧!”

    李旦听罢,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伏地磕个头,辞完母皇,默默而去。

    当晚,武则天着人把韦团儿秘密捕杀。

    宫闱事秘,但却没有不透风的墙,不久,人们便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也无不痛惜二位不幸的皇妃。同时也感到愤愤不平,一介宫婢竟能撼动堂堂皇储,是何道理?

    本来这事就算过去了,但偏偏又生出了波折。

    少府监裴匪躬到内常侍范云仙家中喝酒,酒正酣时二人说起相王之事。

    当年,范云仙与张虔勖在洮州与吐蕃决战时,犯了违命之罪,被武则天下狱。

    张虔勖不堪其苦,自讼于徐有功,言辞颇厉,来俊臣命卫士以乱刀斩杀之。范云仙亦言历事先朝,称所司冤苦,来俊臣命截去其舌,不管怎么说范云仙算是保住了一条性命。

    被来俊臣截去半个舌头的范云仙和裴匪躬对桌饮酒,谈起国事家事和相王的处境,两人不禁热泪横流,长吁短叹。

    裴匪躬内心的感情无以表达,提议道:“相王殿下连失二妃,不如我俩去探望相王殿下,也尽尽我们做臣子的心。”

    范云仙连连点头,尽干了一杯酒,仰面叹曰:“患难见真情,我和你同去!”

    第二天,二人便来到了相王府,着看门的家人递上了拜帖。

    李旦一听说有人来看他,心中虽然高兴,但心中还是有些不安。现在是多事之秋,最好还是少接触外人的好。但是,若直接拒绝了,岂不要伤了来人的心。

    想来想去,最后李旦还是叫人把俩人请进门。

    二人进了相王府,见相王殿下迎出门来,再看看李旦比以前又消瘦了许多,心中不觉泛出一阵酸楚,撩起衣襟擦了眼泪,而后跪地行礼道:“少府监裴匪躬、内常侍范云仙拜见殿下,愿殿下安康。”

    李旦点点头,好久没听见这样恭敬的声音了,心中有些感伤,一手一个把他俩扶起,感激不尽道:“难为你俩一片忠心,我非常感动,但目前情形看来,二卿还是少来相王府为好,以免受我之牵累。”

    裴、范两人慨然道:“臣拜相王,理所应当,又如何在乎其他。”

    李旦与裴匪躬、范

    云仙聊了不大一会,一名太监匆匆地跑进屋,小声地对李旦说:“殿下,府门外发现了几个可疑的人,往咱府内探头探脑,很可能是推事院的密探。”

    李旦一听,坐立不安,起身对裴、范二人说:“我也不留二位多坐了,咱们后会有期。”

    裴、范二人也觉便衣是冲着他俩来的,不敢久留,遂起身离座、拜倒在地,含泪看着李旦说:“殿下,您要多多保重自己啊!”

    李旦不敢多说话,忙令下人把二人护送到府外。

    辞别李旦,裴、范二人犹自感伤不已,顺着洛堤一路行走,默默无言,走到闸口的一个拐弯处,突然从旁边的树林里走出七、八个人,呈扇形不怀好意地围拢过来。

    范云仙见势不妙,厉声喝问:“你们想干什么?”

    为首的一个家伙奸笑一下,一挥手,说:“给我抓起来。”

    七、八个人一拥而上,裴、范二人欲作挣扎,但哪是这些人的对手,俱被反背手,按倒在地,飞快地绑了起来。

    裴、范二人大喊大叫,二块破布又塞到了嘴里,这时,两辆马车从树林里赶出,两人又被扶持着推进车厢里。驭手照马脖子上甩一个响鞭,马啼得得,马车绝尘而去。

    马车七拐八拐,来到了丽景门旁边的推事院。

    来俊臣在院子中间站着,见执行任务的马车回来,于是喝问道:“人抓回来没有?”

    一个手下跳下车,跑到来俊臣跟前,小声报告说:“人全被抓获,一个不少。”

    来俊臣撇着嘴,不可一世的点点头,命令道:“马上带到刑讯室。”

    “是!”手下答应一声,一挥手,手下人押着裴、范二人进了刑讯室。

    进了刑讯室,望着沿墙根摆放的各类血迹斑斑的刑具,裴匪躬、范云仙知道这回必死无疑,于是相互鼓励道:“人总有一死,臣为君死,死得其所。至死也不枉诬好人,绝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当然,他们口中所说的“好人”是谁,二人心里都很清楚。

    刑讯室的大门开了,来俊臣走了进来。

    来俊臣像见了老熟人似的,进了门来哈哈大笑,对二人说:“老朋友了,尤其是云仙兄,不止一次和我打交道了。”

    裴、范二人面无表情站在那里,正眼也不瞧来俊臣。

    来俊臣讨个没趣,悻悻然转身对王弘义说:“开始审讯!”

    只见来俊臣一招手,四个打手,两个挟一个,把裴匪躬、、范云仙提到案前,令其跪下。

    裴、范二人打定主意,抵抗到底,硬是不跪。

    来俊臣微微一笑,拿一根竹签扔到地上:“打,把腿先给他打断!”

    打手们得令,从墙根拿过木棍,“呜”地一声,照两人的小腿砸来,两人当即跌倒在地上,二人腿上挨了一顿棍杖。趴在地上,紧咬牙关,仍一声不吭。

    来俊臣见杀威棍不奏效,于是从案子后转过来,对地上的两人说:“推事院刑具俱全,备诸苦毒,入此门者,百不全一,你俩要想活着出去,就要乖乖地招出和相王谋反的事,不然,哼哼,我不说你俩也知

    道。”

    裴匪躬坐在地上头一昂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若害相王,苍天不容。”

    范云仙挣扎着坐起来,手指着来俊臣骂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总有清算的时候,总有报应的一天。”

    来俊臣见二人不但不招还敢当面骂他,勃然大骂,上去一脚一个,把两个踹倒,一叠声地大喊:“上刑,上刑,零刀碎剐,让他俩受活罪,活受罪。”

    “是!”打手们应了一声,便开始操作了。

    推事院的刑法,没有人能受得了,但这次却例外了,裴、范二人却至死不招。

    不过,这难不倒来俊臣。

    他来到宫中,把裴、范二人妄图复辟、私谒相王的事,添油加醋地向武则天进行了汇报。

    武则天果然大怒,一叠声地说:“杀、杀,杀完这些大逆不道之人。”

    办完裴、范二人,来俊臣又向武则天密告相王李旦,称李旦潜有异谋。

    武则天一想到李旦连杀鸡也不敢看的老实样,如今也潜有异谋,不大相信,踌躇了一会儿,说:“这案子非比寻常,审案时要注意分寸,去吧。”

    武则天无力地摆摆手。

    阴雨天,相王李旦正站在窗户前发呆,见来俊臣带着一帮人,凶神恶煞似的闯进殿来。

    李旦心中不由一惊,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们想干什么?”

    来俊臣“唰”地一下,抖开手中的圣旨,说:“奉旨办案,如有不从,先斩后奏!”

    “你!”来俊臣不客气地指着李旦说:“呆在这屋子里别动。其余的人,一律跟我到偏屋里过堂。”

    来俊臣手一挥,手下开始驱赶太监、宫女和下人。他直接在相王府设起大堂,一字摆开刑具,开始大发淫威。

    第一个过堂的太监被带上来后,来俊臣不审也不问,直接把一把竹签往地上一抛,喝道:“先给我狠揍一顿再说。”

    手下一脚把太监踹翻在地,抡起灌了沙子的竹子,劈头盖脸地打将起来。内装沙子的竹子打人不见外伤,惟有内伤,让你有嘴难辩,有苦道不出。

    刚开始还一五一十地查着数,最后打得兴起,连数也不查了。太监被打得满地乱滚,哭叫着,举手告饶。

    “叔叔,大爷,别打我了,叫我说啥俺说啥,千万别再打了……”

    来俊臣一挥手,说:“既然告饶,带下去,问他的材料。下一个!”

    又一个太监被带了上来,照例是一顿毒打,照例是连连告饶,被带下去问材料了。

    酷刑之下,罕有勇夫。相王的太监、宫女和下人们不胜楚毒,咸欲屈打成招,妄引李旦入案。

    来俊臣说着,扭过头来问自己的手下:“还有什么人没过堂?”

    “差不多都过了。”手下禀报,“还有一个叫冯元一的太监,因为一直生病,大约一月有余了,所以没有审问。”

    “必须要审!”来俊臣斩钉截铁道:“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是是是。”手下就了了一声,到后院把冯元一带到偏屋。

    ……

第四百八十三章 冯元一壮举

    有了卢小闲的提醒,故而张易之一直密切地注意着这件事的发展的。

    当来俊臣审讯太子侍从之际,他们兄弟正在侍奉武则天。

    张易之不断地看着铜壶滴漏,时间差不多了,他突然提议:陛下,来俊臣要审相王侍从,我们去看看。”

    对武则天,这并不是愉快的事,她皱皱眉,低喟着说:“这有什么好看呢?”

    “陛下!事体关系不轻啊,能够亲自了解一下审讯的情形,我以为是好的。”张易之含蓄地说。

    武则天缄默着,她体会出张易之话中有因,但是,她仍然不愿自己去听审,帝王家虽然没有亲情,但是武则天以为听人们供述儿子的事,总是不堪的,因此,她微喟,又摇摇头。

    “陛下!”张昌宗佯作没有看到武则天的反应,插嘴说,“我们悄悄地去看!人们说,来俊臣审案,有一股慑人的气概,使犯者不寒自颤,招出所为之事。”

    拗不过张氏兄弟的再三恳求,武则天乘着步辇,由张氏兄弟随侍而去。

    武则天悄悄而来,由十六名先行的内侍和宫闱局丞加以部署,不许通传,因此,高据公案的来俊臣,对陛下的到来丝毫不知情。

    来俊臣背着手踱到冯元一跟前,假惺惺地问:“你叫什么名字,相王谋反的事,大家都已经承认了,你是怎么想的,用不着本大人多费一些周折吧。”

    冯元一揖手道:“小人冯元一,乃相王府太监。殿下谋反一事实属子乌虚有,我伺候相王时间也不短了,每见殿下或读书、或写字或漫步后花园,鲜与外人交通。更别提谋反之事,纯粹无耻小人诬告。”

    来俊臣一听恨得咬牙,指着堂上各式各样的刑具威胁道:“别人都承认,你敢不承认,本大人一声令下,照样把你给治得腿断胳膊折。”

    冯元一毫无惧色,说:“真就是真,假就是假,我向来不说假话。”

    来俊臣勃然大怒,指着冯元一:“不给你些厉害尝尝,你哪里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来俊臣刚想喝令手下人动刑,冯元一却挺身而出,对来俊臣大声喊道:“公不信我言,请剖心以明相王不反!”

    说罢,冯元一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撩开衣襟,一刀下去,剖开自己的上腹部,一时间,五脏并出,流血被地,人口扑腾一声昏倒在地上。

    这种场面如果发生在丽景门大狱,那是司空见惯的,可是现在却发生在相王府,竟出了剖腹挖心鲜血淋漓的场面,吓得婢女们大喊大叫,乱作一团。

    这事件是突然发生的,来俊臣根本没有拦阻的时间,而这名太监已慷慨陈词,当众切腹的行动,是那样豪快干净,每一个人都为之心动了。

    来俊臣咬着下唇,哼了一声,沉沉地说:“可看他死了没有,抬出去,不能因一名太监来打岔而停止审讯。”

    在屏风后面窥看的武则天,却被这一幕所感动了,她回顾张易之,低沉地说:“传令停止!”

    于是,张易之转出屏风。同时,张昌宗奉命到门外召

    入宫闱局丞和内侍。

    一群人拥着武则天出现于公堂。

    这样的发展是来俊臣所料不到的,他惶悚地跪下迎驾,可是,武则天并不看他,直走到倒地的冯元一面前。

    早有人向武则天奏道:“陛下,他是相王府太监,肠脏未伤,可能有救。”

    武则天看到冯元一腹部的伤口裂开,似乎,肠已溢出,心中泣然,惨伤地说:“我有子不能自明,累卿如此。”

    稍顿,她向宫闱局丞说,“将他抬入内宫,命御医治疗,我要救活他。”

    于是,四名内侍将冯元一抬走了。

    武则天的目光,直到此时才移向来俊臣,这一瞬间,她感慨万端,沉郁地说:“俊臣,你辜负了我的信托。”

    来俊臣跪着,只是叩头。

    武则天呆立了一些时,终于命宫闱局丞将所捕的太子侍从释放回去,随后,她上步辇回宫了。

    张氏兄弟成功了,也算给卢小闲有个交待了。

    在屋里隔着窗户向外偷看的李旦,见此情景,突然两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双手合十,望着上方,流着泪低声说:“苍天呀,苍天,你今天真是有眼啦!”

    被舆辇抬到皇宫的冯元一面白如纸,气若游丝。

    御医使出看家本领,先将其内脏安放于原位,再用桑皮线,细细缝合好伤口,然后再敷上创伤药。

    直到第二天,冯元一才醒了过来,武则天亲临探视。冯元一用微弱的声音含泪对女皇说:“皇天后土,元一对神明起誓,殿下老实本分,的确没有越轨的行为啊。”

    武则天点点头,叹息道:“我对自己的儿子都不了解,和你的忠心比起来,我真的很惭愧。”

    ……

    “就这么点小忙,举手之劳,你不会不帮吧?”卢小闲不满的瞅着杨思。

    韦团儿被处死之后,在上官婉儿的推荐下,杨思接替韦团儿成了天极阁新的首领。

    有了韦团儿的前车之鉴,杨思做事极为小心,生怕一不小心惹恼了武则天,步入韦团儿的后尘。

    见杨思低头不语,卢小闲哪能不知道他的心思,摆摆手道“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杨思一脸歉意道:“卢公子,实在对不住了,这事要让陛下知道,非同小可,望见谅!”

    “既然我们是朋友,我当然不会为难你!”卢小闲拍了拍杨思的肩,转身离去了。

    上次察堪现场,卢小闲判断出武延基是被人谋杀,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思虑这件事情。

    对方谋杀武延基的目的是什么?

    显然是为了逼死李重润。

    可是为什么要逼死李重润呢?

    从作案动机与最大受益者分析,李重福与李重俊二人嫌疑最大。

    李显将来做了皇帝,肯定是要立太子的。毫无疑问,作为嫡子的李重润是当仁不让的太子人选。现在李重润死了,那太子就得从李重福与李重俊之间产生。所以说,他们既有作案动机,又同是最大受益者。

    有些事单凭怀疑是不行的,还得要证据。卢小闲最缺少的就是证据,无奈之下,他只得用读心术暗中观察李重福和李重润。

    读心术是九五门的绝学,卢小闲已练得炉火纯青,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误判过,他对此还是有信心的。几番试探下来,卢小闲基本排除了李重福与李重俊的嫌疑。

    李重福木讷之极,不可能想出如此环环相扣的连环计。李重俊大大咧咧,有江湖草莽的豪侠之气,是不屑于做这种阴谋诡计的勾当的。

    可是,谁又是真正的凶手呢?

    就在卢小闲束手无策之计,他突然想到了王先生。

    当年在营州的时候,王先生就巧妙的利用了方恨水,让方恨水刺杀李尽忠,方恨水与李尽忠皆死,而最终孙万荣受了益。

    当时的情形与此次武延基之死如出一辙,而且手法和算计也没有什么两样,卢小闲越发怀疑,这一切都是出自王先生之手。

    卢小闲知道,王先生人也在洛阳,只不过近段时间事情太多,没有精力去关注他们。既然卢小闲现在怀疑上他们了,就绝不能再放过他们。

    于是,卢小闲求到杨思头上,想通过他的力量来查寻王先生等人的下落。

    既然杨思有难言之隐,卢小闲决定自己亲自查探。

    老滑头曾送给卢小闲两副人 皮面具,现在正好派上用场。洛阳虽然很大,但真正适合隐匿的地方并不算多。卢小闲乔装改扮,混迹于人群当中,通过七八日的摸排,终于掌握了王先生一行的动向。

    除了王先生、楚成、欧阳健和唐倩几个老熟人之外,卢小闲发现他们竟然还有二三十个手下也隐匿在暗处。

    既然有了意外的收获,卢小闲当然不会放弃这么好的反击机会。如何才能对王先生迎头痛击,又不露痕迹呢?

    思忖良久,卢小闲终于想到了办法:用其人之身还其人之道。

    卢小闲派人将魏绪忠请到府上,借刀杀人之计在二人的觥筹交错间便形成了。

    ……

    清化客栈,王先生客房内的圆桌前,楚成、欧阳健与唐倩相向而坐。

    欧阳健看了王先生一眼,心中对他佩服的无以伦比。

    暗中杀死武延基,然后伪装成自缢,果然不出所料逼死了李重润,不仅打击了李显和韦氏,而且还瓦解了太平公主与李重润的联盟。在这一系列事件当中,王先生对时机的掌握,对事态的判断无不恰到好处,几乎无懈可击。

    “倩儿,说说这几天的情况吧!”王先生一边思索着什么,一边对唐倩呶呶嘴道。

    唐倩每天唯一的任务,就是死死的盯着卢小闲的一举一动,这是王先生专门吩咐的。

    除了关注洛阳当前形势的发展,王先生最关心的便是卢小闲的动向了。由此可见,他已经把卢小闲当作真正的敌人来重视了。

    “这些日子,只要他出府,我都暗中跟踪!”说到这里,唐倩顿了顿,“他这个人精明的很,我怕被他发现,只能远远跟着。”

第四百八十五章 借刀杀人

    王先生思忖了好一会,也没想出头绪来,只好又问:“还有吗?“

    “还有就是昨天晚上了!”唐倩缓缓道,“昨天晚上,魏绪忠到卢小闲的府上,二人喝酒喝的很晚,大约到了子时魏绪忠才离去!”

    和魏绪忠喝酒,再想想卢小闲掩藏了七八日的行踪,王先生心中生出一丝不妙的感觉来。

    坏了,肯定要出事。

    王先生赶忙对楚成吩咐道:“师弟,快,把咱们藏在广利坊民宅的人赶紧撤出城去!”

    楚成不解其意,问道:“为什么?”

    王先生站起身来,厉声道:“别问了,晚了就来不及了!”

    楚成很少见师兄如此严肃,点点头,正要出出门,却听门外传来了“笃笃笃”敲门声。

    两短一长,应该是自己人。

    楚成打开门一看,果然是广利坊的一名手下。

    那名手下见到楚成,神色凝重道:“先生,咱们在广利坊的人全部殉职了!”

    “唉!还是晚了一步!”王先生长叹一声,颓然坐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楚成揪住手下的脖领,大声吼道。

    整整二十四名手下,都是精锐,还没派上用场呢,怎么可能就全军覆没了呢?

    “是来俊臣!”手下禀报道,“他带着金吾卫的士兵,将宅子围了。他们人多势众,还有弓弩,兄弟们只能躲在屋子里,根本施展不开,仅一柱香工夫就被他们剿灭了。”

    “有没有活口?”楚成黑着脸问道。

    “没有!我看着他们抬了二十三具尸体出来,听说本来有两个受伤的兄弟,在金吾卫冲进去的时候自尽了!”

    “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楚成狐疑的瞅着这名手下。

    “昨天我出城执行任务,天太晚城六关了,今天一大早才进的城,刚到坊前便看到金吾卫将整个坊都封锁了……”说到这里,这名手下脸上显出戚戚之色,再也说不下去了。

    “好了,你先出城去,找个地方躲起来!”楚成摆摆手道。

    手下应诺一声,转身离开了。

    “你们还敢再小睢卢小闲吗?”王先生语气酸涩,“他这招借刀杀人,一点也不差嘛!”

    楚成一脸担忧道:“师兄,主公那里……”

    “主公那里我去解释!”王先生毕竟见过大世面,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师弟,你还得调集人手来,这回得小心些了!”

    楚成郑重点头。

    ……

    卢小闲一招借刀杀人,让王先生损失惨重。而卢小闲所借的“刀”来俊臣,早已经忘记了他在广利坊杀死的那些,他的心思全部放在了如何对付死对头吉顼上面。

    来俊臣的势力越来越大,一旦有谁敢对他流露出一丁点儿不逊,马上便会遭诬陷、入监、受酷刑,最终被逼死。因其刑讯逼供之残忍令人发指,诬陷手段之高令人瞠目,因而朝廷上下无不自危,只有那吉顼不畏惧来俊臣。

    吉顼对来俊臣等陷害忠良的不法之

    举深恶痛绝,身为一朝宰相,治国平天下的责任感令其不能在此时此刻还考虑个人安危,他经常会挫挫来俊臣等奸佞的“锐”气。

    当年,武则天曾颁布诏书禁止民间留用织锦。那个时候,来俊臣的左膀右臂侯思止为了居奇牟利,依然大肆囤积锦缎。

    吉顼向武则天告发了侯思止。

    私蓄织锦的确不算什么,在文武百官里像侯思止这样知法犯法,表里不一的人绝非他一人。

    武则天清楚,吉顼是个敢作敢为、嫉恶如仇的人,早已对来俊臣等人恨之入骨。在满朝文武中,只有吉顼敢与来俊臣等人对着干了。

    于是武则天让吉顼去处理此事,本来吉顼就是宰相, 这也是他的份内之责。

    吉顼接手侯思止一案后,毫不拖泥带水地审理结案。赃物摆在侯思止面前,赖也赖不掉,不得不乖乖服法。

    吉顼早盼着这天的到来,此刻更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快慰,亲手把他杖杀于朝堂上,在场的百官都在心中暗暗称快。

    杖杀侯思止后,来俊臣的嚣张气焰略有收敛,也更加嫉恨吉顼。

    来俊臣的构陷之术确实堪称一绝,他组织手下酷吏们抓紧时间谋划构陷吉顼,最终把吉顼罪行的起因、详细的过程及每个细节都筹划得无懈可击。

    终于,来俊臣开始反攻了,他向武则天告发吉顼谋反。

    吉顼与来俊臣较劲,这事人人皆知。来俊臣构陷吉顼,也算人之常情。

    对来俊臣的告发,武则天有些将信将疑。

    “事不宜迟,迟则生变,陛下应马上下旨把吉顼、高戬抓起来。”来俊臣在一旁撺缀道。

    吉顼才是正主,高戬只不过是个垫背的,只能怨他运气不好。

    谋反是大逆不道之罪,武则天思忖了好一会,这才点头道:“好。传朕的口谕,马上把魏吉顼、高戬逮捕入狱。”

    “遵旨!”

    ……

    司礼丞高戬虽然只是个垫背的,但他也不是没有后台。他的后台不是别人,正是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与他有多年的交情,她不仅迷上他的一表人才,更迷上他的儒雅文才。与他一起,吟诗唱曲,下棋作画,你唱我随,琴瑟和谐,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愉悦与畅快。

    这日下午,高戬刚和太平公主倾谈回来,前脚刚迈进家门,埋伏在院中的御史台甲士就扑了上来,一下子把高戬撂倒在地,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

    见是御史台的人,高戬一阵惊慌,待明白逮捕他的原因之后,顾不得多想,急令随身仆人,骑快马飞报太平公主。

    武则天钦定的谋反大案,太平公主也不敢冒然去救高戬,但她清楚吉顼与高戬谋反纯粹无中生有,纯粹是来俊臣的有意陷害。

    要想救出高戬,须走迂回才行。

    主意打定,太平公主驱车来到了皇宫。聊了一会家常,太平公主无意与武则天谈起吉、高一案来。

    武则天愤愤地说:“朕好几年没有杀人了,竟有人以为朕软弱可欺,

    以为有机可乘,阴谋篡逆。”

    “是啊,是啊!”太平公主附合道,又轻轻地给武则天捶捶背,捋捋背,说:“确实好几年没兴大狱了。吉、高谋反一案,要审得实在,审在当面上,这样,朝臣们才会心服口服,不致于说三道四。”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只要有大逆不道的言行,跑不掉他们。”武则天点头道。

    “当然跑不掉他们,”太平公主说:“但若能在母皇的监督下,让他们当堂对质,则可以更好地警示众朝臣,昭义于天下。”

    “好!朕这就传旨,让原被告明天在朝堂上当庭对质。”

    来俊臣听说陛下要明天当庭对质,有些意外。要是放在以往,只要进了推事院,一切都是他说了算,吉顼死定了。可现在要当庭对质,这很容易露馅的。

    次日辰时正,太阳刚刚冒头,御审准时开始。朝堂之上,武则天高坐在龙椅上。太子李显、相王和诸位宰相分坐两旁。

    先由来俊臣指证:某年某月某日,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吉顼到礼部视察,司礼丞高戬负责接待,俩人站在司礼府的二楼上,指点着皇城说:“主上老矣,吾属当挟太子而令天下。”

    高戬一听这话就急了眼,叫道:“司礼府的主楼年久失修,我和吉宰相说,想让他批些钱维修一下,何时说过‘主上老矣挟太子以令天下’之语?”

    “你俩就说这话了。当时天还有些阴,司礼府的人都看见你俩上楼的。”来俊臣在旁边有鼻子有眼地说。

    吉顼不紧不慢的说:“当时我确实和高戬一起登上司礼府的小楼,但那是查看房屋损坏情况的,看看能该批给他多少钱。”

    “钱批了没有?”女皇问。

    “批了。皇上若不信,可以查查当时批钱的原始批文。”

    “批钱是掩人耳目,”张易之叫道,“批钱是助虐为纣,想加固司礼府的院墙,作为来俊臣将来造反的总府。”

    吉顼冷笑道:“真乃无稽之谈,我堂堂的三品宰相,自有自己的官衙,若想取事,何必跑到一个小小的司礼府。”

    来俊臣一口咬定吉顼、高戬说了那句大逆不道的话,吉、高二人就矢口否认自己没说。

    一时间,双方唇枪舌剑,展开了拉锯战。朝堂门口,也围满了关注此案的人们。

    来俊臣见天也不早了,一时又难以定案,决定适时抛出自己的撒手锏:“陛下,任吉顼、高戬狡辩,臣有第三人证。”

    “谁?快说出来。”武则天急切地说。

    “凤阁舍人张说,当时陪同吉顼视察,亲耳闻听吉顼言,请召问之。”

    武则天点点头,当即下令:“传张说上殿对证!”

    旁边的近侍也随之吆喝一句,喊声此起彼伏,一道门,二道门,各自一个高嗓门的太监,把这句旨令迅速地传了出去。

    张说早已被二张安排在朝堂外贵宾休息室等侯,闻听传他上殿,喝完最后一口茶,站起身来,整整衣冠,迈着八字步,从容上殿。

第四百八十四章 真实身份

    唐倩说的一点没错,卢小闲的确很精明,只要她靠近卢小闲三丈以内,不管她使用了何等的易容术,都准保能引起卢小闲的警觉。

    唐倩郁闷之余,也在心中生出一丝涟漪:难道这就传说中的心有灵犀,不然他怎么会那么灵敏的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呢?

    当然,唐倩不知道卢小闲有能闻到暗香的能耐。不过,唐倩也学聪明了,尽量不靠近卢小闲三丈以内,在这个范围之外,卢小闲对她的存在便浑然不觉。

    说实话,对师父安排的这项任务,唐倩很满意。每天能远远瞅着心上人的一举一动,也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

    于是,唐倩便将自己每日所见,事无巨细一一向王先生进行了汇报。

    “什么?你说他去验了武延基的尸体?”王先生的眉头微微一皱。

    “没错!”唐倩点点头,“验完尸,他又和姚崇去了魏王府!”

    “唉!”王先生叹了口气,“以他的眼力,估计此事是瞒不过去了!”

    欧阳健觉得王先生有些多虑了,他在一旁小声道:“师父,按照您的吩咐,这事做的干净利索,想必他也不会发现什么!”

    “你小看他了,这样将来你会吃大亏的!”王先生目光炯炯道,“假的就是假的,一般人或许看不出什么,但他可不是一般人。若是他看不出真假,那他就不是卢小闲了!”

    “那怎么办?”欧阳健询问道。

    “没关系,就算他看出来了,也不会声张的!”王先生对唐倩道,“你继续说!”

    “之后的几天,卢小闲没事了便往东宫跑,与李重俊和主……公交谈了几次!”说到主公时,唐倩明显的顿了顿。

    “糟了,莫非他发现了主公?”欧阳健心中一惊。

    “那倒没有!但肯定是怀疑了!”王先生胸有成竹道,“我想主公是能应付得的!”

    说到这里,王先生看向楚成:“你说是吧,师弟!”

    楚成点头附和道:“那是自然了,这些年我们花了那么大的功夫,若主公连这点事都应付不了,我等岂不是太无能了?”

    王先生与楚成之所以如此自信,那是有原因的,他们二人可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除了楚成之外,没有人知道王先生的真实身份。但若说起王先生以的名字,那可是如雷贯耳:骆宾王。

    骆宾王与楚成的师父是一位世外高人,他们俩从小便跟着师父学习谋略与各种技艺,几十年如一日,可谓是文武双全。直到师父去世后,二人才真正出山了。

    出山的时候,骆宾王已经四十多岁了,正是年富力强之时,他当然想有一番作为。

    恰好在这个时候,骆宾王遇到了李敬业。

    李敬业是李唐的功臣,也是忠臣,世袭英国公,为了阻止武则天篡唐立武,忠于李唐的李敬业决定在扬州起兵讨伐武则天。

    一番交谈下来,骆宾王与李敬业惺惺相惜,成为莫逆之交,骆宾王与楚决定全力

    辅佐李敬业,成就一番大事业。

    为了师出有名、鼓舞士气,骆宾王写出了巅峰之作《讨武曌檄》,此文铿锵有力,气势逼人,文采斐然,在檄文中当排第一。

    这份檄文传到了武太后的案头,看到这篇文章并没有恼怒,而是深深地被折服了。

    前往扬州的路上,骆宾王慷慨激昂,但当他到达扬州,看到李敬业口中的正义之师、威武之师竟然是一群乌合之众时,骆宾王深深的失望了。

    经不住李敬业再三劝说,为了师出有名、鼓舞士气,骆宾王写出了巅峰之作《讨武曌檄》,此文铿锵有力,气势逼人,文采斐然,在檄文中当排第一。

    这份檄文传到了武则天的案头,看到这篇文章并没有恼怒,而是深深地被折服了。

    当她读到文中的“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之句时,突然问侍臣说:“这篇文章是谁写的?”

    使臣回答说:“骆宾王所写。”

    武则天乃叹息说:“这是宰相的过错,怎么会没有发现这样的人才呢!”武太后爱才之心溢于言表。

    只是可惜,骆宾王文笔再好,也抵挡不了三十万大军的攻势。

    武则天任命左玉钤卫大将军李孝逸为扬州道大总管,领兵三十万,讨伐李敬业。由于李孝逸是李氏宗室,李敬业失去了合法性,讨武大业最终还是败了。李敬业携骆宾王一路逃到东北,准备乘船到高句丽避难。等到达海陵地界,被大风所阻止,部将王那相砍下李敬业的首级向官军投降。

    事实上,骆宾王很早就预料到李敬业必败。

    首先,在声势上就输了一筹。

    在还没有行动之前,李敬业就已经开始指点江山,讨论日后封王拜相,丝毫没有做好起事相关准备,如此骄兵岂能不败?

    第二,在道义上一错再错。

    “撼山易,撼人心难”,人们心中的传统观念是非常难改变的。刚开始的时候,李敬业听从了骆宾王的建议,以废嗣君李显和新嗣君李旦为辞,打着他们的旗号起事,获得了很大的成功。

    可是,后来李敬业却又找了一个貌似故废太子李贤的人,说他本未死,置于城中,奉之为主。

    李贤已死已是不争的事实,朝廷已为李贤之死发丧,满朝文武尽知,这只能骗庶民,不能骗满朝文武,并且使匡复目标更加混淆,臣民信心丧失。

    李敬业敬业打着恢复李唐的旗号造反,却自己惦记着飞黄腾达。这天下是李唐皇上的,将来事成之后也应该有皇上论功行赏。李敬业自行封官许愿,岂不是自己放弃了正义的旗帜?

    第三在军事上优柔寡断。

    大唐实行府兵制,折冲府是各地的征兵中心和练兵基地,并不是各州都有配置。其分布是以固本国策为指导,由此形成了强干弱枝的国家战略。

    在此战略指导之下,折冲府集中京师所在的关内道、太原所在的河东道和神都所在的河南道,扬州所在的淮南道配置折冲府的

    数目则极少,只有六个。即使举扬府所属七州之兵力,实不足以抗衡朝廷,何况扬府所属州县并未全部支持李敬业,所募到的十余万所谓胜兵,也大多是临时乌合之众,势难敌久经训练的官军。

    起事部队的先天劣势如此,当务之急应以集中兵力争取战略主动,乘唐军未集而迅速直取神都为上策。

    骆宾王建议李敬业:尽早北伐直取洛阳,争取天下响应。可是李敬业却留恋江南根据地所谓的“金陵王气”不肯进发,导致最终成为自守之贼。

    这一切骆宾王都看在眼里。可是他一介书生又能改变什么呢?

    既然改变不了李敬业,那就得给自己和楚成留好后路。李敬业死后,有传言说骆宾王死于了乱军之中,也有人说骆宾王心灰意冷遁入了空门,没有人会想到骆宾王已经改头换面,成了现在的王先生。

    从师学艺几十年,踌躇满志的骆宾王一出山,便被武则天掴了一记响亮的耳光,他哪能咽下这口气。要想争回这口气,就要培养一个比武则天更厉害的明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的能力。

    于是,骆宾王化名王先生,与师弟楚成一起在李氏子弟当中寻找适合辅佐的人。

    最终,他们选择了李显的庶长子李重福作为主公。

    经过多年暗中的培养,李重福已经深得王先生之精髓。表面上看,李重福木讷老实,实质上是抱朴守拙,大智若愚。

    不仅李重福的父亲和兄弟姐妹没有发现他隐藏如此之深,就连深谙读心之道的卢小闲,也被他瞒过了。

    “不过,这个卢小闲的确不简单!”王先生不由夸赞道,“他肯定是从李重润之死,想到了主公是最大的受益者,这才对主公有所怀疑了!”

    “那怎么办?”欧阳健提议道,“要不我们设法暗中除去他,以绝后患?”

    “你怎么又生出这样的念头了?”王先生不满道,“有这样的敌人磨砺你,是你的福气!”

    欧阳健与唐倩是骆宾王化身为王先生之后收的两个徒弟,在没有遇到卢小闲之前,他一直觉得二人将来能堪大用。可是卢小闲出现之后,王先生越来越觉得他们比起卢小闲差的太远。

    也难怪,连王先生对付卢小闲都有些吃力,更何况是他的徒弟了。

    欧阳健低着头,不说话了。

    王先生示意唐倩接着往下说。

    “中间有七八天时间,卢小闲一直在府里没有出过门!”唐倩继续述说。

    “七八天没有出门,这不可能!”卢小闲怎么可能这么长时间待在府里,这不是他的风格。王先生有些怀疑,追问了一句,“你没有看错?”

    “没有看错,这七八日当中,他从没出过门!”唐倩确信无疑道。

    唐倩没有看见卢小闲出门,并不代表卢小闲真的没有出门,很可能他是易了容出去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卢小闲为什么要易容,他是为了掩饰什么吗?

第四百八十六章 不欢而散

    张说上了殿堂,先不着急,先给则天大帝磕个头,又给太子、相王两殿下及诸宰相见过礼,才慢腾腾地找属于自己的位置站定。

    来俊臣冷声道:“张舍人,吉在哪对高戬说的那话。”

    来俊臣只所以敢让张说来作证,一来是因为那天张说本就跟着吉顼一起去了司礼府,二来是因为他已经给张说提前交待过了,若不按说好的来,他们全家性命难保。

    来俊臣很自信,比张说更大的官也不敢得罪自己,更别说是一个凤阁舍人了。

    经再三催逼,张说终于开口了,但矛头却直指来俊臣:“在陛下面前,我不会说假话,我确实没有听到吉宰相说过那种话,反倒是昨晚来俊臣威胁我,让我做伪证的!”

    朝臣们一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一齐谴责起来俊臣了。

    来俊臣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张说竟然临场反水了,难道他真不顾家人性命了?

    最终,武则天做了定夺。

    来俊臣没有任何事,反倒是吉顼被罢免宰相,而张说、高戬流放岭南。

    ……

    来俊臣双喜临门,好不惬意。

    搬倒了吉顼是一大喜事,现在又有了第二喜:他娶亲了。

    上一次,来俊臣原本打算强取范阳卢氏的女儿为妻,但被卢小闲给搅黄了。

    要娶就娶“五姓七望”家的女子,来俊臣很执着,这一次他娶的是太原王氏家主王庆诜的女儿。

    王庆诜生了四个女儿,长得都不错,二女儿尤为貌美,通过联姻来巩固家族地位是题中应有之义。王庆诜将两个女儿许配给陇西李氏,一个许配给清河崔氏,俱是门阀望族。唐朝前期“五姓七宗”内部的婚姻模式,往往如此。

    二女儿原本定下的人选叫段简,段简出自敦煌段氏,虽然比不得“五姓七望”,但也算是有名望的大家族。

    来俊臣对段简说:“皇上下诏给你的妻子王氏赐给我了。”

    段简虽然知道这是假的,但是他害怕来俊臣,怕他诬告自己。段简无奈,只好征求王庆诜的意见。

    范阳卢氏那么好的运气,不是人人都有的。

    为了家族的存亡,最后王庆诜终于低了头,把自己的二女儿王氏嫁给了来俊臣。

    ……

    秋风破的雅间内,卢小闲与魏绪忠喝的正酣。

    最近一段时日,卢小闲没少请魏绪忠喝酒,二人的感情比在潘州时,不知好了多少倍。

    喝着喝着,卢小闲不由叹了口气。

    魏绪忠放下了酒杯,奇怪的瞅着卢小闲:“怎么了,卢公子,遇到什么难心事了吗?”

    “难心事倒没有!”卢小闲感慨道,“吉阁老是堂堂的宰相,来中丞说搬倒就搬倒了,没想到他的能量竟然如此之大!”

    “那是!”魏绪忠想也没想便说,“除了陛下之外,他想搞谁就搞谁,这对他来说真不是什么难事!”

    “冤家宜解不宜结!”卢小闲诚恳的对魏绪忠说,“魏兄,你是

    知道的,我与来中丞之间也有些过节。你与来中丞是莫逆之交,我想通过你和他缓和一下关系,你看是否可行?”

    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

    自打魏绪忠与卢小闲结识以来,都是吃卢小闲的,拿卢小闲的,还从没给卢小闲帮过什么忙,这让他心里很过意不去。现在,卢小闲好不容易求到了自己头上,他当然要帮忙了。更何况,这事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呢。

    “这事简单!”魏绪忠大大咧咧道,“今日,来中丞在府上宴请老丈人一家,本来是叫我去的,但我觉得还是与卢公子一起饮酒比较爽快些,就没去。既然卢公子有这想法,那就备好礼物,我带你去登门拜访!”

    魏绪忠这是在说大话,来俊臣请王氏的娘家人吃饭不假,但怎么请他也去呢?他是为了在卢小闲面前显摆,才故意这么说的。

    卢小闲心中觉得好笑,他怎么会不知道来俊臣宴请王庆诜之事?他算准了魏绪忠肯定会吹这个牛,所以才故意请他喝酒,然后再让他从中斡旋的。

    心中虽这么想,但面上还是显出犹豫之色:“魏兄,这能行吗?若是贸然登门被来中丞拒绝了,岂不大失颜面?”

    魏绪忠向来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尤其是卢小闲面前更不能跌份,拍着胸脯道:“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卢小闲随着魏绪忠来到来俊臣的府前,看门的门房显然认识魏绪忠,赶忙上前打招呼道:“魏大人,您怎么来了?”

    魏绪忠眼睛一瞪:“我怎么就不能来?我现在有事,要见中丞大人!”

    门房脸上显出为难之色:“魏大人,中丞大人交待了,今日府上有贵客,闲杂人等一概不得进入!”

    卢小闲听了,在一旁拉拉魏绪忠的袖子:“魏大人,我们先回去吧,要不改天再来!”

    “不用!有我呢!”魏绪忠对卢小闲说完,扭头瞪着门房大声骂道,“谁是闲杂人等,你给我说清楚了,我与中丞大人是什么关系,他王庆诜是什么东西,还成贵客了?”

    听魏绪忠这大嗓门骂骂咧咧,门房既不敢反驳,也不敢放他进去,二人这就么僵持着。

    府门外的喧哗也传入了来俊臣的耳中,他觉得奇怪,谁吃了豹子胆了,竟然敢在自己的府门外闹事。

    来俊臣让下人去打探,不一会下人回来,在来俊臣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

    来俊臣听罢,不由苦笑。

    魏绪忠跟了自己这么多年,他对魏绪忠的德性心里像明镜一般。此人若不喝酒的确是自己的得力干将,可若喝了酒那就没个人样了。

    毫无疑问,今日魏绪忠肯定是喝了酒,否则也不会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王庆诜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疑惑的看向来俊臣:“贤婿,怎么了?”

    “没事没事!大家继续!”说罢,来俊臣对下人吩咐了几句。

    魏绪忠正闹的欢,却见来府管家出来了,他朝魏绪忠做了个揖:“魏大人,中丞大人吩咐了,有什

    么事明天再来,今日你是不能进府,请便吧!”

    管家的话,犹如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魏绪忠脸上,让他的脸表一阵,红一阵。

    卢小闲尴尬的对魏绪忠道:“魏兄,不为难你了,我先走了!”

    说罢,卢小闲灰溜溜的离开了。

    瞅着卢小闲匆匆离去的背影,魏绪忠像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他借着酒劲,一把拨拉开来府管家,就冲了进去。

    来俊臣正要给王庆诜敬酒,突然看到一个身影冲了进来,指着王庆诜鼻子就大骂道:“你以为太原王家了不起,你以为女儿嫁给中丞大人就可以翘尾巴了?什么东西,在我眼里你们不过就是一只蚂蚁,哪天惹恼了我,让你们王家死无葬身之地!”

    王庆诜没有见过魏绪忠,被魏绪忠一番没头没脑的话给骂懵了,待他反应过来后,气的浑身发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来俊臣见势不好,生怕魏绪忠再说出更出格的话,赶忙对左右吩咐道:“来人,把这个醉鬼,给我轰出去!”

    立刻来了几个孔武有力的家丁,拖着魏绪忠就往外走。魏绪忠一边挣扎,一边嘴里还不停的骂着。

    一场家宴,就这样不欢而散了。

    ……

    听唐倩描述完当时的情形,王先生差点没笑出声来。

    楚成摇头道:“这魏绪忠被卢小闲利用了还不自知,真是可悲!”

    王先生的目光中透着睿智:“要是光利用也算他幸运,卢小闲又要使借刀杀人之计了,他就是卢小闲要借的那把刀!”

    “借刀杀人?师兄,您的意思是说,卢小闲要借魏绪忠的手除去来俊臣。”楚成摇头道,“以魏绪忠的能力,这怎么可能做到?”

    “以魏绪忠的能力,当然办不到,但是再加上外力,那就很难说了!”

    楚成似有所思。

    “听说王氏昨晚自尽了?可有此事?”王先生向唐倩问道。

    “是的,此事已经在洛阳城传遍了!”唐倩点头道。

    王氏本是世家女子,深受门风熏陶,被迫嫁给来俊臣这种低下卑鄙之人,本来就不乐意。父亲在那么多人面前被来俊臣的手下痛骂,她更觉得没面子,大概觉得唯有一死,才能保住家门清白。

    “魏绪忠为了自保,肯定会对来俊臣下黑手!”王先生揶揄道:“就算他不做,卢小闲也会设法让他这么做的。就算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有卢小闲在,他也会知道该怎么做的!这一切都在卢小闲的算计当中,他这一招借刀杀人使的天衣无缝,来俊臣死定了!”

    “那我们要阻止他吗?”楚成问道。

    “阻止?为什么要阻止?”王先生摆摆手道,“虽然卢小闲是我们的敌人,但在除去来俊臣这件事情上,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只有除去来俊臣,才会为太子顺利继位扫除障碍,这对主公是最有利的。我们不但不能阻止,还要加把火,把武三思也给牵扯进去。要是李唐宗室与武氏族人联手,来俊臣想不死也难!”

第四百八十七章 来俊臣之死

    太子李显恨来俊臣。

    李重润之死与来俊臣脱不了干系,要不是来俊臣让人暗中杀死了裴环,就不会有李重润之后的冲动,李重润也不会死了。所以说,来俊臣是间接杀死李重润的凶手。

    相王李旦恨来俊臣。

    来俊臣因裴匪躬和范云仙之故构陷李旦,若没有冯元一剖腹救主的壮举,估计李旦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他怎么能不恨来俊臣。

    太平公主恨来俊臣。

    来俊臣为了搬倒吉顼,硬是拉着高戬做了替罪羊,将高戬发配到了岭南。打狗还要看主人,更何况来俊臣打的不是狗,而是太平公主的情人,这让她怎么不恨来俊臣。

    现在若再加上一个武三思,有这些人共同对付来俊臣,来俊臣怎么可能有好日子过呢?

    来俊臣永远不会想到,卢小闲和王先生这两个死对头,因为共同的利益,联手决定了他的命运。

    都说冲动是魔鬼,魏绪忠别提有多后悔了。因为自己的酒后冲动,致使来俊臣新娶的夫人自杀身亡,这让他寝食难安。

    焦虑万分的魏绪忠无奈之下,只能来找卢小闲问计了。

    “你是不是想多了?”卢小闲安慰着魏绪忠,“或许来中丞根本就没当回事儿,你们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他能把你怎么样?”

    “我可是太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只要被他盯上了,没有一个人能跑的掉。就算现在他能放过我,难保哪天不翻旧账。”魏绪忠惶恐道,“卢公子,你一定得帮我想想办法!”

    卢小闲思索了好一会,最终一拍大腿道:“此事因我而起,我就是豁出性命,也得救魏兄一命。咱们这样……”

    卢小闲放低了声音,魏绪忠凑到近前,一边听一边不住点头。

    ……

    坊间传言,来俊臣发明了一种最简单也是最荒诞的告密方法:把官员的名字刻在箭靶上,然后像投壶一样在远处投石敲打,投中哪一块,就让手下人根据上面的名字去告密。

    更有人说的活灵活现,前两天梁王武三思的名字被来俊臣给投中了。

    这话自然也传到了武三思的耳中。

    若放在以往,武三思对这种传言也就一笑而过了。可是自打李旦的事情发生后,武三思就不再这么想了。李旦是陛下的亲儿子,堂堂的相王,来俊臣想收拾就收拾,还差一点要了李旦的命。

    来俊臣要真对付自己,自己怎么办呢?

    武三思思索了好一阵,这才发现,来俊臣可心随时对自己发动致命攻击,但自己却对他无能为力。

    不细想则罢了,越想武三思越觉得危险。

    于是,他找来了谢云轩。

    坊间的传言谢云轩也听说了,他的第一反应便知道这里面藏着见不得人的阴谋。

    这传言的人绝非吃饱了没事干的人,造谣的点拿捏得非常准确,在哪个方面造谣,造什么样的谣抓得很准。这个传言最终指向谁,要激起谁和谁的矛盾,谢云轩心知肚明,传言者的用心不可谓不毒。

    不过,谢云轩并不打算说破此事,除去来俊臣对他是有利的。在这一点上,谢云轩与卢小闲、王先生保持了出奇的一致。

    “传言是否属实,得要有证据!”谢云轩故意卖了一个关子,“若是真能见到刻了殿下名讳的箭靶,这事应该**不离十!”

    武三思微微点头。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若是武三思能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他肯定会想到,这样的箭靶就算伪造一百个,也不是什么难事。

    ……

    这天下了早朝后,用完早膳,武则天照例在紫宸殿批阅文书奏折,这时内侍进来报告说:“启奏陛下,太平公主和梁王武三思等十几位亲王郡王在殿外候旨,要求即刻面见陛下。”

    武则天一听,不年不节,这么多人一起来找她,甚觉稀奇,忙传旨晋见。

    太平公主在左,武三思在右,身后跟着一大帮李氏武氏子弟,进了大殿,像祭奠亡灵似的,一言不发,只顾趴在地上嘣嘣磕头。待抬起头来,俱各泪如泉涌,似有无限的冤屈。

    武则天欠了欠身子,奇怪地问:“今儿是怎么啦,哭什么哭?”

    “母皇,”太平公主抬起泪眼说:“母皇只知坐在深宫大内发号施令,却不知儿等正被奸诈阴谋小人所陷害,已朝不保夕矣。”

    武则天脸一沉:“何人敢害吾儿女辈?”

    太平公主这才收起眼泪,一五一十把来俊臣陷害自己和武三思的事说了一遍,最后磕头道:“母皇啊,来贼的目的只有一个,即害了我和两个哥哥以及诸位表兄弟,使母皇后继乏人,来贼翼因此而盗取国权。”

    武则天讶然,问:“果有此事?”

    “千真万确,其党魏绪忠已将此事告发了。”武三思往前匍匐两步,哭告道。

    武则天笑了笑,安慰太平公主和武三思:“朕岂能凭他一家之言,陷你等于不幸?”

    太平公主奏道:“母皇疼爱儿辈,固然是真,可来俊臣阴谋乱国,狼子野心,不可不察,不可不予以严惩。”

    武则天表面上看淡此事,心思却极缜密,问:“魏绪忠何在?”

    “已在宫门口等候。”武三思急忙说。

    “传他晋见。”

    时候不大,魏绪忠被带进大殿,三叩六拜毕,武则天直截了当问道:“你是来俊臣的心腹,为何要告发他?”

    魏绪忠义正辞严道:“事关诸亲王及太平公主的安危。小人虽然是来俊臣的属下,但也不能坐视不管。发告来俊臣固然对上司不忠,但我也只有心系朝廷大义而灭个人小义了。”

    武则天点点头,方传旨道:“着内史王及善按察来俊臣诬告一案。”

    来俊臣一入狱,那就不光武党了,朝臣们也起来了,民众也起来了。你提一条,我提一款,把来俊臣的罪恶揭发得非常彻底,真是“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

    王及善一向对酷吏反感,奉旨后,即把来俊臣及其同伙一网打尽。三推六断,来俊臣及其同党陷

    害诸武和太平公主、阴谋篡国是真,依法应处以极刑。

    武则天不放心,又让武三思、武懿宗亲自审问。

    来俊臣在他发明的刑具面前,浑身瑟瑟发抖,只有承认了自己“谋反”之罪。

    有司上报武则天,批准处他以极刑。可是,上奏了三天,也没有批下来。

    这三天,武皇也没有听朝,她只是闷坐在自己的后书房,想了很多问题。

    几次她拿起了朱批御笔,又放下了。

    就在朝野企望,朝臣们议论纷纷,焦急不安之时,卢小闲却一点也不急。

    这些年,来俊臣杀人无数,固然有他个人为非作歹的成分,但不可否认,大多时候他是按武则天的意思办的。无论从道义上还是从个人感情上,让武则天处死来俊臣,她都是难以接受的。

    这就好比烹调做饭,必须火候到了才行,若要心急了,最后只能做成夹生饭了。

    ……

    见武则天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张易之小心翼翼的问:“陛下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武则天瞅了一眼张易之,随口问道:“你知道宫外发生了什么事吗?”

    张易之点点头:“大家都在等着处置来俊臣的圣旨。”

    武则天叹了口气道:“来俊臣有功于国,朕也在犹豫,是不是该杀人他。”

    “其实,陛下完全不必想那么多!”张易之自顾自的说,“来俊臣的罪证多如牛毛,大臣们期待处死来俊臣的呼声。陛下以前被来俊臣蒙蔽了,现在处死他他也是咎由自取!”

    听了张易之的一番话,武则天默然无语,很快她就签发了那张在她桌上放了整整三天的制令。

    不用问,张易之所说之言,都是卢小闲教他的。

    武则天保护来俊臣,不可能不被大臣们反感。她可以装着被 “蒙蔽圣听”,这在古代是经常发生的事情,历朝历代的皇帝,都会被蒙蔽,不只是她武则天。因此,武则天显得理直气壮。

    但是,毕竟还是有个限度的。一旦告发他的人多了,武则天想保护,别人就会怀疑武则天是故意的了,那样就适得其反了。所以,武则天最终还是处死了来俊臣。

    说穿了,来俊臣自始至终只是武则天的一枚棋子,为区区一个来俊臣,开罪这么多朝臣,有些不值。更何况,这其中还有那么多李唐宗室和武氏族人。

    武则天将来俊臣斩于闹市并陈尸示众。人们不论是老少都憎恨他,争相去剐他的肉,很快就把他的肉割的丝毫不剩。

    来俊臣死后,洛阳城内,鞭炮之声,数日不绝,如过年过节一般。深居皇宫的女皇武则天不解其意,问:“鞭炮声连日不绝,民间有何喜事?”

    上官婉儿答道:“百姓喜庆来俊臣死!”

    武则天听后半天不吱声。来俊臣害人无数,固然遭百姓唾弃,可对来俊臣委以重任的毕竟是她武则天。

    ……

    时光已进入长安四年秋天,天气慢慢变得寒冷起来。

第四百八十八章 密谋

    武则天已八十一岁的高龄。年老体衰,倦于政事,常蛰居长生殿,伏枕养病,十天八天上回朝也是常事,有时竟然累月不出。

    朝廷大事由首辅宰相张柬之,和其他几名宰相一起处理,倒也有条不紊。张柬之虽然年纪不小了,却一直感叹年华易逝,渴望着建功立业的机会。

    他在《杂曲歌辞?东飞伯劳歌》中写道:“青田白鹤丹山凤,婺女姮娥两相送。谁家绝世绮帐前,艳粉芳脂映宝钿。窈窕玉堂褰翠幕,参差绣户悬珠箔。绝世三五爱红妆,冶袖长裾兰麝香。春去花枝俄易改,可叹年光不相待。”

    所以,张柬之担任了首辅宰相后,就急不可待地要有所作为了,而且一出手就是大手笔。他希望通过复辟李唐王朝来扭转武周的乱象,救世济民,也使自己名垂青史。

    基于同样的目标,张柬之与太平公主走到了一起。与其说张柬之投靠了太平公主,不如说他与太平公主是一种结盟的关系。

    在张柬之的计划中,太子李显的配合是至关重要的,李显出面不仅可以成为政变的号召人,同时他也是日后最理想的皇帝人选。

    在这一点上,太平公主与张柬之是有了分歧的。她之所以花这么大力气,就是不想让李显登基,在她看来只有李旦登基,她的利益才会最大化。

    心中虽然这样想,但太平公主却没有向张柬之说出来,而是在表面上继续支持张柬之。之所心没有与张柬之撕破脸皮,是因为张柬之首辅宰相的身份,没有张柬之出面,想要政变成功,简直就是笑话。

    谢云轩说的很明白,只要政变能成功,由谁做皇帝就不是张柬之能左右的了,最终张柬之的所作所为,也只是为相王李旦作嫁衣。

    张柬之已近八十岁了,他必须抓紧时间行动,所以他很快就联系了若干大臣和部分羽林军将领,策划了复辟李唐的计划。

    ……

    “姚阁老,我说你这府第也该好好拾掇拾掇了,这样可不行!”卢小闲站在院里四下张望,嘴里也没闲着。

    “不要再叫阁老了,我现在已不是宰相!”姚崇一本正经道。

    “不叫你阁老叫什么?”卢小闲想了想,道,“行,那我就叫你老姚吧,如何?”

    “老姚?”姚崇愣了愣,旋即点头道,“行,就喊我老姚,挺好的!”

    “老姚,说正经的,你这府第真的得改造改造了!”

    “你没事老相着我这宅子干嘛?”姚崇不乐意了。

    “我不是为你好,改造完了,你住着不也舒服嘛!”卢小闲跟姚崇耗上了。

    “不改!”姚崇不在理会卢小闲。

    “不改?不改也得改!”

    姚崇实在忍不住了,他正要发飙,却瞥见卢小闲的眉眼间藏着一丝狡黠的笑意。

    姚崇苦笑着摇摇头:“你也别卖关子了,说吧,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卢小闲附在姚崇耳边,说了好一会。

    姚崇听罢,眼珠子都直了:“这,这是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卢小闲撇撇嘴道,“骗你有什么意思!”

    “既然是这样,那还真得好好改造一番了!”姚崇态度立刻发生了改变。

    “这事我会安排专人来做的!”卢小闲叮咛道,“一定要保密,绝不能让外人知晓了!”

    “我是那么口风不严的人吗?”姚崇没好气道。

    从姚崇府里回来,卢小闲就安排张猛到范阳,去接十几个兄弟回来,专门为姚崇改造府第。虽然这么做麻烦一些,所花费的代价也大一些,但自己人做事卢小闲更放心一些。

    ……

    这一天,武则天拖着老迈之躯刚刚在朝堂上坐定,御史中丞桓彦范手拿几张纸上来奏道:“今有许州人杨元嗣,投匦上书,所言皆非常事变,臣不敢不以闻。”

    “念!”武则天命令道。

    “杨元嗣上书告状曰,张昌宗召术士李弘泰占相,弘泰言昌宗有天子相,劝于定州造佛寺,则天下归心。另外……” 桓彦范说着,又拿出几张纸,“另外外间屡有人为飞书及片旁其于通衢,言易之兄弟谋反。”

    如此言之凿凿的谋反大事,武则天却不以为然,回头冲着二张兄弟笑道:“你俩又惹事啦?”

    张易之、张昌宗忙过来叩首道:“陛下,这是诬陷,彻底地诬陷。是有人看我分辨率日夜侍奉圣上,心里嫉妒啊。”

    御史中丞桓彦范接着奏道:“告者有名有姓,言之凿凿,且月前张易之移京城大德僧十人配定州私置寺,僧等诣阙苦诉,人人皆知。若不按察此等谋反大案,臣恐天下人心生变。”

    武则天见很难躲过这一关,于是对桓彦范点头说:“既是如此,那就由卿打头,会同司刑和御史中丞共同推鞫此案。”

    桓彦范接旨后,很快就审理完此案,又向武则天禀报说:“按我大周律法,应对张昌宗处以大辟!”

    大辟就是把人大卸八块,武则天听了不由愣住了。

    另一名宰相崔玄暐也知大辟是不可能的,于是奏道:“谋反大逆,无容首免,请速将张昌宗下狱,交御史台按问。”

    武则天换上一副笑脸,温和地对桓彦范说:“桓爱卿且莫生气,朕一定会处理昌宗,但像你不依不饶,穷追不舍,也不是个好办法。”

    “昌宗分外承恩,臣知言出祸从,然义激于心,虽死不惜。” 桓彦范毅然地说,毫不理睬武则天的那一套。

    已被他缠得头昏脑胀的武则天,挥挥手:“桓彦范,你去吧,你爱怎么办他怎么办他吧,朕不管了,朕让你这些人也气够了。”

    桓彦范一挥手,过来两个殿前御史,伸手把躲在武则天背后的张昌宗、张易之拉了出来,推推搡搡,扬长而去。

    见真地被带走了,皇上看着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宰相张柬之,说:“张爱卿,昌宗、易之被宋璟带走,还不得被扒下一层皮,你快想想办法,救救他俩。”

    张柬之拱手道:“遣一中使召昌宗、易之,特敕赦之可也。”

    “对,对,特赦,特赦。”武则天忙命旁边的上官婉儿书写特赦

    书。

    桓彦范押着二张直奔御史台,还没来得及升堂,就听大门外一阵马蹄声,两个黄袍特使飞马而来,直冲进院子,滚鞍下马,掏出圣旨就念:“特赦张昌宗、张易之无罪释放,速随来使回宫中奉驾。”

    圣旨一下,不可违抗,桓彦范眼睁睁看着中使拥着二张而去。

    朝散后,宰相崔玄暐对张柬之出主意救二张深怀不满,鄙视地看着他说:“你是首辅宰相,不主持正义,反助虐为纣,何其圆滑也。”

    张柬之见周围没人,拉拉崔玄暐的胳膊说:“到我家里去一趟,我有话要和你说。”

    “没空!”

    “我有重要的事,必须与您一谈。”

    崔玄暐见张柬之表情不一般,好像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便答应下来。两个人同乘一辆车,奔张府而去。

    冬天来了,街道两旁高大的槐树已经脱光了叶子。坚硬的路面上,白毛风卷起一阵阵浮尘;街上的行人,以袖掩面,匆匆而行。远方,巍峨挺秀的龙门山淹没在一片浑浊的雾霭之中。

    望着车窗外的风景,张柬之轻轻地叹道:“又是一年快要过去了。”

    马车驶过宽阔的兴武门大街,拐过通天坊,来到位于大隅口的张柬之相府。

    车子一步未停,直接从角门驶进了府内。

    两人下了车,来到了位于后院的书房,然后张柬之屏退了从人。

    看到张柬之神神秘秘的样子,崔玄暐有心要问,却又忍住了。

    宾主坐下后,张柬之接续原来的话题说:“不是我有意讨好陛下,放走二张,只是现在还不到动他俩的时候。”

    崔玄暐愤愤地说:“陛下年纪大了,二张狼子野心,日夜伴侍左右。这种局面很不正常,必须想办法改变。”

    “万一陛下有个三长两短,明公认为太子殿下能够顺利接班吗?”张柬之探问道。

    “危险。”崔玄暐摇摇头说,“内有二张,外有诸武,太子羸弱,将很难得登宝位,控制大局。”

    “我喊你到家里来,就是为了商议此事。”张柬之把自己的目的一点点透出。

    “天下归唐之心久矣,若太子不能登大位,天下势必大乱,老百姓也要跟着受苦了。”崔玄暐忧心忡忡地说。

    “您想过没有,怎样才能预防这种惨痛的结局?”张柬之盯着崔玄暐问。

    “陛下年老,一意孤行,听不进劝谏,只有……”崔玄暐看着张柬之,话说了半截,又咽了下去。

    “你我共掌相权,悉心奉国,若有利于江山社稷,又有何话不能说?”

    听张柬之这一说,崔玄暐一拍桌子,说道:“只有在必要的时候,采取断然措施,才能保证太子殿下的顺利登基。”

    张柬之听了大喜,以手加额说:“我把您当作知己,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说罢,张柬之出门令人送酒菜进来。

    时候不大,酒菜送到。两人关起门来,吃菜喝酒,继续慢慢地密议起来……

    ……

第四百八十九章 羽林将军

    “陈将军,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卢小闲热情的拉着陈玄礼的手,“快快快,里面请!”

    当听下人禀报,陈玄礼来访的时候,卢小闲略微愣了愣,接着脸上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为了表示对陈玄礼的尊重,卢小闲专门到府门外来迎接他了。

    “卢公子,咱们进去再说!”说话的时候,陈玄礼下意识左右望了望。

    进府后,二人坐定。

    陈玄礼有些犹豫,坐在那里沉默着。

    卢小闲笑呵呵道:“陈将军,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要不,让我猜猜你的来意,如何?”

    陈玄礼正在思忖该如何开口,听卢小闲这么说,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是不是朝中有大臣与你接触过,要你为匡复李唐贡献一份力量?”

    陈玄礼结结巴巴的问:“你怎么知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卢小闲眨巴着眼睛道,“我在猜猜,匡复李唐的这些人当中有首辅宰相张柬之,另外一名宰相崔玄暐,御史中丞桓彦范,中台右丞敬晖!对了,还有相王府长史袁恕已,去说服你的人,应该就是袁恕已!”

    陈玄礼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怎么什么都知道,就像当时就在跟前一样。

    “我猜的对不对?”卢小闲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卢公子猜的一点没错!”陈玄礼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劝说我的是袁长史呢?”

    “这还不简单?”卢小闲满不在乎道,“他们之所以要说服你,就因为你是羽林将军。这些人当中,袁恕已替相王管着南衙禁军,虽然羽林属于北衙,但他们那些人当中,也就袁恕已能与你说得上话!”

    “卢公子,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应该怎么办呢?”陈玄礼忧心忡忡道。

    这事可不是小事,搞不好是要掉脑袋了,说不定还要连累家人。陈玄礼既不敢贸然答应,又不能找人去商量。最后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向卢小闲问计。

    卢小闲分析能力之强,陈玄礼是亲眼见识过的,对他除了佩服还是佩服。除此之外,他对卢小闲还有一种莫名的信任。在他看来,假如卢小闲帮不了他,就没有人再能帮他了。

    “怎么办?”卢小闲奇怪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这还用问吗?”

    陈玄礼一头雾水,卢小闲这话说了和没说没什么两样。

    见陈玄礼一脸的茫然,卢小闲直截了当道:“答应他们,他们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是……”陈玄礼觉得有些不妥,但又说不出什么来。

    “要不,你去找陛下,把这事如实向陛下报告!”卢小闲突然道。

    “这怎么能行呢?”陈玄礼赶忙摆手道。

    就算陈玄礼不答应袁恕已,他也不会出卖对方。陛下的手段陈玄礼非常清楚,武则天知道了此事,这些人肯定要倒霉,他陈玄礼岂不成那些忠于李唐大臣们的公敌了?

    “要不,你向太子去报告?”卢小闲又说。

    陈玄礼摇摇头。

    漫说太子不会信,就算太子相信了,又能做什么呢?这等于是把太子也拖入了泥坑。

    “要不,你直接严辞拒绝掉袁恕已!”

    陈玄礼还是摇摇头。

    人家都把底透给你了,你拒绝不就是反对吗?这些人怎么可能心安?

    “所以,说来说去,你压根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卢小闲意味深长道,“这事你加入他得做,你不加入他们还是要做!所以,你只需要顺其自然便是了。其实,除了你,李多祚、李湛、杨元琰这些人将来都会参与进去。”

    陈玄礼听罢,大吃一惊。

    张柬之做了首辅宰相之后,除了陈玄礼之外,他又向武则天推荐一批新的羽林将军。

    其中敬晖被安插为左羽林卫将军,桓彦范为检校左羽林卫将军,杨元琰为右羽林将军,右散骑侍郎李湛为左羽林将军。

    李湛原任右散骑侍郎,杨元琰是由外吏内调的,敬晖是由右台中丞调职,桓彦范则由司刑少卿调任。

    武则天同意这样的任命,也有她自己的理由。

    建安王武攸宜为左羽林卫大将军,是自己的侄子,切身利害相关,自然是可靠的;李多祚是右羽林大将军,作为禁军的老将,一向忠谨可靠;李湛是武则天早期的宠臣李义府的儿子,他与陈玄礼都是武则天一手栽培出来的;杨元琰由外吏入内,在玄武门没有党派私交。桓彦范和敬晖,的背景各不相同,将这些人放在一起,少有发生横的关系的可能。

    武则天是重视玄武门的,她深晓当年太宗皇帝以取得玄武门禁军将领的拥戴,而兴兵入宫取得皇位的。

    因此,在她掌权的年月中,对玄武门的控制一刻都不放松。她愿意将来自各个不同系统的人物入于禁军区,这样,就无人能操纵羽林军了。

    只要羽林军无事,宫廷的安全就获得了保障。

    但是,人事难期,她的缜密安排与防范最终还是出漏洞。那些各不相与的将军们,却因各自的未来结合起来,共同图谋着至高无上的皇帝。

    “虽然答应了他们,但有一点你倒牢牢记住!”卢小闲注视着陈玄礼,“不管最终结果如何,必须要保证太子顺利即位。也就是说,你必须要对太子忠心。只有这样,你才会躲过这一难!”

    ……

    今年的春节大不比往年。由于陛下身体不好,只是在正月初一,组织了在京正四品以上的重臣,到长生殿谒见了病中的女皇陛下。

    武则天真的老了,宽宽的椭圆形的脸上布满皱纹,有些浮肿,黯淡的眼睛流露出对生的渴望和对死的恐惧。

    短短的半个时辰的接见时间,她竟有些支撑不住,显得异常的疲乏。她叮嘱了张柬之等几个宰相一些勤勉为政的话,就挥挥手让大家出去了。

    皇帝伏枕养病,政令不通,朝臣们跟放了羊似的,趁着春节,你来我往,今天到你家,明天到我家,轮番喝起酒来。

    一时间,竟也呈现出一种歌舞升

    平的景象。

    大年初二,张柬之以拜年的名义,亲自来到羽林大将军李多祚的家中。

    李多祚原为靺鞨酋长,骁勇善射,意气感激。以军功被高宗李治迁为右羽林大将军,前后掌禁兵北门宿卫二十余年。

    李老将军见当朝宰相屈尊来给自己拜年,高兴得不得了,忙令人安排酒宴,予以款待。

    说了一会儿家常话,见酒菜已上桌,张柬之说:“咱们还是挪到书房吃吧,我喜欢书房的气氛,另外,咱老哥俩也好好地说说话。”

    李多祚一听张宰相和他称兄道弟,更加高兴,忙命人把饭桌抬进书房。而后两个人关起门来,喝酒拉呱……

    喝了一些酒,两个人又拉了一些多祚老家的事,又拉了当前政坛上一些不好的现象,当话题扯到张易之兄弟身上的时候,李多祚也非常地看不惯二张,对其所作所为,气得直摇头,直骂娘。

    见时机成熟,张柬之话头一转,问李多祚:“将军在北门几年?”

    “三十年矣!”李大将军不假思索地答道,话语中不无自豪之感。

    “将军能守卫北门重地三十年,这是不是高宗大帝之恩?”张柬之眼盯着李多祚问。

    “当然了!”李多祚动情地回忆说:“当年高宗大帝不以我为夷人,力排众议,破格提拔我为羽林大将军,对大帝的恩遇,我到死也忘不了,死了也要去地下保卫大帝。”

    张柬之点点头:“都说将军以忠报国,意气感激,果然如此。太子现在东宫,而张易之兄弟专擅朝权,朝夕威逼。将军若是想报高宗大帝的恩情,不知敢不敢诛杀二张,扶太子登基?”

    李多祚一拍桌子,端起一觞酒一饮而尽,用手抹一把胡子上的酒渍,慨然道:“若能诛灭张氏兄弟,扶太子于宝位,我李多祚愿意听阁老的安排,哪怕把我全家性命赔上也在所不惜。”

    见此情形,张柬之这才把诛张易之兄弟的政变计划和盘托出。

    李多祚听了,频频点头,激动地直搓手,跃跃欲试。

    张柬之又叮嘱他说:“虽然我们的人已经控制了军权、政权和司法大权,也取得你禁军的支持,但有成功,也可能有失败,望李将军一定拿定好主意。”

    李多祚一听这话,眼一睁:“张阁老不信任我?”

    说着,李多祚抽出佩刀,削指出血,滴于酒中。

    张柬之一见,也引刀刺指出血,和于酒中。

    两酒相和,分成两杯俩人端起来,即引天地神,起誓道:诛灭逆乱,还位太子,上符天意,下顺人心。既定此谋,当不顾性命,全力为之,若中途而废,天诛地灭,不复为人。

    取得武则天的信任,又取得二张的信任,还把羽林大将军李多祚争取过来,张柬之紧接着开始实施下一步计划。

    ……

    最近也不知怎么的,张易之的眼皮一直在乱跳。

    他们虽然一直伺候在武则天身边,但对宫外的事情还是多少知道一些的。

第四百九十章 密室

    这几天,外面谣言纷纷,说二张谋反。还盛传陛下病重,身边只有二张侍候,二张要趁陛下临危昏迷之际,立下个传位于张昌宗的诏书……

    张氏兄弟简直有苦难言,他们兄弟俩生活奢侈是真的,可哪有什么篡位的野心。

    他们俩很有自知之明,篡位需要羽林军的配合,别说他们与羽林军根本就拉不上关系。就算篡位成功了,他们也没有能力做得稳皇帝的位置。

    太平公主、张柬之、李多祚等人活动频繁,让张氏兄弟很是惶恐。虽然有武则天罩着他们,可武则天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假如哪天武则天驾崩了,他们又何去何从呢?

    怎么办,只有找卢小闲去商量了。

    “什么?离开洛阳,去范阳做一个富家翁?”张昌宗不甘心的问道,“为什么?”

    “为了保命!”卢小闲向一个智者,劝说道,“二位老爷得罪的人太多,假如陛下有一天驾崩了,那些人都想要你们的命!太子登基后,我会设法让你们离开。”

    思索了好一会,张易之点头道:“我们俩听你,横竖你是不会害我们的!”

    有些事情,一旦想明白了,心里便踏实了。就好比现在,兄弟俩听从了卢小闲的安排,至少不再像之前那么惶恐不安了。

    ……

    往日,太平公主出门,不论坐车、乘轿,还是骑马,总是慢慢悠悠,不慌不忙,一路潇洒流连,东瞧西望。

    可今天,她上车以后,不停地叫快。急促的马蹄声把洛阳宁静的清晨踏得粉碎。

    马车在首辅宰相张柬之的府第门口停下。

    刚刚起床的张柬之听说太平公主来访,忙命大开中门,亲自出门迎接。

    太平公主与张柬之进了中堂,坐定后说道:“一大早登门,搅了阁老的清梦,甚是不恭,只因事情紧急,尚请鉴谅。”

    张柬之十分热情地说:“公主殿下驾临敝府,未能远迎,甚是失礼,尚请公主恕罪。不知今日有何见教?”

    他见太平公主欲言又止,立刻屏退左右。

    太平公主与张柬之足足密谈了半个时辰,然后太平公主向张柬之告辞,大步走出客厅。

    张柬之瞅着太平公主的背影,大声道:“请殿下放下,为朝廷基业,为社稷安全,张某万死不辞。”

    太平公主只是点点头,但并转过身来,快步出了大门,上车走了。

    从张柬之那里出来,太平公主又来到第二站:相王府。

    相王府之行非常不顺利,无论太平公主如何劝说,相王都不同意参与政变,甚至连配合都不愿意。太平公主虽然气恼,但也没有太在意。

    太平公主既然能发动兵变逼宫,就有办法让相王妥协。真到了那一刻,就不是相王愿意不愿意的问题了。

    ……

    在春雨中,玄武门冷冷清清,披着油布兜篷的卫卒,麻木地立在城堞上。

    雨气使玄武门外的广场上,蒸腾起一片白雾。

    右羽林大将军李多祚的乘车出了玄武门,车篷垂下着,守卫们仅从车前的徽志认出这位长官,他们打起精神向车行

    礼。

    车辆没有停留,迅速地隐没在广场的雨气中。

    不久,左羽林将军李湛的乘车也出了玄武门。

    但是,在玄武门内禁军的大将军府,右羽林大将军李多祚和左羽林卫将军李湛同在!他们的车虽然悬着官徽,正式出城门,但是,他们的人却留着。

    大雨,使他们轻易地掩饰了行踪。

    那两辆出玄武门的车中,一辆载着首辅宰相张柬之,另一辆载着另一位宰相崔玄暐。

    他们两人,是于雨中乘着羽林将军敬晖的车辆私入的,现在,他们又借用羽林军的大将和将军乘车私出。

    军府中,一片肃静,门前的侍卫循例悬上了牌示,那是表示大将军已出,请谒者皆不得擅入。

    在密室中,李多祚与李湛默默相对,他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不久,李湛低声问:“大约,平安离开禁区了。”

    李多祚点点头,但未曾发言。

    “这些日很平静,我估计不会出什么事的。”李湛的手心有汗,显然,他对目前的情势感到紧张。

    “我想是的。”李多祚低微喟叹着,望了铜壶滴漏一眼,再说,“照时间推算,应该出了外禁区,可能已从北直道转入东街。”

    于是,李湛也将目光移到铜壶滴漏。

    就在这时,内壁门有叩打的声响。李多祚倏地站起来,亲自去开门。

    进入的是羽林将军敬晖,虽然这是早春的寒天,但他的额上依然带着汗水。

    “没事了?”李多祚问,但声音微微抖颤。

    “平安出禁区,我看他们两车入北直道的。”敬晖吁了口气,“我延迟了一些时,武攸宜忽然上城来了,敷衍了他几句。”

    现在,军府中的三个人因张柬之和崔玄暐的平安出外而感到轻松。自然,这只是暂时的轻松,他们真正的艰险,还在未来……

    “我们要将一切都准备好。”李多祚低沉地说,“张阁老在外面已经安排齐全了,时机稍纵即逝,陛下的身体,今天比昨天好,看来,明后天会正式地治事。”

    “大将军!”李湛掩抑地询问,“是不是今夜?”

    “我不知道,不过,我们会在任何时间出动,在半个时辰之内达到目的。”

    “嗯!”李湛的手心,汗越出越多,他讷讷地问,“宫里头,还没有消息出来?”

    “内宫消息,我们不必等了。”李多祚淡淡地一笑, “陈玄礼在右衙门当值,回头,你去将这儿的事告诉他,要他准备,要他在黄昏时来此地。”

    陈玄礼是羽林将军,而且是久随李多祚的部下,李多祚对他当然信得过。

    “大将军,我们的车要多久才回来?如果雨停了……”李湛仍然在紧张中。

    “不必怕,”李多祚笑说,“我估计,武攸宜也会回去的,他得知我们两人同府,也会走的。”

    “我们一直躲在此地吗?再者,雨停了,就不能乘车……”

    “雨停了也不妨事,谁会来查我们的车呢,黄昏之后,我们的车就会回来的。”李多祚微笑着,“你太紧张了。”

    李多祚与李湛没有想到,就在他们谈话的时候,陈玄礼的马车也从东宫驶出了皇城。

    ……

    黄昏了,大雨停了。

    在张柬之的府邸中,袁恕己等人在一起,他们饮酒细谈,等待着时间。

    雨中的黄昏特别来得早,他们的室内已点了灯。

    张柬之半合着眼,靠壁坐着,似是养神,又似在设想些什么。

    时间好像是凝固了。

    不久,崔玄晖派库部员外郎朱敬则到来,直达消息,他报告:“崔阁老已出发赴南衙,命在下传告相公。”

    张柬之睁大了眼睛,倏地站了起来。

    “敬则,你是乘羽林将军车来的?”

    “是,崔阁老吩咐如此。”

    “行了!”张柬之向众人拱手,“但愿先帝在天之灵佑庇,皇唐社稷,将复于今夜。”

    室中每一个人都站了起来,也都拱手默祝。

    “现在,我们分乘两车,大家挤着些儿,不可出声。”张柬之说时,率先走出了室门。

    两辆禁军的马车停在院内,驾车的御者,是羽林军的两名校尉。

    他们一行人分别挤入车厢,将篷布帷幕放下。

    于是,院门开了,两辆车缓缓地驰出,通过东坊的栅门,便疾驰向玄武门。

    ……

    姚崇的府第焕然一新,为了改造姚崇的府第,卢小闲亲历亲为,历时三个月终于大功告成。

    当初,姚崇不明白卢小闲为什么要专门修建一座暗室,直到今天暗室派上了用场,他才恍然大悟。

    此刻,暗室内四个人相向而坐,却谁也没说话。

    没有人知道太子李显已经偷偷离开了东宫,藏在了姚府的暗室里。这多亏了陈玄礼,要是没有他的马车,李显根本不可能从东宫出来。

    相王李旦出府相对就容易多了,不过要做到人不知也着实不易,花费了卢小闲不少心思。

    李显与李旦明明是真正的嫡亲兄弟,可感情反倒特别生疏冷漠。

    这算什么兄弟,算什么亲人?

    其实,这也怨不得他们,谁让他们生在了帝王家!

    若是在一般人家,无论有多大的分歧,也不至于兄弟反目。

    李旦一生所求,不过是自由安宁,对于帝位,完全没有野心,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主动将太子之位让给李显。

    可惜的是,李旦的想法终归是自己的。李显身处权力斗争中心,他很担心如果自己将来做不了皇帝,会被弟弟李旦清算。

    从古到今,这样的残酷现实不断的上演。诸如年少的秦王嬴政将自己的同母异父弟弟摔死,秦二世逼死扶苏之后又将自己的兄弟姐妹屠戮殆尽。一代明君唐太宗也逃脱不了这一规律,玄武门之变将自己的亲兄弟杀死,逼迫父亲将皇位提前禅让给自己。

    就算李旦不想做皇帝,可那些朝廷大臣们也都会提前站位,以争取到日后的未来皇帝的信任,这样下去李旦说不定会被这些人裹胁着与李显争斗,此刻正发生在皇宫里的政变,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第四百九十一章 政变

    其实,不管是李显还是李旦,一旦坐上龙椅的那一刻,势必会丢掉了一些再也找不回来的东西,比如亲情,比如友情

    ……

    玄武门广场,一片寂静。

    玄武门广场,禁区的外面,设有三座哨营,每个营,都驻二十多名羽林军的兵士。

    哨营的屋顶上,各有一座小塔,由一名哨兵守望。

    此外,每个哨营经常派出四名骑兵,在广场上往来巡弋。倘若有意外事件发生,他们会放火箭,通知玄武门城观上的守军。

    城观和前哨站之间的距离,有三千尺左右。城观的守卫接到报告,尽有时间准备应变。

    现在,两辆禁军的马车顺利地通过前哨站。

    隆隆的车声闯破了玄武门广场的寂静。

    于是,左哨营兵士挥动一盏风灯,通知城观的守卫。

    于是,玄武门左二门的夹城门外门开启了,四名羽林军卫士向两辆落篷的马车致敬礼,接着,内城门也开启了。

    于是,两辆马车直驶入军府。

    大将军李多祚已经接获报告,密室的正门开了,将军李湛佩了腰刀,站在门口迎入来客。

    大将军神情严肃,和张柬之交换了一个眼色,就转向李湛,低沉地说:“你着人传监门卫左右郎将!照预定计划行事,越快越好。”

    将军李湛低应着,立刻转身出外。

    “张阁老!”李多祚恭敬地向张柬之拱手为礼,“此地的准备已经完成,请稍微休息,我们随时可以行事。”

    “大将军的功劳,将永垂史册。”张柬之肃穆地说。

    戌末,起风了,玄武门城观上的风灯在晃动,铁马在风中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

    羽林军卫将李湛、陈玄礼率领十六名校尉先行,在他们后面,是首辅宰相张柬之和大将军李多祚等人,率领五百名羽林军兵士,由北门内道向东行,经过夹城,直入皇宫。

    通天宫的长生殿,是武则天的宿处。

    病后,武则天的睡眠很坏,她于戌初就上床了,可是,她无法入睡。通常,张易之和张昌宗轮流诵诗给她听,直到她进入朦胧的状态时,他们兄弟才退到外间,另由四名侍女在熏笼中侍候武则天。

    上官婉儿不是立刻能睡的,她从更衣室进入熏笼,看视在内寝的武则天。每夜,她于临睡之前,照例会到武则天房中看一次的。

    她虽然是轻轻地走到床前,可是,武则天却睁开了眼睛。

    “陛下还未睡着?”婉儿低问。

    “朕睡着过,不知怎样又醒了。”武则天皱着眉,“人是不能老的,老了,会有很多花样。”

    “可能,是今天看雨累了。”

    武则天似乎不同意婉儿的看法,她艰难地翻侧身体,好像是自语:“朕不知道为什么,右边面颊的肌肉也跳颤,不会发生事故吧?”

    “自然不会发生事故的。”

    “嗯。”她打了一个呵欠,“婉儿,你辛苦了,去睡吧。”她说完,合上眼皮。

    婉儿仍然从熏笼走出更衣室,再回自己的房间。

    这是亥

    正了。

    突然,有杂乱的声音传入,她侧耳倾听声音,由远而近,这使婉儿错愕,在通天宫,绝不可能有人在晚上吵闹的啊。

    这时,张易之兄弟也回入右便殿的寝处,他们一样地被吵扰的声音所惊。

    “五郎,你去看着!”张昌宗说。

    张易之一语未了,突然有宏大的破裂声发出。窗棂碎裂了,门户疾开,帷帐掀起,十多名羽林军兵士由破窗和门进入,奔向张易之兄弟。

    “你们!”张易之骇然喝问,“做什么的?”

    群人并不回答,上前去,将他们兄弟擒住。张昌宗看出来人着的是羽林军制服,心知宫廷中发生了大变,他见哥哥在挣扎,便重重地说:“易之,不要动!”

    张易之也已看出来人的服饰,他侧转头,惶惶地叫出:“六郎,他们是羽林军……”

    羽林军兵士已经将他们兄弟推拥而出。

    外面,羽林军将军李湛与陈玄礼按剑而立,许多羽林军兵士环伺着,当张氏兄弟由内室被押出的时候,两名校尉将手中的灯笼直凑到两人面前,同时,沉声报告:“验明无讹。”

    李湛一挥手,喝出:“下手!”

    “等等!”陈玄礼急声道,“奉太子令谕,张氏兄弟必须留活的!”

    “太子令谕,我怎么不知道?”李湛狐疑道。

    陈玄礼并不回答,丢过一块令牌,果然是东宫令牌。

    李湛冷冷瞅了一眼陈玄礼,不再理会他,带兵向陛下寝宫而去了。

    ……

    姚崇虽然是臣子,但不管自怎么说也是在自己的府里,见李显与李旦就这么沉默着,颇有些尴尬,只好没话找话道:“太子殿下,相王殿下,请喝茶!”

    姚崇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他们二人从进了这间屋子,就一直在喝茶,谁也没停歇过。

    见李显与李旦谁也没接话,姚崇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卢小闲像是自言自语道:“政变的正主,一个都不在,真不知他们怎么收场!”

    ……

    “桓彦范怎么还没把太子接来?”张柬之皱着眉头嘀咕道。

    东宫离武则天的寝宫并不算远,按理说他们早就该来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张柬之、李多祚等人相继进入,命令通天宫监入内寝通报武则天。

    在内寝,武则天已经惊起了,上官婉儿也已入内寝。

    武则天内寝的正门,有重门叠户,外面的声音不容易传入,但是,外面的声音太大了,而且,值夜的侍女已将变故报告了武则天。

    现在,通天宫监抖颤着进来,跪倒。

    武则天由婉儿搀扶,从床上坐起来,庄严地喝问:“何人作乱?”

    通天宫监趴在地下,不住地叩头。

    这时,内寝正面的门帷完全揭开了,张柬之、李多祚、李湛三人进入,肃然向武则天行礼。

    “是你们作乱?”武则天森严地喝问,她已经看到这三人后面,重帷之外,人影幢幢,还有戈甲相碰的声音,这自然是意味着局势的恶劣和不可挽回了。但是

    ,她临危不乱,无视于人众势盛。

    “陛下!”张柬之躬身说,“张易之、张昌宗谋反,臣等奉太子命,入诛二逆,恐致泄漏,故不敢预闻,今赖祖宗有灵,二逆伏诛,臣等自知称兵宫禁,罪该万死。”

    武则天自心底起了一阵寒栗,咬紧牙,竭力暗自调匀呼吸。此时,从正面门户,又有一群人进入。

    张柬之回头一看,是桓彦范。

    只见桓彦范一脸焦急之色,附在张柬之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张柬之听罢脸色大变。

    李显竟然不在东宫,桓彦范带着士兵搜遍了整个东宫,也没找着李显。桓彦范询问了东宫的每一个人,没有人知道李显去了哪儿。

    李显若不出现,那此次政变算什么?

    张柬之脑门上的汗都出来了,什么都考虑到了,唯独没想李显会突然失踪。

    就在此时,太平公主出现在了张柬之面前。

    她神色凝重道:“我已经派敬晖去请相王了!”

    张柬之似乎突然明白过来,这应该是太平公主搞的鬼,太平公主一直想拥立相王李旦登基,只不过被张柬之拒绝了。李显是太子,并且比李旦年长,只有李显继位才名正言顺。

    张柬之瞪着太平公主,冷声问道:“你把太子弄哪去了?”

    太平公主一脸的委屈:“我真的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太平公主没有说假话,按她的计划是派人把李显从东宫带走,然后请相王李旦前来主持大局。当然,这要看相王配合不配合了,若李旦不配合,太平公主已经给敬晖吩咐过,绑也要把李旦给绑来。

    武则天怒目瞪着太平公主:“你竟然也参与到里面了,好孝顺的女儿!”

    太平公主不敢与武则天对视,只得扭过头去对张柬之道:“不管怎么样,先得把眼前的事解决好才行!”

    太平公主说的没错,李显不在若李旦能来,也可以控制住场面,至少不像现在这样,好像张柬之自己在造反。

    ……

    卢小闲瞅着李显与李旦,淡淡的问:“现在该我们收场了!二位殿下,想好了吗?谁来出面?”

    谁来出面?

    听着简单,其实不然。谁出面谁就是将来的皇帝,也就是说他们二人要自行决定,谁来做皇帝。

    李旦终于说话了,说的很简洁:“三哥,您去吧!”

    李显虽然想到了李旦会这么说,可还是有些小小的意外,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可能是我对四弟积怨太深,他终究是不想做皇帝的。

    本来要推让一下的,但话到了嘴边却说出了另外一层意思:“我去可以,那些人将来我是不会放过他们的,你得想好!”

    李旦淡然道:“三哥您是皇帝,该做什么便做什么,我是不会问的!”

    李显深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我们走!”

    “殿下!”卢小闲向李显深深施了一礼,“草民求您了,一定要保下他们!”

    李显点点头:“放心吧,张氏兄弟也算有恩于我,我会留下他们性命!”

    ……

第四百九十二章 无字碑

    太平公主懵了,李旦竟然也失踪了。

    瞅着沮丧的敬晖,太平公主怒了:“怎么会这样?”

    敬晖一脸苦涩道:“我搜遍了整个相王府,没有人知道相王殿下在哪里!”

    与李显的情况如出一辙。

    武则天冷冷瞅着太平公主和张柬之,只要李显与李旦不出现,她就不会输,她很想看看他们怎么收场。

    就在双方僵持的时候,外面突然有人高呼:“太子殿下到!”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门口,几名校尉拥着李显进入内寝。

    看到床上的母亲,李显满面霜肃,他跪下,期期地请安。

    武则天骤然坐直了,她虽知大势已去,可是,她自来就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的。此刻,她似乎将身体中残剩的精力,集中在双目,凌视着李显。

    “你好!”武则天想训斥儿子,可是,在一转念之间,觉得这时候不适宜训斥,便改变口气,“张氏兄弟已诛,你尚欲何为?”

    她稍顿,随即凌厉地发出命令:“事情完了,回东宫去。”

    李显没有说话,只是跪在那里。

    “回东宫去!”武则天把握时机,再发出命令。

    “陛下!”张柬之突然朗声说,“太子已诛凶竖,怎能再回东宫!昔天皇陛下将爱子托付陛下,二十余年矣,今天下人心,久归太子,臣等不忘太宗皇帝,天皇厚恩大德,故舍身忘家,奉太子讨贼,愿陛下传位太子,上应天心,下顺民望。”

    张柬之慷慨陈词,鼓舞了寝门之内的人,他们齐声说:

    “愿陛下传位太子,上应天心,下顺民望。”

    武则天扫视了众人一眼,现在,她明白自己已无法在此时挽回局势了,集中的精力一松弛,她颓丧了,眼皮徐徐地垂下。

    “陛下,请下制传!”李湛躬身说。

    武则天叹息道:“我待你父子不薄,想不到你也会参加。”

    李湛不安了,垂下头来。

    这时,崔玄晖也进入了寝门,向床上的武则天与跪地的太子报告:“羽林将军已控制内禁,六宫安谧。”

    “玄晖!”武则天叫了他一声,“我将你栽培至今,今也参加迫宫了!”她说着,立刻转向张柬之,“你虽然年龄大了,精力还不错,但愿你善辅太子。”

    这等于是宣布传位太子了。

    张柬之拜下去,然后,转而请李显出去抚众。

    武则天看到李显叩头起身,转身出外,接着,一群人都退出了内寝,重帷垂下了。

    “我的不中用的儿子!”武则天颓然躺下。

    ……

    陈玄礼来到李显面前,轻声禀报着什么。

    李显听罢,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不是让你看着他们俩的吗?怎么会这样?”

    陈玄礼低着头道:“末将是派了手下把他们二人看护在北偏殿!但敬晖将军带兵缴了末将手下的武器,强行进去杀死了他们二人!”

    李显答应过卢小闲,会留下张氏兄弟的性命,可是现在李显食言了。

    敬晖简直太放肆了,明知道李显下过令谕,张氏兄弟要由

    他自己来处置,可敬晖还是抗命杀了张氏兄弟。

    “敬晖!”李显恶狠狠的吐出了两个字,脸上显出狠辣之色。

    ……

    “陛下!”婉儿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幕,到此时,惊魂甫定,急促地询问,“如何应付?”

    武则天合着眼睛,泪水从眼皮的缝隙中渗出。自己一手提携培植起来的人,在最后却叛逆了。

    一瞬间,武则天突然怀念被自己所处死的来俊臣了,她想:来俊臣如在,这一项阴谋可能于事前破获。

    “陛下,他们都辜负了你!”婉儿在呜咽中说。

    “不是辜负!是我打了败仗。”武则天沉郁地说,“我的病,使我松懈!他们就乘虚而入了。”

    “陛下,”婉儿无法自静,期期地问,“难道……”

    “你是问难道就此算了?”武则天几乎是平静地接口,随着,悠悠叹息,“婉儿,成败,都是寻常的,成功固然可喜,失败,也不必过悲。”

    对于武则天的镇定,婉儿由衷地浮起敬仰之心,而且,这也不是她所能了解的,在这样严重的场合,一瞬间毁失了所有,居然还能保持平静,这多么不可思议啊!

    外面,羽林军兵校严密地包围着通天宫的长生殿,禁止任何人出入。

    一夜的变乱,在黎明之前结束了。宫廷中的钟声,与平时一样地敲响着。

    人事,不论怎样变化,黎明,总是一样的。那是午前,通天宫沐浴在雨后的新阳中。

    浸透了雨水的屋瓦和泥土,在太阳普照之下,蒸发出热气。羽林军兵士,严肃地,也精神抖擞地在御苑的甬道上来回巡弋。

    ……

    事变发生至今,有一个半月了,这期间李显并未来朝见武则天。而此时,一队锦衣的内侍徐徐地行来。

    掖庭令走在最前面,见到上官婉儿,掖庭令在阶前躬着身说:“陛下来朝见太上皇。”

    武则天拥被靠坐在床上,李显来的太突然,她还没来不及理妆。

    女子四德之一,是妇容,武则天一直是最重视的,甚至,她认为只有以妇容为基础,才能及于其他。但是,在今天,她把妇容忘掉了。

    寝门开启,上阳宫监在外面高声唱报皇帝入朝。

    于是,大唐皇帝在寝门之外,行了朝拜的大礼,躬身站着,由掖庭令宣读尊号。

    “大唐神龙元年三月,皇帝朝母氏于上阳宫,敬上尊号曰:则天大圣皇帝。”

    掖庭令念完,李显躬着身进入,直到床前,跪下来,期期地叫出“陛下”,就在此时,他一抬头,看到母亲的面目。

    一瞬间,李显几乎认不出这是自己的母亲了。

    床上的武则天面孔,似乎由几块零碎的骨头组织起来,显得那么峻嶒和突兀,而包裹这几块骨头的皮肤,是枯槁的,晦乌的,那简直不像一个活人啊!

    武则天是曾经沧海的人,她望着儿子,温和地问:“朝廷一切都正常了?”

    “是的,”李显机械地回答,“一切都遵从旧制行事,并无变动。”

    “天下没有一成不变之政!治道因时制宜,古制

    有不合于今者,可以改,要在合时合事。”武则天淡淡道。

    李显低着头,似乎在听着母亲的教诲。

    武则天感伤地喟叹道:“我的时候差不多了,我不会和你争什么的,可是,你要记着,人们将你捧出来,也会再将你赶走的,做皇帝,只有自己把握权力,才是稳当的,你记着我的话。”

    “陛下……”李显几乎是呜咽地叫出。

    “你去吧,提防着张柬之,他目光不正,虽然有才,却不是可靠的。”

    她说着,合上了眼皮。感伤和仇恨,此刻在她的胸中交战,张柬之,是撕破她的皇朝的凶手啊,她明白自己不可能自身毁灭张柬之了,但是,她及时在自己的承继者心中栽种了

    一颗不信任的秧苗,她判断,这将是有用的。

    李显至诚地叩了头,退出寝门之外。

    ……

    武则天在镜中看到自己,一个狰狞、形如骷骸的老太婆,丑恶无比,她恨这一副形相,于是骤然将镜子掷了出去。

    上官婉儿吃了一惊,急然叫出:“陛下!”

    “你记着!一个女人,千万勿让人看到你的老丑。”

    “是的,陛下。”

    “你记着,即使在临到死亡的时候,还是要搽粉、胭脂!是女人,到死也不可以离开脂粉。”

    “是的,陛下。”婉儿看出她失常了。

    “你记着,我的儿子是蠢才,他们及我的十分之一都没有。”武则天的声音越来越低,“旦儿比显儿要高明些,但是,那些从政者是喜欢一个像木偶那样的皇帝的,唉……”

    神龙元年十一月初二,武则天在洛阳上阳宫溘然长逝,终年八十二岁。

    武则天临终遗命:去帝号,称则天大圣皇后。立碑不留一字,千秋功过,任由后人评说。

    ……

    “生在苏杭,葬在北邙”,邙山紧邻洛阳,虎踞龙蟠、钟灵毓秀,向来是是古往今来人们理想的作古之地。邙山之巅,卢小闲站在两座坟茔前,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显已经复位做了皇帝,李旦和太平公主,一个是安国相王,一个是镇国太平公主。张柬之被封为汉阳王、敬晖被封为平阳王、桓彦范被封为扶阳王、袁恕己被封为南阳王、崔玄暐被封为博陵王,时称“五王”。

    所有人都得到该得到的,唯独张氏兄弟落得如此下场,这是卢小闲没有想到的。自他穿越以来,几乎所有的算计都没有失手过,唯独对张氏兄弟是个例外。

    卢小闲答应张氏兄弟,要带他们支范阳做富家翁的,可是现在他俩却被埋在了邙山,这让卢小闲心中很是愧疚。

    卢小闲要离开洛阳了,行前必须祭拜一下张氏兄弟。

    他的目光注视着石碑,再拜,然后退下。

    缓缓转过身,凝看着莽苍的邙山出神。

    虽然邙山谈不上气势巍峨,但其起伏也别具韵味,再加上怀抱黄河,背山襟水的地势足以称作天下一绝。千百年来,它静静的蛰伏在那里,冷冷的俯瞰山下朝代更迭和世事变幻。

    风吹着,风吹着……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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