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一石二鸟
吃的太撑了,卢小闲想去解个手,刚蹲下准备发力时,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一会再拉吧。然后提裤走人。再然后,卢小闲就醒了……
他坐起身来,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原来自己是在做梦!好险,悬崖勒马啊,不然人就丢大了。
正在愣神间,张猛进屋来了。
“大美女来找你了!”张猛的语气中有股酸溜溜的味道。
“谁?谁找我?”卢小闲没反应过来。
“在门外等着呢,自己去看不就知道了?”张猛没好气道。
“曼儿!你是不是想我了,一大早就来看我了?”卢小闲嬉皮笑脸,贱贱的说。
冯曼虽然已在内心接纳了卢小闲,可这么早专门来客栈找卢小闲,还是头一回。
“你正经点!我有急事找你商量!”冯曼眉头紧蹙。
见冯曼这副模样,卢小闲知道肯定是出什么事了,他收起笑容,劝慰着冯曼:“曼儿,别急,你慢慢说!”
“万国俊来刺史府了!”
“他来刺史府了?”卢小闲一脸凝重,“看来他准备出手了!”
“怎么办?”冯曼一脸的焦急。
卢小闲思忖了好一会,这才对冯曼道:“这样吧,我随你去刺史府见你父亲,得要先知道万国俊的来意,听听你父亲的意见,我们再做下一步打算,如何?”
“好吧!”冯曼叹了口气,“也只好先这样了!”
……
冯君衡头脑一片混乱,都不知万国俊是何时离开的。
营州,他不知朝廷是如何考虑的,竟然会让他去营州担任刺史。
营州属于河东道,潘州属于岭南道,一个在大唐的最南边,一个在大唐的最北边。营州世代自古便是北方契丹族的领地,冯君衡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人,且不说去了营州生活能不能习惯,单是两地之间万里之遥的距离,就足以让人望而却步。
再说了,冯家在岭南已经扎根数百年了,作为冯家的家主,他若真的去了营州,岂不是毁了这百年基业?
可是,他能不去吗?
万国俊给了他三天时间,让他有一个明确的答复,如果他决定不去,那不是明摆着抗旨吗?
去,他心有不甘。
不去,他又不愿意抗旨。
思来想去,冯君衡始终都拿不定主意。
“阿爹!”一个轻柔的声音传入冯君衡的耳中。
冯君衡抬起头来,女儿冯曼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向来疼爱这个独女,冯曼聪慧无比,博学多才,如果是男儿身,冯君衡将来会毫不犹豫把家主之位传给她。
可是……
“有事吗?”冯君衡本来想递给女儿一个慈祥的微笑,可他的笑比哭还难看。
“阿爸,我知道你现在烦心,我有个朋友,他和你说几句话,也许对你有帮助!”
“谁?”冯君衡惊讶的问。
……
谈府门外,谈如意早早站在门口恭候,这可是很少有的情形,毫无疑问,他迎接的肯定是贵客。如果仔细观察,可以发现他的左手正在微微颤抖。
不一会,三个人出现在谈府门前,没有多余的寒暄,为首那人放低了声音对谈如意道:“先进去再说!”
谈如意恭恭敬敬将来人迎进府,到了隐秘的书房内,谈如意让下人奉上茶水,又叮嘱管家任何人不准来打扰,然后把屋门闭紧。
“王先生,您总算来了!”谈如意一脸的焦躁,左手颤抖的更厉害了。
谈如意口中的的王先生,正是蛰伏在潘州城外乾阳观的老道,不过此次前来谈府他并没有穿道士服。和王先生同来的,是他的徒弟欧阳健和唐倩,他们同样没有穿道士服。唐倩一身男装的打扮,显得很是飘逸。
“给他吧!”王先生朝欧阳健一挥手。
欧阳健从怀里掏出个瓷瓶,取出三粒药丸递给谈如意。
谈如意伸出右手来接过药,他的左手几乎已经不听使唤了。急不可耐的将药放入嘴中,用茶水冲服下去,闭着眼停了好一会,谈如意这才恢复了正常,手也不再抖了。
在潘州,谈如意把谁也不放在眼里,就是冯君衡也不行。可是,对待王先生,他却不敢有丝毫怠慢。
这事还得从半年前说起,谈如意也不知得了什么怪病,整个左半边身体彻底麻痹了,左手左脚不停颤抖,心脏跳的越来越快,几乎快从胸腔里蹦出来了。请了无数郎中来看,谁也看不出他得的是什么病,病因不清当然也就无法对症下药了。
眼看着谈如意奄奄一息,就在谈家上下束手无策的时候,王先生突然出现了。
在一番望闻问切之后,王先生为谈如意开了方子,并亲自外出采药,很快便将谈如意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谈如意的身体是恢复了,但病没有除根,每隔半个月,必须要服用王先生给他专门配的药,否则便会旧病复发。他的小命就系在王先生身上,怎敢对王先生不恭敬,总不能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吧?
从某种意义上讲,王先生如今已经完全掌控了谈如意,谈如意只不过是王先生手中的一个提线木偶而已。
王先生淡然的瞅着谈如意,见他恢复了正常,也不客套,开门见山问道:“万国俊今日去刺史府,究竟是为了哪般?”
谈如意不敢隐瞒,将万国俊到刺史府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听谈如意说完,王先生沉吟片刻道:“看来万国俊是铁了心,非要把冯君衡和你逼进死胡同!”
“可不是嘛!”谈如意愤愤道,“姓万的先是根据那些毫无证据的举报,把我们谈家十几个人抓进了大牢。接着又以提高向朝廷上交的赋税为名,从谈家划走了一万两千亩上等良田。现在,他又要让我去那苦寒之地做别驾,简直是欺人太甚!”
“这是万国俊在釜底抽薪,你们若是不从,那就是抗旨,他就有理由冠冕堂皇的收拾你们了。若你们乖乖去了营州,就得远离根基所在,要不了几年,冯谈两家自然也就衰败了!”王先生用食指轻叩桌面,不由感慨道:“去也不行,不去也不行,万国俊这一石二鸟之计很毒辣,不好应付呀!”
“王先生,那您说我该怎么办?”谈如意小心翼翼的问。
王先生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冯君衡那里是什么情况?”
“冯君衡的日子也不好过,不少旁系的冯家子弟也因被人举报而下了大牢,冯家至少被万国俊划走了两万多亩地!”
王先生一脸不悦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我问你的是冯君衡对万国俊的逼宫是什么态度?”
谈如意对王先生非常忌惮,见王先生生气了,有些尴尬道:“万国俊说完来意后就走了,冯君衡似乎心情很沉重,我只顾着赶紧回来通知先生您,没问他对此事的态度。”
王先生思忖了好一会,一脸严肃的对谈如意道:“这事何去何从,冯君衡的意见很重要,你必须要尽快知道他对此事的态度,然后我们才能做下一步打算!”
谈如意点点头:“我知道了,明天我去刺史府,探探他的底细!”
“不行!”王先生断然道,“时间不等人,你现在就去,越快越好,必须要知道他的态度!”
“现在?”谈如意有些犹豫。
他前脚刚从刺史府回来,现在又要再回去,有这个必要吗?
“怎么?你不乐意?”
王先生的语气依然平淡,但谈如意却听出了一些别的意味,他赶忙起身道:“好,我现在就去!您稍坐,我很快就回来!”
望着谈如意匆匆离去的背影,王先生心中不由发出一声冷笑。
谈如意不可能知道,他根本就不是得的什么怪病,而是被人下了毒,这种独门毒药哪是普通郎中能解的了的?
当然,王先生的出现,也不是偶然的。
一切都顺理成章,无迹可循。
……
第六十二章 权谋
“捣鬼有术,也有效,然而有限,以此成大事者,古来无有。”卢小闲微微一笑,“万国俊这一招虽然狠毒,但他走的是歪门斜道,所以刺史大人根本就不必为此忧心!”
冯君衡怔怔瞅着卢小闲,分明是要命的事情,为何到了他这儿却变的如此轻描淡写。
卢小闲这么说并不是不负责任,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他不能不承认,万国俊是个出色的权谋家,也是他出道以来遇到最难缠的人物。但是,万国俊也有他的弱点。
其一,是他的自认聪明。
善于搞权谋的人都自视甚高,觉得能够洞悉人心,能够运用手腕,在一次次算计别人的过程中获得甜头,然后在这种激励下,就会滥用这种智慧,不断地频繁操作,占别人便宜,让周围的都感觉到他的权谋存在。在对待冯君衡的这件事情上,万国俊就犯了这样的错误,他认为潘州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当中,殊不知有些东西他并不掌握。
其二,是他过于迷信权力。
善于搞权谋的人大多都迷信权力,他们觉得拥有权力就能够为所欲为,权力能够解决一切问题。但实际上,权力只是谋略中最大资源的一种,而不是全部。当权力在谋略中所占比例过大时,谋略就不知不觉中落了下乘。万国俊便是如此,他能写出权谋经典《罗织经》,按理说对此应该有清醒的认识,但权力却让他有些迷失了。他认为有武则天做靠山,就可以无所不能,为此不惜得罪任何人。如果他不是监察御史,如果他不是皇帝派的钦差,他现在所用的这个法子,根本就拿不上台面来。
其三,是他过于轻视对手。
在万国俊的心目中,他认为冯君衡翻不起什么大浪来,只有任他宰割的份。如果没有卢小闲的出现,也许真是这样的结果。可卢小闲既然要管这事了,就没这么简单了。要知道,卢小闲可是师承“九五门”,专门研究各种谋略,说起来也算科班出身,比起万国俊来并不逊色。
听了卢小闲详尽的分析,冯君衡心里敞亮了,原来万国俊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难对付,这让他心中的惶恐减轻了不少。
论起做官和治理州县,冯君衡自认为能力不差,但论起搞权谋诡计,那就逊色多了。至少,比起眼前这个少年,他就大大的不如。
“那我应该如何应对他?”冯君衡虚心求教。
“事有不可拒者,勿拒。拖之缓之,消其势也,而后徐图。”
卢小闲的语气温和平静,冯君衡似乎想到了答案,却又把握不住,如袖底风、指间沙,瞬息流转。
“你能说的详细一些吗?”
“其实很简单,一个字,就是‘拖’。”卢小闲解释道,“万国俊的目的很明确,就是通过这个法子,逼你做出格的事,再以此为由来收拾你!所以,你必须先答应他,同意去赴任,然后再用各种方法拖下去,这事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卢小闲的意思很明确,有些事情无法拒绝的时候,就不要对抗,而是通过拖延时间来化解对手的能量。在消磨了对手的能量之后,然后才能慢慢对付。
每个人都有不情愿做某事,而拒绝别人的时候,比如借钱,但是如果明着拒绝伤及感情,不拒绝伤及自己的钱包。所以,能做的就是不表面拒绝,这样能够保留彼此的面子,拒绝要放在暗处。
至于“拖”,这可是后世经典的蘑菇战术:肥的拖瘦,瘦的拖死,不是不办,而是缓办。
“可是!”冯君衡心中还是有顾虑,“要是我答应了,他立刻让我去赴任如何是好?”
“绝对不可能,他没这个本事!”卢小闲言之凿凿,“如果真是这样,他就不会在潘州待一个月后,才告诉你这件事。如果我没猜错,这事是他自作主张的。”
任命一州刺史,要由中书省奉旨写好制书,经门下省审查通过后再由皇帝批准,将御批原本存档,另抄副本送尚书省,最后才能办理正式手续。这些过程,在前世读唐朝历史时,卢小闲就已经知道了。再加上向杨思求证过,所以他判断这肯定是万国俊搞出来的幺蛾子。
“什么?”冯君衡吃了一惊,“他敢假传圣旨?”
“你可别忘了,万国俊是大名鼎鼎的酷吏,有什么他不敢做的事情?”卢小闲冷声道,“再说了,他也没有当场宣读圣旨,就算事后追究起来,他完全可以说是为了试探你才这样做的。你若不同意去赴任,那就说明他的试探是有效的,不仅他可以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而且这屎盆子也会扣在你头上,你是有苦说不出!”
冯君衡恍然大悟,不住的点头。
既然知道了万国俊的阴谋,那如何应对就至关重要了,冯君衡把虚心的精神发扬到底,继续求教道:“就算他没有圣旨,但我答应了之后,要是他真向陛下请旨,让我去营州赴任,该如何是好?”
“就算是这样,他请旨也需要时间,这等于是给你争取了时间,让你有了操作的余地!譬如说,你可以找皇帝身边亲近的人为你说情,不去赴任。再譬如说,你可以称病,向吏部提出理由不去赴任。实在不行,辞官总可以吧。这些就不用我教你了!”
在后世,都是卢小闲听别人对他的教导。现在,他可以冠冕堂皇的教导别人了,而且还是一州之刺史,放在后世这可是很大的官。
看着虚怀若谷的冯君衡,卢小闲暗爽在心,莫名的优越感和成就感油然而生。
……
冯君衡的书房外,冯曼两手托腮,呆呆坐在院中的石凳上。
说起来,她和卢小闲相识的时间并不算长,但有一种叫缘分的东西,总让她莫名心动。
有些人说不清哪里好,但就是谁都替代不了;有些人说不清哪里不好,但就是将就不了。冯曼心中知道,卢小闲便是别人替代不了的那个人。
此刻,卢小闲就在书房里和父亲说话。时间让等待变成了一种煎熬,甚至等待的时间太长,冯曼都忘记了等待的原因是什么。
终于,书房的门开了,冯曼赶紧站起身来。
冯君衡和卢小闲从里面走出来,来到门外卢小闲笑着对冯君衡道:“刺史大人,留步吧!”
“我送送你吧,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送也是应该的!”冯君衡执拗道。
“现在是多事之秋,人多嘴杂,还是小心点的好!”卢小闲提醒道。
冯君衡瞅了一眼一旁的冯曼:“这样吧,你替我送送卢公子!”
冯曼点点头。
卢小闲与冯曼并肩往院外走去,到了院门跟前,卢小闲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转过身来,对冯君衡说:“刺史大人,还有一件事情,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您!”
见卢小闲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冯君衡心中不由一懔:“卢公子请讲!”
“今天我们所说的,一定要保密!尤其是谈如意那里,只字都不能提!”
“这是为何?”冯君衡不解道,“我本打算要和他商量一下此事呢!”
“你们平日里本就不睦,若你告诉了他真实想法,说不定他会以此做文章来算计你!”
“我们可是一条蝇上的蚂蚱,他怎么会这么做呢?”冯君衡吃了一惊。
卢小闲忍不住摇摇头,冯君衡虽然是冯家家主,还是一州刺史,可论起心计来差的太远。
“往往知道你底细的人,更知道刀子往哪里捅最痛,所以一定要防着他,千万别暴露出自己软肋,做后悔莫及的事情!切记,切记!”
冯君衡点点头:“我记住了,你放心吧,卢公子!”
第六十三章 造反有理
卢小闲和冯曼并肩走着,冯曼忧心忡忡一句话也不说,卢小闲本想劝她两句,可此时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冯曼突然停了下来,叹了口气道:“明天我要去一趟静宁寺!”
静宁寺是潘州有名的寺院,位于潘州南郊的硝山之上。
“去静宁寺做什么?”卢小闲问道。
“去烧香祈福!求佛祖保佑阿爹,保佑我们冯家!”冯曼一脸的憔悴。
卢小闲还没来得及答话,却听一个人插话道:“冯小姐,正好我也要去烧香祈福,我陪你去吧!”
卢小闲一瞧,又是谈如意。
他突然发现,恶心一个人,讨厌一个人,反感一个人,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尤其是谈如意这么个阴魂不散的家伙。?6?
冯曼瞅了一眼谈如意,冷冷道:“不需要!”
谈如意还要说话,卢小闲却抢先道:“你就给自己留点脸面吧,何苦自作多情呢?”
“关你什么事?”谈如意怒视着卢小闲。
卢小闲终于开始发泄了,犹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脸皮厚的人我见过,但像你这么厚的还是头一回……”
“有些人就是天生的贱,给脸不要脸……”
“劝你千万别装逼,装逼小心遭雷劈……”
“像你这种贱到骨子里的人,就应该去大街上接客……”
“你就认命吧!承认自己命贱又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给老子摆正位置不要乱放屁,不要太拿自己当回事……”
……
谈如意这种纯属贱人级别的,已经烂到了骨子里,无可救药,最好把他毁灭掉,否则毒害人间哪。卢小闲毁灭他的办法很直接,往死里损,损的他七窍生烟,五孔流血,口吐白沫而死。
骂完之后,卢小闲根本不给谈如意反击的机会,拉着冯曼便扬长而去。
出了刺史府,卢小闲见杨思正在等自己。他知道杨思肯定有话要说,便和冯曼告了别。
“三个人?谈如意亲自在门口迎接进去的?”卢小闲听罢狐疑的问道,“他们是谁,好大的面子,谈如意竟然会亲自出府迎接他们?”
杨思摇摇头:“他们三个都面生的很,应该不是潘州本地人!”
“他们离开谈府了吗?”卢小闲又问道。
“没有!他们还在谈府,我让人盯着呢。谈如意一个人匆匆来刺史府,我是盯着他过来的,正好碰见了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三个神秘人物是谁?
卢小闲将万国俊来刺史府的情况,给杨思说了一遍,然后分析道:“如果我没猜错,谈如意来刺史府,是受这三个人的支使。这三个人肯定有问题,走,我们瞅瞅去?”
……
谈如意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很快便从刺史府又回到了谈府。
“也不知怎么的,冯君衡变的像个老油条,我怎么问也探不出他的底来,这可不像他往日的风格!”谈如意向王先生抱怨道。
王先生诧异的问:“他和你说话的时候,表情如何?”
“说不上轻松,但也不像之前那么沉重了!”
王先生低头沉思,喃喃自语:“这就奇怪了?这么短的时间,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莫非他想到了应对之策?”
思忖片刻,他抬起头来又问:“除此之外,他还有什么其它的反常之处?”
“其它的反常之处?”谈如意摇摇头,“好像没了!”
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咬牙切齿道:“对了,我在刺史府遇到了一条狗,还被他狂吠了一顿?”
一提起卢小闲,谈如意气便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然后再扔到锅里去油炸,以解心头之恨。
“遇到一条狗?”王先生莫名其妙。
谈如意解释道:“哦!他叫卢小闲,是个十足的无赖,我在刺史府里正巧遇见他,他和冯家小姐在一起!”
卢小闲?
听到这个名字,王先生和欧阳健、唐倩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碰撞在一起。
上一次,在潘州郊外,欧阳健、唐倩和卢小闲有过正式的交锋。他们二人回去以后,把卢小闲的所作所为和详细经过说给了王先生。
王先生听罢,久久不语,他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卢小闲或许在将来会成为他们最大的障碍。
今日,这预感果然应验了。
毫无疑问,冯君衡之所以有这样的变化,肯定是卢小闲在其中起了作用。
王先生虽然不知道卢小闲将如何应对此次危局,但有一点他很清楚,万国俊绝不是卢小闲的对手。
因为卢小闲的出现,迫使王先生决定改变原定计划。
他深吸一口气,对谈如意铿锵道:“与其坐着等死,不如放手一搏,干脆反了吧!”
王先生的话让谈如意一激灵,差点没蹦起来,他结结巴巴道:“您……您说什么?”
“我劝你还不如反了吧!”王先生的语气很平淡,就像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造反?”谈如意的眉头拧成了麻花,“那怎么能行?造反可是要诛九族的!”
王先生耐心的劝说道:“万国俊的酷吏之名谁人不知,凡是被他盯上的人,到目前还没有一个能活下去。横竖是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搏一,说不定还能死中求活呢!”
谈如意断然摇头:“不行!我不能这么做,我不能将谈家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我这也是为你好,为你们谈家好,希望你再考虑考虑!”王先生目光炯炯的盯着谈如意。
“不用再考虑了,我不会干的!”谈如意坚定的摇摇头。
“既然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王先生起身,他冲着谈如意微微一笑,“今日我便离开潘州,四处云游也是不错的选择!恐怕今后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听了王先生的话,谈如意顿时慌了:“可是……王先生,我的病……还有那药……”
王先生锐利的目光钉在谈如意脸上,一字一顿道:“我们缘分已尽,你的事以后我不会再管!告辞了!”
怕死之心,人皆有之。
越是喜欢享受的人越是怕死,谈如意便是如此。
不能不说王先生对谈如意了解的够深够透,他知道在面对死亡威胁之时,谈如意肯定克服不了心中的恐惧,肯定会答应自己的条件。
果不其然,一听王先生要让自己自生自灭,谈如意汗珠子都急出来了。
王先生领着欧阳健和唐倩向门口走去,眼看着就要开门,谈如意忍不住大喊道:“王先生,请留步!”
一抹笑意浮现在王先生的脸上,当他转过身的瞬间,的表情又恢复了平静。
“怎么?还有什么话要说吗?”王先生不动声色道。
“我……我答应你了!”谈如意艰难的吐出了一句话。
“识时务者为俊杰,谈别驾能屈能伸,王某万般佩服!”王先生说这话,也不知是真佩服呢,还是有意识揶揄谈如意。
“不过,我有个条件!”谈如意神经质一般突然大喊道。
谈如意竟然和自己提条件,这让王先生心中有些不快。
他眉头不经意一挑:“条件?什么条件?”
“就算是造反也要逼着冯君衡一起反,这样胜算大一些。”谈如意振振有词道。
谈如意这是典型的损人不利己,在他看来,不管最终成功与否,都得拉个垫背的。自己不好过,冯君衡也别想好过,大不了大家一起遭殃。
谈如意的小心思,怎么可能瞒的过王先生,但他并没有点破,只是淡淡道:“这事恐怕不好办,冯君衡是不会轻易造反的!”
谈如意冷哼一声道:“那也未必,据我所知,冯君衡最疼爱他的女儿冯曼,如果我们能把冯曼劫来,以此要挟冯君衡,不怕他不就范!”
王先生目光闪动,不知在想什么。
谈如意又补充道:“明日冯曼要去静宁寺上香,这是最好的机会!”
王先生终于下了决心:“好吧,这事交给我来办!”
……
第六十四章 闻香识人
对面的街角处,卢小闲和杨思正蹲在一个水果摊前,一边挑选着水果,一边与小贩讨价还价,他们二人的余光一直就没有离开过谈府的大门。
看着王先生一行从谈府出来,卢小闲向杨思递过一个眼神,似乎在询问是不是之前进去的那三个人。
杨思向卢小闲微微点头。
欧阳健一边走一边不解的问:“师父,我们在谈如意身上花了那么大的功夫,不就是为了安个长期的钉子,为何现在您又改主意了,非要逼他造反呢?”
“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王先生叹了口气道,“谈如意志大才疏,是个花花枕头中看不中用,有卢小闲在潘州,他迟早要栽跟头,搞不好将来还会连累到我们!与其这样,不如让他最后再发挥一次作用,说不定还能起到奇兵的作用。”
欧阳健还要说什么,却听王先生低声道:“嘘!别说话!我们被人盯上了!”
欧阳健和唐倩心中一惊,正要扭头察看,又听到王先生低沉的声音:“镇定,别回头,莫漏了破绽!”
王先生从水果摊前经过之后,卢小闲和杨思这才起身。
卢小闲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
“怎么了?”杨思奇怪的问。
“没什么!”卢小闲古怪的摇摇头,对杨思吩咐道,“让你的人盯紧他们,看看他们在什么地方落脚,千万别惊动了他们!”
“我知道了!”杨思答应一声匆匆而去。
“怎么又是她!”卢小闲瞅着杨思的背影,自言自语道。
香味!
那股熟悉的香味!
别人闻不见,只有卢小闲能能闻到的香味!
不管他们如何化妆易容,这香味是抹不去的。
卢小闲可以断定,这三个人之中,有一个是女人,她的名字叫作“唐欠”。
既然他们能易容,那姓名也未必是真的。
“暂且就叫你唐欠吧!”卢小闲微微一笑,吹了声口哨,转身而去。
……
傍晚时分,杨思来客栈找卢小闲。
“人跟丢了吧?”不待杨思说话,卢小闲主动问道。
杨思惊讶的看着卢小闲:“你怎么知道?”
卢小闲开玩笑道:“你的眉眼当中都写着‘沮丧’二字,要不是把人跟丢了,怎么会如此沮丧?”
“有吗?”杨思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当然有了!”卢小闲一本正经的说。
“我带来的手下都是精挑细选过的,身手也不错,但还是让他们给耍了,他们真的很不好对付!“杨思叹了口气,将事情的经过说给了卢小闲。
其实,王先生他们三人早就发现,杨思的手下在盯他们的梢,他们却故做不知。
在潘州的大街上转了几圈后,他们三人便出了潘州城东门,杨思的手下远远的跟着他们。
他们一路上时快时慢,不停折腾着杨思的手下。一上午整整走了二十多里地,直到晌午时分,才慢腾腾进了路边的一个小酒肆。
杨思的手下怕被他们发现,没有跟进去,就在酒肆外面守候。
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也没见人出来。杨思的手下这才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妙,急忙奔入酒肆,哪还有他们三人的影子?
找来小二一问才知道,他们进了酒肆压根就没有停留,直接从后门离开了!
卢小闲听完,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杨思奇怪的看着他:“你为什么不生气?”
卢小闲笑着反问:“我为什么要生气?”
“人跑了,线断了,难道不该生气吗?”
“你错了!”卢小闲伸了个懒腰,“他们能做到这一点,说明我们的对手很强大。能拥有一个强大的对手,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只有对手强大,生活才会充满悬念,才会有对决的乐趣,也才会让我们不断进步。你说说,有这么多好处,我为什么要生气?”
杨思苦笑道:“你真是个奇怪的人,连想法都这么与众不同!”
卢小闲一脸神秘道:“你放心,他们跑不了,我有办法找到他们!”
卢小闲并没有开玩笑,只要能闻到那股香味,他们就跑不了。他甚至生一种错觉来,貌似自己有点像后世的警犬,靠着嗅觉来破案抓坏人。
“谈如意有什么动静吗?”卢小闲随口问道。
杨思回答道:“谈家直系和旁系有头有脸的人物,今晚都被谈如意召集到了谈府,想必是商议如何应对万国俊一事吧!”
杨思的猜测顺理成章,这么晚召集人员开会,肯定是商议重要的事情。
难道真是商议如何对付万国俊之事?
卢小闲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可却什么也抓不住,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
第二天一大早,卢小闲便来到刺史府,他要陪冯曼去静宁寺上香祈福。
马车早已备好,就停在刺史府的大门外。
在刺史府门外的台阶上,卢小闲突然停了下来,左右张望了一下,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卢小闲和冯曼从府内出来,二人正准备上车,卢小闲又一次打量着四周。除了匆匆的行人之外,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冯曼奇怪的瞅着卢小闲,小声问道:“怎么了?你找什么呢?”
“没什么!”卢小闲冲着冯曼微微一笑。
二人上了马车,马车缓缓离去。
马车内,卢小闲正襟危坐,一声也不吭。
冯曼已经适应卢小闲油腔滑调的“话痨”模式,他现在这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倒让冯曼有些不习惯了。
走了没一会,卢小闲便让马车停下,他从马车上下来,煞有介事的举目望向天空,然后再上马车。
如此反复多次,任凭冯曼怎么问,卢小闲只是打哈哈,却不告诉她实情,惹的冯曼有些生气了。
卢小闲再次叫停了马车,但这一次他却没有下车。
卢小闲的举动处处透露着蹊跷,冯曼没好气的问:“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卢小闲又恢复了油腔滑调的模样,他指了指马车外的茶馆道:“曼儿,去静宁寺现在太早,不如我们在这里喝会茶吧!”
“喝茶?”
冯曼皱起了眉头,现在她只想尽快赶到静宁寺,哪有心思喝什么茶。本想拒绝卢小闲,但看他一脸阳光的微笑,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了肚里。
二人下了马车,走进茶馆。
雅间内,茶博士给二人沏好茶,正要离开,却被卢小闲叫住了。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一点也不假。
看在一锭银子的份上,茶博士按照卢小闲给的地址,不到一刻钟便飞快的将杨思和张猛唤来茶馆。
二人进了雅间,听卢小闲把话说完,不由都愣住了。
杨思怔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毫无营养的话:“你能确定吗?”
卢小闲点点头:“我有十足的把握可以确定,就是他们!”
卢小闲的信心,还是来自于那股神秘的暗香。
从他到刺史府的大门外那一刻开始,卢小闲就闻到了那股暗香,他确定那个叫“唐欠”的人,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这一路上,他不停的下车再上车,就是想通过香味来证实“唐欠”是否还在附近。
直到进入茶馆的这一路上,暗香始终不离左右,充分证明“唐欠”一直在跟踪着他们。
“杨兄,你猜猜,他们为什么要跟着马车?”卢小闲喝了一口茶,慢悠悠的问道。
“那还用问,还不是因为你在马车里!”杨思脱口道。
“恐怕你猜错了!”卢小闲微微摇头,“这次他们的目标不是我,而是曼儿!”
“是冯小姐?”杨思瞅了一眼冯曼,不解的向卢小闲问道,“你怎么知道?”
“从客栈到刺史府这一路上,并没有人跟踪我。到了刺史府门外,我才发现他们安排的人在门外蹲守着,而且这其中就有昨天去谈府的那些神秘人物。从上了马车一直到现在,他们始终在跟踪。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的目标是曼儿,而不是我!”
“他们为什么要跟踪冯小姐,他们想做什么?”杨思也觉得奇怪。
“昨天曼儿跟我说想去静安寺上香,正好被谈如意听见了!昨天晚上,谈如意召集谈家人开会,我当时觉得有些不对劲。按理说,此事根本不需要如此大张旗鼓。现在我想明了,他们肯定商议的不是如何对付万国俊,而是商议别的大事!”
“什么大事?”杨思有些紧张。
“造反!”卢小闲清晰的吐出两个字来。
听了卢小闲说的这两个字,冯曼的身体不由战栗起来。
卢小闲轻拍冯曼的肩头,微笑着说:“别怕,有我在呢!”
杨思脸上也变了颜色,他惊恐道:“你的意思是说……”
卢小闲点点头:“是的,如果我没猜错,那些神秘人物和谈家已经达成了共识。他们想要劫持曼儿,然后逼刺史大人就范,跟他们一起造反!”
“不可能,不可能!”杨思喃喃自语,“造反可是要诛九族的,谈如意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卢小闲淡淡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狗急了还跳墙呢,人被逼急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事?”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杨思已经彻底乱了分寸。
“安排你所有的手下,一方面保护好曼儿,她这不能出任何问题。另一方面,等他们动手的时候,一定要抓活口,有了口供剩下的事就好办了。”卢小闲郑重其事道,“杨兄,这可是你唯一的机会了!”
杨思深深吸了口气:“我明白了!”
“对了!”卢小闲不失时机的提醒着杨思,“云轩师兄有一身好武功,杨兄若能说动他出手,成功的机会就大了许多!”
……
第六十五章 刺杀
马车无精打采地行进着,铁蹄不紧不慢地敲打着干硬的土地,发出郁闷而单调的声响。
正巧遇到一个坑,卢小闲和冯曼随着车子的颠簸了一下。
此时,冯曼的心情五味杂陈,本来只是去上香为冯家祈福,现在居然变的如此复杂了,其中竟然藏着一个大阴谋。要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好在有卢小闲在她身边陪着,让她的心中安定了许多。
驾车的车夫已换成了张猛。
刚开始,张猛赶起牲口来有点磕磕绊绊。但很快就熟练了,走得很是平稳顺畅。看不出来,从未驾过马车的张猛居然是一个难得的好车把式。
马蹄声越来越近,匍匐在草丛中的人骤然竖起耳朵。
这是几个黑衣蒙面人,光天化日之下显得如此诡异。
他们正打算一跃而起,几缕寒芒从草丛外暴然飞过,十几个人影从另外一边向他们扑来。
寒光现处,惨嚎连连,草丛中人影绰动,剑气纵横间,闷哼连起,溅起尘埃漫天。
马车依旧前行,浓稠的血腥味被远远抛在了后面……
仅仅五里多路,却险象环生,好在杨思布置周密,一一化解于无形,让一直紧张不已的卢小闲多少松了口气。
冯曼上香的过程中,没有出现任何状况。
卢小闲和张猛护着冯曼,出了静宁寺。
在静宁寺门口的台阶上,他们三人停下了。
一群手持刀剑的黑衣蒙面人,缓缓向他们围了过来。
张猛还是第一次见过如此场面,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对方显然打算孤注一掷,出动大批蒙面人,光明正大前来劫人。
平日这时候前来上香的人很多,但此时却连一个人影也没有。毫无疑问,香客们都被他们有计划的阻挡在了半路上。
杨思,谢云轩,还有一批眼生的彪形汉子,不知从哪突然冒了出来,像一堵墙将黑衣人隔开了。
毫无疑问,这些汉子是杨思的手下。
谢云轩朝着冯曼咧嘴一笑:“虽然是出力不讨好,但我还是很乐意为冯小姐效劳!”
“谢谢”两个字在冯曼的口中绕了两个来回,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冯曼手里紧攥着在静宁寺烧香收到的符,她许了什么样的心愿只有自己知道:除了保佑冯家,她还悄悄将卢小闲也捎带上了。
对峙的双方,没有言语,没有号令,非常默契的涌动向前,碰撞在了一起。
卢小闲不敢有任何大意,他一直在等着“唐欠”出手。那股暗香到现在还没出现,但他知道,香气袭来之时,便是决出生死之时。
“张猛,小心!”
在卢小闲的怒吼声中,两支剑一前一后象毒刺一样向冯曼刺来。身边的打斗乒乒乓乓,似乎只是为暗袭做背景。
那一刻,冯曼觉得身边的一切仿佛静止了。耳珠、环佩在这一剑袭来带动的剑风里摇荡的声音,一切似乎变得很慢很慢,那伏在地底的危机终于显露出来。
冯曼苦笑,本是为冯家祈福,谁知却是一场宿命。宿命中,她成了陪葬之人。
谁都以为冯曼美丽优柔的脖颈上,肯定会穿出一个洞。
卢小闲心中清楚,对方的剑只是为了吸引他和张猛的注意。要逼冯君衡就范,怎么可能杀了冯曼呢?
张猛拨出随身带的刀,大力砍向前面的一剑。
刺出这一剑的是欧阳健,剑势被阻,瞬间改变方向,猛的划向张猛的小腹。
张猛机敏的躲过。
第二支剑随后便到,剑气带着暗香之气,向卢小闲袭来。他可以肯定,这是“唐欠”。
眼看剑尖要刺入胸膛,卢小闲却纹丝不动。
他难道傻了?
不可能,以卢小闲的精明,全世界的人傻了,他也不会傻。
难道他不想活了?
更不可能,他穿越而来,比任何一个人都想活的更好。
他这是要做什么?
蹊跷。
没错,卢小闲有他的小算盘。
“唐欠”的剑虽然快,可在卢小闲眼中还是太慢。
在望云山的蝙蝠洞,他整整习练了八年目力,现如今派上了用场。
他的计划很完美,“唐欠”剑尖刺到自己衣襟之时,迅速侧身让过,然后在“唐欠”剑势已老的情况下,欺身上前活捉她。
卢小闲以身试险,就是为了活捉“唐欠”。只要把“唐欠”控制在手里,就等于控制住了局面。
一切都在卢小闲的预料当中,剑尖碰到他的衣襟。
就在这一瞬间,卢小闲和“唐欠”脸上都显出了诧异之色,形势发生陡变。
原来,“唐欠”发现卢小闲根本没有躲避的意思,硬生生收住剑势,剑尖停在他的胸前。
本想活捉“唐欠”,没想到弄巧成拙,卢小闲却成了“唐欠”的俘虏。
“你为何不躲?”唐倩一脸复杂的瞅着卢小闲。
废话,卢小闲想想都觉得憋屈:我为何要躲,本想险中求胜的,谁知却是这样的结果。
卢小闲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为何要收手?”
呆子,唐倩差点没骂出声来:我若不收手,你哪还有命在。
心中虽然这么想,但唐倩却无法说出口。
二人都不说话,就这么僵持着。
台阶之下,杨思的手下正与欧阳健、唐倩带来的人苦斗。他们个个身手不凡,而那些黑衣人也不弱,双方算得上旗鼓相当。
谢云轩在其中游刃有余,身旁已倒下了十来个黑衣人。
张猛和欧阳健棋逢对手,一时也分不出胜负来。
卢小闲这边,却显得异常平静。
唐倩持剑指着卢小闲,目光来回闪动,一动不动。
卢小闲看似命悬一线,但却没有任何慌张。
冯曼立在一旁,关切与慌乱相互交织,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惊扰了唐倩,害了卢小闲的性命。
欧阳健用余光瞥去,见唐倩如此模样,心中一急忍不住脱口喊道:“师妹,还愣着干嘛,你忘记师父的交待了?”
唐倩浑身一振,深吸一口气,对卢小闲道:“你闪开,我不想为难你!”
卢小闲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唐倩不再理会卢小闲,手腕一抖,长剑像一只灵活的毒蛇,倏忽直奔他身后的冯曼而去。
不知什么时候,卢小闲手中多了只萧,正是缺德鬼临死前送给他的铁木萧。
铁萧如影随行,在唐倩的剑身上轻轻一磕,卸去了力道。
唐倩再攻,卢小闲再挡。
几次三番,唐倩始终不能得手。
她怒从心生,对卢小闲斥道:“你若再坏我的事,莫怪我不客气了!”
卢小闲脸上还是一副慵懒的笑容:“你想动曼儿,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
卢小闲这句话,把冯曼感动的一塌糊涂,她的眼圈红了。从这一刻起,卢小闲彻底在她的心里扎下了根。
冯曼是感动了,可卢小闲却没有预料到,女人的嫉妒心究竟有多强大。
她目中喷火,不再留情,一声娇斥,只见诡谲的嗡声从四周袭来,暗器如飞蝗一般罩向卢小闲,杀气纵横。
卢小闲目力极好,不慌不忙,将唐倩发射过来的暗器一一用铁萧击落。
唐倩冷哼一声,左手打出三支飞镖,卢小闲好整以暇,伸出铁萧等待着飞镖的到来。。
飞镖至卢小闲身旁三尺时,竟然分向两边飞去,她射出的竟然是回旋镖。
卢小闲心中一惊,险之又险的将两支镖击落,但另外一支镖绕着圈诡异的向冯曼飞去。
万般无奈,卢小闲一把推开冯曼,回旋镖击中了卢小闲的肩头。
鲜血顿时飞溅如花。
与此同时,两声惊呼不约而同传入耳中。
其中一声是冯曼发出的,而另外一声则来自唐倩。
卢小闲脸色变得苍白,但却仍然挂着贱贱的笑容,他抽着气道:“曼儿,别怕,我在,我在这里,一直都在,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
冯曼泪如雨下,哽咽道:“你受伤了,别在说话!”
唐倩本是一气之下的举动,没想到竟然真的伤了卢小闲,这让她后悔不已。
她本应该对卢小闲恨之入骨,可不知从何时起,发现自己已经对他恨不起来。此刻,见卢小闲伤在自己手中,顿觉心痛不已。原来心痛的感觉可以让人麻痹,痛到让人难以难以呼吸。
卢小闲说给冯曼的话,像一柄大锤重重击在唐倩的心上。再看看泪眼婆娑的冯曼,她顿觉意兴阑珊,心灰意冷,想也没想便屈指放在嘴边,打了一声唿哨。
欧阳健冲着唐倩喊道:“你疯了?”
唐倩面无表情道:“师父那里我去解释,我们走!”
黑衣人听到唐倩的唿哨声,立刻停止厮杀退出圈子。
在欧阳健和唐倩的指挥下,他们井然有序的撤离,不一会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杨思这边死伤惨重,已无力追击,只能任由他们从容离开。
清理完现场,卢小闲沉声问:“怎么样?”
“我手下三死七伤,对方留下六具尸体!”杨思涩声道,“他们有四人是受伤后服毒自尽的!”
听了杨思勖的话,卢小闲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原本想抓住几个活口录口供,谁知这些人宁肯自尽也不愿被活捉。可见掌握这些神秘人物幕后首脑御下后段极严,事情远比自己想象要复杂的多。
……
第六十六章 青鸢之死
谈如意造反了。
在他的带领下,谈家支系旁系两千三百名谈姓族人,谈家的奴婢、部曲、佃户,以及被裹协的当地土著,林林总总大约有七八千人,一起拉起了反旗。
他们占据了位于南巴境内的麒麟山,与原来盘踞在这里的山匪合二为一,成为了左右潘州形势的一股重要力量。
谈如意放出话来,他要血洗潘州,拿万国俊的人头来祭旗。
潘州百姓人心惶惶,有些大户人家为了安全,已经收拾了细软,带着家眷悄悄离开了潘州。
有人欢喜有人忧,对于谈如意的造反,有四个人的反应最为奇特。
最喜出望外的,莫过于万国俊了。
来潘州之前,万国俊信誓旦旦向武则天保证,一定会找出流人和潘州官员造反的证据,并把他们绳之以法。
可到了潘州一个多月,他没有找到任何证据。于是,他实施了敲山震虎之计,逼迫冯君衡和谈如意就范。
万国俊的想法很简单,在他的不断逼迫之下,不管是冯君衡还是谈如意,只要稍稍露出不满,他便以诋毁朝廷的名义将他们下了大狱,然后大刑伺候逼他们招供,最后签字画押而结案,以前他没少做这样的事情。
让万国俊没想到的是,谈如意竟然真的造反了,这可就坐实了当初他的诬告。万国俊有先见之明,会在武则天的心目中留下深刻印象
谈如意呀谈如意,你要我怎么感谢你才好呢?
万国俊心里都乐开了花。
最忐忑不安的,则是冯君衡。
本来,在卢小闲的点拨之下,冯君衡已想好应对万国俊的万全之策。谁知道,还没来得及出招,谈如意便造反了,不仅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同时让他陷入了极度的惶恐和忐忑当中。
冯谈两家是潘州最大的两个家族,如今谈家造反了,冯家与谈家没有任何瓜葛,说出去谁会信?
就算朝廷不追究冯家的责任,可谈如意是潘州别驾,作为一州刺史的冯君衡,失察之责肯定是跑不了的。
都说做贼心虚,可现在冯君衡不做贼依然很心虚。
谈如意呀谈如意,你这不明摆着是要害死我的节奏吗?
冯君衡现在是寝食难安。
最忧心忡忡的,当属杨思。
杨思奉武则天之命,前往潘州秘密调查冯谈两家是否有造反之心。尽管谈如意造反事出有因,但他毕竟是造了反,这可是要诛九族的。
现在事情已经明朗,谈如意造反已是即成事实,杨思的使命完成了,他本可以回神都复旨。可杨思却觉得心里堵的慌,很不踏实。
那些神秘人物和谈如意是什么关系?
他们来自何方,现在在哪儿?
谈如意造反一事中,这些神秘人物起了何等作用?
一个个疑问,升腾在杨思的心中。他决定,必须要揭开谜底,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才行。
谈如意呀谈如意,你这一石可是激起千层浪了。
卢小闲是最早推断出谈如意造反的人,按理说他应该最平静。但谁也没想到,真正最痛彻心肺的,竟然会是卢小闲。
谈如意反出潘州城时,专门去了趟群芳阁。
卢小闲三番五次戏弄于谈如意,让他对卢小闲恨之入骨。既然青鸢是卢小闲的女人,他当然要在离开潘州时把青鸢掠走,他要让卢小闲尝尝自己的女人日日被欺凌的感觉。
让谈如意没有想到的是,青鸢竟然宁死不从。
上一次,在谈如意的威胁之下,青鸢用剪刀对准自己的喉咙,是卢小闲救了她。
这一次,她再用剪刀对准自己的喉咙,却没有人能救得了她。
“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你只能得到我的尸体!”青鸢微笑着说完这句话,毫不犹豫将剪刀插入喉咙。
血箭喷涌而出,谈如意猝不及防,被淋了一头一脸。血光之中的谈如意面目狰狞可怕,但没有人知道,他的胆已经被吓破。
卢小闲赶到青鸢房中,那个多才多艺的美丽女子,已经成为冰冷的尸体。
看眼前惨烈的一幕,卢小闲鼻子一酸,泪水涌了出来,他把地上的青鸢紧紧抱在怀里……
真正的泪水来自心底,眼睛只是一个出口。
有的人和你虽然只是短暂的相处,但却会影响了你的一生。
穿越之后,卢小闲断定自己不会再动感情,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会一笑而过,毕竟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可现在,他真正体会到,有些事情并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
说起来,卢小闲与青鸢之间,不过是逢场作戏,青鸢只是他在这一世旅程当中一个过客。可青鸢却把卢小闲当作了她生命最重要的那个人,甚至比她的生命还要重要。
事实上,青鸢果真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与青鸢的执着和专一比起来,卢小闲有些自惭形秽。
他把青鸢葬在了潘州西门外的小河边,因为青鸢说过,她喜欢在河边看夕阳西下。
卢小闲不吃不喝,在小河边,回想着青鸢的一笑一嗔,企盼奇迹会出现。
他一曲又一曲用口哨重复吹奏着那首《梁祝》,直到嘴唇干裂也没有停息。他希望青鸢还能听的到,只要能让青鸢复活,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他也会义无反顾。
这一刻,他突然想念起缺德鬼来。他临死的前一个晚上,用萧反复吹奏着《黍离》,与现在这一幕何其相似?
随着时间的推移,等待换来的等待,期待换来的绝望,卢小闲慢慢死了心、冷了记、苦了清、煞了忆。他和青鸢注定今生只能遥望,等不来归途,唱成一首离歌。
不远处,冯曼和谢云轩静静站在那里,凝视着卢小闲的背影。
冯曼能体会卢小闲此刻的心情。卢小闲的沮丧让她觉得心碎,但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唉!”冯曼深深的叹了口气。
谢云轩同样叹了口气:“平日里他玩世不恭,没心没肺!此刻却现出了真性情!真不知道哪一个他才是真实的?”
“都是真实的!”冯曼眉头紧蹙,“但我现在很担心他!”
良久,谢云轩轻轻吐出几个字:“让我试试吧!”
谢云轩走上前去,坐在卢小闲身旁。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
卢小闲的人生是一场一个人的旅程,无人可替代,总有人离开,总有人到来。
“我心里很难过!”低着头的卢小闲先说话了。
“我知道!”谢云轩点点头,“但你现在还有比难过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
“忘记该忘记的,记住该记住的,改变能改变的。”谢云轩的话有些像谒语,似乎什么都说了,又似乎什么都没说。
卢小闲听罢,站起身来,淡淡的说了声:“谢谢。”
谢云轩也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而去。他不是在等那句谢谢,他是在等卢小闲醒来,从悲痛中醒来。既然卢小闲说了谢谢,那就是表示他没事了。
残阳似在等待黑暗的到来,血丝般划满在天际边。无边的粼粼水水波正一口口吞噬掉最后的夕阳。河面上一片缨红色,波浪涌起时,犹如燃烧的血液,不灭,不尽……
……
第六十七章 帅府
得知谈如意造反的消息后,万国俊第一时间以八百里加急将兵变奏章传回洛阳。他之所以反应如此迅速,并不是因为忧国忧民。
谈如意扬言血洗潘州,要拿他的脑袋祭旗,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以潘州现有的兵力,根本无法阻挡近万叛兵的进攻。只有朝廷大军开拨过来,万国俊才会觉得真正安全。
武则天的作风向来雷厉风行,接到万国俊的奏报,立刻下旨,着江南道、剑南道各派两府折冲兵,计五千余人,任命卫州刺史李千里担任岭南讨击使,即日带兵前往潘州平叛。
李千里是吴王李恪嫡长子,原名李仁。李恪死于谋反案之后,李千里获罪被流放到岭南。
光宅年间,李千里被武则天赦免袭爵,先后历任五州刺史。
李千里做官廉洁奉公,武则天听说了,于是派人给他送上六个字“儿,吾家千里驹”,遂改名李千里,并经常进祥瑞讨武则天的欢心。
讨击使一职置于唐贞元年间,后遇战时临时设置,常以大臣、将帅或地方军政长官兼任,事后撤销。
武则天之所以命李千里做讨击使,就是因为他对岭南的情况非常熟悉。
就在李千里率兵迅速赶往潘州之时,万国俊也接到了武则天的圣旨,他被任命为李千里军中的监军。
监军代表朝廷协理军务,督察将帅,有生杀予夺之权。万国俊身为监察御史,又兼任监军,充分说明了武则天对他的信任。
李千里到达潘州后,冯君衡识趣的将刺史府腾出,作为李千里的帅府。万国俊和魏绪忠也从驿馆搬到帅府,正式履行监军职责。
朝廷派精锐大军前来平叛,对付一群乌合之众,谁都以为要不了几日,便会摧枯拉朽般将叛军彻底剿灭,可事实却出乎了人们的意料。
平叛军队进入麒麟山一带搜索,没找到一个叛军。夜晚大军宿营,叛军犹如幽灵一般出现了,营寨时不时被小股叛军袭扰,防不胜防。
几日下来,大唐士兵连叛军的踪影都没见着,却先后折损了百十人。
直到这时候,李千里和万国俊才意识到,此次平叛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
街角的尽头,卢小闲默默打量着那熟悉的地方。时过境迁,几日前这里还是潘州刺史府,如今却成了讨击使的帅府。
帅府门前,十来名持戟士兵目不斜视,钉子般肃立大门两侧,使帅府平添了几分森严。
卢小闲的目光中,比以往多了几分冷酷和成熟。
命运最瞧不起向它屈服的人,卢小闲当然不会向命运屈服。没有人可以打倒他,除非他自己想倒地不起!
这些日子,卢小闲没有再提起过青鸢。
绝口不提不是因为忘记,而是因为铭记在了心里的最深处。
谢云轩说的对,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目前他想的最多的便是如何向谈如意复仇。
谈如意这样的人,连垃圾都不如,他不配活在这个世上。卢小闲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谈如意生不如死。为此,卢小闲已经谋划了很久,决定挖一个大大的坑作为谈如意的坟墓,他要亲手将谈如意埋葬进去。
卢小闲深深吸了口气,快步向是帅府的大门走去。
卢小闲越走越近,帅府门前的卫兵觉察有异,齐齐将手中的兵器举到胸前,警惕的盯着他。
值守的校尉大声喝道:“站住,闲杂人等速速离开,否则格杀勿论!”
卢小闲停了下来,将早已准备好的拜贴拿在手中,遥向校尉施礼道:“烦请将军通报李讨击使,故人之后卢小闲前来拜访!这是拜帖,请将军过目!”
校尉一挥手,一个卫兵过来将拜帖取走。
校尉接过拜贴,看完后狐疑的打量着卢小闲,一时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去通报。
卢小闲知道他心中所想,淡淡道:“李讨击使近来用兵不顺,我特来献计,若耽搁了大事可就不好了!”
平叛大军劳而无功,校尉当然是知道了,听卢小闲如此一说,也不敢怠慢,他让卢小闲在门外等候,匆匆进去通报了。
刺史府的花厅内,李千里、万国俊、冯君衡和魏绪忠几人正在议事。
李千里虽然被任命为讨击使,在此次领兵之前,他一直做刺史,对行军打仗并不在行。
他来潘州之前,踌躇满志,本以为五千府兵对付乌合之众的叛军,定会手到擒来。谁知真正用兵之后,才发现自己啃的竟然是一根硬骨头。
对叛军神出鬼没的袭击战术,他一筹莫展。
若再不想出办法,彻底平叛向朝廷报捷,真惹恼了武则天,后果不堪设想。
一想起流放潘州那几年的苦日子,李千里就不寒而栗。不,他绝不能再步入后尘。
万国俊的日子也不好过。
李千里不懂军事,万国俊又何尝懂军事,如今战事陷入僵持,作为监军他当然也要承担责任。万国俊逼反谈如意,朝廷没有追究责任,但这并不代表此事已完结。若任由谈如意坐大,将来有一天陛下新账旧账一起算,他肯定会被抛出来做替罪羊。
作为酷吏,万国俊得罪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真要成了落水狗,落井下石之人恐怕就不会是一个两个了。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当务之急是尽快剿灭叛军,只有这样他才能摆脱现在的困境。
可是,平叛哪有那么容易?
希望尽快平叛的,还有冯君衡。
李千里率大军到达潘州之后,冯君衡不仅主动将刺史府腾出作为讨击使帅府,而且在平叛过程中,不遗余力,向军队提供了大量后勤辎重和民夫马匹,他希望尽快将叛军全部剿灭,也算是将功赎过。
平叛事拖的越久,对冯君衡就越不利。一旦朝廷那些御史们拿他来说事,那有嘴也说不清了。
相比之下,魏绪忠倒是轻松了许多。
来潘州之前,魏绪忠还为自己做万国俊的副手抱怨不已。而现在,他觉得来俊臣的安排简直太妙了。事情搞砸有万国俊担着,最后要是成功了,功劳自然也少不了他的,这种旱涝保收的处境让他很是满意。
看着面前愁眉苦脸的三个人,魏绪忠的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万国俊轻咳了一声问道:“李大人,您看我们下一步如何是好?”
“下一步嘛!”李千里慢条斯理的回答,“容我再思量思量!”
听了李千里的话,魏绪忠差点没乐了。什么思量思量,不行就是不行,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万国俊还要张嘴再问,突听门外传来了军士的禀报声:“大帅,帅府外有一名叫卢小闲的人,持帖前来拜见大帅,他声称是大帅的故人之后!”
“卢小闲?故人之后?”
李千里想了好一会,也没想起这么个故人之后。
倒是冯君衡和魏绪忠,听到“卢小闲”三个字,不由心头一动:莫非是他来了?
李千里正为剿灭叛军一事而忧心,哪有心思见什么故人之后,他不耐烦道:“去去去,不见!”
“大帅,他说他是专程前来为平叛之事献计的!”门外军士又补充了一句。
“为平叛之事献计的?”几人听罢俱是一愣。
接着,万国俊和李千里异口同声道:“快!快!快让他进来!”
即将淹死的人,遇到一根救命稻草,会拼命把它抓到手里。毫无疑问,万国俊和李千里此时就是这种心态。哪怕死马当作活马医,也比在这里束手无策干着急要强。
第六十八章 献策
卢小闲进屋来,先是朝着李千里作了一揖:“卢小闲见过讨击使大人!”
接着,他又向其余几人施礼:“见过众位大人!”
冯君衡见了卢小闲,就像不认识的人一样,随意朝他点了点头。毕竟现在是多事之秋,有万国俊这个酷吏在场,冯君衡觉得自己还是小心点的好。
魏绪忠则根本不管那么多,他大大咧咧的拍了拍卢小闲的肩头:“卢兄弟,咱又见面了。”
卢小闲朝魏绪忠笑了笑:“魏兄近来可好!”
“好个鸟,都快憋死我老魏了,卢兄弟来的正好,晚上我请你喝酒!”
显然,卢小闲很对魏绪忠的脾气。
万国俊生性多疑,见卢小闲不卑不亢,又见魏绪忠也认识卢小闲,不由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开口便问:“你说你是李大人的故人之后,此话怎讲?”
卢小闲不慌不忙的回答:“家祖父名叫卢少容,永徽年间曾任工部尚书,与讨击使大人曾有些渊源!”
卢小闲所说的这些,都是当年父亲告诉他的。他说这话,既不是拼爹,也不是拼祖父,只是想借着这点关系,与李千里拉近些距离。
听了卢小闲的话,李千里不由瞪大了眼睛,声音有些颤抖道:“你是卢尚书的后裔?”
卢小闲的祖父与李千里,哪里只是有点渊源这么简单。
李千里年少时,卢小闲的祖父任吴王府长史。他深受吴王李恪的信任,李恪让嫡子李千里拜他为授业恩师。卢小闲的祖父兢兢业业,整整教了李千里六年。
后来,卢小闲的祖父转工部任职,直至做了工部尚书。
永徽四年,长孙无忌派人告发吴王李恪谋反,许多朝臣避之不及,唯独卢小闲的祖父,向高宗皇帝上奏折为李恪鸣冤。他没救下李恪,反而因此获罪被流放岭南。
李恪临死之前留下遗言:“社稷有灵,无忌族灭。子孙谨记,卢氏大恩!”
把长孙无忌的大仇与卢尚书的大恩相提并论,可见卢小闲祖父在李恪心目中的地位。
见李千里如此模样,卢小闲心知自己打的“感情牌”奏效了!
“感情”的力量,可谓不可估量,无所不在。只要做得巧妙,做的有智慧,利用“感情”来表达自己的意愿,往往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第一步成功了,卢小闲心中很高兴,但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他平静的点点头:“正是,我是家祖父的嫡孙!”
“我刚流放到岭南,便苦苦寻找卢尚书,始终杳无音讯。后来,听人说他老人家去世了,为此我还痛哭了一场。直到现在,恩师的音容笑貌我还清晰记得!”李千里真是动了感情,说到这里眼眶有些发红。
他稳了稳情绪,又问道,“你们卢家现在是什么情况?”
卢小闲将自己的情况如实告知了李千里,当然,他隐瞒了望云山学艺这段经历。
李千里听罢,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卢公子,你受苦了,我李千里对不住你们卢家呀!”
“李大人,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万国俊在一旁插话提醒了李千里一句,然后向卢小闲问道,“你说是为平叛之事特来献计的,可有此事?”
“正是!”
“你献的是何计?说来听听!”万国俊急不可耐问道。
“孙子兵法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要想剿灭叛军,必须先去了解他们。”卢小闲先说了开场白。
“你接着说!”万国俊不住点头。
“叛军的优势有三。其一,有高人指点他们作战。大唐军队都是正规府兵,虽然战力颇强,但遇到现在这样的敌人,也有力使不出。我将他们的战术归结为十六个字!”
“哪十六个字?”李千里忍不住追问道。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太形象了。
屋内四人听了卢小闲所说,不由拍手叫绝。他们遇到的情况,的确如卢小闲总结的那样,真的很让人头疼,可头疼也没办法。
其实,在刚听到大唐军队失利的消息时,卢小闲也颇为震惊。
毛爷爷的游击战术,那可是经过后世战争检验出来的,没想到叛军也会使用这一招。
卢小闲可以断定,这绝不是谈如意的杰作。谈如意那个草包,肯定想不出如此精妙的战法。他甚至有些怀疑,指挥叛军的人,会不会也是从后世穿越而来的。
“其二,叛军都是潘州本地人,他们适应环境,熟悉地形,占据了极大优势!而与叛军相比,官兵有些过于骄傲,轻敌麻痹,不把叛军放在眼里,加上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叛军使用骚扰战术得心应手,让官兵防不胜防,疲于应付,战局对我方十分不利。”
卢小闲说的是实情,事实摆在那里,官兵看上去很强大,但却非常被动。
“其三,叛军与当地百姓有千丝万缕的瓜葛,而且他们有必死之心,士气要比官兵高的多!”说到这里,卢小闲脸色变得沉重了,他看了一眼万国俊,“监军大人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可谓变相帮了谈如意那厮!”
万国俊觉得莫名其妙,他问道:“我做何事帮了谈如意!”
卢小闲沉声道:“监军大人不该杀了那些叛军的家人,他们大多是妇孺老人,留着他们将来可以招降叛军。杀了他们,等于是断了叛军的后路。他们除了背水一战之外,别无选择,监军大人岂不是帮了谈如意?”
卢小闲还算给万国俊留了情面。
整整一千多人,被万国俊下令屠了个干干净净。
刚听说万国俊的疯狂举动后,卢小闲彻底惊呆了。实在难以想象,世上还有如此心狠手辣之人。
冯君衡和李千里没有说话。
事实上,当时他们二人提出了反对意见,但万国俊执意要拿那些人开刀,他们根本无法阻止。
一个山野村民竟敢教训自己,这让万国俊心中很不爽,眼中一丝狠色闪过。
万国俊的目光,被冯君衡敏锐的捕捉到了,他怕卢小闲遭万国俊的忌恨,赶忙岔开话题道:“你对叛军分析的如此详尽,是否已想好应对之策?”
“应对之策很简单,一是把麒麟山通往各地的道路用重兵严密控制起来,切断他们的水源和一切供给。二是在叛军内部安插细作,随时掌握叛军动向。其三,大兵继续压进,另外招募些熟悉地形的当地人,组成小股兵力袭扰对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其无处藏身。”
李千里、万国俊等人不住点头。
他们不得不承认,卢小闲的主意,是目前应对叛军的最佳办法了。
李千里忍不住感慨道:“卢家有你这样的子弟,卢尚书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万国俊突然问道:“你处心积虑要除去谈如意,原因何在?”
卢小闲想也没想便道:“从大处讲,是忠君爱国!从小处讲,我和他有仇!”
“这事我知道!”
魏绪忠将青鸢一事原原本本道来。
万国俊阴沉的脸上,突然露出笑容,他对卢小闲道:“计策的确不错,以后就住在帅府吧,有什么事也好找你商量!”
万国俊脸上虽然挂着笑,但看上去阴恻恻的,让人觉得很不舒服。他这么说并不是真的想和卢小闲商量什么,而是有意将卢小闲禁锢于帅府内。
冯君衡怕卢小闲吃亏,暗自向他施眼色,示意他万万不要答应,谁知卢小闲却似没看到一样。
魏绪忠一听拍手道:“这样最好了,卢兄弟,你住下吧,以后我找你喝酒也方便了!”
说罢,魏绪忠向李千里嚷嚷道:“李大人,你觉的妥否?”
李千里倒是真心想让卢小闲住在帅府,他点点头道:“没问题,我这就让人去安排!”
“多谢讨击使大人!”卢小闲不失时机道,“不过我有个请求,望大人恩准!”
“卢公子请讲!”
“帅府戒备森严,我这人闲不住,没事时喜欢出去走走,望大人恩准!”
“没问题,我赐你令牌,你可以随时出入帅府!”
四两拨千斤,卢小闲轻描淡写便将万国俊的意图化解于无形。
万国俊的上的笑容,顿时消逝的无影无踪。
第六十九章 慕容夫人
帅府内宅,一个中年美妇正在拨动着琴弦,纤纤素手疾风乱雨,竟如铜锤一般,把心都敲碎掉,再密密地用金丝网抽紧在一起。忽而快,忽而慢;忽而强,忽而弱,乐声清越,碎金裂帛,在屋内肆意蔓延。
李千里站在她的身后,沉浸在其中,像是进到了另一个清明世界,密布汗水的脸庞,渐渐放出光彩来。
他顺着琴音流淌的方向,听出了悲壮浑厚,气势不凡,古朴悠扬,仿佛看到千军万马声嘶力竭的呐喊和刀光剑影惊天动地的激战。残剑独舞,以命相搏,不一样的成败,却同一样的英勇。
想到目前的处境,李千里只觉满心都是千古郁气。琵琶峥嵘,只激荡在这小屋内,出了窗去,便淹没在委曲求全中。
曲终人未散,满屋的绕梁余音仍在两个雕塑般人儿头顶流连。
妇人名叫慕容真,北燕皇族之后,为李千里流放岭南时所娶。她约莫三十六七岁左右年纪,尖尖的脸蛋,双眉修长,相貌甚美。身穿淡绿绸衫,端庄高贵,文静优雅。
慕容真转过身来,凝视着李千里。
自从夫君接旨担任这岭南讨击使,慕容真就没有睡好过觉。李千里虽然出身于皇族,但对朝堂凶险认知尚浅,看似一场简单的平叛,事实上是很多势力的一场角力,一不小心便会成为其中的牺牲品。
果不其然,到达潘州之后,平叛之事进行的很不顺利,这让慕容真更加忧心忡忡。
良久,她关切的问道:“夫君,还没商议出结果吗?”
李千里苦笑着摇头:“万国俊只会搞阴谋诡计,和他商议能有什么结果?”
慕容真做了噤声的动作,小声道:“我劝过你多少次了,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小心隔墙有耳,祸从口出!”
李千里讪讪道:“夫人说的是!”
两人沉默不语。
李千里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突然洋溢出一丝笑意:“夫人,你猜我刚才见到谁了?”
“谁?”
“恩师的嫡孙,他叫卢小闲!”
“恩师?”慕容真目光一闪,“可是你时常提起的卢尚书?”
“正是!”
“你一直在帅府,连门都没有出,怎么会见到这个卢小闲的?”慕容真觉得很奇怪。
“哦!”李千里解释道,“是他持拜贴专程来拜见我的!”
“专程拜见?”慕容真感觉此事有些蹊跷,追问道:“你给我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李千里说完,慕容真开始沉思起来。
李千里知道,自己的夫人天性敏感,看人眼光很准,从未走过眼。即使是素未谋面之人,也能从旁人叙述的言谈举止中,很短的时间里看清一个人。
见慕容真如此模样,他不敢打扰,只是静静的瞅着她。
过了好一会,慕容真这才对李千里说:“夫君,既然他就住在帅府里,等有机会我见见他,再做定论!”
慕容真对一个人如此慎重,的确少见,李千里有些担忧的问:“夫人是怀疑他有问题?”
“这个不好说,只能见到他后再说!”
“有这个必要吗?”李千里小声嘀咕着。
“夫君,现在这种形势之下,小心无大错!”慕容真劝慰道,“你放心,我知道分寸,不会让他难堪的!”
“那好吧!”
……
从讨击使帅府出来,卢小闲来到了潘州驿馆。这里原来住着万国俊,现在冯君衡住在这里,他们等于是换了个住处。
卢小闲来到冯曼的房间,冯曼瞅着他不由皱起了眉头:“你的伤还没好,就到处乱跑!”
卢小闲笑着道:“有你这样关心我,我宁愿天天都受伤!”
“呸呸呸!不准说这么晦气的话!”冯曼恼怒道。
卢小闲那天的表现,彻底征服了冯曼,她一见卢小闲就会提及此事,说到兴起,口水四溅,不小心溅到了卢小闲的脸上。
卢小闲本能地用手擦去。
冯曼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但是故意装作很生气:“干嘛?嫌弃我啊?”
卢小闲反应很快,他满脸堆笑道:“没,我把它抹匀!”
女人的呻吟和唠叨,都能使男人无力招架。
……
回到帅府,已是下午时分了,卢小闲向下人打听了魏绪忠的住处,便寻了过去。
到了魏绪忠门外,只见一个婢女站在那里,大概十七八岁的年纪,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屋内传来一声女孩的惊呼声:“你……大人,不行,不行!”声音清脆悦耳,但明显带着恐慌。
……哦?……什么情况?
卢小闲心里一动:莫非魏绪忠正在做什么好事?
是不是该等到魏绪忠即将得手、美女衣衫不整、酥胸半露的关键时刻,才及时现身英勇救美呢??0?2
卢小闲只是想想而已,怎么可能去坏了魏绪忠的好事?这事跟他没什么关系,大不了等魏绪忠完事了,再来找他。
想到这里,他摇摇头,转身便走。
“公子!”门口那个婢女突然小声喊道。
“嗯?”卢小闲奇怪的看着她,”你是在喊我吗?“
“公子,求求你,救救她!”婢女的语气拘谨且无助。
“我凭什么要救她?“卢小闲反问道。
婢女无语,她的目光变的暗淡了。
她和里面受凌辱的那个女子一样,是被主人买来的,没有人身自由,地位也极低。平日里,她们要做脏活累活,伺候主人。而有客人拜访时,她们又是一种娱乐工具,用于招待客人,主人高兴时甚至予以相送。
婢女低声下气对卢小闲说:“对不起!”
就在这一瞬间,卢小闲发现这个婢女的眉眼和青鸢竟然有几分相似。他迈出的脚步,毫不迟疑的又收了回来,直接推门进了屋子。
?0?2屋内一个女子的衣服,已经被扯开,露出了一大片胸前的雪白,她双手捂着胸,惊魂未定的蜷缩在魏绪忠面前。
“魏兄,你好有兴致!”卢小闲笑着打趣道,“我本是来请你喝酒的,你先忙,改天我再来!”
魏绪忠见是卢小闲,一把将女子推到一旁,发着牢骚:“我哪有什么好兴致,这不是闲的发慌嘛!什么改天不改天的,你来的正好,咱们喝酒去!”
卢小闲随着魏绪忠出门来,那个婢女还立在门口。卢小闲别有深意的瞥了她一眼,婢女低下了头。
直到卢小闲和魏绪忠的背影消逝不见,门外的那个婢女这才慌忙进屋去。
被凌辱那个女子已经穿好了衣服,听到有人进来,又慌张起来,见是婢女,这才忍不住啜泣起来。
婢女抚着她的肩头:“阿姐,都过去了,不哭了!”
弄月哭的更厉害了:“妹妹,你说我们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呀?”
这两个女子是姐妹俩,她们俩五年前进府,成为慕容真的贴身婢女。慕容真为她们起了新的名字,姐姐叫弄月,妹妹叫吟风,这两个名字很有些雅意。
这些年来,在慕容真的悉心调教下,姐妹俩无论是诗文音律,还是待人接物,都颇有些大家风范。
万国俊和魏绪忠住在帅府内,慕容真专门派出弄月和吟风姐妹俩负责他们的饮食起居,由此可以看出,慕容真对万国俊非常忌惮。
谁也没想到,今日在魏绪忠的屋里,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弄月和吟风刚走出门,便看到夫人慕容真立在门外。
她们心中大骇,赶忙跪在地上,连大气也不敢出。
“到底是怎么回事?”慕容真不紧不慢问道。
二人期期艾艾,不知该如何回答。
“如实说!”慕容真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听在她们耳中,却不由一哆嗦。
弄月和吟风不敢隐瞒,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道来。
慕容真听罢,一言不发,似在考虑什么。
弄月和吟风不知夫人是什么心思,跪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一下。
“好了,你们俩起来吧!”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慕容真终于发话了。
……
第七十章 利用矛盾
与魏绪忠喝这场酒,让卢小闲很有收获。
从魏绪忠胡吹乱侃和喋喋不休的抱怨中,卢小闲大致了解了左肃政台各酷吏之间的矛盾。
论起进入左肃政台的时间,来俊臣和魏绪忠李比万国俊早的多。当时,左肃政台由索元礼和周兴把持,来俊臣和魏绪忠只能算是小字辈。
对于左肃政台这段历史,来自后世的卢小闲很清楚。
索元礼和周兴都受宠于武则天,武则天借他们二从之手,剪除了不少朝中的异己。
索元礼喜欢刑讯逼供,他常把疑犯倒挂,在头部?上重石。或用铁圈套住脑袋,再往缝隙中打入木楔子。或将人绑在十字木架上,让木架飞速旋转,直至五脏挪位气绝。如此惨无人道的毒辣招数,其结果便是一招十、十招百,死于索元礼之毒手的冤魂多达数千人。
周兴同样创造多种刑法,用刑残酷,仕途上的每一个台阶,都沾满了一个个冤魂的鲜血。
来俊臣天生有做酷吏的潜质,从索、周二人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很快运用到对付犯人上,而且效果非常明显,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
索、周二人来来俊臣非常赏识,他的职位不断提升。
在来俊臣发迹的过程中,魏绪忠没少为他出力。当然,来俊臣也没有忘记魏绪忠的功劳,把他当作了自己最信的过的心腹。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
在左肃政台内,索元礼和周兴都想把对方除去,独自把持大权。
正因为如此,索、周二人都极力拉笼来俊臣,生怕他投到对手的阵营中去。
来俊臣怎会看不出索、周之间的芥蒂,他在其中左右逢源,一时风头极盛。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来俊臣生出了自己的野心:把索、周二人搞下去,自己来做左肃政台的老大。
后来,索元礼变本加厉,刑讯手段更加残酷,以致天怒人怨。武则天为了收买人心,于长寿二年将索元礼当作替罪羊诛杀。
长寿三年初,来俊臣暗中指使人告周兴谋反,武则天命来俊臣审问。
于是,来俊臣请周兴吃饭,席间来俊臣向周兴请教:“囚犯如果硬是不认罪,该怎么办才好?”
周兴大笑说:“太容易了,把犯人放到瓮里,四周燃起炭火,他自然会招。”
来俊臣派人找来一口大瓮,按照他出的主意用火围着烤,然后站起来说:“来某奉陛下圣旨审查于你,请君入瓮吧!”
周兴见大事不妙,磕头求饶,表示愿意招认。
索、周二人永远也不会想到,横行一世的他们,会裁在名不见经传的晚辈来俊臣的手中。
索、周二人伏诛后,来俊臣升任左肃政台御史中丞。
自此以后,左肃政台便成了来俊臣的天下。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来俊臣平步青云,魏绪忠当然也是水涨船高,在左肃政台内俨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惜,好景不长,万国俊很快在左肃政台崛起。
左肃政台毕竟不能只靠来俊臣一个人来运转,来俊臣不仅需要像魏绪忠这样能打打杀杀的人,更需要像万国俊这样会动脑子玩阴谋诡计的人。
万国俊读过书,写出了《罗织经》这样的著作,办事能力很强,深受来俊臣赏识。
不能不承认,万国俊做酷吏很称职,就连武则天对他都大加赞赏。
没过两年,万国俊的官职便超过了魏绪忠,让魏绪忠很不满。更让魏绪忠不满的是,身为小字辈的万国俊,对他不仅没有一点恭敬,有时甚至还对他颐指气使。
为此,魏绪忠没少到来俊臣那里去告状。
来俊臣很清楚,自己当初是如何上位的。万国俊现在的情形,和当初的自己何其相似,他当然不希望自己走上索、周二人的老路,便考虑要打压万国俊。
可在具体实施的过程中,来俊臣这才发现,他已经很难憾动万国俊了。万国俊的身后有一座大靠山,那就是当今圣上武则天。
惶恐当中,来俊臣并没有自乱阵角,他默默等待机会。来俊臣坚信,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卢小闲敏锐的意识到,他完全可以利用魏绪忠和万国俊之间的矛盾,让魏绪忠最终为己所用。
想到这里,卢小闲喝了一口酒,不动声色对魏绪忠道:“魏兄,恕我直言,你是斗不过万国俊的!”
“凭什么?”魏绪忠怒声反驳道,“他哪点比我强?”
瞅着魏绪忠激动的模样,卢小闲忍不住摇摇头。
只要是人都会做错事,做错事不可怕,可怕是自己错了,还不知道错在哪儿了。
任何地方,都有充满野心想往上爬的人,也有只想偷懒没有大志的人。
就拿魏绪忠和万国俊来说,本来魏绪忠的起点比万国俊要高。可过了几年,有野心的万国俊就超过了魏绪忠,而魏绪忠还在原地踏步。
不是命运决定前途,而是志向决定命运。在官场上,只有两种角色:主角和龙套。
有野心、有目的、有志向的人就是主角。而碌碌无为,只想偷懒省力,不想和别人竞争的就是龙套。
没错,在任何地方,甘于做小人物的,总是比充满野心的要多。要比别人生存得好,就唯有当主角,让别人去做龙套。
卢小闲微微一笑说:“不管是皇帝陛下还是来中丞,他们都不会喜欢混日子的人。”
魏绪忠瞪大了眼睛:“我哪里有混日子,明明和别人一样干活啊。”
“魏兄和别人一样干活,但也和别人一样偷懒,皇帝陛下和来中丞凭什么觉得别人是混日子,而魏兄你就是踏实做事的人呢?”
“踏实做事难道不是靠做出来的么?”魏绪忠有些茫然的问。
卢小闲摇摇头:“当然不是,踏实做事是靠演出来的,就像万国俊一样,其实他所有东西都是靠演出来的,想演主角就要忙碌,要想演龙套,那就可以混日子了。”
魏绪忠呆了呆,若有所悟。
卢小闲直言不讳的说:“你们左肃政台,能给皇帝陛下留下印象的,也只能是主角,那些跑龙套的根本就没有机会,他们唯一的用处,就是替别人去送死。”
魏绪忠呆了呆,他虽然好逸恶劳,但却并不笨:“你的意思是,想要成功,就不能当龙套,必须要做主角!”
“做主角可没魏兄你想的那么容易,想上位就必须要有志向,不知魏兄你有什么志向?”
魏绪忠仔细想想,似乎自己确实没有太高的理想。
每天都要面对万国俊那副让人讨厌的嘴脸,魏绪忠已经受够了,他必须改变。
于是,魏绪忠对卢小闲说:“我要彻底搞倒万国俊,不知这算不算志向?”
“勉强算吧。”听了魏绪忠的话,卢小闲心中不由一乐,他点点头,“只要有志向,而且愿意为志向努力,你就能达到最终目的。”
“我现在需要怎么做?”魏绪忠还是不解。
卢小闲教给魏绪忠一个办法:“很简单,从今天开始,魏兄你要让自己忙起来,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有事在忙。”
“那岂不是很累?”魏绪忠苦着脸。
“累?不会累的。”卢小闲笑了笑,“永远都在忙,不代表你真的在干活,只是让你在别人面前保持永远在做事的状态而已。装模作样魏兄你总该会吧。”
“会,不就是演戏嘛!我当然会!”
“记住,戏也不是随便可以演的,魏兄你要让皇帝陛下和来中丞知道,你是确确实实在做事情,而且隔三岔五得要有成绩才行。既然要做主角,就不能怕累。”卢小闲举起杯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后又道,“要不然,你就只能这样了,估计要不了多久,还有张国俊、李国俊、王国俊、他们都会爬到你头上去的!”
卢小闲为什么要教魏绪忠摆脱困境?
真的是为他好么?还是另有目的?
目前在潘州,卢小闲最难对付的便是万国俊,所以他必须拉援军来对付万国俊。
魏绪忠本就与万国俊有矛盾,再加上他还欠卢小闲一份情,卢小闲拉过来,等于将万国俊给孤立了。
从今天开始,万国俊变成了卢小闲和魏绪忠共同的敌人,二人联手开始共同给他挖坑了。
……
第七十一章 聪明的女人
卢小闲和魏绪忠喝完酒,回到帅府已是亥时了。
刚回到屋里,便听到屋外传来了敲门声。
卢小闲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个人,正是下午在魏绪忠屋外向他求救的婢女吟风。
“有事吗?”卢小闲问道。
吟风点点头,没有说话。
“进来吧!”卢小闲冲她道。
吟风进屋来,掩了门,一头跪倒在卢小闲面前:“公子下午救了阿姐弄月,奴婢吟风感谢公子的大恩大德!”
卢小闲这才知道,下午差点被魏绪忠扒光的那个女子,是吟风的阿姐,名叫弄月。
“你们是亲姐妹?”卢小闲一边打量着吟风,一边随口问道。
细细打量之下,卢小闲发现,吟风长的果然和青鸢有几分相似。青鸢本就是绝色美女,吟风长的的酷似青鸢,当然也不会差到哪去。
“是的!”吟风点点头。
“你叫吟风!”卢小闲点点头,“这名字不错!”
“奴婢和阿姐的名字是夫人给起的!”
卢小闲笑着调侃道:“这么晚了,你到我这来报恩,是打算以身相许吗?”
“公子说笑了!”吟风红着脸解释道:“老爷和夫人差我来,请公子前往书房一叙!”
“老爷和夫人请我?”卢小闲愣了愣。
“正是!”
……
卢小闲的住处离书房并不远,在吟风的引领下,卢小闲朝着书房走去。
这一路上,他的脑子没有丝毫空闲。
李千里夫妇这么晚约见自己,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自己露出了什么破绽?
不!不可能!
卢小闲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了判断:假如李千里单独见自己,肯定是为了平叛之事。可慕容真也参与了进来,那就不仅仅只是平叛之事了。
慕容真的贤名,卢小闲素有耳闻。
他向来不敢轻视女人,尤其是唐朝的女人,在史书上她们比哪个朝代都大放异彩。
显然,即将见面的慕容真,便属于不好对付的女人之列。
刺史府的书房,卢小闲不是头次来。上次冯君衡向他问计,就是在这里。不过此刻书房的主人,由冯君衡换成了李千里夫妇。
书房内陈设很简单,黄花梨木桌子上,摆放着几张宣纸,砚台上搁着毛笔。靠墙是一排书架,书架下摆着几张椅子和一张一只茶几。
灯光的摇曳中,李千里和慕容真坐在椅子上,正在等候着卢小闲。
吟风将卢小闲引进书房,便掩门出去了。
“晚辈见过讨击使大人!见过夫人!”卢小闲恭恭敬敬向李千里和慕容真行礼。
“免礼,卢公子请坐!”李千里对卢小闲颇为客气。
坐定后,三人开始寒暄。说的都是些没有营养的话,卢小闲始终保持微笑,表现的很沉稳。
“卢公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慕容真貌似很关心道,“谈如意造反后,潘州的治安不如以前了,可得要注意安全呀!”
卢小闲心中暗自生出警惕来:看来要进入正题了。
慕容真果然很有心计,没有直入主题,而是先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消除卢小闲的防范心理,然后再慢慢进入话题。
卢小闲先是停顿了一下,然后才慢悠悠道:“魏大人以前与晚辈有些交情,既然同住在帅府,当然要拜访一下。他非拉着晚辈去喝酒,盛情难却,晚辈只好同去,故而回来晚了,有劳夫人牵挂了!”
卢小闲很清楚,今晚他们的谈话,就是口不对心的试探。三人都是观众,也都是演员。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假亦是真,真亦是假。想要分辨真假,那就得好好动脑子,分的太清了,恐怕最后要天旋地转扶墙呕吐了吧。
来书房之前,卢小闲就做好了以不变应万变的准备。说话前他装作反应迟钝,先停顿一下,就是为了摆**阵。不管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他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始终挂着微笑。
就因为有这短暂的停顿,慕容真也不敢轻易判断话的真假。
“卢公子和魏大人很熟吗?”慕容真很随意的问。
“谈不上很熟,我们也就是数面之缘!”
卢小闲将他结识魏绪忠的经过说了一遍。
这一次,卢小闲没有隐瞒。既然是真真假假,适当的时候当然要说些真话。
“哦!原来是为了冯家公子!”慕容真听罢,别有深意道:“没想到卢公子对冯家的事,还挺上心的嘛!”
“算不上上心,刺史大人官声不错,在潘州有口皆碑,晚辈只是举手之劳而已!”说到这里,卢小闲话峰一转道,“倒是夫人与冯家有亲戚关系,冯家即将大祸临头,应该多关照关照!”
听了卢小闲的话,慕容真心头不由一震。
在岭南,慕容家族虽不如冯谈两家名气那么大,但也是名符其实的豪门大族。
当年,冯业投宋时带的三百人当中,就有不少慕容皇族中人。与冯家在岭南开枝散叶一样,慕容家族在也不断壮大起来。
几百年来,慕容家和冯家不断联姻,还真如卢小闲所说的那样是剪不断的姻亲。
就连慕容真当年嫁给李千里,也是冯君衡在其中牵的线。这事除了慕容真、李千里、冯君衡等少数当事人之外,很少有人知道,就连冯家和慕容家很多人都不清楚。
如此隐秘之事,卢小闲竟然会知道,慕容真怎能不震惊?
慕容真不置可否的反问:“卢公子所说冯家大祸临头,是什么意思?”
“万国俊来潘州,就是为了对付冯、谈两家,他背后可是有陛下支持,所以他才会肆无忌惮。他逼反了谈家,现在当务之急是平叛,一时顾不上冯家。一旦收拾了谈家之后,下一个倒霉的肯定是冯家!”
慕容真有意辩解道:“冯大人全力支持平叛,朝廷应该能看在眼里的,怎么会还会对付冯家?”
卢小闲冷冷一笑:“冯谈两家是岭南最大的家族,谈家反了,冯家会独善其身?夫人觉得,陛下和朝廷那些大臣,他们会相信冯家吗?”
慕容真哑口无言,不由叹了口气。
气氛有些尴尬,李千里忙岔开话题:“卢公子,你白日说的对付叛军的那些法子,我都认真考虑了。其中有一些很难实施,想请卢公子赐教!”
卢小闲笑着道:“大人可是为安插细作和招募当地人而烦恼?”
李千里的确是在为这两件事情而烦恼。
来潘州这么些天,连叛军的影子都找不着,何谈安插细作?
至于招募那些熟悉地形的当地人,就更难了。谈如意造反,将很多青壮被他裹胁而去,潘州剩下的人并不多。就算真能招募来,李千里也不敢用,谁知道他们和那些叛军是什么关系,要是万一…
李千里连忙点头:“卢公子真是料事如神!”
“安插细作一事先不急,这事要找机会,晚辈会想办法的!招募当地人一事,大人不用烦恼,明日,最多后日,万国俊便会想出主意来,大人只须顺水推舟同意便是!”
“万国俊?”李千里一怔,“他能想出主意来?”
“大人放心,他肯定会想出来的!”卢小闲解释道,“当然,他这么做不是为大人分忧,是有他的如意算盘!”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千里越发糊涂。
卢小闲看向慕容真:“夫人,还是您给大人解释吧!”
慕容真瞅了一眼卢小闲,面无表情对李千里道:“卢公子的意思是说,万国俊会提出招募流人组建军队对付叛军的主意!”
“招募流人,他为什么这么提?”李千里还是不明白。
“流人虽然大多是罪人之后,但他们绝不会与谈如意的叛军沆瀣一气,可以放心使用!万国俊来潘州,就是因为有人诬告流人谋反,他当然会想方设法把流人牵扯进去!”说到这里,慕容真叹了口气,“这一石二鸟之计,真的很毒辣!”
李千里彻底呆住了。
怔了好一会,他又问:“卢公子,你怎么断定,他一定会提这个主意?”
卢小闲淡淡道:“大人,您别忘了,他可是出了名的酷吏,若不提他就不是万国俊了!您若不信,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
慕容真突然道:“卢公子,夫君常说,令祖父于他有大恩,卢家与夫君家是世交,本就是一家人。若卢公子不嫌弃,以后就与夫君叔侄相称,如何?”
卢小闲似笑非笑瞅了一眼慕容真,他不能不佩服这个女人,真是聪慧之至。
看上去,慕容真是以这种方式在向他示好。实际上,她通过这种方式,把卢小闲和李千里的命运绑在了一起 ,一方有难,另一方也逃不掉。既然都在同一条船上 船沉了大家都活不了。
慕容真这么做,有些利用他的味道在里面,卢小闲能够理解她的苦衷,再说了,她利用卢小闲,说明卢小闲还有利用价值,否则想被利用,人家还不肯呢!
“那晚辈就高攀了!不知大人意下如何?”卢小闲向李千里问道。
“早该如此,还是夫人考虑的周详!”李千里没有慕容真那么多心计,他倒是真心实意愿意接纳卢小闲。
双方行了叔侄之礼,又寒暄了一会,卢小闲起身告辞。
慕容真站起身来,对李千里道:“夫君,我替你去送送闲儿!”
慕容真果真入戏很快,连对卢小闲的称呼都换了。
李千里冲慕容真点点头:“有劳夫人了!”
卢小闲知道,慕容真有话要和自己说,也没推辞。
第七十二章 暂借女婢
吟风在前面打着灯笼,慕容真和卢小闲并排跟在后面。
慕容真心事重重,没有说话。
卢小闲也没有说话,他知道慕容真肯定会先开口的,他只须耐心等待便是。
果然,慕容真停了下来,吟风提着灯笼在前面等候着。
慕容真目光灼灼,盯着卢小闲看了好一会,涩声道:“我知道,你向夫君隐瞒了很多东西,包括你的来历。这些我都不想追究,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情!”
卢小闲淡淡道:“婶婶请讲!小侄洗耳恭听!”
卢小闲也换了称呼,等于是提醒慕容真:既然咱是一家人了,说话最好直来直去,不用拐什么弯!
慕容真怎会听不出卢小闲的弦外之音,她点点头:“那婶婶就直说了,你告诉婶婶,你叔叔他会不会有危险?”
卢小闲默然无语,好半晌才道:“婶婶是关心则乱,这事您心中肯定早已有了定论,何须再来问小侄呢?”
“你说的没错,婶婶心里是有了定论,可能真是关心则乱,所以想在你这里证实一下!”慕容真的语气中明显透着心浮气躁。
“婶婶的心情,小侄能够体谅!既是如此,那小侄就直说了。”卢小闲狠了狠心道:“叔叔他肯定有危险,而且这危险随时都会降临到他头上!”
“你能说的详细些吗?”听了卢小闲的话,慕容真并没有显出惊讶,说明她早想到了这个结果。
卢小闲斟酌道:“叔叔接了讨击使的差事,这本是好事。可偏偏万国俊做了监军,这好事也就变成了坏事!若平叛失利,万国俊会把责任全部推到叔叔身上,让叔叔做替罪羊。若平叛成功,他也会设法除去叔叔,独占这功劳。所以说,平叛成功与否,叔叔都会处于危险当中,而且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慕容真听罢,良久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慕容真的语气变的平静了:“听你说来,这事应该是可以是确认了。”
说到这里,慕容真苦笑道:“你说的这些我想到了,你叔叔心里装不了事,我没办法告诉他,这也是我非要跟他前来潘州的原因。说来不怕你笑话,这些日子来,我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每晚都会从噩梦中惊醒。我怕呀,怕哪一天真的会失去他!”
此刻,卢小闲很同情慕容真。让一个女人用孱弱肩头,来挑起这么重的担子,的确为难她了。
有的时候,聪明和先知先觉并不是什么好事,这意味着你要承受更多痛苦,更长时间的煎熬。
“婶婶打算如何应付此事?”卢小闲小心翼翼的问。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是个无解的难题!”慕容真惨笑道,“他要是遭遇不测,我绝不独活。生则同衾,死则同穴。或许这是我唯一能做到的!”
听了慕容真的话,卢小闲不由动容。
慕容真和李千里牵手飞走过岁月,走过朝夕,一路留下脚印一串串,或深或浅,或直或曲,或脚步凌乱。这样的人生,即使没有鲜花,没有掌声,却是真实无悔,永远鲜活生动的。
就如同慕容真说的那样,真要到了前无道路后有追兵,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地步,或许生则同衾死则同穴,便是唯一的结局了。
尽管已经绝望,但慕容真还是抱着一线希望问道:“我已经是山穷水尽了,不知你可有什么办法,能救他一命?”
卢小闲苦笑道:“我要说现在有办法,那肯定是假的,这样的事情,提前想的法子都用不上,只能到时候根据形势临机应对了!”
“你是对的!”慕容真点点头,歉然道,“按理说我不该问,但为了求个心安,我还想问你一句话,你能如实回答我吗?”
“婶婶请问,我一定照实回答!”卢小闲郑重其事道。
“真若到那一天,你会全力帮他吗?”
慕容真问的这话,的确有些突兀,大难来临的时候,连夫妻和亲朋都不一定靠的住,更别说卢小闲和李千里这样的关系了。
可是,她现在能指望的,除了卢小闲还能有谁呢?
卢小闲很想信誓旦旦的向慕容真承诺:真若到了那一天,他会全力以赴帮助李千里脱险。
可是,不管如何承诺,连他自己都会觉得苍白无力,更别说要让慕容真相信了。
卢小闲能够理解慕容真此刻的心情,就像灯笼散发出的暗淡光芒,虽然只能照亮脚下小小一块地方,但也比完全处于绝望的黑暗中要强。
目光从持着灯笼的吟风身上瞥过,灵感突然从卢小闲脑中闪过。
他洋溢着笑意,轻声对慕容真说:“婶婶,小侄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婶婶可否考虑一二?”
卢小闲突然跳跃的思路,让慕容真没有反应过来,她诧异道:“你且说说看!”
卢小闲嬉皮笑脸道:“小侄懒的很,屋子要不了几天就跟猪窝一样。弄月和吟风是您的贴身女婢,可否把她们借给小侄,让她们帮着打理打理小侄住的房间?”
“啊?”慕容真哭笑不得。
都到什么时候了,卢小闲竟然还有心情提这些不沾边的事。
卢小闲脸上笑意更浓:“婶婶,咱可说好了,现在只是暂借!等潘州的事一了,我会正式向婶婶要人,到了那时,婶婶可别舍不得!”
慕容真这下听明白了,卢小闲是借着要弄月吟风一事,向自己表明态度。不然他也不会说,潘州事了之后要人的话了。
心思缜密如斯,也就只有卢小闲了。
卢小闲的这番话,让慕容真心情陡然变好,她微微一笑打趣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多情种嘛!”
“那是!”卢小闲一脸得意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人不风流枉少年!”
“婶婶我应了!”说罢,慕容真喊道,“吟风!”
吟风赶紧应声:“奴婢在!”
“你过来!”
吟风乖巧的来到慕容真面前。
慕容真吩咐道:“从明日开始,你和弄月就到卢公子屋内伺候着,万大人和魏大人那里,我会安排别人过去!”
刚才,卢小闲和慕容真的话,吟风已经听入耳中,她的心不由的??缏姨??/p>
听了夫人的吩咐,吟风红着脸道:“是,夫人!”
“今晚,就由你侍候卢公子就寝吧!”慕容真又补充了一句。
吟风的脸更红了。
……
第七十三章 姐妹花
吟风为卢小闲铺好了床铺,又为卢小闲打来洗脚水。
有美女给洗脚,这种感觉很让人觉得很幸福,卢小闲闭上眼睛享受这难得的惬意。
洗完脚,卢小闲宽衣上床。
吟风可怜兮兮的站在地中央,等待着卢小闲的吩咐。
卢小闲知道她心中的忐忑,故意逗她说:“你不睡觉,还站在那里做什么?”
吟风的脸更加滚烫,她低着头道:“公子您先睡,奴婢不困!”
“那不行!”卢小闲板着脸道,“你不睡,我怎么睡?”
“奴婢……”吟风都不知说什么好,差点没哭出来。
见吟风这模样,卢小闲不再逗她,冲她做了个鬼脸道:“帮我把灯熄了,赶紧回去睡吧,你阿姐还在等你呢!”
“啊?”吟风一时没反应过来。
“还要我送你回去吗?”卢小闲打趣道。
“哦!不不!奴婢自己回去!”吟风的语气中带着一种如释重负。
“明天记得把早餐送到我屋里来!”卢小闲钻进了被窝。
“奴婢遵命!”吟风应答了一声,熄了灯后飞快的离开了。
屋里陷入黑暗当中,卢小闲将今天晚上的事情又梳理了一遍。
慕容真的忧虑不是无的放矢,他既然答应了,就会全力斡旋,不让李千里出任何问题。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承诺过,更重要的是他要通过李千里这个平台,跳出潘州前往洛阳,那里才是他真正的舞台。
“这个吟风还真不错!”卢小闲下意识的嘟囔了一句。
吟风虽然长相酷似青鸢,但性格却截然不同。在卢小闲看来,他就像邻家小妹一样腼腆、亲切,让人觉得舒服。
慕容真让吟风今晚伺候自己就寝,卢小闲何尝不知道其中的含意。但他不喜欢这种命令式的简单粗暴,就算他真的想要吟风,也得水到渠成,吟风心甘情愿才行,他没有强迫女人的习惯。
再说了,他还得给慕容真留下个好印象,猴急猴急的色鬼,再有能耐也会被人瞧不起的。
第二天一大早,吟风和弄月果然一大早便来到了卢小闲的屋子。
她们俩动作很麻利,弄月收拾床铺打扫屋子,吟风则伺候卢小闲洗漱。
卢小闲洗漱嘴也不闲着:“吟风,你知道吗?我昨晚梦见你了,醒来伸手一摸,你不在,这才知道是在做梦,结果又睡着了!”
吟风脸都红到了脖子根,一句话也不说。
卢小闲就喜欢看吟风这种羞涩的模样,他打量着吟风,满意的点点头:“不错,你现在的模样特别好看,是从眼睫毛到头皮屑都好看的那种好看。”
不管古代还是现代,基本上所有的女人都喜欢男人正经中带点不正经,但这种不正经的前提是不影响正经。嗯,没错,所以卢小闲会适当的耍流氓,让吟风慢慢习惯他的不正经!
不一会,早餐便摆上了桌子。
卢小闲拿起筷子,正要夹菜,见弄月和吟风肃立伺候在旁边,眉头一皱,停了下来。
大唐婢女地位低下,不能和主人一起用餐,这是规矩卢小闲当然知道。
可问题是,卢小闲来自后世,让人看着自己吃饭,他很不习惯。更何况,看着他的人还是让他很有好感的美女,他心里就更过意不去了。
再说了,吟风和弄月是婢女身份,卢小闲不也是低下的流人身份吗?让他在这里充大尾巴狼坐着吃饭,而别人在一旁站在看,他也觉得不舒服。
“你们俩坐,我们一起吃!”卢小闲冲姐妹俩招招手。
“不不不!公子,您吃,我们不能坐!”吟风和弄月异口同声道。
她们的语气惶恐之极,看得出来慕容真这些年对她们的教诲,已经深入骨髓。
劝说看来是不可能有效果了,卢小闲突然冷下脸来:“看来我说话是不管用了!吟风,你去把夫人请来,我想当面问问夫人,我的吩咐你们听还是不听!”
“公子!别,我们听您的吩咐!”吟风急的语无伦次,“哦!不,真的不行,我们真的不能坐!”
“你们到底听还是不听?”卢小闲站起身来,“我还是亲自去问问夫人!”
吟风和弄月左右为难,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卢小闲心中有些不忍,放缓了语气道:“你们坐吧,夫人要是责怪起来,我来担着,你们就说是我非要让你们一起吃的!”
吟风和弄月对视了一眼,无可奈何坐了下来,但却战战兢兢,根本不敢坐实,屁股只挨了个凳子解。
“吃吧!”卢小闲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边吃我边给你们讲故事!”
若谢云轩在这里,听卢小闲要讲故事,估计早就一骑绝尘了。
“从前,有个高僧对弟子们训讲话。他说,为师为你们所起之名并非随随便便,而是为师对你们的期望,你们懂了吗?众弟子都回答懂了,但有一名弟子默然不语。高僧见状质问那名弟子,圆寂,你为什么不说话了?”
吟风和弄月先是一愣,接着“噗嗤”一下,差点把嘴里的饭没喷出来。
卢小闲见二女的模样,不由心中暗乐:小样,让你们装,不信把你们改造不过来,只要有我在,让所有的矜持都见鬼去吧。
“昨日去茅厕,不小心掉了两个铜钱在里面,想了半天也没决定捡不捡。想走又舍不得,想捡起来又下不去手。于是,果断又丢了一锭银子在里面,总算下得去手了!心好累!”
……
就在卢小闲陪着两个美女胡吃海侃的时候,万国俊已经来找李千里了。
“监军大人,一大早您这是有什么急事吗?”李千里奇怪的问。
万国俊沉吟道:“李大人,我一直在思虑卢小闲献的计,昨晚我一夜没睡,想出了个主意,想听听您的意见!”
“哦?”李千里不动声色道,“您说说看!”
听万国俊说完,李千里彻底震惊了。
神了,简直是太神了,和卢小闲预料的一模一样,万国俊果然提出了招募流人的主意。
幸亏有之前卢小闲的提醒,要不然李千里都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李千里装模作样的思考了一会,点点头道:“此计甚妙,就按监军大人的意思办吧!”
万国俊脸上露出了不经意的笑容,接着又道:“这事还有个关节需要解决,恐怕得要李大人亲自出面才行!”
……
第七十四章 算计
按理说,一顿早饭吃一刻钟也就差不多了,可卢小闲和吟风弄月二人,足足用了半个多时辰,还没有要结束的迹象。
在卢小闲一个接一个的笑话故事催化之下,姐妹俩也不似之前那么拘束了。
卢小闲神秘兮兮的说:“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清楚 , 你们俩帮我参详参详,如何?”
二女都没有说话。
卢小闲接着又说:“一个妙龄少女在河里洗澡,这时候一个男人走过来,那个少女为什么一点都不害羞?你们说说,这是为什么?”
吟风想了想说:“那男的是一个瞎子,看不到?”
卢小闲摇摇头:“哪有这么简单,他可没有瞎,而且还是个身体健壮,充满活力的年轻人!”
弄月道:“这个人会不会是她的夫君?”
卢小闲依然摇头:“少女还没有成亲,怎么会有夫君呢?”
吟风又猜:“是不是夜晚天黑不担心被看到啊?”
“不是夜晚,是大白天!”
吟风和弄月一脸的茫然。
卢小闲叹了口气道:“看你们俩这么可怜,我提示你们一下。你们这样想,假如是你们俩现在在河边洗澡,我就是那个身体健壮的男人。我从你们俩旁边走过,看到你们在那里洗澡,而且就在我跟前,你们想想,在什么情况下不害羞呢?”
二女低下头,都不说话了,她们只当是卢小闲在用话撩拨调戏自己。
见火候已到,卢小闲一本正经道:“你们俩也够笨的了,告诉你们算了。少女是在是在河边洗枣 , 红枣的枣。你们俩是不是一开始就以为是洗澡,脑子里想什么啊?”
二人愕然。
吟风刚要张嘴说话,却瞥见门外进来一人,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赶忙起身跪在地上。
“奴婢见过夫人!”
弄月也紧跟着跪了下来。
卢小闲扭头一看,果然是慕容真走了进来。
他怕慕容真责怪吟风弄月,便起身对慕容真道:“婶婶来的正好,我正好有事要和婶婶商量呢!”
慕容真瞅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吟风和弄月,笑吟吟道:“是不是昨晚吟风伺候的不好,是我调教无方,让你见笑了!”
“那倒没有,伺候的很好,今早起来神清气爽!只是……”卢小闲扭头瞥了了一眼吟风和弄月不说话了。
慕容真脸上的笑容不见了,恨恨瞪了一眼二女,向卢小闲问道:“只是什么,你只管说来!”
现在可是关键时期,正是她用得上卢小闲的时候,若因为这两个贱婢惹的卢小闲不高兴了,那她也就顾不得什么情面了,无论如何也得给卢小闲一个交待。
“只是她们只听婶婶的吩咐,却不听我的吩咐,这可如何是好?”卢小闲愁眉苦脸道。
“竟有这事?”慕容真脸上显出萧杀之气。
吟风和弄月二人身子不由颤抖起来。
“就拿这吃早饭来说吧,我吩咐她们和我一起吃,可她们却说夫人教诲过,不能和主子一起吃饭!”卢小闲一本正经道,“她们这么做,岂不是让婶婶满意了,却让我难堪了?”
慕容真听罢哭笑不得。
弄月吟风二人做的没错,这都是平日里慕容真教导的,府内的奴婢绝不能坏了规矩,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可卢小闲的面子又不能不给,这可难住了慕容真。
想了好一会,慕容真对弄月吟风道:“你们俩起来吧!”
“谢过夫人!”二人惶恐起身。
“今后,凡是卢公子吩咐的,你们只须照做便是,不用再顾忌我,把卢公子伺候好是最要紧的!”说到这里,慕容真意味深长道,“要不了多久,说不定,你们就是卢公子的人了!”
卢小闲何尝听不出慕容真话中的意思,他呵呵一笑,对姐妹二人道:“你们俩听到了,夫人可是吩咐过的,以后得听我的,若再推三阻四,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姐妹二人赶忙道:“奴婢记下了,谨听公子吩咐!”
吟风和弄月开始收拾碗筷,慕容真对卢小闲轻声道:“万国俊来过了,你叔叔现在让你过去一趟!”
卢小闲点点头。
李千里一见卢小闲便激动道:“贤侄呀,你真的快赶的上活神仙了,不出你的所料,万国俊果然来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卢小闲谈谈道,“既然他提出要招募流人,恐怕这些流人离倒霉也不远了!”
慕容真在一旁插话道:“万国俊给你叔叔出了一道难题,这事很棘手,叫你来就是商议一下此事!”
“哦?什么难题?”
“他让你叔叔出面,通过李?来招募流人!”慕容真一脸严肃道。
“什么?”卢小闲听罢大吃一惊,急切的问道,“叔叔答应了?”
卢小闲的表情,让李千里觉得很奇怪,他回答道:“没有!这只说考虑考虑!”
“那就好!”卢小闲终于松了一口气:“不能答应,千万不能答应。不但不能答应,而且这事碰都不能碰一下!”
卢小闲心中很清楚,万国俊要对流人下手,肯定要找个由头,李?就是最好的活靶子。万国俊让李千里去和李?接触,当然没安好心,是想将来把李千里也牵扯进去。
李千里的父亲李恪与高宗李治是兄弟,李?的父亲李素节是李治的儿子,算起来李千里应该是李?的堂叔。
武则天本来就对李氏皇族抱有戒心,若是他们俩被人告以谋反,那肯定只有死路一条。
再说了,李千里曾经也被流放过岭南,李?是现在的流人,无论万国俊如何诬告流人,他们俩都躲不了干系。所以说,万国俊这是明显的在给李千里挖坑。
听了卢小闲的一番分析,李千里冷汗直流,彻底愣在了当场。
倒是慕容真很定,向卢小闲问道:“那这事该怎么办?”
卢小闲思忖了好一会,对李千里道:“这事没办法拒绝,但叔叔你万万不能出面。这样吧,还是让我跑一趟,见了李?看看情况再做决定!”
李千里一脸担忧道:“可是,万一,要是你……”
卢小闲微微一笑:“叔叔婶婶,请放心,我会想办法自保的,只是你们要多加小心,千万别在万国俊那里留下把柄!”
……
从李千里那里离开,卢小闲直接去找了杨思。
这些日子,卢小闲不在,杨思倒是和谢云轩、张猛混的挺熟。
“什么?你要去南巴?”三人听罢俱是一惊。
“没错!”卢小闲点点头,“我和李?有过一面之缘,这事我出面比较合适。张猛和我一起同去,至于云轩师兄,你自己看着办!”
谢云轩好整以暇道:“那还用问吗?你到哪,我肯定是要跟到哪的!”
谢云轩的回答早在卢小闲的意料当中,有谢云轩这么个跟屁虫,他已经习惯了,要是谢云轩不跟着,那才奇怪呢!
卢小闲又看向杨思:“杨兄,你是什么意见?”
杨思最近很郁闷。
万国俊逼反谈如意的经过,他如实向上面进行了报告。
神秘人物参与谈如意造反一事,他如实向上面进行了报告。
大唐府兵平叛受挫的情况,他也如实向上面进行了报告。
可是,所有的报告,上面都没有任何回音,既没有指示他返回洛阳,也没有明确让他继续留在潘州。他就像一个弃子一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听卢小闲这么一问,杨思不知该如何作答。
见杨思不语,卢小闲笑了笑:“杨兄若是为难就算了,我决不勉强!”
杨思思前想后,最后对卢小闲道:“没什么为难的,既然是为了平叛,那我也该尽一份力,我随你一起去!”
卢小闲拍拍杨思的肩,什么也没说。
从杨思那里离开,卢小闲打算去和冯曼告个别,便径自来到了潘州驿馆。
就在他跨上驿馆台阶的那一瞬间,他突然停了下来。
来了!
又来了!
肯定是她!
熟悉的香味!
卢小闲心中暗自奇怪,“唐欠”随同谈如意一起造反,不是去了麒麟山了吗?怎么会在这儿出现?
卢小闲没有进驿馆,而是转身离开。
转了一大圈后,他转回到驿馆,果然又闻到了那股香味。
现在,他可以断定,“唐欠”易了容,就混迹在驿馆附近。既然她离开麒麟山来到这儿,始终在驿馆附近盘桓,那目标不是冯君衡便是冯曼。
在当下这个节骨眼上,不管是冯君衡还是冯曼出了问题,都不会是好事。
进了驿馆见到冯曼,冯曼听说卢小闲要去南巴,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小心。
卢小闲心中想着“唐欠”之事,待了没多大一会,便告辞离开了。
经过驿馆大门时,他再次闻到了那股暗香。
卢小闲心中冷笑:既然你非要自投罗网,那就莫怪我不客气了。
……
第七十五章 春光旎旖
夜半时分,潘州驿馆内,冯曼屋子里的灯还亮着。
卢小闲要去南巴县,那可是叛军出没的地方。卢小闲与谈如意之间的恩怨她很清楚,怎么能不担心卢小闲的安危。
思念是一种无可救药的病,一旦染上就无法自拔。纵然心痛的无力承受,也难以找到治愈的办法。
特别是深夜之时,冯曼的心灵最脆弱,思念最疯狂。此刻他才知道,其实一个人并不孤单,想念一个人的时候才是真正的孤单。
现在,她能做的只有祝福。有一种祝福叫无言,有一种牵念叫永远,无论天涯海角,你若安好,我便晴天。
就在冯曼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的时候,门外传来一声轻响,她刚坐起身,便看到一个黑影闪到自己面前。还没来得及惊呼,便被对方点了穴道。
冯曼骇然发现,一个男子正立在自己面前,打量着自己。
他是怎么进来的?
他要做什么?
冯曼心中紧张之极,但却发不出声来呼救,身体也无法动弹半分。
站在冯曼面前的男子,正是易了容的唐倩。
朝廷大军大兵压境,谈如意的叛军虽然没有吃亏,但从长远来说,形势对他们并不利。
谈如意坚持要将冯曼劫持到麒麟山,以要挟冯君衡起兵造反。王先生也知道冯君衡现在的处境,同意谈如意的建议,派出欧阳健和唐倩下山,潜往潘州劫持冯曼。
上一次在静宁寺,因为唐倩擅自下达了撤退的命令,致使劫持冯曼一事功亏一篑。回去之后,唐倩被王先生狠狠的责罚了一顿。
这一次,王先生严厉的要求他们二人,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否则严惩不殆。
唐倩正打算将冯曼扛在肩头,迅速离开。但看到她楚楚可怜的模样,脑海中不由闪出卢小闲那张嬉皮笑脸的面容,她瞬间改变了主意。
“嘿嘿!”唐倩脸上露出一副邪兮兮的笑容,“小娘子长的挺水灵,让大爷好好瞅瞅!”
冯曼脸上惊恐不已,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什么也做不了。
唐倩强忍着笑意,伸出手来在冯曼的脸上摸了一把:“不让大爷我享受享受,岂不是白来了这一趟?”
说罢,唐倩便开始扒冯曼的衣服。
冯曼晚上睡觉穿的不多,转眼便只剩下亵衣了。
再轻轻一拽,抹胸也落入了唐倩手中。
唐倩心中忍不住叹息道:“真是天生尤物,难怪卢小闲会对她如此痴迷!”
如此处境之下,冯曼不由想到了卢小闲,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或许是冯曼可怜兮兮模样让唐倩有些不忍,她只是静静打量着冯曼,没有再去解冯曼的肚兜,否则冯曼真的就一丝不挂了。
即便如此,冯曼的脸也变得通红,像火烧一般,羞愧欲死!
眼看着将冯曼折腾的差不多了,唐倩准备给她穿她衣服,然后带她离开,却突然觉得浑身软绵绵的,一点也使不上力气了。
这是怎么回事?
正在奇怪间,唐倩已瘫软在了。
一个人影悠哉游哉从暗处走了出来,冯曼一见来人眼泪流的更凶了。
卢小闲走到冯曼身边,柔声道:“曼儿,不怕,有我在呢!”
在卢小闲面前光着上身,这让冯曼又羞又急,心中暗自埋怨:早干嘛去了,为什么不早点出现,让自己丢这么大的丑。
冯曼当然不会知道,卢小闲是故意的。
本来,唐倩刚出现时,卢小闲便能出手相救。但看到唐倩奇怪的举动,他故意没有出手。
和冯曼相处这么久,他只是和冯曼亲了一次嘴,然后剩下的只有拉拉手,再没有深入的举动。如今,有大饱眼福的机会,他怎么可能不抓住呢?
卢小闲一脸柔情的瞅着冯曼,让她心中大急:死鬼看什么呢,是不是非要羞死人才善罢干休?
冯曼又羞又气的模样,让卢小闲心中暗乐,他拿起冯曼的抹胸,故意问道:“曼儿,你这样会着凉的,要不我帮你穿上衣服,如何?”
听了卢小闲这话,冯曼差点崩溃了。看看也就罢了,若让他帮自己穿衣服,岂不是连摸也都摸了?冯曼性子向来稳重,哪会让卢小闲轻易乱摸,虽然嘴里说不出话来,但却不停的眨眼。
卢小闲见状,知道她不愿意,也不强求,若真惹恼了她,今后可就不好相处了。
于是,卢小闲笑着点点头:“哦!你是不愿我碰你吧!你放心,我是正人君子,绝不会趁人之危的。”
说罢,卢小闲将抹胸又放在了床上。
冯曼心中那个气呀:你是笨还是傻,我不让你给我穿抹胸,你不会拿件衣服,或把被子给披上吗?就让我这么坐在这里?
卢小闲当然不是笨,也不是傻,他就是喜欢这种春光旎旖的景色。
“曼儿,这厮竟敢欺负你,我替你出气!”卢小闲说罢气势汹汹的走到唐倩身边。
唐倩仰卧在地上,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只能眼睁睁瞅着卢小闲。她心中那个悔呀,一进来就将冯曼劫走多好,干嘛要节外生枝,现在落入了卢小闲的手里,却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你现在是不是浑身无力?这就对了!”卢小闲蹲下身来,笑眯眯对唐倩道,“这是我自己配的黯然**烟,由蔓陀罗、川乌、草乌、茉莉根、莨菪、羊踯躅、醉仙桃、麻叶提炼七七四十九日而成的,不须冷藏,也没有防腐剂,除了毒性猛烈之外,无色无味,实在是居家旅行必备良药!”
卢小闲一高兴,便开始胡说八道起来。
说罢,卢小闲将唐倩抱起,恶狠狠道:“你竟然欺负曼儿,竟敢脱她的衣服,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唐倩同样口不能言,听了卢小闲的话,心中大惊,想要挣扎,却连小指头也动不了,只能怒目瞪着卢小闲。
卢小闲哼了一声:“瞪什么瞪,你个大男人,脱你的衣服也没什么,算起来还是曼儿吃亏,我只是替曼儿出口气而已!”
说话间,卢小闲已经将唐倩放在了桌子上。
“让你再脱曼儿的衣服!”
卢小闲猛地一扯唐倩腰间的丝带,丝带瞬间被扯断,落到了地。
唐倩脸上闪现出一抹粉红的羞涩。
“让你再欺负曼儿!”
卢小闲随即又把唐倩外衣扯了下来,往旁边一扔。
“我要不替曼儿出气就枉为人了!”
卢小闲说一句,扒掉一件唐倩的衣服。
卢小闲背对着冯曼,将桌子上的唐倩挡了个严严实实。虽然冯曼觉得卢小闲这么做没有什么意义,不过他是在替自己出气,这让她心里觉得暖洋洋的。
再往后,卢小闲没有了声音。他正在努力解开唐倩胸前那一层层的白布,哪顾得上再说话。?0?2
不一会唐倩胸前的白布便被揉作一团扔在了一旁,白希如玉饱满圆润毫无意外地映入了卢小闲眼底,卢小闲呼吸顿时一紧。
唐倩羞涩无比,浑身不自在,本能想要双手环胸,却根本动不了,只能可怜兮兮瞪着卢小闲。
此刻,唐倩有些能理解冯曼的心情了,刚才她对冯曼也做了同样的事情。
卢小闲伸手便在唐倩的胸前摸了一把,唐倩没有想到卢小闲会有如此举动,惊呼一声,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大羞之下,唐倩只能闭上眼睛。
唐倩的闭眼的动作,对卢小闲来说更像是挑逗,身体的某个部位快速地发生着变化。
唐倩虽然闭着眼,但却能感到卢小闲某处的威胁,见卢小闲迟迟没有动作,又偷偷地抬眼看向卢小闲。
面对女人的诱惑,有时很像醉酒的感觉,头脑明明是清醒的,但行为就是不受控制。卢小闲闭着眼睛,努力地调整着呼吸,唐倩随即抿嘴一笑,有着丝丝紧张的心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卢小闲并不是不想做该做的事情,只是冯曼就在他的身后,他不能不顾忌冯曼的感受。只好闭上眼睛,做着深呼吸压住排山倒海的**。
好不容易睁开眼,卢小闲看向身下的人儿,脸已羞的通红。
“该死”卢小闲低咒了一声,冰凉的大手慢慢地穿梭于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良久,卢小闲这才收手,假装惊呼道:“曼儿,她,她是个女人!”
说罢,还夸张的从桌前跳开。
唐倩又羞又气:刚才解胸布的时候不知道她是女人?摸遍全身的时候不知道她是女的?现在却大呼小叫说自己是女的,这不是装模作样是什么?
冯曼心中却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哦!原来她是女人,被她看了身子便不算什么样了。至于卢小闲,自己迟早都是他的人,看也就看了吧!
她压根没意识到,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刚才就展现在心上人面前。她也压根没想到,卢小闲已经在唐倩身上占尽了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