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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吉日     大唐坑王txt下载     大唐坑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一十九章 找上门来

    就如同卢小闲了解姚崇一样,姚崇当然也很了解卢小闲,自己这点心思他若看不透,当年恩师辞世时怎么可能留下遗言,让自己一切听他的了。
    姚崇面上波澜不惊,继续问道:“那你再说说我的不甘,是什么?”
    “因为宰相,姚阁老曾经两度出任宰相。”
    “这和我不甘有什么关系?”
    卢小闲意味深长道:“因为您的变通,因为您的不甘,所以,您在等待机会!”
    “等待机会?我等待什么机会?”姚崇眉头轻挑。
    “等待三度为相的机会,若不是因为这个,您怎么可能在八品司仓的位置上还稳如泰山?”
    “一派胡言?”姚崇不屑道。
    卢小闲不气也不恼:“是不是一派胡言,姚阁老心中自知!”
    沉默了好一会,姚崇又问道:“你说的这些,和帮临淄郡王有什么关系?”
    卢小闲缓缓道:“帮临淄郡王,才会让您有三度为相的机会!”
    “这怎么可能?”姚崇脱口而出。
    “姚阁老深谙朝廷之道,您想想大唐几朝的天子继任,再想想现在纷繁的朝局,您就明白有没有可能了!”
    卢小闲很自信,他当初能说服魏闲云,相信此刻也能说服姚崇。
    姚崇思虑了好一会,脸上变了颜色。
    卢小闲笑了,他看向姚崇:“怎么样?姚阁老想明白了吗?”
    “我想明白了!”姚崇也笑了,“不过我有个条件?”
    卢小闲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他心中不由暗骂,李隆基与姚崇怎么都一个德性,动不动就提条件。
    心中虽然不悦,卢小闲只能耐下性子道:“什么条件,姚阁老不妨说来听听!”
    “听闳儿说,你让他戒赌了!若卢公子能让闳儿不再出没风月场,那我就答应你!”
    卢小闲脸上肌肉抽搐了两下,还是咬着牙对姚崇道:“咱们一言为定!”
    ……
    从姚崇那里回来,卢小闲把自己关在屋里,绞尽脑汁地想法子。
    他知道,自己若想不出法子,姚崇那里肯定没戏了。姚崇那里没戏了,李隆基那里也要泡汤,这可关系到下一步的计划。
    整整三天时间,卢小闲终于想出了法子。
    他立刻将宋迪喊了来,将自己的法子告诉了宋迪。
    宋迪怔怔瞅着卢小闲不说话。
    “怎么了?这法子难道不管用吗?”卢小闲莫名其妙。
    宋迪摇头道:“这法子肯定管用,小闲,我只想知道,你是如何想出这么损的法子?”
    卢小闲递给宋迪一张银票,摆摆手:“别那么多废话,赶紧去办!”
    ……
    五月初五端午节,龙氏镖局潞州分局开张。
    镖局的开张,没有广发请柬,也没有宴请宾客,只是放了几串鞭炮,挂了匾便算是完事。
    一直慢腾腾装修的酒楼,在岑少白的全力监督之下,也加快了速度,已基本上装修完毕。
    岑少白不折不扣执行了卢小闲的交待,用的是最好的材料。
    一分价钱一分货,装修后
    的酒楼金碧辉煌,比之前的望月楼,不知豪华了多少倍。
    就连异常火爆的后来居,在它面前也变得黯然失色了。
    龙氏镖局潞州分局开张的这一天,酒楼外贴了张启示:本酒楼将更名为永和楼,定于六月初六开业广迎宾客,凡这一天光临酒楼的客人,只收半价。
    镖局开张没掀起什么波澜,永和楼的开业启示,却让潞州城的商家乍舌不已。
    谁都知道,后来居是白宗远在潞州的招牌,现在居然有人明打明地向白宗远挑战,怎能不让人不遐想连篇。
    许多人都在拭目以待,想知道此事最终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
    雨,细细密密地斜着,雾一般飘落,虽说是小雨,却也会湿人发衣。
    远处的天边有着灰红色的夕阳,将一小片云层染红,像初开的荷花尖那一点绯红,极可爱。
    龙氏镖局潞州分局,几人负手站在雨中,这样的雨是令人享受的。
    良久,卢小闲终于扭过头来,对江雨樵歉意道:“岳父大人,让您做这副总镖头,万万莫觉得委屈!”
    说起来,缘分这东西真的很奇妙。
    卢小闲与江雨樵最初相识是在白马寺,那时只是有了一个初步印象。在营州再次见面,他们有了些许共同语言,谁能想到最终他竟然成了自己未来的岳父。
    开始的时候,江雨樵对卢小闲很排斥,他觉得卢小闲根本就配不上自己的宝贝女儿。但接触的多了,江雨樵便慢慢接纳了卢小闲。现在,江雨樵对卢小闲不仅在心里宽容,而且在行动上也给予了最大的支持。
    在江雨樵看来,卢小闲不仅是自己的女婿,而且还是儿子。不,不只是这些,似乎还有一份朋友的意味在里面,这种感觉让江雨樵很享受。
    听了卢小闲的话,江雨樵哈哈笑道:“我可不在乎什么总镖头还是副总镖头。我只想看看,你用什么办法,将潞州的这些帮派一一除去。”
    魏闲云对江雨樵淡淡道:“江岛主尽管放心,小闲不会让你失望的,等着看好戏吧!”
    说到这里,魏闲云瞅了一眼江雨樵身边的吴辟邪,有意无意提醒道:“不过,江岛主还是要多替小闲考虑考虑,若是有个什么节外生枝的事情便不好了。”
    江雨樵当然听出了魏闲云话中所指,眉头微微一皱:我符龙岛的人,何时需要你来指手画脚了?
    说实话,江雨樵一直不喜欢魏闲云,这人太阴。卢小闲虽然也有不少鬼点子,但他的心性是好的。不过,看在魏闲云全力帮卢小闲的份上,江雨樵并不和他计较。
    江雨樵朝着魏闲云点点头道:“魏先生,您放心,我不会让节外生枝的事情发生的!”
    正说话间,前院突然传来了巨大的响声。
    “怎么回事?”朱镖头赶忙朝前院奔去。
    紧接着,郭涛与吴辟邪也向前院而去。
    “郭长老!你先等等!”
    卢小闲急促的喊声,让郭涛戛然止步。
    郭涛回过头来,朝着卢小闲抱拳道:“不知姑爷有何吩咐!”
    “烦请郭长老将符龙岛众人安抚好,无论前院出了何事,都不要露面
    !”卢小闲沉声吩咐道。
    “属下明白!”郭涛应了一声便朝后跑去。
    “岳父大人!估计是有人来踢馆了!走,我们看看去!”说罢,卢小闲率先往前院而去。
    魏闲云想也没想,便跟了上去。
    “踢馆?”江雨樵听了忍不住想笑。
    以前都是他江雨樵上门去找别人的晦气,现在竟然反过来了,来踢他的馆了。不管怎么说,江雨樵名义上是镖局的副总镖头,他才刚刚上任,便有人来添堵,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卢小闲、魏闲云与江雨樵来到前院,镖局的大门已经没有了,地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散落着木屑。
    朱镖头和吴辟邪正与一帮人对峙。
    准确的说,这帮人总共是十二个。
    两个黑衣人立在最前面,一个身形矮胖,一个枯瘦如竹,各自打着一个灯笼。灯笼上写着朱红的大字“严”,格外引人注目。
    这二人的身后是一座八抬大轿,由八个身穿天蓝色长衫的汉子抬在肩上,并没有落轿。
    轿两边各站着一人,穿着锦服,扶着轿杆静立在原地。
    见卢小闲来了,朱镖头与吴辟邪迅速退到了他的身后。
    虽然轿中之人颇为神秘,但魏闲云还是从灯笼上的“严”字上判断出,来人应该是长乐门门主严宏图。
    魏闲云扭头朝卢小闲说了句什么,卢小闲听了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江雨樵本想问问对方的来头,见卢小闲饶有兴趣地盯着轿子,没有什么动静,便也闭嘴不言了。
    “咦!”轿内传来了严宏图的声音。
    上次梁奋与宋迪打架,严重宏图出面劝解,卢小闲当时在场。显然,轿中的严宏图认出了卢小闲。
    卢小闲不说话,对方也不说话,双方就这么默默相持着。
    天色渐晚,卢小闲向朱镖头轻轻耳语两句,朱镖头点点头,转身而去。不一会,朱镖头带着两名镖师,他们举着两个灯笼,站在了卢小闲身旁。卢小闲依然站在原地,脸上带着笑意,就是不说话。
    终于,轿中人忍不住先发话了:“去,将他们料理了!”
    这话显然不是说给卢小闲听的。
    提灯笼的两个黑衣人向前移动了,虽然速度不快,但脚步始终保持着同一节奏。
    江雨樵朝吴辟邪做了个手势,吴辟邪毫不犹豫迎了上去。
    在距离黑衣人两丈的距离,吴辟邪停住了。
    两个黑衣人迅速摆了一个小小的交叉,这个移形换位正是要发动攻击的讯号,他们的身影如同刚从地狱出来的索命无常。
    这二人一向联手对敌,自出道以来身经百战,罕有其匹。
    那八个轿夫望着吴辟邪,就如同望着一个躺在砧板上待屠的羔羊。
    两个黑衣人状态已调整到巅峰,弥漫的杀气就连卢小闲与魏闲云也能感觉的到。
    吴辟邪先动了,他一步一步向前走,走的极为随意,身形有如微风拂柳,稳定而又从容,就像一个贵胄公子小酌后,慵懒散漫地徘徊在自家后花园中,似乎全然意识不到眼前的杀机。

第七百二十章 高手对决

    吴辟邪离两个黑衣人越来越近,那八个轿夫都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盯着两个黑衣人,等待他们严霆般的联手一击!
    江雨樵脸上泛起了笑意,双方早已分出了高下。
    吴辟邪对杀气浑若不觉,相反走得更加悠闲恬淡,好整以暇地向二人抱了抱拳,就像是在街头邂逅了故交好友。
    他漫不经心地从二人中间走了过去,脸上笑容可掬,目光投向轿子。
    只听"哧"的一声,两个黑衣人的灯笼同时熄灭,他们居然没有出手。
    八个轿夫的脸色变了,十六只眼睛居然没有看出两个黑衣人如何着了对方的道。
    这八人虽然是轿夫,但在江湖上堪称一流高手,多年的并肩作战,使得这八个人已心意相通,行动趋退如同一人。
    没有人指挥,大轿却稳稳落了地,几乎让人感觉不到轿子的移动。
    这八个人,无疑都是很可怕的。
    拥有八个这样的轿夫,严宏图应该更加可怕。
    八个人动了,八个迅捷无伦的身影猱身齐上,分别从八个方位向吴辟邪扑击,一时间兔翻鹰扬,落叶纷飞,衣袂破空之声大作。
    吴辟邪在在拳山掌影中左闪右避,竟不还手。
    领头那个的一掌“摧枯拉朽”击向他的左腕,他居然一侧身,用后背接了那严霆万钧的一击。
    只听得“啪啪”声响,无数拳掌击在吴辟邪身上。
    吴辟邪的身形像是恣肆汪洋中的一条小船,颠簸摇荡,但仍不改前进的方向。
    他的目标,只有那项轿子。八个轿夫也意识到了这点,他们知道遇上平生从未遇过的绝顶高手,各自将功夫发挥到极致,配合得天衣无缝,拳风掌影中夹杂着叱咤呼喝。
    毕竟,门主若出半点差错,每个人都逃不了天大的干系。
    八个人都拼命了,吴辟邪漫不经心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错愕,但也只是惊鸿一现,很快就恢复了。
    他闪避的步伐看似极为拙劣,但很有效,八个轿夫的攻击看上去没有落空,但却一下也没有完全击实。
    “你们退下!”轿中传来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让吴辟邪的身影一滞。
    八个轿夫迅速退到了轿前各自原来的位置,就像他们刚才不曾离开过一样。
    “如此年轻,能在我长乐门八大金刚的围攻中全身而退,不简单!”看的出来,轿中人对吴辟邪武功之高很是意外。
    吴辟邪并没在答话,只是静静站在原地。
    “不知你们谁能做主,速速与我答话!”轿中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卢小闲上前一步,很有礼貌地朝着轿子抱了抱拳:“在下卢小闲,是这家镖局的东主,不知严门主有何见教?”
    “既然知道我是严宏图,就应该知道长乐门的规矩!”轿帘后传来了严宏图的声音。
    “门主见谅,我来潞州时间尚短,还真不知道长乐门的规矩!”卢小闲不卑不亢道。
    严宏图霸气十足道:“没有长乐门的允许,潞州城不能设立武馆镖局,更不允许其他帮派的存在!
    ”
    卢小闲心中清楚,严宏图并没有狂言,潞州城内的确没有一家武馆和镖局,他成立的镖局算是头一个。
    卢小闲微微一笑道:“据我所知,潞州城似乎还有正义堂与燕雀帮存在,不知门主作何解释?”
    严宏图没有答话,过了好半晌,才又听到了他的声音:“燕雀帮是我允许它存在的,只要我愿意,随时都可以让他们彻底消失。至于正义堂嘛,要不了多久便会烟消云散!”
    卢小闲做了个俏皮的表情:“那就等门主清理了正义堂与燕雀帮之后,再来同我讲你们的规矩吧!”
    “这么说,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严宏图冷哼道。
    “没有敬酒何来罚酒一说?严门主,有什么手段只管使来便是了!”卢小闲没有任何退缩。
    “老五,你去!”严宏图声音中带着怒气。
    站在轿子左边,身着锦服手扶轿杆的汉子应声而动。
    他上前几步,来到吴辟邪面前,双掌平舒向上,自腹部渐渐移至胸口,掌心逐渐变得殷红,周身的衣衫都被内力鼓荡起来,看来是要领教一下吴辟邪的掌力。
    卢小闲都能感觉到,像是面对着一个熊熊燃烧、热力四射的洪炉,可以想象这一掌之威,定然是沛不可当。
    吴辟邪依然站在原地,面色变得凝重起来,他低喝一声:“大伙儿退后!”
    江雨樵与卢小闲、魏闲云、朱镖头还有那两个镖师都退出了三丈之外。
    锦服汉子突然一声长啸,身形拔起,像一只鹰隼凌空下击。
    如平地起了飓风,满地的落叶纷飞,众人耳中都是呼啸的声音。
    吴辟邪也是一声长啸,右掌迅捷无伦地挥出,迎上了黑衣人排山倒海的一击。只听"啪"的一声震天价的大响,黑衣人的身子倒飞而回,在空中喷出一口鲜血。
    身形落到三丈开外的地方,一趔趄这才站稳。
    吴辟邪脸如金纸,身体簌簌发抖,双脚所在的地方,下陷形成一个土坑。
    锦服汉子深深吐了口气,忍不住赞道:“好厉害的掌力!”
    “哈哈哈!”轿中严宏图的声音不失时机响起,“年轻人,你能接下我长乐门左护法一掌,也算是个人物了!可是,你还能再接我右护法一掌么?”
    显然,严宏图所说的右护法是站在另一边的锦服汉子,既然能做右护法,想必武功也不会低于左护法。
    再看看吴辟邪,已经没有了再战的能力。
    江雨樵焦急地看向卢小闲,卢小闲知道现在不是示弱的时候,朝江雨樵点了点头。
    江雨樵走上前去,拍了拍吴辟邪的肩头轻声道:“你到后面歇着去!”
    吴辟邪也不逞强,转身蹒跚着退了回去。
    “你受伤了,我懒得占你的便宜!”江雨樵看了一眼场中的锦衣汉子,又对那名右护法傲然道,“你们俩一起来吧!”
    江雨樵如渊渟岳峙,卓立当场,单是这份气势,便让场中之人为之所压。
    右护法还在犹豫,却听严宏图沉声道:“老六,你去试试,若不
    可为速速退回,切记!”
    八大金刚脸上露出了惊异的神色,他们实在想不明白,门主向来眼高于顶,怎会说出如此煞威风的话。
    江雨樵头微微一仰,双眼望天,一语不发,似是倨傲之极。
    左右护法同时下场,江雨樵身上特有的高手气机森森迫来,让他们心神一紧,知道已经遭遇生平最强劲的对手。
    场外众人眼皮子眨都舍不得眨,这一战尚未开场,阵势便已非同小可。
    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说的右护法率先出击,单掌一挥,裹着团隐隐黑气,朝江雨樵的胸腹间直击过去,另一边的左护法毫不客气,双掌一错,朝内圈欺近过来。
    左右护法听了严宏图嘱咐,知道能让门主如此谨慎之人,定是罕见的劲敌,因此一出手就用上了十成功力。
    掌力未及敌身,掌风已将江雨樵的衣衫带得猎猎作响。
    像是承受不住这股强烈的冲击,江雨樵身形摇摆,本来不动如山的身子化作了风中弱柳,连退了几步。
    一瞬间左右护法已连环进击了一十三招,虽然没有击中,但占尽了先机。
    然而,就在二人招式用老的间隙,江雨樵突然猱身而上,闪电般出手点中了二人的穴道,便又退回了原处,就像根本没有离开一般。
    江雨樵人只出了一招。
    三人停了下来,静立不动。
    江雨樵哈哈一笑,缓缓上前为二人解了穴道。
    左右护法面色铁青,什么都没说,朝江雨樵一拱手,转身向轿子走去,二人走的很慢,脚步滞重,竟是重伤力竭的症候。
    八大金刚大惊,连忙上前要扶。
    左右护法一一推开,径走到轿前,才要告罪,却听严宏图森然道:“想不到小小镖局内竟然藏龙卧虎,严某来会会你!”
    言罢,众人见眼前人影一闪,轿内的严宏图已疾逾奔马,纵到了江雨樵面前。
    江雨樵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心中也不禁暗吃一惊,想不到严宏图的武功比自己预料的还高出许多。
    严宏图两只眸子精光电射,望着江雨樵,伸出右手做出一个谦让的手势,说了一个字:"请!"
    江雨樵右手一撩长衫的下摆,同时伸出左手,就像是一个谦彬有礼的主人迎出门来,微笑着去拉多年未见的老朋友的手。
    严宏图蓦然一声长啸,直如虎啸猿啼,声震云霄,右掌突然旋了个小弧,击向江雨樵的前胸。
    这一击,直如崩山裂石,掌风中竟蕴含着郁郁的风严,仿佛地狱中的勾魂之手。
    吴辟邪在一旁看了骇然失色,惊呼失声,他不敢相信天下竟有如此雄浑无匹的掌力。
    这一掌,是致命一击。
    江雨樵的青衫,被这一掌的劲风带得向后飞扬。
    这一击,不仅笼罩了江雨樵的胸口要穴,而且波及他身后三丈的范围。
    这个距离,已超出人力逃避的极限。
    这一击的力量,也超越了血肉之躯的承受。
    天下已无任何高手能全身而退。

第七百二十一章 珍珠

    江雨樵左足向后点出,单掌将严宏图的力量引向了侧面,只听“啪”的一声巨响,一根水桶粗细的槐树化作漫天木屑。
    漫天木屑中,仿佛闪过一道匹练般的电光。
    江雨樵顺势向前,像是见到多年未晤的老朋友一般,竟然抱住了严宏图。
    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学中,从未见过这样的招式。
    严宏图的右掌刚画了一个小小的弧线,威势方出,江雨樵已将胸膛迎了上来,把严宏图的右掌紧紧夹在自己和他的胸膛之间。
    饶是如此,江雨樵还是硬碰硬地承受了严宏图的三分掌力,一口气几乎透不过来。
    严宏图一声长笑,身形陡然拔起数丈,如一只灰鹤般退回了原处。
    风中传来冷冷的一声:“我当是谁,原来是符龙岛主驾到!”
    江雨樵背负双手没有说话,青衫在晚风中轻轻飞扬。
    “不知岛主因何来到潞州!”严宏图说话客气了许多,似是对江雨樵极为忌惮。
    江雨樵呵呵一笑,指了指卢小闲道:“很简单,他是我女婿!”
    严宏图看了卢小闲一眼,微微点点头,转身上了轿。
    看着八大金刚抬着轿子缓缓离去,卢小闲久久没有言语,仿佛沉浸在冥思之中,
    暮色更重了,天地之间充满了肃杀之气。
    ……
    潞州城的凤凰阁来了一名头牌,名唤珍珠。
    听说珍珠色艺俱佳,有倾国之色,姚闳顿时来了兴趣,忙邀宋迪几人前去捧场。
    姚闳是凤凰阁的常客,龟奴一见他们几人到来,忙引进大厅落座,上茶供点,十分殷勤。
    大厅中慕名而来之人很多,不多时,几乎座无虚席。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老鸨从楼上转了出来,道了一圈万福,说:“多谢诸位大爷赏光,今天是小女珍珠首次登台,老身不敢让诸位久等,这就让珍珠出来答谢诸位。”
    说完,转身命人去请珍珠。
    众人目光急忙向珍珠看去,果然是个绝色女子。
    珍珠皓腕轻抬,玉手拂动琴弦。
    曲罢,站起身来,翩然离去。
    老鸨满脸堆笑道:“各位客官,珍珠今日初来,打算以音会友。在座都是多才之士,厅前有一古琴,今日谁的琴声能将珍珠请出,珍珠定不负君意。”
    在座通音律者也不在少数。当下,已有几人离座,相继来到琴前。
    但几曲终了,竟无一人能请珍珠出来。
    姚闳被珍珠的风华所吸引,再也按捺不住,起身来到琴边。
    姚闳在琴前坐定,抚了抚琴弦,调了下音,弹奏起来。
    姚闳的琴声高昂嘹亮,与前几人所奏之婉约琴声大不相同。
    琴声停止,竟也赢得满座喝彩。
    不一会,刚才珍珠身边的一名翠衣丫鬟下楼问道:“刚才是哪位公子奏琴,小姐有请。”
    姚闳站起身来,在满座羡慕的唏嘘声中,随丫鬟而去。
    上得楼来,姚闳唤住丫鬟:“麻烦姑娘转告珍珠小姐,此地人多纷乱,有搅雅性。小生车马在后门相侯,请小姐移驾小生湖边画舫,饮酒赏月,共度良宵。
    ”
    丫鬟答应离去,姚闳下楼唤过车马,来到后门相侯。
    半柱香的工夫,果然见刚才的丫鬟领着珍珠前来。
    珍珠上车后,吩咐丫鬟回去,与姚闳驾车来至湖畔。
    下车上得画舫,两人柔情蜜意,自是十分快活。
    姚闳忘情之际,将自己打算送给娘子的玉镯,戴在珍珠腕上。
    一觉醒来,枕边不见了珍珠,姚闳心思全在珍珠身上,忙备车赶到凤凰阁。
    一进凤凰阁,老鸨迎了出来,姚闳忙问珍珠在何处。
    老鸨说珍珠早上回来,说和卢公子一夜之情,实难相忘,无心再在青楼之中,已回故里了。
    姚闳闻言,十分感动,问老鸨知不知道珍珠去往何处。
    老鸨说好像是城东十里的高家村,她父亲叫高忠。
    姚闳忙离开万芳阁,驾车来到高家村。
    打听村民,果然有位叫高忠的老者。
    姚闳大喜,来到高忠家里,见到高忠,问珍珠在哪里,请求一见。
    万万没想到高忠说自己根本一辈子没有娶亲,更没有叫珍珠的女儿。
    见高忠说的诚恳,而家中的确也见不到珍珠,姚闳十分失望。
    告别老者,刚想上车回家。
    这时,从院外走来一头满身污泥的母猪,一见姚闳,摇头摆尾的跑过来,亲昵的用嘴猛拱姚闳。
    姚闳吓得连忙躲闪,但母猪紧追不放。
    姚闳猛的发现母猪的前蹄之上,竟套着他送给珍珠的玉镯!
    姚闳大惊,这时高忠已经过来赶跑母猪。
    姚闳拉住高忠,问母猪前蹄上怎么套着玉镯。
    高忠一脸不解,说这母猪前几天走丢了,才回来,玉镯怎么来得他也不知道。
    姚闳问母猪是哪天丢的,一算正是珍珠在万芳阁挂牌的前一天。
    “珍珠,珍珠!”
    念叨了两声之后,姚闳似乎明白了:珍珠不就是真猪的谐音吗?
    姚闳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搅,吐了出来,他万没想到昨晚风情万种的珍珠竟是一头母猪。
    从这以后,姚闳每次想去青楼取乐,眼前总浮现那头母猪的样子,马上对这些陌生的青楼女子兴趣全无。
    ……
    六月初一,离永和楼正式开业还有五天。
    一大早,卢小闲便来到永和楼。
    “义父,这永和楼比起长安的如何?”卢小闲笑眯眯地问道。
    陈松东摸摸西看看,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不错,真的不错,比长安的强百倍都不止。”
    “义父,酒楼明日便要开张,您又可以做酒楼掌柜了!”
    “好,好!”
    陈松心中明白,卢小闲买了新酒楼,并命名为永和楼,就是为了让自己开心。
    陈松长叹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情一黯,旋即面上又挂了笑。
    陈松的表情变化落在了卢小闲眼中,他拉着陈松的手道:“义父,我知道您心里想的是什么,您放心,要不了多久,我们还会回到长安去。我保证把永和楼给您买回来,不但要买回来,还要按照现在这酒楼的模样扩建装修,让
    永和楼成为长安城最气派的酒楼!您相信我吗?”
    “信,信,我相信!”陈松老泪纵横。
    江雨樵与陈松说话向来随意,他指着卢小闲对陈松道:“我说陈掌柜,你该知福了,别老惦记长安的永和楼了,有小闲在,比一百座永和楼都强!”
    “是是是,亲家公,您说的一点没错!”陈松点头道。
    江雨樵还待说什么,却突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扭头看去,只见一身乞丐打扮的燕谷,气喘吁吁跑上楼来。
    见到江雨樵,燕谷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赶忙上前见礼:“徒儿见过师傅!”
    江雨樵已经从卢小闲那儿得知了燕谷的近况,对燕谷这身打扮并不感到意外。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燕谷,故意脸色一沉道:“我走的这些日子,你小子练武有没有偷懒?”
    燕谷拍着胸脯道:“绝对没有,师傅放心,您若不信,可以考校于我!”
    “谷儿,你怎么来了?”卢小闲走到燕谷身边问道。
    “小闲哥!我是给你传消息来的!”燕谷赶忙道。
    “传消息?什么消息?”卢小闲莫名其妙。
    “白宗远马上要到酒楼来!”燕谷急切道。
    “什么?白宗远要来?”一旁的岑少白吃了一惊,他赶忙问道,“燕谷,你这消息确切吗?”
    燕谷言之凿凿:“千真万确,白府门前的马车已经备好,是白府的管家白二亲自给车夫交待的,说白宗远马上要到永和楼来!我得知这个消息,以最快的速度跑来告诉小闲哥,估计要不了多久,白宗远便到了!”
    岑少白下意识把目光投向了卢小闲,卢小闲却波澜不惊,微微一笑道:“果真来了,我还以为他真能沉得住气呢!”
    “小闲,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岑少白紧张道。
    “不用急,岑大哥,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该怎么办!”
    卢小闲对岑少白轻轻耳语了几句,岑少白听完,不由瞪大了眼睛,“小闲,这能行吗?”
    “你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听我的没错!”卢小闲拍了拍岑少白的肩头道,“赶紧去吧!”
    “好,我这就去办!”岑少白头也不回,转身匆匆而去。
    “义父,烦请您老人家给伙计吩咐一声,赶紧沏壶好茶来!”卢小闲对陈松道。
    “好咧!”陈松俨然一副酒楼掌柜的作派。
    一辆宽大豪华的马车,缓慢地在大街上前行。
    生活在潞州城里的,没有几个人不认识这辆马车,也没有人不知道这辆马车的主人。
    白宗远闭目坐在马车上,右手把玩着一串念珠,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
    白宗远年纪不大,不像个生意人,他的身上看上去没有任何市侩气息和铜臭味。
    相反,他倒像个江南柔弱女子,一双温柔得似乎要滴出水来的澄澈眸子,钳在一张完美俊逸的脸上,无时不流露出淡雅的气质。
    事实上,白宗远原本的确是读书人,只可惜连秀才的身份也没有。注定穷困潦倒一生的他,因为自己的亲姐姐成为梁德全的三夫人,而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

第七百二十二章 交锋

    此刻,白宗远心总也静不下来。
    虽然他下了决心,要去会会永和楼的主人,但如何与对方交锋,心里却一点底也没有。
    这种举棋不定的心理,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
    几年前,白宗远随梁德全与姐姐来到了潞州,本想着要考个秀才的功名。
    可是,梁德全给白宗远下达了一道死命令,必须设法在生意场上将姜家与柳家彻底打垮。
    一州刺史若被当地大家世族所掣肘,将会寸步难行。
    姜家与柳家是潞州世家大族,虽然他们没有官身,但人脉财力却不小觑。
    梁德全是否能在潞州立足,白宗远这步棋,将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当时,白宗远便像今日这般踌躇。
    姜家与柳家可是潞州的百年大族,面他只是一个从没接触过生意的读书人,凭一己之力如何能如何将他们搬倒?
    梁德全的命令,不是白宗远所能违逆的。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硬着头皮上阵。
    谁知道,看起来财大势大的姜柳两家,在白宗远面前竟如泥捏的一般。
    仅一年时光,他们便被白宗远踩在了脚,不仅让白宗远自己觉得意外,就连梁德全也对他大加赞赏。
    白宗远心中很清楚,并非自己有多大能耐,打垮姜柳两家,主要是梁德全在背后使力,自己只不过是个台前的傀儡。
    自此以后,白宗远明白了一个道理:只要梁德全在潞州主政一日,他便可以在潞州横着走。
    很快,白宗远在潞州建立起庞大的商业王国。
    这几年来的顺风顺水,让他忘记了什么叫犹豫,只要他白宗远想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成的。
    可今日,这种叫作犹豫的东西,却如蜘蛛结网一般,在他的心头越织越密。
    按理说,一个酒楼的开张,并不值得白宗远大惊小怪,酒楼生意在白宗远各项生意中,只能算是九牛一毛。
    可白宗远心中很清楚,对方明着是开酒楼,暗中却是在向他挑战,向他潞州商业霸主的地位挑战。
    如果处理不当,今天是酒楼,明天就会向别的领域延伸,这种势头会如雨后春笋一般,迅速成长起来,这是他所不愿看到的。
    “老爷!到了!”
    不知什么时候,马车已经停了下来,车帘掀开,露出了管家白二那张恭敬献媚的脸。
    白宗远收回思绪,朝着白二点点头,起身下了马车。
    他并没有立即进去,而是站在原地,静静打量着眼前这座酒楼。
    不久前,它还叫望月楼,在后来居的压制之下苟延残喘。
    可现在,它却摇身一变成了永和楼,从里到外都焕发着勃勃生机。
    酒楼的屋顶的屋面一改之前的笨拙,呈现出雅致的线条,门窗都装饰了精致的雕花,古色古香,屋顶的雕花更为精致美丽,四个飞檐挂上了铜铃,微风拂过,响起清脆悦耳的声音。
    真他妈的奢侈,白宗远深深吐了一口气,甚至有了一种想尽快见到酒楼主人的冲动。
    进了酒楼,白宗远四下打量,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两下。
    酒楼内部装饰的比外面更加富丽堂皇,在生意场上打滚多年的他,不得不承认,后来居肯定比不上永和楼,若自己是食客,也会首选永和楼,而不是去后来居。
    “欢迎白大善人光临永和楼!”一个声音突然在白宗远耳边响起。
    白宗远在潞州大名远扬,有人叫他白掌柜,有人叫他白老爷,但他本人却最喜欢别人称他为白大善人。
    为了这个称呼,他也没有少做一些沽名钓誉的善事,但真正愿意称呼他为善人的人却并不多。
    白宗远表情有些错愕,他茫然地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这个年轻人。
    年轻人的脸上挂着慵懒的笑容,向白宗远自我介绍道:“我叫卢小闲,是这家酒楼的东家!”
    白宗远没想到,永和楼的主人竟然是如此不起眼的年轻人,他板着脸朝卢小闲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卢小闲并不意白宗远的无礼,笑着指了指楼上,对白宗远道:“我已为白大善人沏了好茶,不知可否上楼一叙?”
    上楼?
    他有何企图?
    难道只是为了喝茶?
    上还是不楼?
    尽管只是一瞬间,白宗远的思绪已经百转千回。
    很快,白宗远便做出了决定。
    他依然板着脸,朝着卢小闲抱抱拳道:“既是如此,那白某谢过卢公子!”
    二人上了楼,在一张桌前坐定,早有伙计奉上好茶。
    卢小闲指了指旁边另外一张桌子,对白二道:“白管家请坐!”
    白二、陈松与江雨樵等人坐在了另一张桌上。
    “白大善人,说实话,您可是我心目中的传奇人物!”卢小闲头一句话,便出乎了白宗远的意料,“你能来永和楼,我不知有多高兴!”
    白宗远不知卢小闲说的是真是假,也摸不清此话的意图,他看了一眼卢小闲,竭力想从卢小闲的脸上看出些端倪,可除了由衷钦佩的表情之外,白宗远什么也看不出来。
    既然不知道对方的想法,那就最好不说话,白宗远打定主意,便朝卢小闲点点头,等待着卢小闲的下文。
    “白大善人本是一介读书之人,却能在生意场上做出这么大的成就,的确不简单!我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说什么白大善人之所以有今天,全是仗着梁刺史的势力!”说到这里,卢小闲忿忿不平道,“这些人简直是胡说八道!”
    卢小闲的话越发让白宗远一头雾水,他实在搞不明白,卢小闲究竟要表达什么意思。
    “别人不懂,但我心中却像明镜一般。”卢小闲叹了口气道,“他们只知梁刺史为白大善人提供了方便,却不知做生意不是想象那么简单,其中具体的操作涉及方方面面,这些全部是由白大善人自己完成的。白大善人花费了多少心血,付出了多少努力,在外如何奔波劳苦,也是外人无从得知的!”
    白宗远也跟着叹了口气。
    他不得不承认,卢小闲的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了。
    没错
    ,他的成功离不开梁德全的扶持,可若仅仅靠着扶持就能做到今天,那也是不可能的。
    不说别的,姜柳两个大家族在潞州屹立百年不倒,岂是那么好对付的?
    这其中,白宗远花了多少心思,有多少次饭食不香,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又能向谁诉说?
    或许是卢小闲的话让白宗远对他有了好感,亦或是白宗远想试探卢小闲的真实想法。
    总之,白宗远面容上不经意地出现了笑容,他对卢小闲道:“卢公子的心意白某领了,不知白某能为卢公子做些什么?”
    卢小闲赶忙摆手,满脸惶恐道:“白大善人,您已经为我做的太多了,若再让您为我付出,我便无地自容了!”
    “我并没有为公子做什么?您这话是何意?”白宗远被卢小闲说的云里雾里,他忍不住问道。
    “按理说,我也算半个生意人,您作为商界的前辈,为我做出了榜样,这不是难道不是在帮我吗?”卢小闲一副顶礼膜拜的模样对白宗远道,“我决定按照您的足迹,在潞州创出一片自己的天地,请白大善人放心!”
    白宗远听明白了,卢小闲是铁了心想要与自己在潞州较劲了,可这一番话从卢小闲嘴中冠冕堂皇说出,却让他无法立刻翻脸。
    白宗远绵里藏针道:“年轻人有这样的心思难能可贵,可俗话说同行是冤家,你要在潞州创出名堂,我们岂不是要成冤家了?”
    “啊?要与白大善人成为冤家?”卢小闲皱着眉头道,“我可不想与您成为冤家,这可如何是好?”
    白宗远眼珠一转,笑了笑道:“不如我们赌一把吧!”
    卢小闲好奇地问道:“如何赌?”
    白宗远逼视着卢小闲道:“给你一年时间,若你能在潞州立住脚,便算你赢了。若你立不住脚,那便从哪来回哪去,如何?”
    白宗远明明话中有话,但卢小闲却浑然不觉,他拍手道:“好啊好啊!有您这赌约的激励,我会更加努力的。”
    说到这里,卢小闲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有些犹豫道:“既是赌约,那便应该白纸黑字写下来,还得找个合适的见证人!”
    “这还不简单,想写下来那便拿纸笔来!至于证人嘛!”白宗远指着白二与陈松等人道,“他们都可以做见证人。”
    卢小闲摇摇头道:“他们不合适!”
    说罢,卢小闲走到楼梯前,朝着楼下大声喊道:“岺大哥,你回来了吗?”
    “回来了,回来了!”楼下传来了岑少白的回应声。
    “赶紧上来吧!”卢小闲又喊道。
    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白宗远转头楼梯看去。先是岑少白,接着是柳举人,最后是姜皎。
    卢小闲指着柳举人与姜皎对白宗远道:“若说见证人,我想潞州城没有比他们二人更合适的了!白大善人,不知您意下如何?”
    白宗远终于意识到,自己一直在被卢小闲牵着鼻子走,已经钻进卢小闲的圈套了。
    不然,怎会自己这边一说赌约,那边他连证人都已经准备好了。

第七百二十三章 结盟

    “卢公子!真是好算计!” 白宗远脸色沉了下来。
    “白大善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算计什么了?”卢小闲一脸无辜道。
    白宗远不再理会卢小闲,又盯向姜皎与柳举人,阴恻恻道:“想不到二位还有这么好的兴致,居然这么急着赶着来为白某来做见证人,真不知白某将来该如何感谢二位?”
    白宗远口中说的是感谢,但谁听得出来,他的语气中全然是威胁的味道。
    姜皎似有些心虚,不敢与白宗远对视,只好将头低了下去。
    “姜家主,生意上我们可以输,但家族的名誉却不能丢呀!”柳举人在一旁为他打气道。
    柳举人的这句话,让姜皎脸上一红。
    柳举人不理会白宗远这一套,他冷冷笑道:“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既敢赌,我为何不敢作证?”
    “什么谢不谢的?大家都是自己人!不就是个赌约嘛,何必弄得这么不开心呢?”卢小闲打着圆场道,“若白大善人真不愿意赌,那就不赌了,免得伤了和气。要不,我这就送柳家主与姜家主回去。”
    白宗远被卢小闲算计了,心中气极。
    他心中再不爽,此时也绝不能再反悔,若真是如此,不仅会让让姜皎与柳举人看笑话了,传出去他也丢不起这个人。
    “不必了,写赌约吧,我赌定了!”白宗远冷冷道。
    卢小闲朝着白宗远嘿嘿一笑:“就让岑掌柜代写赌约,我和白大善人画押按手印便是!不知意下如何?”
    “悉听尊便!”
    不一会,岑少白便将赌约写好。
    卢小闲与白宗远还有姜皎、柳举人分别在上面画押摁了手印。
    卢小闲接过自己的那份赌约,递给岑少白道:“岑大哥,去,将这赌约贴到酒楼的门口,让来来往往的人都看看,我要以此来激励自己今后不能偷懒!”
    说罢,卢小闲煞有介事地朝着白宗远作了一揖:“在下在这里再次谢过白大善人!”
    白宗远也不答话,轻啍一声,转头而去。
    ……
    卢小闲再次见到了姚崇。
    他笑着道:“姚阁老,幸不辱使命,姚闳应该已经回头了!”
    这些日子以来,姚闳果真不再去青楼,日日准时回家,陪着自己的娘子,这让姚崇很是奇怪。
    “卢公子,能告诉我你是用什么法子让他回头的吗?”
    卢小闲也不隐瞒,把原委告诉了姚崇。
    原来,珍珠是卢小闲让宋迪从外地高价请来的歌妓。
    高忠和那母猪也是事先安排好的,先让高忠每次喂猪时都穿上和姚闳平时一样的白衣,时间久了母猪一见穿白衣的就以为是要给他喂食。
    然后让珍珠引诱姚闳,从姚闳那要来一件信物。
    再让珍珠离开凤凰阁,将姚闳引到高忠家。
    等姚闳离开时,把玉镯套在母猪蹄上,赶进院里。
    母猪已经一天没喂,一见姚闳,以为姚闳会给他喂食,自然对姚闳十分亲昵。
    不明就里的姚闳见自己的手镯套在
    母猪蹄上,前后一联想,便会以为母猪就是珍珠。
    有了这次教训,他便没有了去青楼取乐的兴趣。
    姚崇怔怔的看着卢小闲,他实在想不明白,卢小闲的脑子是怎么长的,竟然能想出这种法子来。
    卢小闲对姚崇道:“我们之前的约定,姚阁老该履行了吧?”
    姚崇摇摇头,露出了老狐狸生般的笑容:“不行,我还得想想!”
    “不行?”卢小闲并没有生气,似乎姚崇的回答早就在他的预料当中,“不行也得行,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我就不履行约定,你能把我怎样?”姚崇这一瞬间似乎变成了无赖。
    卢小闲笑了:“那好,我会告诉姚闳,他遇到猪的那件事是假的,这事是姚阁老您安排人做的!”
    “明明是你做的,怎么成我做的了?”姚崇大怒。
    “是我不想让他再去青楼,还是姚阁老您不希望他再去青楼,您觉得他会信谁?”
    “你!”姚崇顿时无语了。
    “我知道你是怕把梁德全惹急了引火烧身,可是你没有退路了!”卢小闲露出了小狐狸般的笑容,“从今天,我会领着姚闳天天跟梁德全、白宗远这些人做对,您觉得梁德全会觉得你与姚闳没有关系吗?”
    “你!”姚崇喘着粗气,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能花几千两银子让姚闳戒赌、不再去青楼,同样能花更多银子在潞州城里,散布姚阁老与临淄郡王联手对付梁德全的消息。三人成虎的道理,想必姚阁老也明白,您觉得您还能脱的清干系吗?”
    卢小闲起身对姚崇施礼道:“既然姚阁老不仁在前,那我只好不义在后了,告辞!”
    说罢,卢小闲转身而去。
    “卢公子,且慢!”身后传来姚崇无奈的声音,卢小闲脸上显出了笑容。
    他转过身来,看着姚崇:“不知姚阁老还有何吩咐?”
    姚崇长叹一声:“我算是被你拖下水了!”
    ……
    从姚崇那里出来,卢小闲七拐作拐来到了一个茶叶店门口。茶叶店的后院里,吉温与卢小闲相向而坐,看着黎四在泡茶。
    吉温对卢小闲道:“都说明前茶贵如金,你今日可是有口福了,这可是最好的明前茶了!”
    卢小闲笑嘻嘻地看着吉温道:“吉大哥,看不出来,你还真像茶叶店掌柜,挺懂行的嘛!”
    “什么叫作像?”吉温撇嘴道,“我现在就是茶叶店的掌柜!”
    见黎四泡好茶,卢小闲示意他坐下。
    “好了,不开玩笑了!”卢小闲正色道,“怎么样?吉大哥,还习惯吧?”
    吉温笑道:“刚开始的确不习惯,不过现在感觉还真不错!”
    吉温现在的确是名符其实的茶叶店掌柜,他的店里不仅卖茶叶,空处还摆放着胡桌胡椅,供客人喝茶。
    有歇脚的人,要一壶香茶,喝后感觉这茶叶不错,走时便会来上二两。
    黎四麻利的为客人包好茶叶,还不忘说一声:“慢走,下次再来!”
    店内的茶叶柜台有些特
    别,不是木板,而是用六尺长,厚三寸,宽二尺的黑石板。说来也怪,这黑石板上的茶叶放久了,茶香更浓,茶气更芬。而且喝了从吉温这里卖的茶,有个小病小伤的都好了,人们越传越神,纷纷前来购买茶叶,所以生意十分兴隆。
    “吉大哥,黎四,委曲你们俩了!”卢小闲叹了口气道。
    吉温做茶叶店掌柜肯定是大材小用,可为了实现自己的计划,卢小闲只能这么安排了。
    “有什么委曲的,不就是做戏吗,这个我在行!”吉温笑道,“不过,像你这么钓鱼的,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对付田中则这么老谋深算之人,必须要出其不意才行!”卢小闲抚着柜上的黑石板问道,“吉大哥,田中则一次也没来过吗?”
    “没有!”吉温摇头道。
    卢小闲微微一笑:“想不到这厮还真能沉得住气!不过,你放心,他迟早会来的!”
    “小闲,你如何断定他一定会来?”
    卢小闲盯着吉温缓缓道:“有些人天生就是一条鱼,无论他有多聪明,最终都会上钩的,关键是看这铒值不值得他去冒险!”
    ……
    黄昏时分,潞州城临淄郡王府大门外,王守一站在门在焦急地来回徘徊,时不时还向远处张望着。
    临淄郡王府与长安的那些王府公主府相差甚远,与其说是王府,其实与民宅无异,甚至比潞州一些富户人家的宅院还要差一些。
    李隆基虽然是相王之后,但作为闲散王爷被下放到潞州,只有做别驾的朝廷俸禄,再没有任何其他进项,日子当然要过的紧巴一些,住这样的宅子也在情理当中。
    王蕙从院里走了出来,朝着王守一问道:“哥,姚先生可来了?三郎都等急了!”
    卢小闲告诉李隆基,已经说服姚崇。听了卢小闲的话,不仅是李隆基,连王蕙也傻了。他们想不明白,卢小闲用什么法子让姚崇改变了主意。但惊愕很快便被高兴代替了,夫妇俩心中很清楚,姚崇接纳他们,对他们意味着什么。
    “还没有!”王守一摇头道。
    “这可奇了!”王蕙自言自语道,“难道卢公子是在诓我们呢?”
    王蕙话音刚落,王守一便朝着来路一指,对王蕙惊喜道:“妹子!先生来了!”
    王蕙放眼看去,果然见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匆匆向王府而来。
    到了门口,老者朝着王蕙施礼:“姚崇见过郡王妃!”
    王蕙赶忙回礼,对老者道:“先生,您老人家可算是来了,赶紧里面请,三郎正等着您老人家呢!”
    客厅内,油灯早已点亮。
    桌上放着一份烫金字大红请柬,李隆基坐在桌前,似乎正在思虑着什么。
    门开了,姚崇与王守一进屋来。
    “姚崇见过郡王!”姚崇礼数很是周全。
    李隆基赶忙起身相迎:“先生,您可算是来了,咱们之间就不要这些缛礼繁节了!”
    “礼数万万不可费,若不是当今朝廷内外不讲礼节尊卑,世风日下,何至于朝纲败坏奸佞横行?”

第七百二十四章 借力打力

    听了姚崇的话,李隆基顿时无语。
    在潞州城几乎所有的官员都要看梁德全的脸色行事,唯独姚崇与李隆基是例外。
    同样的处境与经历,如今让李隆基与姚崇走到了一起。
    二人整整聊了一个多时辰,互相听了卢小闲撮合他们的过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姚崇叹服道:“卢小闲办事虽然向来不按套路,但他的心思缜密世间少有!”
    “先生,卢公子与白宗远赌约一事,你可听说了?”李隆基开门见山问道。
    姚崇点点头道:“这事在潞州城已经传遍了,我当然听说了!”
    “那先生怎么看?”李隆基盯着姚崇道。
    姚崇一语中的道:“不是猛龙不过江,他敢与白宗远较劲,肯定已经深思熟虑好!”
    “那我们是否应该与之继续交好?”李隆基眼睛亮了。
    “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先看看再说吧!”姚崇斟酌道,“毕竟梁德全在潞州已经经营了多年了,待看清楚了再做决定,免的冒然行事连个退路都没有!”
    李隆基些无奈,不甘心地将桌上的请柬推到了一边:“那永和楼开张,我就不去了!”
    “去!为何不去?”姚崇摇头道。
    “先生,您不是说……”李隆基奇怪道。
    “我只说暂时先不用向他示好,可没说不用了解他的意图!”姚崇起身道,“明日永和楼开张正是个机会,我与郡王同去,但愿能看出些端倪!”
    在李隆基与姚崇议论卢小闲的时候,卢小闲也在魏闲云的住处,与众人商议着下一步的计划。
    屋内分别坐着卢小闲、魏闲云、江雨樵、郭涛、吴辟邪、吉温、岑少白和燕谷。
    卢小闲环视了一圈众人,最后目光停留在了魏闲云身上:“先生,把咱们的计划给大家说说吧!”
    魏闲云点点头道:“潞州被梁德全经营的如铁桶一般,若想要真正在潞州立足,就必须将梁德全一伙人除去。我和小闲商量过了,我们要采取由外及内、借力打力的办法!”
    “由外及内、借力打力?”吉温不解地问道,“这是何意?先生能不能说的明白些?”
    魏闲云朗声道:“梁德全之所以将潞州经营的水泄不通,无非有三个原因。一是把持了官场,二是控制了财源,三是有帮派的襄助。所谓由外及内,便是先解决帮派,再断财源,尔后除去他在官场的羽翼,最后彻底铲除梁德全本人,按照这个顺序由里及外依次进行!”
    江雨樵兴奋道:“要先除去帮派,看来我带来的人可以派上用场了!”
    卢小闲赶忙解释道:“岳父大人,先除去长乐门这个隐患,您带来的人当然要派上用场,但不是要你们刀对刀枪对枪去和他们拼杀!”
    “小闲,这话是何意?”江雨樵不解。
    “这便是借力打力的意思!”魏闲云在一旁解释道,“除去长乐门要借正义堂与燕雀帮
    的力量,除去白宗远要借姜家与柳家的力量,而除去梁德全则要借助临淄郡王的力量!”
    “借助正义堂的力量还说的过去!”江雨樵不屑道,“燕雀帮都是些混混粗人,为何要借他们的力量?”
    “岳父大人,你莫小看了燕雀帮,他们在其中会起到很大作用的!”卢小闲神秘兮兮道。
    说到这里,卢小闲看向吴辟邪,关心地问道:“不知吴长老的伤可好了?”
    经过镖局与长乐门一战,吴辟邪明白了天外有天的道理,不再像刚来时那么桀骜。
    见卢小闲对自己如此关心,赶忙起身施礼道:“多谢姑爷挂念,辟邪的伤已经不碍事了!”
    “这就好!”卢小闲点点头。
    “辟邪!”江雨樵吩咐道,“从现在开始,你带着十个符龙岛弟子,时时刻刻跟在小闲身边,必须保证他的安全!”
    “是!岛主!”吴辟邪领命。
    江雨樵冷着脸再次叮咛道:“姑爷若有任何闪失,你们提头来见!”
    吴辟邪从小在符龙岛长大,还是第一次听江雨樵说如此狠话,自然不敢怠慢,他对江雨樵铿锵道:“岛主放心,若姑爷有任何闪失,我等提头来见!”
    “岳父大人有些太小心了吧?”卢小闲觉得江雨樵有些小题大做了。
    江雨樵振振有词道:“对方都是不择手段之人,小心点没错,免的吃亏。你若有问题了我如何向桐儿交待?我可不希望桐儿她还没成亲就成了寡妇!”
    听了江雨樵的话,卢小闲顿时哭笑不得。
    魏闲云也在一旁劝道:“小闲,江岛主的安排是对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小心些为好!”
    卢小闲叹了口气道:“那好吧,就听你们的安排!”
    “小闲!”岑少白有些担忧道,“明天永和楼就要正式开张了,若是白宗远先出手,我们该如何应对?”
    “我之所以要与他签那赌约,就是为了给我们争取些时间,等除去长乐门后再去对付他。若是他不知好歹……”说到这里,卢小闲面色一寒道,“那就怪不得我们先下狠手了!”
    听了卢小闲的话,岑少白不由打了个寒战,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了。
    “小闲,难道还让我继续卖茶叶,就没我什么事吗?”吉温终于忍不住问道。
    “怎么说没你什么事呢?吉大哥,你的事情最重要了!”卢小闲叹了口气道,“梁德全在潞州一手遮天是不是单靠一己之力,除去了长乐门与白宗远之后,便要轮到你登场了。官场内,梁德全主要依靠施敬之、田中则和桂安三人为爪牙。施敬之与桂安都是有勇无谋之辈,不用担心,我放心不下的便是田中则了,他有‘狡狐’之称,肯定不好对付,要除去这个人,就要靠吉大哥您了!”
    梁德全经营潞州,除了他自己有心计之外,主要还是靠着三个得力手下,分别是安桂、田中则和施敬之。
    安桂担任法曹参军,虽
    然职位不高,只是个七品官,但他掌管刑狱。在潞州,凡是对梁德全不利的人,全由安桂出面来解决。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对安桂都是又惧又恨,暗中都称之为“恶狗”
    施敬之担任司马,与李隆基一样,都是刺史梁德全的佐官。梁德全在面子上,对李隆基这个郡王还是很恭敬的,恶人谁来做呢?那便是施敬之。凡是梁德全不便出面的,就由施敬之来对付打压李隆基,在他们二人的夹击之下,李隆基毫无还手之力。因此,施敬之获得了一个“猛虎”的绰号。
    田中则担任长史,并没有太多的职责,整日在外面四处转悠。田中素以读书人自诩,为人和蔼,很好说话,既不像施敬之那般不近人情,也不似安西那样穷凶极恶。但是,这一切都是表面上的。实质上,田中则是梁德全三个得力干将中最阴险的,也是最危险的,基本上所有的坏点子,都出自于田中则。因此,田中则也有“狡狐”之称。
    正因为卢小闲知道田中则的危险性,所以卢小闲才会对他格外重视。
    田中则有个嗜好,喜欢收集古董和一些稀奇古怪的物件。卢小闲让吉温做了茶叶店掌柜,就是为了给田中则挖一个大大的陷阱,用阴阳石做诱饵,等待他上钩。
    卢小闲将话说到了这份上,吉温也不好在说什么。
    他恨恨道:“早知如此麻烦,还不如直接除去梁德全,树倒猢狲散,剩下的这些人便无妨大碍了!”
    “不可!”卢小闲摇头道,“梁德全是一州刺史,不能让他离奇死亡,否则会给我们添大麻烦的,所以我们得慢慢来。除去梁德全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若是让他察觉了狗急跳墙孤注一掷,对我们没有任何益处!但是,若是先剪除了梁德全的羽翼那就不一样了,就算他觉察了想反戈一击,也有心无力了!”
    “小闲哥,那我呢?”燕谷在一旁怯怯道。
    “谷儿!”卢小闲疼惜地抚着燕谷的头,“我们对潞州的情况了如指掌,都是你的功劳,以后我们计划进行的顺利与否也要看你的了。你只须源源不断给我们提供消息便是!”
    “哎!”燕谷愉快地答应道。
    ……
    六月初六,潞州城永和楼正式开门揖客。
    李隆基、王蕙和姚崇相谈着走进了街口,远远已经能看见永和楼的大门了。
    “咦?”王蕙惊奇道,“今儿不是永和楼开张的日子吗?怎的这般冷清?”
    李隆基放眼看去,永和楼四周张灯结彩,迎客的小二在门前张望着,可门口却连半人人影都没有。
    姚崇笑着解释道:“永和楼开张是向白宗远叫板,白宗远后面是梁德全,谁今日来永和楼,岂不是明摆着与梁德全做对?在潞州,除了郡王您,谁不得看梁德全的脸色行事?”
    李隆基摆摆手道:“先生,你莫恭维我,我是被梁德全这厮挤兑的,懒得再看他的脸色。而先生你,才是真正不把他放在眼里呢!”

第七百二十五章 剑拔弩张

    姚崇叹了口气道:“若我没猜错,今日恐怕也就我们三人敢登门吃饭了!若真是如此,卢小闲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去!”

    王蕙啍了一声道:“那么多大男人,竟然都要看梁德全的眼色,连个饭也不敢吃,真是丢人之极。我倒是看好卢小闲,单是这份勇气,便比那些人强的多!”

    王蕙出身于武将世家,自小练习骑射,性格沷辣直爽,说出这番话自然不足为奇。

    李隆基被梁德全压制的死死的,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虽说王蕙这话并不是针对他,但也让他的心中很是不快,忍不住白了王蕙一眼。

    姚崇在一旁怎会不明白李隆基的心思,他笑着对王蕙道:“像郡王妃这样的女中豪杰,世上又有几人,怎能不让我等汗颜?”

    说话间,他们已走到了永和楼门口,小二热情地将三人迎进了酒楼。

    大厅很大,摆放着几十张八仙桌。

    李隆基、王蕙与姚崇三人一踏入大厅,就感觉出气氛不对。外面听不到丝毫喧哗声的酒楼里,竟然已有几十个人在座,他们大多数人都带着刀剑等要命的玩意。

    每张桌上都有几样菜和一壶酒,只是这些酒菜都没有动过。

    “估计他们是长乐门的人!”姚崇对李隆基小声道。

    潞州城里谁不知道,长乐门与刺史梁德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此时,这么多长乐门中人带着兵器,出现在永和楼里,就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李隆基犹豫了一下,正要转身离开,却被王蕙拉住:“来都来了,怕甚?”

    说罢,王蕙率先朝大厅边上的一张空桌走去。李隆基尴尬不已,与姚崇对视了一眼,只好苦笑着跟了进去。

    李隆基一行人刚落座,酒楼门口又出现了一个人。竟然还有人敢来永和楼,这让李隆基、王蕙与姚崇很觉得意外,他们把目光齐齐投向了来人。

    来人大约四十岁上下的年纪,身着褐色长衫,散发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威严与气度。

    只听他轻声嘟囔道:“还好,没来晚,幸亏有座。”

    说着,径直走到李隆基旁边的空桌坐了下来。

    楼下,虽然没有人说话,但四处却弥漫着一片剑拔弩张的味道。

    二楼上,有两人正好整以暇品着香茗,他们的桌子正好可以看到楼下。二人不时向楼下张望着,似乎在期待着一场好戏。

    江雨樵扭头看向卢小闲:“小闲,难道我们就一直这么坐着?”

    “不这么坐着还能做什么?”卢小闲一副逍遥自在的模样,“做生意有做生意的规矩,他们虽然不怀好意,在没找茬之前,还是客人,我们还能将他们赶出去不成?”

    “可是……”卢小闲的话虽然有道理,但江雨樵总觉得有些不妥,却又无法反驳。

    “岳父大人,我知道您在想什么?”卢小闲嘿嘿一笑道,“我就想看看他们有什么招术,一并使出来便是,总比下面一个人都没有,让我们瞎

    猜要好的多?”

    江雨樵正要说什么,却听见楼下那位身着褐衫的汉子大声叫道:“伙计!”

    一个堂倌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客官,有何吩咐?”

    “来一壶凉茶,上几样你们永和楼拿手的小菜。”

    “好咧,您稍等。”堂倌说完,转身要走。

    “慢走。”一旁的王蕙叫住了堂倌,吩咐道:“我们和他一样,记住,份量可一定要足!”

    江雨樵紧紧盯着那位身着褐衫的汉子,面色凝重对卢小闲道:“小闲,这人武功高强,不下于严宏图,看样子不像是长乐门的人!”

    江雨樵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楼下的褐色汉子却似乎听到了,他不经意地朝着楼上瞥了一眼,又将目光收回。

    听了江雨樵的话,卢小闲心中一动,看了一眼那汉子,对江雨樵道:“虽然我没有与正义堂打过交道,但武功不低于严宏图,在此时出现在永和楼的,除了正义堂的堂主之外,我想不到还会有谁了!”

    卢小闲的声音比江雨樵稍大些,其实,他这话就是说给褐衫汉子听的。

    说罢,卢小闲的目光仔细盯着褐衫汉子。

    果然,褐衫汉子听了卢小闲的话,身形微微一动,忍不住又朝着楼上望来。

    卢小闲见他的举动,知道自己猜对了,便给江雨樵做了个禁声的动作,静静等着褐衫汉子的反应。

    卢小闲与江雨樵突然不说话了,这让褐衫汉子有些意外,等了好一会,他喝了口茶,用传音向楼上的卢小闲与江雨樵道:“二位果真好眼力,我是正义堂堂主欧阳泰。”

    卢小闲脸上绽出了笑容,向江雨樵微微点头施了个眼色。

    江雨樵心领神会,也向欧阳泰传音道:“久仰欧阳堂主大名!不知堂主光临有何见教?”

    “这楼下的大厅内,长乐门四大护法来了两个,八大金刚来了六个,香主坛主也来了不少。虽然江岛主武功高强,但应付这么多人也很是麻烦。再说了,今日是永和楼开业的日子,在这里打打杀杀也颇让人忌讳,我是专程来替你们摆平这场麻烦的!”

    其实,就算欧阳泰不说,卢小闲与江雨樵便已经知道了。

    三日前,严宏图去镖局踢馆便带着两个护法与八大金刚,今日来的两个护法其中一人还与江雨樵交过手,至于其他的喽啰,江雨樵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卢小闲向江雨樵耳语了几句,江雨樵点点头,向欧阳泰传音道:“欧阳堂主这么大的人情,不知我们如何才能还得上!”

    “不用还,就算是今日酒楼开张,我奉上的见面礼吧!”欧阳泰面上并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

    这时,堂倌送来了酒菜,两人不再传音,欧阳泰低头吃了起来,一时无话。

    欧阳泰一边吃一边瞪着一名长乐门的护法,那名护法同样瞪着欧阳泰,也不知怎的,不一会那名护法头上竟冒出汗来了。

    原来,他们互相瞪眼的过程,竟然是在较量内功。

    终于,那名

    护法站了起来,朝着同桌的人挥了挥手:“我们走!”

    说完,他的右手在桌上轻轻一按,于是一桌五人鱼贯而出。

    靠墙站着的几个伙计,看着长乐门两名用手按过的地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梨木做的八仙桌上有一块白银。

    不,是嵌着一块与桌面平齐的白银。

    这是在示威!

    欧阳泰笑道:“好大的手笔!伙计,还不赶紧将银子收了?”

    说完,欧阳泰在桌面上轻轻一拍,只听“嘭”的一声轻响,那嵌着的白银竟然跳了起来,直直落入了一名伙计的手中,欧阳泰不动声色露了一手炉火纯青的隔物传功。

    另外一名护法冷冷道:“我们的账日后再算,今日你最好还是离开这里。”

    欧阳泰淡淡道:“做梦要分时间、场合,你们这些杂碎,我还没放在眼里。”

    那名护法站起身来,响声骤起,长乐门的人推开了拦在双方面前的桌椅,大堂一下空出了好大一块场地。

    欧阳泰却看也不看对方,依然在吃着桌上的菜。

    二楼的江雨樵站起身来,对着楼下道:“你们有新仇也好,有旧怨也罢,我懒得管。今日永和楼开张,你们有本事打斗,就别碰了酒楼的东西。我可把话说在前面,谁若弄断一根椅子腿,我就弄断谁的腿,谁若打散了一张桌子,我就将谁拆散架。”

    江雨樵这番话霸气十足,酒楼中的人心中都清楚,他并不是开玩笑。

    长乐门这名护法正是三日前与江雨樵交手的那人,当时他在江雨樵面前连一招都没有走过,知道江雨樵的功夫了得。

    他与欧阳泰对视了一会,终于先出了酒楼,想必也没有把握在打斗不碰到酒楼的桌椅。

    长乐门众人也跟了出去,欧阳泰用复杂的目光看了卢小闲与江雨樵一眼,负手缓缓出了酒楼。

    卢小闲与江雨樵觉得欧阳泰的目光怪怪的,他们二人赶忙起身,来到临街的窗前,打开窗子向下张望。

    欧阳泰走出酒楼,那名护法不紧不慢地伸手握住了剑把,一声轻响,长剑出鞘。

    欧阳泰看也不看逼近的剑锋,忽然,他左手一收,右手紧跟着一抖,只听几声轻叩,有如玉盘走珠,二人都向后退了一步。

    “欧阳泰,你果然不凡,断魂铁指竟然已练至化境。”话音未落,护法长剑轻轻一颤,寒星点点向欧阳泰逼来。

    长乐门其余人正要向欧阳泰逼来,却不知从哪里突然出现了六名汉子,他们拦住了长乐门众人。

    “正义卫士!”长乐门中有人惊呼道。

    卢小闲虽然第一次见正义堂的人,但之前也有过耳闻。正义卫士是正义堂的死士,不出手则已,若出手不是敌死便是己亡。

    正因为有这些正义卫士的存在,正义堂的人数虽少,但却一直能与长乐门相抗衡。

    也不知怎的,欧阳泰突然停了下来,不再理会那名护法,而是用哀伤的目光看向那六名正义卫士。

第七百二十六章 捧场

    长乐门护法觉得奇怪,他瞅了一眼欧阳泰,并没有再向他进攻。

    欧阳泰深深吐了口气,朝那六人微微颌首,六人也不言语,向欧阳泰抱了抱拳,便向长乐门众人冲去。

    江雨樵叹了口气道:“这几人虽有必死的勇气,却不是长乐门八大金刚和那些手下的对手。”

    长乐门一名香主长剑抖起一个剑花,直劈一名正义卫士的左肩,正义卫士没有用刀去挡长剑,长刀带着厉啸从诡异的角度向对方拦腰斩去。

    两人同时倒下了。

    江雨樵喃喃道:“又一名死士。”

    不一会,六名正义卫士倒了五个,仅存的一人也是伤痕累累。

    欧阳泰静静地看着正义卫士一个一个死去,却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根本不认识这些人一般。最后那名正义卫士看了一眼欧阳泰,撇开那长乐门那些手下,冲向了欧阳泰身旁的那名护法。

    江雨樵面色凝重道:“这不是打斗,简直是在自杀,欧阳泰是不是疯了?”

    正义卫士身形暴起,双手向长乐门护法抓来。

    护法手中的剑不可思议地敲在了他的手腕上,又变了个方向,奇迹般地插进了正义卫士的印堂穴,一缕血丝沿着他额头上滴落。

    搏杀结束了,长乐门伤亡颇微,大获全胜。

    正义堂却只剩下了欧阳泰一人。

    卢小闲面色阴沉,朝着楼下的欧阳泰抱拳道:“欧阳堂主,您这见面礼我收下了,来日再相报!您还是先回吧!”

    听了卢小闲这话,欧阳泰脸上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他朝着卢小闲点点头,一招手,又来了十几名正义卫士,有的将地上的尸体扛在肩上,有的用水桶与刷子清洗着地面的血渍。

    长乐门众人看着这些正义卫士,有些蠢蠢欲动,却听到江雨樵冷冷的声音传来:“去告诉严宏图,他的面子我已经给足了,若再有人在这里胡闹,一个也别想回去。”

    江雨樵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向利箭一般钻入长乐门众人的耳中,刺得耳膜生疼。

    长乐门那名护法面色一变,愣在了当场。

    好一会,护法一挥手道:“走!”

    转瞬间,长乐门众人便走了个一干二净。

    欧阳泰也朝着卢小闲与江雨樵抱拳道:“后会有期!”

    言罢,欧阳泰带着正义卫士消失在了街的尽头。

    卢小闲与江雨樵走下二楼,见偌大的酒楼大厅中只有李隆基三人就坐。

    卢小闲朝着李隆基作了个揖道:“感谢临淄郡王大驾光临!”

    李隆基朝卢小闲点点头。

    “想不到卢公子这么大的魄力,竟与长乐门对上了!”姚崇笑呵呵道。

    卢小闲不动声色道:“姚阁老过奖了,反正是迟早的事情,躲肯定不是个办法!”

    “果然不简单!”姚崇一语双关道,“光凭勇气是不行的,还得要靠实力说话!”

    卢小闲哈哈笑道:“姚阁老说的或许有您的道理,但我也有我的道理!”

    “哦?卢公子说说看!”姚崇饶有兴趣道。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我既然敢来潞州,就不怕丢性命!”

    卢小闲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让李隆基与姚崇一阵发呆。

    “说得好!”王蕙朝着卢小闲竖起了大拇指,她狡黠一笑又道,“卢公子,你看,这酒楼开业,只有我们三人前来光临,难道你不免费请我们吃一顿吗?”

    卢小闲笑嘻嘻道:“免费请三位吃一顿不成问题,可若说只有你们三位来光临,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难道还会有人来……”

    王蕙的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了小二的招呼声:“柳举人,您老人家来了?里面请!”

    “柳举人?”李隆基与姚崇对视了一眼,便朝着门外看去。

    果然,柳举人率先进了大厅,他的后面还跟着十几个人。

    柳举人朝着卢小闲作揖道:“卢公子,我们柳氏家族前来恭贺永和楼开业大吉!您可别嫌我带的人多呀!”

    卢小闲哈哈笑道:“越多越好,多谢柳举人了!”

    过了没多大一会,姜皎也带着姜家的几十人来了。

    “宋帮主!您也来了?”门外又响起了小二殷勤的声音。

    “宋帮主?”李隆基与姚崇脸上再次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走进了大厅,果然是燕雀帮帮主宋宁。

    宋宁朝着卢小闲抱拳道:“宋宁见过卢公子,人我带来了,您过个数吧!”

    说着,宋宁朝门外一挥手,只见许多人鱼贯而入,八个人一桌,依次排去,不一会便将大厅坐得满满当当。

    卢小闲朝着楼上指了指,对宋宁道:“宋帮主,二楼也可以坐!”

    宋宁点点头,又指挥着剩余的手下上了二楼。

    李隆基忍不住问道:“宋帮主,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一向谨小慎微,今日为何要蹚这趟混水?”

    宋宁看了一眼卢小闲,摇着头对李隆基道:“郡王,我何尝不知道其中的利害,这不是我愿意来的,而是卢公子逼我来的!”

    “逼你?卢公子他是怎么逼你的?”李隆基想不明白,卢小闲怎么能逼着宋宁与他的手下前来赴宴。

    宋宁苦笑道:“卢公子派人,当着我的手下人的面许诺,燕雀帮的人若由我出面组织来参加今天的宴席,不仅饭菜全免,而且来的人每人发二十两银子。郡王,您是知道的,燕雀帮都是些苦哈哈出身,听了这消息哪还能坐的住,纷纷来找我报名参加,您让我怎么办?”

    李隆基听了差点没笑出声来,卢小闲这手真叫绝,以利引诱燕雀帮众人,让他们倒逼宋宁,宋宁也可能不考虑帮众的利益,就算违心也得来赴宴,难怪他说是被卢小闲逼的。

    姚崇听了却是另一番心情,在他看来,卢小闲心思缜密,考虑问题一环套着一环,光是让燕雀帮来赴宴便要花去近万两银子,这种大手笔,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到的。

    燕雀帮众人坐定后,宋宁朝着众人大声道:“各位兄弟,我可把话说到头里,我们燕雀帮是冲着卢公子的银子才来的,没有与任何人交好的意思,更没有与任何人

    做对的意思。吃了饭,领了银子,都给我立马走人,谁若不听招呼,莫怪我宋宁翻脸不认人。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燕雀帮帮众齐声应诺。

    姚崇忍不住摇头叹气,他知道,宋宁说这话是想把自己与燕雀帮摘干净,声明自己不是与梁德全做对才来的。可是,天下哪里有免费的午餐,既然上了这条船,再想下去就没那么容易了。

    想到这里,姚崇忍不住看向卢小闲,卢小闲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姚崇心中暗忖:他是个不好对付的主,说不定还真能与梁德全斗一斗呢!

    “哎哟!白二爷,您老人家也来了?”门口突然传来了小二惊诧的声音。

    “我难道就不能来?怎么,永和楼不欢迎我?”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到众人耳中。

    李隆基忍不住皱起眉头,他向卢小闲看去,卢小闲却似没听见一般,正与柳举人有说有笑。

    “您这说的是哪里话,您老人家能来,小的高兴还来不及呢!白二爷,里面请!”

    门口小二的话音刚落,众人便看到一个身影趾高气扬走了进来,原来竟然是白宗远的管家白二,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家丁。

    白二进了门,四下环顾了一圈,便大声嚷嚷道:“你们永和楼就是这么待客的么?客人来了,也没个人招呼?”

    王蕙看不惯白二目空一切的嘴脸,正要冷语相讥,却被李隆基用眼色止住了。

    王蕙不解,李隆基朝着一旁努努嘴。

    王蕙顺着看去,却见卢小闲已经向白二走去。

    “原来是白管家呀!”卢小闲淡淡道,“白管家可是为你家主子打前站的?不知你家主子什么时候能来?”

    卢小闲故意将主子两字咬得很重,言下之意很明白,你白二只是个奴才,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白二何尝听不出卢小闲话中之意,一张脸臊得红一阵白一阵的,却无法反驳。

    白二在潞州城说起来也算是号人物了,谁不得给他几份薄面,可白宗远毕竟是他的主人,卢小闲这话说得刻薄,却也没错。

    “白大善人不来了!”白二阴沉着脸对卢小闲道,“由我代表他来参加永和楼的开业。”

    “哦!白大善人不来了!”卢小闲微微点点头:“我还给白大善人留了雅间呢!”

    白二冷哼道:“白大善人也不是谁想请就能请得动的!”

    卢小闲却并不生气,只是淡淡道:“烦请白管家辛苦一趟,回去告诉白大善人,我这给他留着坐呢!柳家姜家还有燕雀帮的老少爷们都看着呢,若是白大善人不来,恐怕面子上过不去吧?”

    白二听了卢小闲的话,有些踌躇,不知是该走还是该留。

    “混帐奴才,白跟了大善人这么多年,难道不知大善人是最重颜面的吗?”卢小闲见状脸色突然一变,指着白二便怒斥道,“白大善人与我有赌约在前,今日若是不来,岂不是让这些看客误会,以为他是不敢来了。我都提醒过你了,居然还在这里磨磨蹭蹭,难道让大善人颜面尽失你就高兴了?你究竟是何居心?”

第七百二十七章 不速之客

    众人听了卢小闲这一番丝毫不留情面的话,目瞪口呆,齐齐把目光投向了白二。

    白二脸色变得煞白,卢小闲虽然对自己呵来斥去,但他的话却不是没有道理。

    白宗远的确很重面子,若真因此事颜面丢尽,恐怕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白二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赶忙换上一副献谄的嘴脸,朝着卢小闲一躬道:“卢公子说的是,小的这就去请大善人!”

    “要去赶紧去,晚了莫怪我直接开席了!”卢小闲不耐烦地挥挥手道。

    白二与两个家丁一溜烟便不见了。

    平日里白管家喝五吆六,此刻却被卢小闲训得像孙子一般,让燕雀帮众人看了不禁啧啧称奇。

    周围响起了一片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想必过不了今日,这事便能传遍整个潞州城。

    姚崇悄悄对李隆基道:“这一石三鸟之计使得妙,郡王,说不定潞州今后的局面,真会因卢公子而发生改变呢!”

    李隆基若有所思,轻轻点了点头。

    不一会,白宗远果然来到了永和楼,白二与两个家丁跟在他的身后。

    白宗远的脸色很难看,本来他不想来永和楼,可被卢小闲一番话挤兑的不得不来,心里当然不爽。

    卢小闲满脸笑容,朝着白宗远抱拳道:“感谢白大善人的光临,走,二楼雅间请!”

    “不必了!”白宗远四下打量了一番道,“临淄郡王、柳家家主、姜家家主都在这大厅坐着,我怎好意思去雅间呢?还是和大家一起吧,这样热闹些!”

    宋宁很有眼色,赶忙将李隆基旁边的一张桌子腾了出来,把自己的手下赶上了二楼。

    宋宁恭敬地对白宗远道:“白大善人,您这里坐!”

    白宗远盯着宋宁皮笑肉不笑道:“看来宋帮主很有雅兴嘛,居然能抽得出空来赴宴,不错,不错!”

    宋宁此举本是向白宗远示好,谁知拍马屁没拍上,却拍在了马蹄子上,他嘴角抖动了两下,强笑道,“白大善人说笑了,我这也是不得已,请白大善人见谅!”

    白宗远不再理会宋宁,径自坐了下来。卢小闲笑了笑,也跟着与白宗远坐在了一张桌上。

    卢小闲朝着陈松喊道:“义父,可以开席了!”

    “好咧!”陈松应了一声,朝伙计做了个手势。

    只见几十名伙计,井然有序,穿插着端着各色菜肴,依次向各桌上菜。

    仅一刻钟工夫,每桌四凉六热十个菜便上齐了。

    这楼上楼下算来怎么也有三四十桌,永和楼这么一会便将菜上齐了,有的菜还在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出锅,这让白宗远很是诧异,单凭着这一点,后来居便赶不上永和楼。

    陈松笑呵呵朝着众人道:“放开吃吧,菜吃完了还可以再加,今日管够!”

    “多谢掌柜了!”燕雀帮众人听了顿时喝起彩来。

    招呼完众人,陈松又来到了白宗远这桌,

    对白宗远客气道:“招待的不周,请白大善人见谅。”

    白宗远知道陈松是卢小闲的义父,也不好说什么过分的话,只是好奇地问道:“这几十桌菜,片刻就上齐了,不知陈掌柜是如何做到的?”

    “这有何难?”陈松垂手含笑道:“只要传菜的小二与后堂的厨子足够多,这很容易做到的!”

    “陈掌柜,不知永和楼有多少小二与厨师?”白宗远又问道。

    “传菜打杂的小二堂倌共有四十三人,后堂的厨子有二十八人!”

    白宗远听了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他彻底被惊呆了。

    在永和楼未开张之前,后来居是潞州城最大的酒楼,可算下来也就十几名小二和七个后堂厨子。

    永和楼用的这些人,至少是后来居的三四倍,后来居与永和楼压根就不在一个档次上。

    想到这里,白宗远心中不由地笼上一丝阴霾。

    “白大善人,不知您还想用些什么?”陈松客气地问道。

    白宗远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随口道:“上几道永和楼的特色菜吧!”

    陈松答应一声,正要转身离去,却被王蕙叫住了。

    “不知君王妃有何吩咐?”陈松笑容可掬地问道。

    王蕙理直气壮道:“陈掌柜,你要一视同仁,给他那桌上什么,给我们这桌也上什么,可不能厚此薄彼!”

    李隆基脸上不由泛起了苦意,王蕙哪还有王妃的样子,简直就是一吃货。

    碍于周围人多耳杂,李隆基也不好提醒王蕙。

    “郡王妃,您放心,绝不会亏待您这一桌!”陈松笑着答应了,转身而去。

    ……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除了微风轻轻地吹着,除了偶然一两声狗的吠叫,可怕的寂静与黑暗,仿佛要吞噬一切。

    屋内亮着灯,卢小闲与魏闲云坐在椅子上,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欧阳泰。

    江雨樵却站在一旁,他双臂抱着胸前,警惕地盯着欧阳泰。

    “欧阳堂主终于来了!”卢小闲笑着道。

    自己深夜来访,卢小闲不但不觉得惊讶,反而说出这么一句话,让欧阳泰多少有些意外:“卢公子知道我今夜会前来拜访?”

    “我知道你迟早会来,却不知是今夜,更不知欧阳堂主会以这种方式前来。”

    欧阳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夜行服,苦笑道:“卢公子,莫要见怪,我这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卢小闲朝着一旁的椅子指了指:“欧阳堂主请坐,坐下来我们慢慢说!”

    欧阳泰点点头,依言坐定。

    卢小闲叹了口气道:“永和楼开张那日,欧阳堂主不惜以六条人命为见面礼,我就知道肯定会有今天的见面了!直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卢公子,你可听说过江湖上有个叫‘轻霄’的门派?”欧阳泰突然问道。

    “没有听说过!”卢小闲摇摇头道。

    “轻霄派?”江雨樵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怎么?江岛主听说过轻霄派?”欧阳泰奇怪地看着江雨樵。

    江雨樵似回忆着以前的往事,他缓缓道:“轻霄派是武林中最神秘的一个门派,十几年前,我曾经与轻霄派的弟子秦剑比过武,结果我们俩打了个平手。比武之后,我们约定三年后再比试一场。可是,三年过后,我到了约定的地点,秦剑却没有来,我整整等了他十天,还是不见他的影子。这么多年来,我再也没听说过秦剑与轻霄派的任何音讯。”

    欧阳泰点点头道:“江岛主说的没错,轻霄派向来不过问江湖之事,我师傅是轻霄派掌门,江岛主所说的秦剑是我的大师兄,严宏图是我的二师兄,我是他们的师弟,师傅就收了我们三个徒弟。大师兄在我们三人之中武功最高,我与严宏图的武功,大多是大师兄代师传授的。本来师傅是要将掌门之位传于大师兄的,可是大师兄在一次比武之后,一下子变得很消沉了。当时他也没说与谁比武,输了还是赢了,今日听岛主之言才知道,原来大师兄竟然是与您比的武。”

    “后来呢?秦剑去哪了?”看得出来,江雨樵对秦剑爽约之事还是耿耿于怀。

    “后来,大师兄独自找了一个隐秘的地方苦练武功,为的就是在下次的比武当中获胜。在这期间,轻霄门出了一件大事!”说到这里,欧阳泰脸上显出了痛苦的神色,“严宏图觊觎轻霄派的武功秘籍,他趁着大师兄不在,在一个晚上害死了师父,夺走了轻霄派的武功秘籍,并嫁祸于我!由于他预谋已久,设计的圈套让我无法辩驳,加之他又是二师兄,我的罪名便背定了。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逃离本门,去寻找大师兄主持公道。”

    “你找到秦剑了么?”江雨樵追问道。

    “没有!”欧阳泰落寞道,“我找了十几年了,可大师兄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始终没有消息!不仅是我,严宏图也在寻找大师兄。当然,他的目的和我不一样,这世上若说还有让他觉得畏惧之人,那就非大师兄莫属了!只有除去大师兄,他才会彻底安心!”

    “可是!”卢小闲不解地问道,“严宏图不留在轻霄派,怎么会到了潞州,又怎么成了长乐门的门主?”

    “严宏图做下亏心事后,害怕大师兄寻他报仇,便解散了轻霄派,自己躲起来练习本门煞费苦心武功。我一直在寻找他,但也是没有音讯。直到六年前,他练成武功重新出山,我才又找到了他。可惜的是,我已经远远不是他的对手了,我寻他报仇,却险些丧生在他的手下。严宏图出山后,先是在绛州一带落草为寇,梁德全做了潞州刺史后,不知怎的就派人找上了他。于是,他摇身一变便成了长乐门的门主!”

    卢小闲听罢,对魏闲云道:“先生,看来您传来的消息没有错,严宏图确是绛州的巨寇。若不是欧阳堂主今日告知,我们还真不知他竟然是轻霄派中人。”

第七百二十八章 宋宁的安乐窝

    魏闲云点点头,他看向欧阳泰道:“欧阳堂主说了这么久,还没告诉我们,需要我们做什么呢!”

    “从严宏图手中死里逃生之后,我心里清楚,单凭我自己的力量肯定是无法除去他的。我一方面训练了一些死士,在潞州成立了正义堂与长乐门相抗衡,一方面继续派人四处寻找大师兄。”

    “你说的死士便是那些正义卫士?”卢小闲恍然大悟。

    “正是!”欧阳泰叹了口气道,“本来,我是打算与他死扛到底的,可是现在事情却发生的变化,让我不得不来找公子求援了!”

    “哦?”卢小闲盯着欧阳泰道,“欧阳堂主请讲!”

    欧阳泰站起身来,朝着卢小闲站好。

    江雨樵见状吃了一惊,也赶忙起身,随时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谁知,欧阳泰却扑通一下跪倒在了卢小闲面前:“求卢公子一定要答应我,除去严宏图。”

    卢小闲没想到欧阳泰竟然会给自己下跪,赶忙去扶他道:“您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

    “求卢公子一定要答应我,除去严宏图。”欧阳泰没有起身,竟然咚咚磕起头来。

    卢小闲一时愣在了当场。

    转瞬间,欧阳泰额头已经流出血来。

    卢小闲神情凝重道:“欧阳堂主,我答应你了,你起来吧!”

    “多谢卢公子!”欧阳泰起身对卢小闲道,“我这里有一计,或许对除去严宏图有些用处,不知卢公子可否采纳?”

    “欧阳堂主请讲!”

    欧阳泰重新又坐了下来,深吸了口气,将自己的计划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卢小闲、魏闲云与江雨樵听罢不由动容。

    卢小闲凝声道:“欧阳堂主,你想除去严宏图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你这计还是不使的好!既然我答应你了,就请你放心,我会想办法除去严宏图的,万万不可如此!”

    “大师兄这么多年杳无音讯,想必肯定是凶多吉少了,师门遭到如此不幸,若他还在世,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说到这里,欧阳泰惨笑道,“能为师父报仇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可惜的是,我现已身患绝症,在这世上也活了多久了。”

    卢小闲愕然,他有些明白了,为何欧阳泰要定这么个绝户计。

    “生死我早已看开了,可如果师父、大师兄和我都离开了这个世界,独独严宏图这个欺师灭祖的畜牲还好好活着,我心中不甘呀!”

    欧阳泰扭曲的脸在灯光之下,是那么的狰狞。

    “我答应你!”卢小闲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

    ……

    黄昏时分,潞州城南街的一所民宅内,宋宁坐在在厢房的炕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炕上放着一张桌子,桌上摆着几个小菜,一壶热酒,两个酒盅。桌子对面坐着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长得不算漂亮,但是很耐看。

    女人也在发呆,不同的是她的目光正盯着宋宁。

    宋宁的下巴铁青,刮得干干净净,那女人的身体就似热了一热。

    她的手越过小桌,软软地搭向了宋宁的

    肩:“想什么呢?”

    宋宁一扭腰,女人的手就落了空,她却笑了起来:“装什么装?你以为你是什么正人君子?”

    宋宁也不说话,举起桌上的酒盅,一扬脖便喝完了。

    女人的手却趁势已搭在了他的脖子上,去摸他的喉结:“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若不喜欢我,你怎么会三番五次到我这里来?”

    “我喜欢你吗?”宋宁像是在问女人,又像是在问自己。

    女人咧嘴一笑,笑罢她朝着宋宁那边挪去,挪过去就倒,一倒就倒向宋宁的怀里。

    宋宁这时却不避了,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身子也热了起来。

    女人的身子倒下,一条腿顺势踢了起来,光溜溜的腿在袍衩里露出了点儿:“反正我喜欢你!”

    宋宁的手搭到了她的腰上,别有深意道:“我可是练家子。”

    女人一只手已伸进那宋宁的衣衫,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练家子?我倒要看看你的功夫究竟练到了哪里?”

    她的手不本分地在宋宁腿上捏着:“这里?还是这里?内炼一口气,外练筋骨皮?”

    宋宁忽吸了口气:“你说哪里就哪里!”

    女人的两条腿忽然踢起、张开,腰软得像没有骨头似的,腿一屈就屈上了宋宁的肩,把他的颈子夹住,两腿间对准了宋宁的下巴,整个人都猴到了他的身上,眼睛盯着他的眼睛:“这里!”

    宋宁忍不住在心里呻吟了一声。

    女人夹着宋宁脖子的腿忽然变紧,眼里吐出了条蛇一样的信子,勾着眼说:“还是别做什么帮主了,我们远远离开这里,远离这些是非!”

    “要能走我早就走了,你以为我愿意做这窝囊的帮主,我是身不由己!”宋宁斜着眼道。

    女人的左腿已勾紧了宋宁的脖子,腿上的白肉夹出了宋宁脖子上的青筋。她的腰真软,右腿居然弯了回来,蹬脱了鞋子,用脚尖轻轻地搔着宋宁的脸。

    她一下一下地搔着:“别跟老娘鬼扯!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为了给你父亲报仇,晚上睡觉的时候,经常会喊‘报仇’这两个字!”

    宋宁脸上突然变了颜色。

    女人见势不好,就收紧腿,她想要下来,但已来不及。宋宁的手却搭向她的手,一只手忽掐住了她的两只手腕。

    果然好身手!

    然后,宋宁的另一只手揉过她的胸前,眼睛坏笑坏笑地看着她:“怎么,还要玩儿吗?”

    女人咬牙痛哼道:“玩就玩,谁怕谁!”

    女人刚要出声,宋宁的一张嘴忽压了下来,死死地咬住了她的嘴。

    女人似乎急了,拼命反抗。

    这女人不好制,宋宁的两只手为要对付那女人的两手两脚,都占用了去。女人牙齿一合,去咬他舌头,宋宁的牙却已先顶住了她的牙齿,舌头死死地压了她的舌。

    两人就这么无声地厮战着,女人想逃,可宋宁出手前忽伸手在她腿上狠掐了一把,掐住了麻筋子,让她腿麻麻地想动也动不了。

    宋宁一只大手忽向那女人的衣襟里伸去,女人似

    被逼急了,一回手,就打了宋宁一记耳光。

    她的手是重的,可宋宁的脸却像铁块一样,只烫虾似的红了红,倒震得她的手生疼。

    “对不起,打疼你了么?”女人有些后悔自己的手重。

    宋宁却全然不知,他的眼里却全是色色的坏笑:“你的身子,是热的。”

    女人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要软下去,毕竟,她心里是喜欢宋宁的。

    宋宁身子一翻,已把她压在身下,伸口去咬她的头发。

    手一撕,女人的衣服就撕开了,里面的丝袍皱皱地透着温热。

    他的动作很生硬,可随着女人死命地挣扎,他脸上的气色却像变得有了点人味儿。

    猛地一点热烫在她的嘴上,接着又接连炸在她的脸上。

    女人的身子虽在挣扎,可挡不住他的经验与诱发,一股热直浸到心里,接着又冲到脸上,最后又炸回心里面去。

    “呜!”女人咬着舌尖,她在咬住自己的呻吟,可那男人的热劲儿直要把她这最后一层纸的防护捅破了去……

    一切都静了下来,两个人衣服凌乱,躺在床上一言也不发。

    “笃笃笃”

    门外竟然有敲门声。

    宋宁猛然起身,他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女人。女人脸上也变了颜色,她朝着宋宁摇摇头。

    “谁?”宋宁哑着嗓子喝道。

    “宋帮主,是我,卢小闲!”门外传来了一个慵懒的声音。

    “卢公子?”宋宁一脸疑惑,他不知卢小闲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宋帮主是不打算让我进去了?”门外传来卢小闲嘿嘿地笑声,“若不是怕打搅了宋帮主的雅兴,我早就来敲门了!”

    宋宁面上一红,朝着门外道:“卢公子,请稍候!”

    说着,宋宁赶忙起身整了整衣服,看了一眼还在发愣的女人,轻斥道:“还不赶紧穿衣服,你就打算这么光着见客么?”

    门开了,卢小闲与江雨樵缓步进屋来。

    卢小闲四下打量了一番,径自来到炕上的桌前坐下。

    “不知卢公子是如何找到这里的?”宋宁傻傻地问道。

    宋宁在潞州城的相好,很是隐秘,就连帮中弟子也不知道,可他没想到卢小闲竟然能找到这里来。

    卢小闲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女人,对宋宁笑着道:“我不仅知道帮主夫人住在这里,我还知道些别的,不知宋帮主有没有兴趣听听?”

    “你还知道些什么?”宋宁不动声色问道。

    卢小闲娓娓道来:“帮中之人都以为你不会武功,其实,你年轻的时候就出门学过一身好武功。”

    宋宁脸上一片漠然:“这又怎么样?”

    卢小闲笑了笑:“你之所以隐藏自己的武功,就是为了有一天出其不意收拾掉严宏图。”

    宋宁脸上变了颜色,对方把自己的底摸得如此清楚,再遮着掩着就没意思了。

    “就算你说的对,又能怎样?”宋宁冷冷道,“卢公子,你究竟要做什么,就不用拐弯抹角了,直说吧!”

第七百二十九章 黑锅

    “我们联手,共同除去严宏图,你报了仇,我也算是在潞州立了足,如何?”卢小闲直截了当道。

    “若是我不同意呢?”宋宁试探着问道。

    “那我只有将燕雀帮与长乐门一起除去了!”卢小闲霸气十足。

    宋宁知道,卢小闲并不完全是恫吓自己,他是有这个实力的。

    “让我想想!”宋宁并没有答应,而是想先拖延些日子再做计较。

    “想想可以,但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宋帮主,你只有三天时间,若是过了三天你没有回复,就当你是拒绝了,我就会按照我的计划进行了!”卢小闲说话并不客气。

    听了卢小闲带着威胁的话,宋宁心里很不舒服,但他却并没有言语。

    ……

    潞州城北,这个古朴的宅院,正是燕雀帮帮主宋宁的住处。此刻,宋宁正在院内的椅子上闭目养神,很是安祥。

    其实,他的内心却纠结不已。

    卢小闲给宋宁答复的时间是三天,可今日已是第五天了,他依然没有回复卢小闲。

    当然,卢小闲也没再来找宋宁。

    一切看上去似乎都很平静,但宋宁的心中却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

    说起来,卢小闲的许诺让宋宁很是动心。宋宁忍辱这么多年,为的就是给父亲报仇。若放在三四年前,他早就答应与卢小闲合作了。可是,现在的宋宁却很犹豫,他不再是那个意气用事的莽汉了,他的身后还有上千人的燕雀帮帮众,宋宁不能只顾着一己之私,而不为他们考虑。

    宋宁很清楚长乐门的实力,卢小闲斗不过大不了一走了之,可燕雀帮的这些老少爷们就要遭殃了。

    正思虑间,猛地一个人冲了进来,急急地道:“帮主,今天梨花街的陈老鸨真是疯了,居然敢不交我们的头钱!”

    冲进来说话的人,是燕雀帮的两名副帮主之一的铁拐刘。

    五年前,长乐门入驻潞州后,燕雀帮的生存空间被大大压缩了。

    只有下九流的行当他们还可以插上一脚,燕雀帮把这叫做“平地抠饼”、“铁公鸡身上拔毛”。

    每到月尾,他们都直接伸手冲那些行当的掌柜拿钱,名之为“头钱”。

    只听铁拐刘怒冲冲地道:“陈老鸨真的瞎了眼,竟然敢明打明的拒绝我们,真是反了天了。不给他点儿厉害看看,他还真当咱燕雀帮是泥捏的!”

    陈老鸨在梨花街一带主要操的是妓户生涯,盘踞一街,燕雀帮的人都叫他陈老鸨,他其实是个大男人。

    宋宁心中不由怦怦乱跳:莫不是卢小闲在搞了什么妖蛾子?

    宋宁心中虽然不安,但面上却平静道:“你怎么做的?”

    “一开始,我叫小顺子去拿头钱。没想那家伙失心疯,居然把小顺子赶了回来。我就叫铁锤带着三十多个在家的兄弟去了。今天,非要灭了他不可!要都这么反起天来,嘿嘿,今后还有谁来交咱们的头钱。”

    宋宁想了想道:“陈老鸨咱们都知道,他应该没这么胆大。”

    说到这里,宋宁脸色猛然一变

    :“不好,这里面有诈!”

    话没说完,宋宁已当先冲了出去。

    梨花街是个烟花之地,每到夜晚才会被灯光脂粉涂上一点华艳,但那一场华艳在早上以前就已消散了。

    然后,直到下午申时以前,这条街都会显得那么的臃肿与累赘,像一个老妓身上的肉。

    宋宁已见惯了这些景象,他每天就行走在这些充斥污泥的暗巷、满是汗腥味的脚行、拥挤的码头、廉价的烟花巷里。

    上午的梨花街说不出的邋遢与平静,但远远的一条巷子里忽传来厮杀声。

    这条巷子在梨花街的街尾,厮杀声就从闷闷地传来,像钝刀子剁肉,一下下切在骨头上的闷响。

    宋宁脸色变了,身子一蹿,已蹿向了巷子。

    巷子口上却已全是血,流成小溪的血。

    宋宁的身影才冲进巷子,就见到已有二十多个兄弟尸横遍地。

    敌手的人数是如此的多,黑压压的,却并不大出声,只逼得自己的手下狂声呼喝。

    原来,他们还并没有真的放手搏杀。

    否则,以这样以一当三之局,铁锤他们该早已被放倒了。

    这是为什么?

    宋宁眉毛一跳,就想明白了,他们是为了引出自己!

    局面虽乱,但宋宁还保持着他固有的沉静。

    陈老鸨绝对没有这么大的能耐,他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人。

    再说了,他的手下大多是些龟奴,也不可能有打打杀杀的能耐。

    那这些人是从哪儿来的?

    那边燕雀帮的兄弟一见宋宁现身,已有人大叫道:“帮主!”

    这一声尾音极其凄厉,因为叫的人一开口,肚子上已挨了一刀。

    宋宁却没有动,他在观察四周的形势。

    已有多五年了,潞州城内没再发生过这样惨恶的群殴。

    宋宁心中不由叹了口气:五年前,长乐门进驻潞州,与燕雀帮夺地盘的时候,有过这样的群殴场面。

    那时,燕雀帮死了不少的人。

    可自从宋宁的父亲用他特有的方式震住了严宏图后,这种场面就都在潞州销声匿迹了。

    已有兄弟在大叫:“帮主,救救我!”

    但声音却马上被铁锤一声怒喝打断。

    铁锤是宋宁手下的得力干将,以前他是打铁的,有着一身的气力。这时他一条胳膊已被砍断,但还在那里奋起余勇硬拼着。

    只听铁锤大叫道:“帮主,你走!这里有埋伏,不知陈老鸨勾结的是哪来的孙子,他们就是要暗算你的。这儿有我们顶着,你走!”

    身后巷子的进来之路被人封上了,十来个身材极剽悍的人把住了退路。

    一个人负手悄然出现在了宋宁面前,看着面前之人,宋宁却已平静了下来,冷声道:“长乐门八大金刚中的老大亲自出马,还真看得起我燕雀帮,难道你们真要赶尽杀绝吗?!”

    “没错,就是要赶尽杀绝!”八大金刚老大哧声道:“宋帮主,燕雀帮若是在潞州城里一直做缩头乌龟,长乐门也不

    会管你们的事,但你们燕雀帮却胆大包天,居然敢惹上刺史大人!所以,你们死定了。”

    难道,自己与卢小闲见面的事情,被长乐门知道了?

    不可能,就算是知道了,自己也没答应卢小闲什么,长乐门犯不着搞也这么大动静。

    莫不是,他们为了上次燕雀帮去参加了永和楼开业宴席之事而耿耿于怀?

    宋宁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因为除这件事之外,他实在想不出燕雀帮哪里得罪了梁德全。

    想到这里,宋宁朗声道:“上次我带燕雀帮去赴永和楼之宴,已经说明了原因,若长乐门主非要以此为由斩除燕雀帮,我无话可说。”

    “胡扯什么赴宴不赴宴的?”八大金刚老大冷声道:“你做下的事为何不敢承认?”

    “我做什么了?”宋宁一头雾水。

    “你派手下劫了白大善人运出潞州的货,运货的十一个人除了一个装死拣了条命回来,其余的都当场被杀,刺史大人能不震怒吗?他要长乐门必须带你去见他,当然还要让燕雀帮在潞州永远消失!”

    “劫了货?还杀了人?”宋宁愣了愣,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赶忙申辩道,“燕雀帮从不做杀人劫货的勾当,你们莫不是弄错了?”

    “弄错了?”八大金刚老大盯着宋宁道:“拣回命那人看的真真切切,是你们的人干的,你还敢抵赖?”

    “这不可能!”宋宁大吼道。

    “不可能?”八大金刚老大冷笑道,“宋帮主,于飞是不是你燕雀帮的副帮主?杨斜眼是不是你燕雀帮的香主?逃回命那人亲眼看见他们二人带着十来个燕雀帮的人杀人劫货,还能有错?我们去了于飞的家,他人虽然跑了,可劫来的货却有几箱在家中,你怎么解释?”

    宋宁刚要说话,一个人的影子却倏地在他的脑海中闪出。

    卢小闲。

    没错,这一定是卢小闲的嫁祸的手笔。

    卢小闲当初警告过宋宁,若他三日内不回复就当是拒绝了。

    宋宁没想到,卢小闲行动这么快,借刀杀人的手段如此毒辣。

    宋宁的面色变得铁青,他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了卢小闲的圈套当中。

    这个黑锅背定了,而且根本无法解释。

    宋宁的脸上忽涌现出一股悲愤:既然燕雀帮的人参与在内了,再说什么也都是多余的,至少梁德全是不会听他的解释。

    今天,他燕雀帮居然跟长乐门干上了!

    不用拼,他也知道会是个什么结局。

    宋宁的肩忽然塌了下去,软软地塌了下去。

    刹那间,显出说不出的无力。

    八大金刚老大冷冷道:“你要是束手就擒,你这些手下我还可以给你个面子,不赶尽杀绝,只留下他们一条胳臂。”

    八大金刚老大在嘻嘲笑宋宁这一瞬间的萎靡,都是在江湖上混的人,知道所有的勇气都不过是拼死一搏而已。

    宋宁虽是燕雀帮的帮主,但在长乐门的势力与威名之下,也只能显露出这样一种无力了。

第七百三十章 抗争

    铁锤已在旁边怒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

    骂声刚出,铁锤身上便又挨了一刀。

    铁锤忽然逼尖了喉咙地叫道:“啊,帮主出手啊!”

    旁边还活着拼命,仅剩的十来个燕雀帮的兄弟不由齐齐回首。

    他们像是突发神勇,手下加劲,齐声大叫道:“帮主!出手!”

    铁锤喉头突然耸动了起来,只听他似吟似叹地道:“帮主!出手宰了他,咱们今天就是死也值了!”

    一瞬间,宋宁的肩又挺了起来,一道刀光光已经飞起。

    那是一道刺眼的光,不为它的亮,而为它的窄。

    尖窄尖窄的,像眯着的眼里发出的仇恨之光。

    像名优高音一唱,抛向天际险险的一线钢丝。

    那光直飞袭向老大,刀光太凶,连长乐门八大金刚的老大也不得不暂避。

    宋宁到了潞州后,很少显露武功。

    除了铁锤等少数几个人知道他会武功之外,再没有人知道。

    今天,宋宁终于出招了。

    八大金刚老大退出了两丈多,宋宁第二刀跟进,八大金刚老大再退,但却已退不及,左臂挨了一刀,不由闷哼一声。

    四周长乐门的那些手下,也趁势而上笼在宋宁身旁,在宋宁的背后也添了一刀。

    宋宁带着血就向巷口外冲去,回身喝道:“是兄弟的,就跟我走!”

    这一场厮杀极为惨烈。

    长乐门动用了百十号人围攻宋宁。

    血,不停地流,流也流不尽的血。

    五年了,潞州城里重新泛起当年一样凶狠的火并……

    ……

    没有人知道燕雀帮帮主宋宁藏身在哪里。

    还是城南的那个宅子,宋宁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一次次来到这个陋屋?就算受了伤也不例外。

    门内的烛光暗得算有那么一点光亮。

    女人正坐在灯前,她的心里也这么不停地责问着自己,为什么总盼着宋宁的到来。

    女人知道,宋宁倒不光是在身体上需要自己,她能感觉得出来,宋宁是喜欢自己的。

    女人不想多想了,放任脸上的神情一片空白。

    跟宋宁在一起,她不用委屈自己,空白就空白,不爱就不爱,身体就身体,哪怕,床上的求索也可以任由她大胆着。

    有的时候,宋宁来见她,会带来一些花里胡哨女人装饰用的东西。有时是钗,有时是手镯子什么的,那品位真的俗艳,俗艳的让她看了都觉得可恶,可恶中又像掺杂着些喜欢。

    门轻轻地咯吱一响,一个黑色的人影就闪入了门里。

    闪进来的宋宁进门就往床上一摔,四仰八叉地躺倒。

    女人看了他一眼,眼中满是疼惜:“你受伤了?”

    宋宁“嘿”了一声:“他们下手够狠,伤得我不轻,可我也杀了十六个长乐门手下的王八羔子。”

    女人往他身边一凑,手里拿着蜡烛,掀开他的上衣。

    宋宁的眼睛猛地热了,拦腰一抱,就把那女人的身子抱上了床。

    女人

    闷声道:“伤成这样,还想作死?”

    宋宁就嘿嘿地笑了:“我拼着力气活着,不就是为这个?”

    宋宁的声音里有一种郁闷,那是无可发泄的力。

    他忽然看向女人,这世上,大概也只有他可以这么毫无避忌,带着一点爱意、带着一点恶意地看着她,直接面对,毫无回避。

    女人由着宋宁的一只手掌探进衣内,手里却利落地剥下了他的上衣。

    一条刀伤,蛇一样地从后背肩胛骨一直蜿蜒到那男人腰胯里,女人看着打了一个哆嗦:“够狠”。

    说着,她先不止血,反催亮了那烛焰,直向那伤口上烧去。

    宋宁痛得一咬牙,眼睛里却是乌鸦鸦的笑:“你他妈的更狠!”

    女人伸手一拢额前的头发,那烛焰贴着宋宁的尾闾一直烧上去,然后她转身从柜中拿出个不知什么名堂的瓶子,倒出些白色药粉,撒在那伤口上。

    宋宁的脸上肌肉已抽搐到一起,口里低声骂着:“你这个娘儿们,真他妈的!除了我,这世上怕也真没谁能真正消受得了你。”

    那药粉的药效果然很好,烛焰烧过,就在伤口上面结成了一个痂,生生把那宋宁背上的伤口封住了。

    女人才给他治好伤,宋宁一翻身,便已压在那女人身上,直勾勾地盯着女人的脸,一下就压下去。

    女人哼了一声:“作死!”

    宋宁却嘿声道:“没错,我宋宁就是死,也要是‘做’死的,绝不会被哪个王八羔子真个杀死了去!”

    “笃笃笃”屋外不合适宜地传来了敲门声。

    这时候能找到这里来的,宋宁就算用脚后跟想,也知道是谁。

    “门没锁,我懒得下地,你自己进来吧!”宋宁咬着牙没好气道。

    卢小闲走进屋来,脸上依然挂着慵懒的笑容,江雨樵跟在卢小闲的身后,进了屋顺手将门掩上。

    女人坐在宋宁身边,拘谨地望着卢小闲。

    卢小闲瞅了一眼赤着背的宋宁,脸上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道,“宋帮主,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这是江湖,人在江湖就要历经江湖的险恶!”

    说到这里,卢小闲似是想起了什么,他摇摇头道:“我以前也有过像你这般的无奈,也在心中气不过,但没有用!”

    宋宁没有说话,虽然卢小闲算计了燕雀帮,算计了自己,可他对卢小闲却一点也恨不起来。

    卢小闲说的没错,这是江湖,江湖就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谁也怨不着。

    “好了,不说这些了!”卢小闲话题一转,直截了当道:“我只想知道,宋帮主可否改变主意了?”

    宋宁冷冷一笑:“让你失望了,我还没有改变主意!”

    “我知道了!”卢小闲点点头,“我有耐心!”

    说罢,卢小闲转身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他突然停了下来,回过头道:“因为你的决定,燕雀帮可能还要死不少人。希望下次我来找你的时候,你能改变主意!”

    ……

    这些日子以来,各家各户的灯都灭得格外早,晚上也再

    没有人敢上街了。

    燕雀帮与长乐门的对决,已全面在整个潞州城发起,像是一种无望的搏杀。

    有时只是一两个人的,有时却三五成群的拼杀。

    燕雀门下的弟子虽然多是混混,但也算团结讲义气。

    他们不知这样的拼杀有没有结果,他们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帮主现在在哪里。

    可是长乐门要除去燕雀帮,是他们所不能容忍的,他们不允许五年前老帮主的惨剧,再发生在宋宁身上。

    燕雀帮的帮众从暗处冒出来,拼了命地在街上拼杀。

    他们都是毫无顾忌的人,他们只是要在长乐门控制的潞州,给自己挣扎出一点“活”的余地。

    很少会有百姓看到尸体,尸体一出现就都被扫埋干净了,梁德全是个喜欢夸耀安定的人,他不希望百姓看到那些尸体,他要维护潞州表面的“清明”之治。

    处理尸体是刺史府衙的事,说白了就是安桂的事。安桂是法曹参军,也是梁德全的嫡系,他是最能理解梁德全的心思的。

    五年前,长乐门与燕雀帮火拼的时候,那些尸体也是由安桂来处理的。

    清早起来,暗污的街石上常有几摊已经凝固的褐色血迹。

    几天下来,燕雀帮的反抗极壮烈。

    他们在暗处,虽时刻被追杀,但一次次刺杀也不间停地发起。

    长乐门中的香主坛主,据说已被灭了十几个,就连八大金刚,也有两个负了伤。

    潞河码头是潞州城外最热闹的地方了,这里既是创造财富的地方,也是很多生活在底层的苦哈哈们求生的地方。

    那里有大大小小的船,弦索的线条与桅杆的高耸划分了整个天空,直的直、曲的曲。

    满帆待发的与卸帆下货的船帮挨着帮、舷靠着舷,显出种比任何地方都更闹哄的拥挤。

    岸上拉纤的纤夫挤满了一地,桥上还有无聊的人看着这场百舸争流,噪杂声伴随着掌舵的吆喝声时时响起。

    这才是真正有生命力的潞州,脏的、拥挤的、吵骂不绝、而又合作无间的潞州。

    宋宁默默地坐在码头边上,今天他还是易了装,扮成一个担粪的才混进来的。

    潞州城外的码头,每天的清晨都是这样的。

    无数的盐米货物,香料珍异都是在这里卸下。

    只有在这里,你才能听到一个城市真正血管里大河奔流的声音。而这里,也才真正是燕雀帮所有力量的生发之地。

    长乐门的势力有目共睹,绝对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燕雀帮可以被迫地跟他们干,但那种争斗,只能在暗地里,万万不敢在光天化日下与长乐门一较生死,所以宋宁才来到了这码头边上。

    燕雀帮这次是栽了,而且栽得极大。

    从梨花街那一条街的窑子,到潞州整个下九流的势力,在长乐门的胁迫下,开始公然对燕雀帮造起反来了。

    燕雀帮的子弟这次也真的成了过街的老鼠,不只长乐门的人要杀,以前跟燕雀帮有仇、对燕雀帮不忿的人也摩拳擦掌,人人欲得而诛之。

第七百三十一章 血性

    宋宁咬了咬嘴唇,这些他不怕,燕雀帮真正的实力不在于那些混混们,而潞州最下层那些真正的苦哈哈们,他们才是撑起燕雀帮最牢固的根基。

    宋宁猛地听到一声呼喝,他扭头看去。

    一个长乐门的手下,露着一口黄牙,手里拖着一根绳子。

    绳子的另一头就捆粽子似的捆着一个人,宋宁虽然叫不上名字,但认得被捆的人是燕雀帮的子弟。

    长乐门那名手下连拖带拉,把那名燕雀帮弟子从船尾拉到了船头,那名燕雀弟子被他这么从甲板上一直拖着,面部向下,血流一地。

    只听长乐门那名手下大声呼喝道:“各位船老大听着,宋宁悖德逆行,杀人劫货,刺史大人已经动怒,我今天就是来宣布,燕雀帮三字从今日起,在潞州已整个除名了。”

    周围一片哗然,虽然大家都知道,燕雀门与长乐门不知为何发生了全面的火并,但长乐门如此宣布,还是出乎了大家的意料。

    说着,长乐门的那名手下似乎是为了示威,他把那绳子一吊,吊在桅杆上,把那名捆在渔网中的燕雀帮子弟高高吊起。

    宋宁拳头攥紧了,心中突然一阵痛怒,燕雀帮此番遭了难,帮中的子弟怎么可能有好果子吃。

    宋宁的耳中似乎又听到了卢小闲慵懒的声音:这是江湖,人在江湖就要历经江湖的险恶!你心中虽气不过,但没有用!

    实力,没有实力,你就是再愤怒,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宋宁忽然低头,此时他还不能出手。

    这分明就是一个局,出头的是个小角色,但重量级的绝对远不过一射之地。

    而且,在那船的四周,必然已围得跟铁桶样的密。

    宋宁小心地四处扫了扫,看不到长乐门的八大金刚,就像八大金刚也看不到自己。

    他们这样的人,只要不打算现身,没有人能看得到。

    只听燕雀帮那名子弟高声叫骂着:“长乐门的孙子们,你们都不得好死!别看你们现在暂时得了势,我们帮主只要一腾出手来,你们都死无葬身之地!”

    听到帮中子弟的声音,宋宁热血沸腾,没想到自己还被帮中子弟信任着。

    宋宁猛地抬眼,眼里黑压压的,顾不得这么多了,哪怕这是一个局,作为帮主的他也不能容人这么折辱他燕雀帮的子弟!

    宋宁背脊一挺,猛地升起一股杀气来。

    这杀气逼得四周的人一惊,他们脸上先是现出惶恐,本盯着船桅的眼,这时不由向身边梭巡过来,接着感到了这个戴斗笠挑粪桶汉子的不寻常,不管站着的、坐着的,不由都向两边挪去。

    旁边本尽是挑脚汉子、船工与苦哈哈们,他们脸上半是茫然半是兴奋地在猜想,这个身上突露锋芒的汉子是谁?

    难道就是帮主?

    燕雀帮帮主宋宁?

    苦哈哈们之所以要加入燕雀帮,是为了有一升半碗米的进项,也只有燕雀帮满足了他们这点小小的期望。

    若是燕雀帮没了,那连那一升半碗米的期望也混没了,说穿了,燕雀帮就是他们这些人的保

    底!

    宋宁身上的杀气凛然充沛,就连寻常人都觉得出来,更别说长乐门中的高手了。

    只要一见那突然腾出来的空地,站在高处的人便一望可知了。

    果然,半空里传来一声“好!”

    一个人高声大笑道:“宋宁,你终于来了,你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宋宁戴着一顶大檐的帽子,身子混在脚夫茶棚中,如不是这背脊一挺,杀气陡生,在如此拥挤的运河边,断难有人认出他的。

    但他终于发作了,他不能不发作。

    宋宁一抬头,那顶帽子就已被他甩下。他的眼望向一个高高的桅杆,那桅杆上正站着一个人。

    宋宁咬牙切齿道:“原来是长乐门左护法!”

    他这么露着牙发怒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兽,嗜血搏命的困兽。

    这一次出马的是长乐门的左护法,而不是八大金刚什么的,可见长乐门对宋宁的重视。

    只见长乐门左护法坐在高高的桅杆上,高声笑道:“宋宁,我就知道你忍不住。怎么,这码头才是你真正的栖身之地?既然来了,咱们今天就来个了断吧。”

    宋宁也不答话,一甩头,身子腾地站起。

    满码头都是一怔。

    不管燕雀帮如何没落,但宋宁是帮主,是这一干挑脚汉子、拉船纤夫们头顶上的天。

    人人心里都在狂跳,但人人心里都有兴奋。

    那个被吊起在另一船桅上的燕雀帮子弟忽然开口了,他大叫道:“帮主,你不要管我。我这条命不值什么的。你的盛情我心领。但你快走,只要回过头,喘过这口气,你帮我一口一口咬死这帮王八蛋!”

    被捆的长乐门子弟虽然倒掉着,但目中已在喷火。

    看管他的长乐门手下跳了起来,一巴掌就掴在他的嘴上。

    宋宁突然怒啸了,这些年来,他虽不知多少次来到过这个码头上,不知多少次为人所见,但从来都是沉默的。

    几乎就没人认得他,更没有人见到过他这样的仰天怒啸。

    那声音像是一直在平原里流淌的运河水,虽遭千隔万阻,但、总还是那么一往无前地要向干涸里冲去!

    宋宁的身子已飞腾而起,他冲向那个吊着受困子弟的船头。

    桅杆上的二护法突然爆笑,他身子飞压而下,转瞬间两个人在空中便猛然对接,两人同时出刀,又同时分开。

    空中忽然有血溅下,众人都分不清到底是谁的血。

    只见宋宁与左护法两人的身影已翻飞直上,一纵,已纵落在悬着那名燕雀帮子弟的桅杆之上。

    两人都在亡命互搏,越升越高,直到桅顶最高一层的横杆上。

    他们突然收手对立,各站一侧,中间隔了个挺挺的桅杆。

    宋宁此时必须凝心静虑。但下面忽然一声怒喝传来:“叫,我叫你叫!你怎么不号了?不号着为你们老大助威去?”

    宋宁一低头,只见长乐门那名手下已用一把钩子,生生在被捆的燕雀帮子弟身上剜下一块肉来,残忍地笑着。

    宋宁知道这不过是长

    乐门那名手下要立功,逼着那帮中子弟惨叫以乱自己心神。

    只听那名子弟突然高叫道:“帮主,不必管我,我手筋脚筋俱断,就是救活了我也没有什么意义。”

    说罢,他挣扎了身子一挺,竟向那又刺来的钩子尽力迎去。

    长乐门那名手下手一抖,连忙将钩子后抽,脸上油笑道:“想死,可没那么容易。”

    桅杆顶争杀又起,左护法的刀光突出,笼压过来,宋宁不得不收回目光,又与他搏杀在一起。

    底下码头的人却看不清他们快得几乎分不清人影的出手,空中不断有血溅下,那血滴在下面被吊在桅杆低处燕雀帮弟子的脸上。

    那弟子身边的长乐门的那名手下,正在一片片割他的肉,这种疼痛就算他是一个硬骨小子也承受不起的,但那弟子却全不在意。

    那弟子忽伸舌一舔落在自己嘴侧的血滴,大笑道:“这个酸臭!一定是长乐门那什么左护法的。”

    然后又一舔,朗声道:“这个铁腥铁腥的甜,肯定是我们帮主的。”

    说起“帮主”两字时,他语气里有着荡气回肠的骄傲。

    毕竟他也熬不住痛,是在借着这大叫发泄出身上的痛意。

    却见空中的宋宁忽盘旋而下,似在二护法的刀网缠身之下还想救出他帮中的兄弟。

    那燕雀帮的子弟忽然扬头道:“帮主,我帮不了你。不要救我,救你自己!”

    宋宁在上头怒吼道:“你给我闭嘴,我不是救你,是救我燕雀帮满门的一口气!”

    那弟子一脸狰狞道:“我已经挺不住了,先自废了。帮主,记的你说过,我燕雀帮子弟要死也要死在自己人手里,不要死在外人的折辱里。”

    说着,他突一咬舌,然后,张口一喷,半条断了的舌头猛地就向左护法追袭向宋宁身侧的身子上喷去。

    左护法以为是什么暗器,本能地一闪。宋宁却眼中一红,他已来到那名堂下兄弟头顶不足两尺之地,却见那断舌子弟忽冲自己一笑,口里含混不清道:“帮主,求你了,给我个爽快的!”

    他这话痛极而发,已是极端含混与惨厉。

    宋宁心中似也滴出血来,他一声怪叫,钢刀但从空而降,一劈,已劈进了那名弟子胸口里。

    然后,空中旋身,回刀,一刀又抹了长乐门那名手下的脖子。

    他双脚倒挂,一下缠住了一根悬索,接着挥刀迎向左护法的追袭,嘴却倒挂着凑向那兄弟胸口,就着那喷溅而出的血狂饮了一口,然后飞身直上,口里痛呼道:“一世人,两兄弟!只要我宋宁一天不死,你一天就还活在我的血管里。”

    左护法已拂落了粘上他衣服的那半根舌头,又追击而上,宋宁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那眼光,就是凶悍如二护法,也感觉得出里面的不死不休。

    这个冤,算是结下了。

    空中的阳光一炸,宋宁的脑中也微微一花。

    面对长乐门左护法这等高手,他虽然不知道结果,还是忍不住想到了死……

    ……

第七百三十二章 布局

    长乐门门主严宏图的总坛,是潞州城最气派的府第。

    庭深堂阔,气象恢宏,在这点上就连潞州刺史梁德全也比不了。

    院落分为九重,有的格局严整,气度不凡;有的曲径通幽,错落有致。门前两棵千年古松,挺拔苍翠,虬劲如龙。

    仅仅几天时间,长乐门便让燕雀帮土崩瓦解,但严宏图的脸上却一点笑意也没有。

    他派出了门中的左护法率领精锐去围剿宋宁,竟然让宋宁逃了出去。看来还是太小看宋宁了,没想到他竟然隐藏的这么深,一身武功让人不能小觑。

    一个商贾模样的中年人站在严宏图面前,严宏图盯着他,冷冷问道:“老四,你总共派出了多少人?”

    这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正是严宏图手下八大金刚之中的老四。

    在长乐门中,四大护法与八大金刚只有排序,严宏图从来不喊他们的姓名,慢慢地大家似乎将本来的名字都淡忘了。

    老四低声道:“第一次十四人,第二次二十八人,第三次三十六人。总共七十八人。”

    严宏图厉声道:“现在他们人呢?”

    老四冷汗已滴了下来:“全都不见了。”

    严宏图冷声道:“老四,你是怎么做事的?派出这么多人,竟还抓不回重伤的宋宁!”

    他环顾四周,喝问道:“你们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严宏图问的虽是众人,眼睛却盯在一个人身上。

    这个人三十岁不到,一张白白净净的脸上,似乎还留有几点青春痘的痕迹,一只青葱般的手,简直比小姑娘的手还秀气,但他的另一只左手却藏在宽大的长袍里,就像守财奴的珠宝一样,始终不肯拿出来。

    每个人都知道这双手的可怕。这个看上去又白净又斯文的年轻人赫然是八大金刚中的老六。

    老六看了一下四周,慢慢地走上前,沉声道:“据我们得到的消息,是正义堂的人将我们派去的人全部杀了。”

    “正义堂?”严宏图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这么说,救走宋宁的也应该是欧阳泰了?”

    老六没有回答严宏图,但他的表情却什么都说了。

    “嘿嘿!”严宏图自言自语道:“欧阳泰竟然与宋宁勾结到了一起,有意思!”

    ……

    当宋宁醒来的时候,女人正默默地看着他。

    看到女人那熟悉的脸,宋宁这才感觉到混身酸痛不已。

    “以前都是我自己来这儿的!”宋宁苦笑着问道,“这一次,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飞来的不成?”

    “是卢公子送你来的!”女人道。

    “我就说嘛,除了他再不会有别人了!”宋宁嘴里咕哢着。

    “我睡了多久了?”宋宁强撑着想要起身。

    女人赶紧帮着宋宁勉强坐起来,又将一床被子垫在他的身子下面,这才回答道,“你已经睡了三天三夜。”

    “外面情况怎么样?”宋宁问道。

    “我不知道!”女人拢了拢头发,“不过,卢公子说了,你醒了,若是想见他,他可以告诉你!”

    “他可以告诉我?”宋宁似有些疑惑。

    女人指着屋内的一盆百合花道:“卢公子说了,只要将它放在门口,他就会来见你的。”

    宋宁思虑了好一会,缓缓对女人道:“你去将花盆摆在外面吧!”

    ……

    卢小闲默默地盯着宋宁,心中有些不忍,但表面上却非常平静。

    宋宁终于说话了:“你为什么要救我?”

    “救你是必须的,但救你的人却不是我!”卢小闲摇摇头,“是正义堂主欧阳泰!”

    “欧阳泰?怎么会是他?”宋宁吃了一惊。

    “当然是他!”卢小闲淡淡道,“这是我们当初计划好的!”

    “计划好的?”宋宁似有些明白了,“卢公子,难道你早已和欧阳泰……”

    卢小闲也不隐瞒,将欧阳泰的计划全盘倒出,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怕宋宁知道了。

    宋宁听罢半晌无语,良久,他才怔怔道:“欧阳泰是真英雄,我根本就比不上他!”

    宋宁突然想起了在码头死去的那个帮中弟子,耳边回响着他那嘶喊的声音,一行清泪顺着脸庞流了下来。

    终于,宋宁抺了一眼眼泪,目光变得清澈无比,“卢公子,需要我做什么,你说吧!”

    ……

    夜,急风暴雨夜。

    一骑快马箭一般穿过雨帘,风虽急,人更急,他已不知奔波了多少日,换了多少匹马,雨水顺着斗笠滑落,溅在一张刀条般的脸上。

    骑者不停地狂吼:“躲开!躲开!”

    白马黑鞍紫衫,赫然正是长乐门弟子的标志。

    这个时辰,绝少还有人能挡路,就算有人,也没有人敢挡长乐门中人的路!

    高牌楼,红门,石狮,长乐门总坛已在眼前。

    虽是雨夜,但严府两侧的壮汉仍雁翎般地挺立两旁,个个嘴唇都淋得发青,可没有一个人的脸上有畏缩惧退之意。

    长乐门在潞州的声誉与基业,的确不是任何人想能撼动的,以前想的人,现在都已不见了。

    在这方面,正义堂与燕雀帮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前几日,长乐门从燕雀帮的帮众那里获得情报,得知了正义堂主欧阳泰与燕雀帮帮主宋宁相约会谈的时间、地点。

    在确定了消息的准确性之后,严宏图充分显示了他的枭雄本色,在一个漆黑的晚上,他果断带领四大护法、八大金刚与门下所有精锐,突袭了正义堂的老巢。

    在这场厮杀中,正义堂中的正义卫士死伤殆尽,堂主欧阳泰力竭被逼自尽,倒是燕雀帮帮主宋宁逃过了一劫,负伤逃走。

    正义堂和燕雀帮在长乐门的打击之下彻底瓦解。

    自此,潞州正式变成了长乐门的天下。

    紫衣人长身跃起,风一般掠过马背,马匹倒下时,他的人已在府门口。

    宽阔的院落当中,林木萧索,灯火如炬,青色的水砖地面上,赫然停放着一具薄板棺材。

    一个铁塔般雄壮的中年人,标枪般地立在棺材旁。

    这个龙精狮猛的汉子,就是长乐门门主严宏图。

    棺材里静静地躺着一个气度雍容的人,他双目紧闭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但并不能影响他的气度。

    棺材里的人叫欧阳泰,最早是严宏图的师弟,后来是正义堂堂主,也是严宏图的敌人和最大的对手。

    除去了对手,按理说,严宏图应该高兴才是,但他此刻却根本高兴不起来。

    欧阳泰临死前的一幕,似乎又闪现在了他的眼前。

    当时,在黑暗中双方厮杀声震天,严宏图却全然不顾,他死死盯住了欧阳泰。

    欧阳泰已经多处受伤,就在严宏图准备致命一击的时候,欧阳泰却拼命突围了。

    严宏图怎会让欧阳泰 从自己的手中逃掉,他全力追赶。

    或许是真的跑不动了,欧阳泰突然停了下来,将手中的剑横在脖颈处。

    欧阳泰自尽前的话让严宏图心惊肉跳:“你以为我死了,就可以掩盖你的罪恶了吗?他已经出山了,你等死吧!”

    欧阳泰虽然没有说是谁出山了,但严宏图心里知道那个人是谁,也很清楚那个人若是真的出山了,将意味着什么?

    这些年来,严宏图没有一个晚上能睡得踏实,就是因为对那个人的忌惮。

    可是,他若出山为何要等到现在,这些年他去哪里了?

    莫不是欧阳泰临死前故意说了这么番话,为的是挠乱自己的心神?

    不可能,欧阳泰没有必要这么做。

    可是……

    想到这里,严宏图的心越来越乱了。

    严宏图忽然对门外叫道:“鸽子!”

    一个全身都已湿透的紫衣人立即从门外闪了进来,尽管他一路奔波,丝毫不敢耽搁,此刻却在门外等了足足半个时辰。

    他叫鸽子,可以说是严宏图的一卷案宗,在需要的时候随时抽出。

    严宏图沉声道:“你带回来的消息呢?”

    鸽子撕开衣衫,露出板条状的胸膛,他的左肋,有一道半寸长的伤疤,伤已结痂,针线犹见,仿佛是一副狰狞可怖的图腾。

    他毫不犹豫,手一翻,刀已在手,青光闪动间,这把刀竟劈向他自已的左肋。

    血迸溅!

    鸽子弯下腰,摸索了一阵,竟从他的左肋肉里掏出一张字卷,他疼得脸已扭曲,可大院中的每个人竟视若无睹,没有人认为他保密的手段太过于惨烈。

    准确的情报,自古以来就是决战前取胜最重要的关键。

    此刻,这张字条就在严宏图手中。

    情报是用一种特殊的纸张制成的,上面虽沾染了鲜血,但仍字字清晰,足见制作人心思之缜密,手法之奇巧。

    严宏图的脸色忽明忽暗,他手腕上的青筋已因紧张一根根暴起。

    这究竟是什么消息,能令这位枭雄如此震惊?

    严宏图倏地仰天一阵大笑:“好,等了这么多年了,该来的总算来了!”

    说罢,严宏图走进屋里,轻轻掩住房门。

    案头摊开的是一个卷宗,这里面有长乐门搜集到的关于江雨樵的全部资料。

    其实,就算不去搜集,严宏图对江雨樵也是知道的,毕竟江雨樵早已是名动江湖的人物了,更何况他还与江雨樵交过手,知道他的武功高不可测。

第七百三十三章 打入长乐门

    只不过,严宏图做事向来谨慎,收集的资料更加详细些。

    良久,严宏图似乎下定了决心,喃喃自语道:“若是能说动他,联起手来,应该不惧他了。”

    严宏图说了两人“他”,但显然这两个“他”不是同一个人。

    傍晚时分,严宏图坐在太师椅上,正用一把小刀剔他的脚趾。

    他刚洗过一次热水澡,换上一件丝织的锦袍,吃过一碗新炖的燕窝。此刻,他的心情舒服极了。

    八大金刚的心情却一点也不舒服,他们站在严宏图面前,已经站了很久。

    严宏图喜欢别人在他面前这样子,无论是谁,这样子站很久,意志上难免都会溃败,说出的话自然也会更真实。

    严宏图悠然问道:“老七,你说我该不该去见江雨樵?”

    八大金刚的老七垂首道:“门主,我不知道!”

    严宏图刀锋般的目光盯着老七,似乎想一直看到他的内心去。

    老七只有迎着这目光,连眨都不敢眨一下。

    他知道,只要他的精神稍微有一丝懈怠,今天他就别想再活着走出这间大厅。

    严宏图又向其他人问道:“你们说,我是否该去见他?”

    严宏图这话虽然是问大家,但他的目光却是看着老六。

    老六淡淡道:“门主,你应该见他。”

    严宏图瞪着老六:“为什么?”

    老六道:“不为什么。”

    这本不算句回答,严宏图却似乎已很满意。

    他直起身,高声命令道:“明日正午,我们去镖局会会江雨樵。”

    从严宏图那里出来,老七与老六并排走在花廓里。

    八大金刚中,他们俩人还算能谈得来的,本是个让人愉快的时节,但老七的心情却一点也不愉快。

    老七不解道:“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每次你无论说什么,门主总认为是对的?”

    老六看了一眼老七道:“你认为那都是我的主意?”

    老七诧异道:“难道不是?”

    老六摇摇头道:“你错了,其实那都是他自已的主意,我只不过替他说出来而已。”

    老七愕然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老六反问道:“你是否认为门主是个喜怒无常的人?”

    老七左右看了一眼悄声道:“难道不是?”

    老六似乎却并在意有没有人偷听,笑了笑道:“他那样子,只不过是为更好地驾驭我们。”

    老七更不明白。

    老六解释道:“那些主意如果行得通,功劳是门主的;如果不行,你们就会怨恨我,再加上平时门主处处对我言听计从,你们势必会对我更加嫉妒,只有内部不断的争斗,造成分裂,失去向心力的我们,便会很轻易地被他控制。”

    老七不由叹道:“真是条老狐狸。”

    老六也叹了口气道:“岂止是条老狐狸,简直是条有毒牙、而且会飞的老狐狸。”

    老七再问道:“那你为何要这样忍辱负重,究竟图的是什么?

    老六这次却闭上了嘴。

    …

    “卢公子,您尝尝,这是不是您所说的那种酒?”董飞满脸神秘地递过一杯酒。

    “成了?”卢小闲惊喜道。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尽量按您的意思去做的!”

    卢小闲接过酒杯仔细端祥:“不错,晶莹透明没有杂质。董掌柜,你是怎么做到的?”

    “说起来,还是岑掌柜提醒了我,他给我说起杨珂制作玫瑰香露的事情。我专程去求教了杨珂,得知他的玫瑰花露是用蒸制的办法做成的。于是,我受到了启发,同样用蒸制的法子来酿这酒的!”

    卢小闲嘬了一口然后细品起来,良久才笑道:“不错,这第一步算是成功了!”

    “什么?这才是第一步?”董飞疑惑道。

    卢小闲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董掌柜,你这酒蒸制几遍?”

    “一遍!”

    “蒸制这一斤酒,大概需要多少斤杂酒?”

    董飞想了想道:“大约要五斤吧!”

    卢小闲笑了笑道:“问题就在这里了。”

    董飞想不到卢小闲竟然懂酿酒,他谦逊道:“公子请讲!”

    “蒸制酒时,先出者酒劲大,随着蒸烤时间的推移,越后者味越寡薄。因此,要想得到真正的烈酒,至少要蒸制五遍,用五十斤杂酒蒸出了一斤,这样才行!”

    “五十斤?”董飞吃了一惊。

    “酒光烈还不行,还要设法让酒味醇厚柔绵,甘润清冽,酒体谐调,回味悠久,这样才算是完美无缺的酒!”

    董飞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卢公子,您说的这个法子我们酿酒之人称之为调香!”

    卢小闲笑道:“就是这个意思!酒调出什么香味,你是内行,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

    江雨樵一见卢小闲就皱着眉头道:“小闲,严宏图来找过我了!”

    “哈哈!”卢小闲一听就乐了,“这个老狐狸终于沉不住气了!肯定是要请你上门了吧?”

    “没错!”江雨樵点点头,“我按你教的话回复了他!”

    “太好了,终于可以实施我们的计划了!”卢小闲拍手道,“什么时候?”

    “明日酉时!”

    外面张灯结彩,鼓乐喧天,一派忙碌喜庆的景象,严宏图的书房内却是一室的萧瑟,这里是严宏图自己的世界。

    除了两个大大的书架,室内仅有一张小小的方桌和一把太师椅。案头的一支红蜡烛泪婆娑,灯光昏黄,将严宏图高大的影子映在墙上。

    外面的热闹仿佛与他无关,严宏图永远不给自己冲动的机会。

    虽然请来了江雨樵,但严宏图心中还是有着一丝疑虑,他不明白江雨樵为何要执意要带上卢小闲,难道就因为卢小闲是他的女婿吗?这也有些太牵强了吧?

    “门主,江岛主与卢公子到了!”老六在屋外轻声道。

    “我知道了!”严宏图应了一声,缓缓起身。

    “江岛主,江岛主!”伴着一阵爽朗的大笑,随后十几个彪形大汉鱼贯而出,宛如众星捧月,拥着严宏图迎了出来。

    严宏图鹰视虎步,豪气遄飞,

    俨然有王者之风。

    江雨樵看了一眼严宏图,并没有说话,而是悄然站在了卢小闲身后。

    卢小闲当仁不让,急忙上前几步,抱拳当胸:“严门主亲自来迎接,在下愧不敢当呀。”

    严宏图皱了皱眉头,不管怎么说,江雨樵也算是名动江湖的人物,却偏偏要躲在一个年轻后生的后面。

    本来他是想请江雨樵来助自己一臂之力的,但现在看来,还必须先与卢小闲打交道。

    严宏图只是微微一愕,但很快化作春风满面,热情地上前揽住卢小闲的胳膊:“卢公子,你能有这样的岳父,可真是不简单呀!快请,快请。”

    严宏图与卢小闲携手走进大厅,跟身材高大的严宏图一比,卢小闲更加显得平庸之极。

    江雨樵也不言语,跟在他们后面也进了大厅。

    严宏图迎接卢小闲与江雨樵的礼节十分隆重,三十六分坛的坛主、长乐门八大金刚齐集,只是不见四大护法出现。

    严宏图逐一向卢小闲介绍,卢小闲对每个人都谦恭有礼。

    长乐门群英见卢小闲如此普通平凡,门主却对他恭敬有礼,个个都觉得很是忿忿。

    除长乐门群雄外,堂中还有许多潞州城中的士绅、名士。

    最让卢小闲吃惊的是,座中还有一位大腹便便、神情倨傲的中年人,经严宏图介绍,竟然是潞州长史施敬之。

    卢小闲不动声色地与一干人等见面,相互很是客套。

    筵席已经摆开,美酒也已满杯,宾客已然就座。

    严宏图极尽礼数,将江雨樵请到上首入座,可江雨樵却执意不坐,非要让卢小闲去坐上首。

    卢小闲也不客气,大刺刺便坐在了上首。

    严宏图正要举杯说话,忽闻窗外遥遥传来一声唳叫。

    他眉头一皱大踏步走到窗前,挥掌“啪”的一声推开了窗户。

    不知何时,窗户外面竟是大雾弥漫,白茫茫一片,见不到任何东西。

    大厅中骤然烛光摇摆,严宏图身形一动不动,稳如泰山,喝道:"去看一看!"

    老八一个鹞子翻身,穿窗而出。

    只听得衣袂破空之声,剩余的七人飞速组成一个奇特的阵形,将严宏图围护在中间。

    “不好!”卢小闲突然道:“严门主,刚才出去的人是谁?赶紧派人去支援他,否则他将凶多吉少!”

    严宏图虽然不解,但心念电转,迅速下令:“去几个人看看老八!”

    不一会,老八进来了。

    只不过,他不是走进来的,而是被人抬进来的,已经死了。

    八大金刚中的老八擅长暗器,他的左手中是一把铁莲子,右手扣着十几枚毒蝎针,左右双肘暗藏的飞刀也已打开机关,口中齿间还叼着三枚枣核镖,两只靴尖的飞弩也已上弦。

    可惜的是,这些都没能发出去,浑身上下就被无数的短箭射成了一只刺猬。

    卢小闲看着老八身上的这些短箭,忍不住惊叹道:“竟然用的是连珠伏弩”!

    严宏图两腮肌肉都感觉有点抽搐,他沉着脸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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