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九章 反击
卢小闲听罢松了口气道:“既然搜出了‘野状’,这么说,这事算完了,杨珂也就可以出狱了?”
“没这么简单!”魏闲云收敛了笑容,一脸严肃道,“更麻烦的还在后面呢!”
“还有什么事?”卢小闲心中一紧。
魏闲云道:“小闲,你是知道的,吉温对审问很有办法,搜出‘野状’之后,我让吉温审了秦贺,你猜他招供了什么?”
“莫不是他诬告杨珂,是有人在背后授意的?”卢小闲猜测道。
“没错!的确有人授意,让他诬告杨珂!”魏闲云点点头道。
“谁?”
“安桂!”魏闲云有些担忧道,“杨珂是被安桂派人抓进大牢的,所以,我担心就算我们有了‘野状’作证据,安桂也不会轻易把杨珂放出来。”
“安桂?”卢小闲愣了愣,又问道,“怎么会是他?他与杨珂有什么过节吗?”
“这个让燕谷来回答吧!”魏闲云指了指燕谷道。
燕谷起身道:“小闲哥,按照魏先生的要求,我去查过了,以前白宗远大概十天半个月才会去安桂府上一趟,而最近七八天,白宗远至少去了安桂府上不下十次。我怀疑,这事与白宗远脱不了干系!”
“啪!”卢小闲一拍桌子道,“什么脱不了干系,这肯定就是白宗远的主意!”
听燕谷这么一说,卢小闲心中便彻底明白了。
白宗远的货物出了潞州城屡屡被烧,本来就让他窝了一肚子火。
杨珂又出面以上乘胭脂为饵,将以前与白宗远合作的客商都拉了过去,白宗远就更是怀恨在心。
为了一改颓势,白宗远与安桂勾结在一起,想出了这么个歪点子,让秦贺诬告杨珂,于是杨珂便有了无妄之灾。
白宗远用计将杨珂打入了大牢,可谓是一箭双雕。
既打击了卢小闲,又告诫了外人:这潞州的生意场上,还是白宗远说了算,谁若与白宗远做对,杨珂便是下场。
卢小闲定了定神,向岑少白问道:“杨珂被抓之后,那些外地客商有什么动静?”
“那些客商没有什么大的动静,倒是姜皎……”岑少白有些迟疑,不知该不该说下去。
“姜皎怎么了?”卢小闲不动声色地问道。
“本来我们都谈好了,姜皎将姜家产业交给我们来经营,按理说这几天就该签订契约了。可杨珂被抓的第二天,姜皎派他的外甥李林甫前来知会,说签约的事情他还要再考虑考虑!”说到这里,岑少白忿忿道,“说穿了,姜皎是被白宗远此举唬住了,所以才会出尔反尔的!”
岑少白本以为卢小闲听了这个消息会更加生气,谁知卢小闲却淡淡道,“既然是合作,那就要建立在双方自愿的基础上,如果一方认为合作不安全,他完全可以拒绝,这也是人之常情,不用理会他。”
岑少白还要说什么,卢小闲却摆摆手道:“岑大哥你放心,当我们实力到达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不是我们去找别人合作,而是别人主动来与我们合作了!”
魏闲云微微点头:卢小闲的头脑越来越清醒,也越来越成熟。
“先生!杨珂在牢中还好吧?
”卢小闲问道。
“刚进大牢的时候,被打了五十大板……”
“什么?被打了五十大板?”卢小闲霍地站起身来,“谁干的?”
“小闲,你别急,我已经派人打点过了,以后应该不会……”
“到底是谁干的?”卢小闲面色狰狞,恶狠狠地问道。
一股戾气从卢小闲身上散发出来。
众人还是第一次见卢小闲如此模样,心中都不由咯噔一下。
卢小闲的目光,让向来处事不惊的魏闲云也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他迟疑了一下道:“是安桂!”
“哼哼!”卢小闲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安桂,白宗远,你们的死期到了!”
说罢,卢小闲起身,开始踱起步来。
众人也不敢打扰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终于,卢小闲停了下来,他看向魏闲云,直截了当道:“先生,我想同时除掉白宗远与安桂,不知你意下如何?”
岑少白有些担忧道:“小闲,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但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魏闲云却不以为然,他摆摆手,“岑掌柜,先听听小闲怎么想的!?”
卢小闲也不客气,将自己的计划详细说了一遍。
卢小闲说完,众人面面相觑。
见众人这番模样,卢小闲不由皱起眉头,看向魏闲云问:“先生,不可行吗?”
魏闲云不由感慨道:“小闲,你的计划真是天衣无缝,白宗远想不死都难呀!”
岑少白也是一脸喜色:“像白宗远这样的人,不死简直是没天理了,他遇到你也只能自认倒霉!”
“既是如此,那我们就按计划实施!这段时间大家一定要沉住气!”说到这里,卢小闲对江雨樵道:“岳父大人,此次要您亲自出马了!”
江雨樵脸上泛着笑意:“没问题,这事包在我身上!”
第二天,江雨樵便消失不见了。
……
当然,卢小闲也没闲着,他来到了李隆基的府上。
“卢公子,你怎么来了?”卢小闲突然拜访,让李隆基很意外。
“郡王,今日拜访是想与您商议一件事情!”卢小闲开门见山道。
“不知是何事,请卢公子明言!”
“我决定除去梁德全,助你彻底把控住潞州,不知郡王意下如何!”
“啊?”李隆基愣住了。
卢小闲似乎并没有在意李隆基的表情,直接建议道:“若临淄王拿不定主意,不妨将姚阁老请来一同商议!”
李隆基虽然心中有些踌躇,但还是派人去请姚崇了。
姚崇很快便来了,三人在李隆基的书房坐定,卢小闲反客为主,直接将自己的来意说明。
姚崇不经意看了一眼李隆基,然后向卢小闲询问道:“卢公子,你这由外及内,由小至大是何意?”
卢小闲不答反问道:“姚阁老,请问这梁德全在潞州一手遮天是不是全凭一己之力?”
“自然不是!”
“那你可知梁德全的羽翼都有哪些?”卢小闲又问道。
“不外乎施敬之、
田中则和安桂三人。”姚崇一针见血道。
“我所说的由外及内,由小至大,便是按照安桂、田中则和施敬之的顺序,先依次剪除其羽翼,最后再收拾梁德全!”卢小闲道出了自己的本意。
“为何不直接除去梁德全,树倒猢狲散,剩下三人便无妨大碍了!”姚崇不解卢小闲的用意。
“姚阁老的意思我明白!”卢小闲看了一眼姚崇道,“梁德全是一州刺史,不能让他离奇死亡,否则会给我们添大麻烦的,所以得要慢慢来。除去梁德全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若是让他察觉了,狗急跳墙孤注一掷,对我们没有任何益处!”
姚崇听罢不禁暗自点头。
卢小闲接着说道:“先剪除了梁德全的羽翼那就不一样了,就算他觉察了想反戈一击,也有心无力了!”
李隆基拍手笑道:“卢公子,还是你考虑的周全,我同意与你合作!”
“施敬之、田中则和桂安三人交给我来清除,我已经想好办法了!”卢小闲胸有成竹道。
“那梁德全呢?”李隆基最关心的还是他的心腹大患。
卢小闲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姚崇,对李隆基道:“至于梁德全能不能收拾掉,那就要看姚阁老的了!”
“看我?我能做什么?”姚崇一头雾水。
卢小闲没有回答李隆基的问话,而是向姚崇问道:“姚阁老的字写得如何?”
“啊?”姚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李隆基在一旁给道:“先生的字那是没说的,至少不亚于崔湜!”
“梁德全的字写得如何?”卢小闲又问道。
“梁德全的字算得上中规中矩!”姚崇答道。
卢小闲话音一转道:“姚阁老,不知你可否模仿得了梁德全的字?”
“没有试过,还真不知道!”姚崇老老实实回答道。
“给你三个月时间,你可能模仿梁德全的字迹?”
“应该**不离十吧!”姚崇道。
卢小闲异常严肃道:“姚阁老,**不离十不行,必须能以假乱真才行!”
姚崇见卢小闲如此表情,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他实在没有把握。
卢小闲见状,对姚崇笑了笑道:“姚阁老,你也不必有太大的压力,尽力而为便是!我们有的是时间,若是一时半会模仿不了,就让他多活几日。何时能天衣无缝了,何时再要他的命!”
听了卢小闲的话,姚崇这才心中释然。
李隆基在一旁奇怪道:“卢公子,你准备如何收拾梁德全?”
“现在不可说,说了就不灵了!”卢小闲又向李隆基道,“我准备先除去安桂,不知临淄王可有取代安桂做法曹参军之人?”
李隆基诧异道:“就算卢公子能除去安桂,又怎能保证我推荐之人就能继任呢?”
卢小闲笑了笑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李隆基看了一眼姚崇,姚崇朝着他微微点头,李隆基对卢小闲道:“内人之兄王守一可以一试!”
“我知道了!二位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卢小闲起身道,“既然事情谈完了,我就先告辞了!”
第七百五十章 神秘道姑
“等等!卢公子!”姚崇突然喊道。
“怎么了?姚阁老!”卢小闲扭头瞅着姚崇问道。
姚崇起身朝着卢小闲做了一揖道:“卢公子大才,姚某佩服!敢问卢公子,你花这么大的心思,不会只是为了帮助郡王吧?你需要我们做什么,最好请直言,也好让我们日后心安!”
谁都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
姚崇的话也正是李隆基想问而没好问的,李隆基也把目光投向了卢小闲。
卢小闲看着他们,淡淡一笑道:“待郡王掌控潞州后,只要能保证让我在潞州安心做生意便行!”
“就这些?”姚崇似有些不信。
“就这些!”卢小闲朝着李隆基与姚崇抱拳道,“告辞了!”
看着卢小闲离去的身影,李隆基看向姚崇:“先生,我们该怎么办,就这样答应他了?”
姚崇苦笑着反问道:“郡王,您说我们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
按照卢小闲的安排,岑少白去见了安桂,将从秦贺身上搜出的“野状”交给安桂,恳请安桂将杨珂从大牢中放出。
刚开始,安桂还打着官腔。
当岑少白将一张五万两的银票递上后,他便改变了态度。
在安桂看来,他与杨珂本无过节,只是受了白宗远之托,才让人诬陷杨珂的。
安桂这么做,一方面是看了梁德全的面子,白宗远是梁德全的小舅子,梁德全是自己的上司,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白宗远给安桂送了五千两的银票,举手之劳,何乐不为。
可现在,岑少白送来了五万两银票,比白宗远整整多了十倍,既然是拿人钱财,自然要替人消灾,何去何从安桂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
岑少白从安桂府上出来没过两个时辰,杨珂便被无罪释放了。
卢小闲将杨珂好生安慰了一番,先让他先回家休养,香宝斋也暂时歇业了。
……
“小闲哥,那个道姑这两天一直在四处找人打听柳举人的死因。今天上午,她又去了柳举人墓地,在墓碑前前哭了很久才离去!”燕谷小声道。
“哦?”卢小闲听罢,若有所思道,“看来这个道姑与柳举人关系不浅!”
“离开之后,她去了哪里了?”卢小闲又问道。
“再没去哪里,直接回到了天福客栈,这几日她一直都住在客栈!”
“她住在几号客房?”
“甲字四号房!”
大地已经沉睡了,除了微风轻轻地吹着,除了偶然一两声狗的吠叫,冷落的街道是寂静无声的。
天福客栈甲字四号房内,一名年轻的道姑正坐在桌前。
她身著月白道袍,以竹簪绾髻,身体颀长,丰姿宛在,透过敞开的窗户从背影看去,隐隐是个美人模样。
“哐啷!”一样东西从窗户丢了进来。落在地上,将正在沉思的道姑吓了一跳。
“谁?”道姑一声娇斥,便已从窗子射了出去。
屋外静悄悄的,道姑四下张望,哪有什么人影。
她满心狐疑地回到房中,
从地上拾起丢进来的东西细细一看,原来是一张纸包着一块小石子。
道姑拾起包着石子的纸笺,打开凑到灯前,上面写着一行小字:“欲知柳举人死因,今晚三更时分城南门外十里坡桃林一晤。”
道姑看罢,面色数转,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三更时分,道姑赶到十里坡桃林。
此时,天空虽然挂着一轮圆月,但也只能勉强看清四周的轮廓。
桃林内一片寂静,若换上胆小之人早就心惊胆战了,可道姑自持武功高强,没有丝毫惧意。
道姑进了桃林,目光射向一棵大桃树的暗影之后,语带讥讽道:“既然约贫道一晤,为何又鬼鬼崇崇的?出来吧!”
道姑的话音刚落,便看到两个身影从那棵桃树后闪出。
其中一人对另外一人自嘲道:“海叔,出糗了,让人家给看出来了。”
海叔盯着道姑微微点头道:“你小小年纪,耳目却如此灵敏,看得出你武功不差!”
道姑也不客气,直接问道:“快告诉我,柳举人究竟是怎么死的?”
“嗯!嗯!”卢小闲轻咳一声道,“不知道姑可否告知,你与柳举人是何关系?”
“废话少说,快告诉我,柳举人是怎么死的?”道姑的语气里充斥着急切。
“你必须先告诉我你与柳举人的关系,我才能告诉你柳举人的死因!”卢小闲不紧不慢道。
道姑一听便急了。
她一言不发,拨出剑如鬼魅般朝着卢小闲掠来。
卢小闲没想到对方一语不合便拔剑相向,海叔二话不说,也朝着道姑迎了上去。
月光下,根本看不清两个飞梭交替的身影,只能听见道姑剑气划过的风声。
“海叔,别伤了她,要捉活的!”卢小闲叮咛道。
卢小闲的话音刚落,场中二人便没有了动静。
海叔走了过来,对卢小闲道:“这女子不简单,我用了全力才好不容易点了她的穴道!”
卢小闲这才松了口气,点点头道:“我们走!”
……
九月初七,大草滩马场。
江小桐与影儿陪着道姑走进了屋子,卢小闲与海叔、张猛齐齐站起身来。
道姑低着头,双眼红肿,显然是刚才哭过。
卢小闲向江小桐看去,江小桐朝着他微微点头。
卢小闲叹了口气道:“道姑,柳玉龙的话想必你也听了,柳举人的死因你也知道了,现在可否告诉我,你的来历?”
道姑的声音依然带着悲伤:“我是柳举人的女儿!”
“你是柳举人的女儿?”卢小闲一脸惊诧,“据我所知,柳举人并无儿女,你怎么会是柳举人的女儿呢?”
听了道姑的述说,卢小闲才知道了这其中的原委。
道姑俗名柳雅晴,是柳举人的女儿,从小被父母视为掌上明珠。
雅晴五岁那年,柳家来了一位云游的老道姑。
这道姑虽然容貌苍老,眼神却相当精灵,她一眼就看中了正在院中嬉耍的小雅晴,于是向柳家请求要收雅晴为徒。
柳家怎么会舍得将
女儿送出去,当下便婉言拒绝了。
道姑也不多啰嗦,就在转身出门的那一刹那,猛地伸手抱过了小雅晴,还没等柳举人夫妇反应过来,就风驰电掣一般离开了。
临出门时只丢下一句:“贫道决不会亏待令媛!”
话音未落,人已了无踪影。
这边陈举人夫妇好不容易醒过神来,捶首顿足,悲哭不绝。
带走雅晴的神秘道姑何许人?
她是隐居华山修行的世外高人灵云子,灵云子勤修冥悟,练就了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除精通各种拳道兵器外,尤以一身绝世的轻功见长。
灵云子武艺高超绝伦,脾气也是怪得少有,对选择授艺的徒弟特别挑剔,始终没有看中一人,一身稀世绝技眼看就没了传人。
就在这时,她偶然在柳家见到了雅晴,这姑娘年龄虽小,却已初露慧质,不但一身骨胳细匀轻灵,宜练自己创制的功法,而且目光机灵有神,悟性甚高,是个学武功的好苗子。
既然是百年难逢的好苗子,灵云子当然不会放过,不惜强行抢入山中。
在华山深处,雅晴随灵云子过着与世隔绝的苦修生活。
灵云子将毕身所创武功倾囊相授,雅晴除了练就一套变幻无穷、灵捷如风的“神女剑法”外,还将灵云子神奇的飞腾之术学得**不离十。
春去春回,转眼间雅晴已在终南山中度过了十载光阴。
青春妙龄的雅晴,在清泉的滋润下,长得艳丽非凡,加上日日练功,身材尤为健美。
可就在这时,雅晴无意中得知柳举人被人害死的消息,报仇的念头让她无心再修行。
雅晴偷偷潜下山去,她发誓要替父报仇。
卢小闲听罢,忍不住唏嘘道:“没想到柳举人还有女儿在世,若他在天有灵一定会感到欣慰的!”
柳雅晴朝着卢小闲扑通跪了下来:“求公子助我报仇,雅晴感激不尽!”
卢小闲看了一眼江小桐,叹了口气正要说话,却见张猛一脸激动,抢先答道:“柳姑娘,我替小闲答应你了,赶紧起来吧!”
柳雅晴却并不起身,只是用目光盯着卢小闲。
卢小闲无奈苦笑,对柳雅晴道:“柳姑娘请起,我答应你便是,他纳妾那日,便是他的死期!”
……
这一天一大早,卢小闲刚吃完早餐,便看到魏闲云匆匆而来。
“小闲,安桂明天要纳妾了!”
“好,纳妾好!”卢小闲淡淡道,“他的死期要到了”
没错,安桂的确要纳妾了。
安桂之前纳了五房小妾都没人大惊小怪,唯独这第六房,不仅让卢小闲格外关注,在潞州百姓中也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人们嘴上不说,心里都明白:由此看来,安桂虽然只是个小小的法曹参军,但已成为潞州城中无人敢惹的一霸了!
安桂所纳的第六房小妾,是潞州城中最美貌的彩云姑娘。
谁都知道,彩云姑娘原先要嫁的不是安桂,而是柳举人。
最终的结果却很出人意料:柳举人死于非命,安桂既将要做新郎了。
第七百五十一章 玉册被盗
坊间对此事却还是有些传说,说柳举人是遭人暗算的。
不过,传说毕竟是传说,大家看清的更是结果:连堂堂的柳举人也不是安桂的对手,他们除了巴结讨好,还能做什么?
如今,安桂娶亲,包括梁德全在内的潞州大小官员都到场了,谁还敢不去给面子捧场?
于是,大家争先恐后,潞州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齐刷刷都来了。
或许是乐极生悲,安桂竟然死在了洞房的床上,死状极惨。
经仵作查验,得出的结论让人瞠目结舌:安桂是服用春药过量而死的。
谁也没想到,风云一时的潞州一霸竟然就这么死了,而且死的这么不光彩。
……
客厅内,卢小闲与魏闲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又把目光瞅向了海叔。
海叔白了他们二人一眼:“别用这种目光看我,我还不是按你们的主意去办的?”
安桂新婚的半夜时分,海叔悄悄潜入安桂的洞房之内,点了他的穴道,硬是将药效极猛的大量春药让他服下……
内宅里,江小桐与影儿望着面前的柳雅晴,默默无语。
江小桐问道:“雅晴姑娘!不知今后你有何打算!”
柳雅晴幽幽道:“父仇已报,我要回华山去陪师父修行!”
“姑娘大好年华,为何要终老山中呢?”江小桐恳切道,“不如留下,以后我们互相也有个照应!”
柳雅晴黯然无语。
江小桐见柳雅晴很是犹豫,就笑着道:“雅晴姑娘,小闲整天光知道忙他的事,我一个人也挺寂寞,不如先在这里待一段时间陪陪我。到时你若真想回华山,我也不反对,如何?”
影儿知道江小桐用的是缓兵之计,赶忙帮腔道:“是呀,雅晴姑娘,你就先留下来吧!”
柳雅晴叹了口气,微微点头,算是应允了。
……
九月中旬,乾陵发生了一件怪事。
守卫的兵士发现,接连有两个晚上,乾陵署的屋顶上都有黑影活动。
但奇怪的是白天一查,什么东西也没丢失,甚至连各处的门窗也未损坏半点,似乎那贼就只在屋顶上转悠了一圈,便又回去了。
直到三天后,乾陵署丞才发现,中宗李显登基的祭天玉册丢失了。
李显登基后,为了表达对父皇李治的思念,特将登基时的祭天玉册存放在了李治的陵墓乾陵。
如今,玉册被盗,这可是逆天的事情,乾陵署丞哪敢怠慢,连忙上奏朝廷。
李显闻奏大怒,这种举动既是对父皇的亵渎,又是对自己权威的挑战,他岂能容忍?
李显下旨:大庙署丞玩忽职守革职流放,责令大理寺、刑部与御史台共同负责此案,全力追回玉册。
……
“岳父大人,辛苦您了,事情办得怎么样?”卢小闲见到风尘仆仆的江雨樵,赶忙问道。
“小闲,你也太小看我了,我老人家出马,还有什么办不成的事?”江雨樵一脸得意道。
卢小闲听罢,长嘘了一口气:“这下我就放心了!”
……
夜深了,白宗远来到自己的书房。
下人都知道他的习惯,当他进入书房的时候,不容许任何人打扰。
白宗远是读书人出身,宅内有书房是很正常的,可这些年他却没正经看过几本书,每日来书房是另有玄机。
此时,白宗远掀起书房墙壁的一幅画,用后面的开关悄然打开了书房的暗室。
他端着油灯,顺着台阶慢慢走下暗室。
在昏暗的灯光下,暗室露出了本来面目。
比起书房来,暗室大出了许多,左边是几十个大箱子,整齐地码在一起。
右边是一排三层的木架,上面摆着各式珠宝玉器。
正中间是几个中等大小的锦盒,里面全是帐本和房契。
白宗远目光如炬,静静站在原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白宗远将油灯放在一旁,打开左首的一个箱子,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银子。
这么多大箱子,加在一起足有几十万两之巨,可见白宗远之富有,远远超出了人们的想象。
他从怀中掏出一条丝帕,拿起一锭银子,慢慢擦拭起来……
白宗远离开书房的时候,已是深夜了。
白宗远刚刚离去,一个黑影便隐入了黑夜当中。
……
永和楼后院的花园并不大,但却很精致。花园的一张石桌前,魏闲云与卢小闲相向而坐。
“小闲,花了这么大的功夫,让王守一做这法曹参军,可是为了下一步的计划?”魏闲云笑着问道。
卢小闲点点头道:“什么事也瞒不过先生,说起来,这王守一还真是很重要的一环,没他这计划实施起来颇为不易。不然我也不会派人给崔大哥送信,让崔大哥帮我这个忙了!”
“我当然明白,就算有临淄郡王与王守一在明处配合我们演这出戏,可若搞不定白二,也是不行的!”魏闲云有些担心道。
卢小闲却不以为意道:“有先生您亲自出马,就算十个白二,也没问题,我放心的很!”
见卢小闲一脸的轻松,魏闲云只有苦笑的份了。
说起来,魏闲云琢磨白二的心思,时日也不短了。
他断定白二对白宗远颇有怨气,肯定不会对白宗远死心塌地。
可能否真的说服白二,让白二背叛白宗远,魏闲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见魏闲云不说话了,卢小闲扭头朝着花园的拱门处张望着,自言自语道:“按理说,也该到了,怎么还不见人影儿?”
就在卢小闲念叨白二的时候,白二已经来到了永和楼。
上次,从张堂那里知道这猪是怎么杀的,白二便匆匆离去。
可结果与之前的情形一样,自己让后来居做的红烧猪肘,味道还是差那么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点点,犹如画龙未点睛,缺少灵气。
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却就差了那么一点点,这种感觉让白二心里痒痒的。
他猜想张堂肯定是留了一手,至于是什么,白二绞尽脑汁也想不出。
就在白二琢磨着,是不是再去求教张堂的时候,张堂却主动派人来请他了。
白二
没有丝毫耽搁,便直奔永和楼而来。
白二来到永和楼后院,张堂正在等他呢。
“张大厨,不知您这么急找我来,有何见教?”白二试探着问道。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红烧猪肘的秘方?”张堂没有与他拐弯抹角,而是直接问道。
白二也顾不上再装了,赶忙点头。
“我做红烧猪肘有三个窍门,如何养猪、如何杀猪的法子你已经知道了,现在我告诉你第三个窍门!”
“张大厨请讲!”
“在我告诉你之前,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情!”张堂说罢,盯着白二,不再言语。
“什么事?”白二奇怪地问道。
“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
“你见了就知道了!”说罢,张堂往后院花园指了指,“人就在里面,见不见随你!”
白二稍作思忖,便点点头,朝着花园的拱门走去。
张堂看着白二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魏闲云从里院出来,苦笑着对张堂道:“也不知这白二是不是走火入魔了,他同意了我们的要求,但却偏偏要先知道这红烧猪肘的秘方。张堂,看你的了!”
“他在哪里?”
“随我来!”
白二一见张堂赶忙道:“张大厨,你不能食言,赶紧告诉我红烧猪肘到底少一道什么佐料?”
张堂哼哼一笑,不屑道:“告诉你你也弄不到,那可是红顶冰蟾的血。”
见白二一脸愕然,他接着说,“凡是动物的肉,实际都有些腥毒,要去这腥毒唯有红顶冰蟾的血。上天有眼,前些年我机缘巧合,抓了只红顶冰蟾,取了一小瓶血。”
听了张堂的话,白二愣了半晌,满脸遗憾道:“红顶冰蟾是冰蟾的绝品,可遇不可求,看来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这种美味的猪肘了。”
……
这一日,李隆基刚到刺史府衙,便有一名衙役前来禀告:“刺史大人请临淄王过去一趟!”
李隆基微微一笑,朝着衙役点头道:“知道了!你去禀告梁刺史,就说我马上就到!”
李隆基名义上虽是别驾,但素来不管事,刺史府衙大小事情梁德全也不与李隆基商量。
今日,梁德全来请李隆基,李隆基心中知道,卢小闲的计划已经展开了,肯定是因为那件事情。
“梁刺史,不知您喊我有何有何吩咐?”李隆基在心里一百个瞧不上梁德全,可脸上却绽放着笑容。
梁德全同样笑眯眯道:“哦!郡王,请坐!”
李隆基坐定后,梁德全递过一样东西道:“临淄王,这里有一份朝廷的邸报,您过过目!
李隆基接过邸报,细细看了起来。
其实不用看,李隆基也知道邸报上说的是什么。
当初,卢小闲实施计划时,李隆基曾经反对过,卢小闲的计划虽然无懈可击,但这种做法毕竟有辱李氏祖先,自己也是李家子孙,怎能无动于衷。
最终,还是姚崇说了一句“干大事者不拘小节”,这才让李隆基默认了卢小闲的做法。
第七百五十二章 灭口
李隆基看罢邸报,猛地拍案而起,怒声道:“简直翻了天了,陛下的祭天玉册也敢盗,难道就不怕诛九族?“
“说的是呀,这盗贼也太胆大了!“梁德全随声附和道。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急急闯了进来,大喊大叫道:“刺史大人,刺史大人,出事了,出大事了!“
李隆基定睛一看,原来是王守一,他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训斥道:“王守一,你现在也算是有官身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毛毛糙糙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梁德全看了一眼王守一,没有说话。
王守一现在是潞州的法曹参军,他接了安桂的位置。
安桂莫名其妙死在了洞房的床上,这让梁德全很是难过了一阵子,毕竟像安桂这么忠心,又能为自己全力办事的人太少了。
安桂死后,王守一接到吏部的公文,继任了潞州的法曹参军,这是梁德全所没有料到的。
法曹参军职位虽然品阶不高,却至关重要。
如今,李隆基的大舅哥做了法曹参军,让梁德全心中很不舒服。
这两天梁德全正在琢磨,想个什么由头把王守一给弄下去。
听了李隆基的训斥,王守一不敢辩驳,他抺了一把汗,向李隆基施礼道:“郡王教训的是,我下次一定注意。可是,可是,真的出大事了!“
李隆基却丝毫不给王守一留情面,摆手道:“你没见我与刺史大人在商量正事吗?有什么事,过一会再来禀告!“
“遵命!“王守一一脸无奈,正欲转身离去。
“等等!”梁德全却叫住了王守一,一脸和蔼道,“王参军,无妨,有什么事现在就说吧!”
王守一禀告道:“刺史大人,五日前,我们抓捕了漏网已久的大盗飞天鼠任旭东。这飞天鼠功夫了得,飞檐走壁如履平地,我们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
梁德全皱起了眉头,不耐烦道,“拣重要的说!”
“是!是!这两日我们抓紧时间审讯,飞天鼠将自己所做之案都进行了交待!本以为就这样了,谁知刚才飞天鼠又指名要见我,说是要立功赎罪,有重要事情交待。我去了之后,他向我交待了十几日前所做的一桩案子!因事关重大,所以我赶忙前来向您禀告!”
“飞天鼠做了什么案子,值得你如此大惊小怪?”梁德全也觉得奇怪。
王守一变得严肃起来:“飞天鼠交待,一个月前有人出三千两银子,让他去偷一件东西。”
“三千两?什么东西这么贵重,需要花费这么多银子?” 李隆基也觉得奇怪。
“飞天鼠交待,十几日前他去乾陵盗取了一件玉册,交给了委托之人,换取了三千两银子。他刚刚把银子藏好,便被我们抓捕了!”
“什么,王参军,你再说一遍,他盗取了什么?”梁德全脸色变了。
“他说他去乾陵盗取了一件玉册!”
李隆基听罢,早已怒不可遏,他厉声道:“简直是混帐!这个飞天鼠现在何处?快快带我去,我非活剐了他不可!”
梁德
全当然知道李隆基为何生这么大的气,他没想到偷盗乾陵的盗贼,竟然躲在自己治理这下的潞州,若是龙颜大怒,真追究起来……
想到这里,梁德全禁不住冷汗直流。
他看了一眼李隆基,心中暗想:这事无论如何也得把李隆基推到前面去,不管怎么说李隆基是郡王,还是高宗李治的嫡亲子孙,有他在前面挡着,真要追究起来,自己的责任也小一些。
想到这里,梁德全赶忙对李隆基道:“郡王,您先别急,此事非同小可,万万莫要鲁莽,搞不好我等都要受连累!”
李隆基气哼哼道:“刺史大人,那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梁德全眼珠一转,缓缓道:“此案关系到高宗皇帝与陛下,您是高宗皇帝的直系孙,我看此案交给您审理最合适,不知郡王意下如何?“
李隆基瞅了一眼梁德全,脸色一沉不满道:“刺史大人,你这算盘打的可是精明的很呀,把这个这烫手山芋甩给我,自己落个轻闲不成?“
梁德全见李隆基语气不善,赶忙解释道:“哪能呢?此案由郡王审理,我当然不会置身事外,定当全力配合!“
听梁德全如此说来,李隆基的脸色这才和缓一些:“按理说,这个案子我是不该接的,但作为李氏子孙,不能让先帝蒙羞,这案子我接了。”
“郡王高义,本官佩服!”梁德全高兴之余,还不忘给李隆基戴一顶高帽子。
“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若刺史大人不配合,我立刻掉头走人!”
“哪能呢!梁某一定全力配合临淄王!”梁德全信誓旦旦道。
李隆基微微点头,算是接了此案。
他转头向王守一询问道:“飞天鼠可否交待,是何人让他去盗玉册的?”
“交待了!”王守一回答道。
“是谁?”李隆基追问道。
“他说是白宗远白大善人!”
“不可能!”梁德全在一旁惊叫道。
李隆基和王守一齐齐把目光投向梁德全,脸上露出了奇怪地神色。
李隆基目光闪烁,向梁德全问道:“刺史大人,莫非你知道这其中隐情?”
梁德全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他赶忙解释道:“郡王,我怎会知道隐情,只是这白宗远是我的小舅子,对他我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若说他做别的违法乱纪之事,还有可能。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他是断断不可能去做!”
王守一听了顿时急了:“刺史大人,您的意思是说我诬陷白大善人了?飞天鼠此刻便在大牢之中,若刺史大人不信,您可以亲自讯问于他,是真是假一问便知!”
李隆基也不客气道:“这么说,刺史大人敢替白宗远担保了?
“这……”
梁德全虽然不相信白宗远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可要他打包票,他也是不敢的。
李隆基冷哼一声道:“平日里,刺史府衙门内的大小事情我基本上都不过问,可是,今日之事,关系到先帝与陛下!既然让我审理此案,不管涉及到谁,都要一查到底。”
说到这
里,李隆基盯着梁德全道:“我要去大牢现场审一审飞天鼠,请刺史大人一同前往,不知意下如何?”
梁德全当然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赶忙点头道:“郡王言之有理,我当然要一同前往了!”
李隆基与梁德全随着王守一来到府衙大牢,牢头得报早已在牢门前恭候了。
王守一对牢头吩咐道:“打开牢门,刺史大人与临淄郡王要现场审问飞天鼠!”
“是!参军大人!”牢头答应一声,赶紧命狱卒打开了狱门。
三人随着牢头来到飞天鼠牢房前,通过木栅栏,看见一人背对牢门,侧卧在床板之上。
王守一对牢头吩咐道:“去将人犯提出来,刺史大人与临淄王要审问!”
牢头应诺一声,将牢房的门打开,对飞天鼠大声喊道:“快起来!”
飞天鼠没有回答,牢头觉得情况有些不对,赶忙上前细看,飞天鼠竟然七窍流血,面色死灰,一动也不动。
“啊?怎么会这样?”牢头大惊失色。
“怎么回事?”王守一见状,赶忙跟进牢房,上前俯身探查,飞天鼠已经没有了呼吸。
王守一阴沉着脸,转身对牢头大吼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牢头也吓傻了:“王……王参军……我……他……”
李隆基皱着眉头对一名狱卒吩咐道:“赶紧去将仵作喊来!”
一名狱卒飞奔而去。
不一会,仵作便跟着狱卒气喘吁吁而来,他向梁德全与李隆基施礼道:“属下参见刺史大人、临淄郡王!”
梁德全指着飞天鼠对仵作道:“迅速察明他的死因!”
仵作依言当场验看。
没过多大一会,仵作勘验后向梁德全报告:“启禀大人,此人系中毒致死,尸体还有温度,死亡不超过一刻钟时间!”
“不超过一刻钟时间?”李隆基盯着牢头问道:“在我们来之前,还有谁来过!”
“白……白……白大善人的管家白二来过!”牢头的腿肚子有些打颤了。
“他来做什么?”李隆基追问道。
“他……他说白大善人吩咐他,给飞天鼠送点吃的!”
“这大牢是他说进就进的吗?要你们是做什么用的?”王守一发怒道。
牢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梁德全,然后答道:“以前安参军在的时候,曾经吩咐过,若是白二要进大牢探望犯人,不用拦着!以往白二来过大牢多次,都是好好的,谁知今日却……”
李隆基冷冷看着梁德全:“刺史大人,您说该怎么办?”
梁德全没想到这事还真与白宗远有关,心中暗自庆幸,幸亏没有为白宗远打包票。
其实,白二常来大牢,梁德全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
以往只要有与白宗远作对的人,白宗远都会授意安桂将对方弄进大牢,再由白二在牢中与对方讨价还价。
若是白宗远满意了,人便可从大牢中获释,
若是不满意便继续关着,直到对方屈服为止。
第七百五十三章 人赃俱获
刚开始的时候,白二每次前来,牢头总要请示安桂。
后来,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多,安桂嫌太麻烦,便交待牢头不用再请示了。
“这个该死的安桂,怎能如此目无法纪?”梁德全故作生气地咒骂起安桂,把罪责都推到了安桂身上,反正安桂已经死了,死人是无法辩驳的。
李隆基对王守一吩咐道:“王参军,马上召集所有捕快和衙役,立刻前往白宗远府上缉拿白二!”
“是!”王守一转身出了大牢。
李隆基扭头瞥了一眼梁德全:“不知刺史大人是要回衙门呢,还是与我一道去白府呢?”
梁德全心中早已把白二的祖宗八代都骂了个遍,此时听李隆基如此一问,他赶忙道:“我自然是与郡王同去白府了!”
李隆基与梁德全一行来到白宗远府前,几十名捕快与衙役将白府团团围住。
王守一向李隆基请示道:“临淄王,已将白府包围,下一步如何,请吩咐!”
李隆基背着手对王守一吩咐道:“王参军,前去叫门,即刻抓捕白二!”
……
白宗远正在后来居品茶,听了家丁的禀告,大吃一惊,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回来!
“王参军,你这是做什么?”白宗远见自己的府第到处一片狼籍,不禁愠怒道。
“白大善人,刺史大人与临淄郡王都来了,你问他们吧!”王守一朝不远处指了指。
“刺史大人与临淄郡王?”白宗远这才发现梁德全与李隆基在一旁,正冷眼看着自己。
梁德全是自己的姐夫,他来也就罢了,李隆基虽然是潞州别驾,可白宗远知道,李隆基从来不管事,这些年自己和李隆基也没有什么交往,如今李隆基竟然来到了自己的府上,白宗远怎能不觉得奇怪。
李隆基与梁德全素来不和,此时二人竟然同时出现,更让白宗远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白宗远在心中虽然对王守一这个法曹参军并不在意,可面上还是恭恭敬敬道:“王参军,我向来守法,不知今日您这是……”
王守一并不理他,只是看向李隆基。
李隆基冷着脸问道:“白宗远,我问你,你的管家白二现在何处?”
“白二?”白宗远一头雾水,虽然不知李隆基为何突然问起了白二,但他还是赶忙回答道,“白二应该就在我府上!不知临淄王寻他做甚?”
梁德全见白宗远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在一旁喝斥道:“白宗远,白二有杀人嫌疑,我把丑话说在前面,若你将白二藏匿起来,可别怪本官翻脸不认人!”
梁德全看起来是在斥责白宗远,其实他是在暗示白宗远:此事不简单,可千万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赶紧将白二交出来。
白宗远从梁德全的话中听出了一些端倪,他心中一紧,忙不迭答道:“不会,绝不会!郡王且稍候,我这就派人去喊白二!”
“那好,我就在这里等你!”李隆基好整以暇道。
半个时辰过去了,白宗远派出寻找白二的几
拔人陆续回来,都说没有找到白二。
李隆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梁德全的头上也冒汗了,他知道若找不到白二,此事肯定无法善了!
终于,李隆基对王守一命令道:“王参军,将白宗远拿下,立刻全面搜查白府,一寸地方也不能放过,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白二给找出来!
王守一点头应诺,他挥了挥手,一个捕快上前照着白宗远腿弯处就是一脚,白宗远惨叫一声跪倒在地,又有两名捕快上前,用铁链将白宗远锁住。
王守一命令几名捕快留下看守着白宗远,自己则带领着其余捕快衙役四散开来,开始搜查白府。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王守一前来禀告:“刺史大人,临淄王,白府上下都搜过了,没有发现白二的踪影!只是……”
“只是什么?照直说来!”李隆基不悦道。
“只是白宗远的书房尚未搜查!”王守一小声道。
“为何不搜?”李隆基质问道。
“白宗远的书房有家丁守护,他们言称没有白宗远的允许,谁也不得入内,并持械拒绝捕快搜查!”王守一的目光都不敢看李隆基了。
“简直混帐透顶!”李隆基勃然大怒,指着王守一大骂道,“你们手里的家伙什是干什么吃的?速将他们缴械强行搜查,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郡王,不能搜!”李隆基的话音刚落,白宗远突然在一旁大喊道。
“不能搜?”李隆基听了不由冷笑道,“白大善人,为何不能搜?本郡王倒很想知道原因!”
“因为……总之,就是不能搜!”白宗远嗫嗫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李隆基突然扭头看向梁德全:“梁刺史,你怎么看,搜还是不搜,我听你一句话。”
李隆基明摆着是逼梁德全表态,这让梁德全心中很是不快。
玉册失窃一案已经惊动了当今圣上,白宗远真要牵涉其中,自己若不同意搜查,将来肯定脱不了干系。
可若就此同意李隆基的要求,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就在梁德全左右为难之际,却听白宗远却在一旁喊道:“姐夫,你可要为我作主,千万不能搜呀!”
听了白宗远的话,李隆基露出了玩味的笑意,目光死死盯在梁德全的脸上。
听了白宗远的话,梁德全恨得牙痒,他想不明白,平日里还算精明的白宗远,此刻为何竟然像猪一样愚蠢。
梁德全知道,无论自己同意与否,李隆基肯定都要强行搜查。
与其这样,还不如趁此机会与白宗远年彻底撇清关系。
想到这里,梁德全一脸怒容,指着白宗远义正辞严道:“我俩虽然是亲戚,可你若是真的做了大逆不道之事,我也是容不得你!”
说罢,梁德全对李隆基道:“临淄王,持械对抗官府形同造反,罪加一等!必须要搜,本官支持你!”
白宗远听了这话,不由绝望地嘶喊道:“姐夫,我为你做了多少事,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可不能卸磨杀驴
呀……”
还没等白宗远把说完,梁德全便抬起脚来,狠狠踹在了他的面门上,两颗门牙和还没说完的后半截话,生生让白宗远咽进了肚里。
“来人,把他的嘴堵上,免得他在这里聒噪!”梁德全气急败坏,对一旁的衙役吩咐道。
衙役也不知从哪里找了一块破布,不由分说就塞进了白宗远的嘴里。
李隆基命令捕快押着白宗远前往书房,其余一干人等与梁德全紧随其后,不一会便来到书房门前。
看守书房的那几名家丁早已束手就擒,哆哆嗦嗦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将门打开!”李隆基一挥手道。
王守一也懒得去问白宗远要钥匙,上前抬脚便向书房的门踢去。
只听“哐啷”一声,三五寸厚的门板竟然连门带框直直飞了出去,面前腾起一片灰尘。
尘埃落定,一个黑乎乎的大洞呈现在众人面前。
旁边的几名家丁见状,顿时脸色变得煞白。
他们心中暗自庆幸,看来刚才交手时王守一对他们留了情,若是挨上这么一脚,估计他们已不在阳间了。
李隆基率先进了书房,梁德全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捕快们对书房进行了仔细地搜查,但却一无所获,梁德全与白宗远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李隆基悻悻地对白宗远道:“不管怎么说,你的管家白二都有杀人灭口的嫌疑,现在又畏罪潜逃,你终究还是脱不了干系!”
说罢,李隆基对捕快命令道:“将白宗远带回去,打入大牢!”
就在此时,王守一“不小心”碰到了挂在墙上的画轴。“咯吱”一声,书房的暗门突然开启了。
“这是怎么回事?”李隆基惊诧道。
白宗远虽然口不能言,但却开始极力挣扎起来,嘴中发出呜呜呀呀的声音,胖脸憋得通红。
“哼哼!难道这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拿灯来!”李隆基冷笑道。
李隆基从衙役手中接过油灯,不再理会白宗远,率先进入了暗室。众人不敢怠慢,赶紧跟了进去。
透过微弱的灯光,暗室里的陈设呈现在众人面前。
“搜!”王守一一声令下,捕快们四散开来。
木箱一个个被打开,竟然全是白花花的银子。
“啧啧!白大善人可真富有呀!竟然会有这么多银子!”李隆基朝着白宗远揶揄道。
突然,一名捕快大喊道:“大人,快来,这里有发现!”
李隆基与梁德全等人急忙赶忙过去,只见那名捕快的手中拿着三张玉片。
临淄王接过细细观瞧,玉片由整玉裁齐磨光而成,都是长方形,一尺二寸长,一寸二分阔。正面刻竖排三行楷书金字,系先琢刻文字,后充填金粉而成。玉片背面刻有“中宗”二字。
“这正是乾陵失窃的祭天玉册,白宗远,你死定了!”李隆基咬牙切齿道。
梁德全的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
……
第七百五十四章 刽子手
听李隆基绘声绘色讲述完白宗远被拿下的经过,姚崇不由赞叹道:“卢公子这嫁祸之计简直绝妙之极!白宗远这回是死定了!”
李隆基一脸喜色道:“可不是嘛,他早就该死了。”
一直以来,李隆基都被梁德全死死压制着,如今他亲手将梁德全的小舅子拿下,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李隆基怎能不高兴。
“郡王!”姚崇脸上显出怪异的表情,似乎有些犹豫。
“怎么了?先生?”李隆基瞅着姚崇问道。
“郡王,你想想,我们在潞州这么久,生生拿这梁德全没有办法。卢公子才来了多少时日,就让梁德全难以招架了。依我来看,梁德全迟早要败在卢小闲手中。他是个人才,若是郡王能将此人揽入麾下,将来肯定会多一份助力!”
李隆基叹了口气道:“我何尝不知他是个人才,可现在这情形,他怎肯心甘情愿投靠于我?”
姚崇张嘴欲说什么,可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无独有偶,就在李隆基与姚崇谈论卢小闲的时候,卢小闲也正与魏闲云说着闲话。
“白宗远虽然百口莫辩,只是不知何时处决,若时间拖长了,我怕会生出变故来!”卢小闲有些担忧道。
“小闲,你不必多虑!”魏闲云笑着道,“白宗远一事,梁德全没敢隐瞒,此案已经上报朝庭。要不了多久,朝廷肯定会派人来潞州监刑,监刑官到达潞州之日,便是白宗远送命之时!”
“白宗远为恶四方,死有余辜,朝庭专门派人前来为他送行,也算他前世修来的福分!”卢小闲点头道。
倏地,卢小闲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转头看向海叔:“海叔,白二那里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海叔点头道:“我忘记禀告姑爷了,白二给飞天鼠送完饭从大牢出来之后,我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已经将他结果了,尸体也毁了,绝对没有问题!”
“已经结果了?”卢小闲微微一愕,接着笑道,“白二这些年没少做坏事,早就该死了,这样也好,他死了白宗远一案便铁板钉钉,死无对证了!”
……
李宜德宣布,从明天开始童奴们将开始正式练习射箭了,童奴们到时雀跃不已,要知道他们已经举弓练习快半年了。
李宜德突然变得大方起来,要求每个童奴每天必须射出两百支箭,每支都要中靶,如果有一支没有中靶,再加十支箭,依次类推,直到将自己每天的所有箭全部射完为止。
几天过后,有的童奴臂膀已经肿了。
直到这里候,这些孩子才发现,原来射箭竟然是如此痛苦的一件事情。
有些倒霉的孩子被加罚之后,当天的箭无法射完,不得不在第二天天刚亮就早起去射箭。
……
十月十三日,李显命吏部侍郎崔湜前往潞州监斩玉册失窃案相关人犯。
按理说,监斩重犯应该委派监察御史前来,而不应是吏部侍郎。
由于上官婉儿的举荐,加之崔湜深受中宗信任,故而崔湜才讨来了这监斩的差事。
随同崔湜一起前往潞州的,还有左羽林军将军
阵玄礼率领的一百名羽林军士。
羽林军向来都是皇帝的亲兵,李显派羽林兵士保护崔湜,可见对此事的重视。
十月二十日,崔湜一行到达潞州。
到达潞州的当日,崔湜连夜查看了卷宗。
次日,崔湜亲自审讯了白宗远。
尽管白宗远拒不招认,但人证物证俱在,铁案如山。
最终,崔湜还是毫不犹豫挥笔点了包括白宗远在内的五名人犯斩刑。
十月二十三日,崔湜亲自监斩白宗远等五名人犯。
刑场设在潞州城南门外的弦歌台左侧,白宗远犯的是大不敬之罪,斩首后还要暴尸十日,以起到震慑效果。
行刑的刽子手姓封,名叫封丘。
封家世代都干刽子手这营生,如今轮到了封丘这一辈已经十几代了。
潞州每有刑事,封家人便披挂上阵。
封家人做活,从不用官刀,多用祖传鬼头刀。
那刀比一般刀宽得多,发绿光,能照出人脸。
杀人的时候,刽子手立在罪犯一旁,双目不看人犯面目,只瞅着人犯的脖颈,单等一声令下,胳膊一抡,不见刀起,人头便滚下了地。
这一刀要稳、准、狠。由于速度快得出奇,落地人头在地上还能咂嘴磕眼皮儿。
待转身走了数步,那死者的鲜血才“呼”地喷出,如同天女散花,染红半个天际,而行刑之人身上从不沾血腥。
活路做得如此干净利索,颇招活着的人唏嘘咂舌。
这是封家绝活。
封家人为练此绝招儿,多是从七岁抡刀,练肘功。
封家人的肘力都很棒,用双肘支身倒立,能撑几个时辰。
除去肘力,还要练眼力。
练眼力是为了瞅准下刀之处。
因而封家人与人交谈,三句话未完便要看人家的脖颈数次,这叫习性,很可怕。
所以,左邻右舍很少跟封家来往。
封家人赶集上店,也极少有人上前招呼。
崔湜刚在监斩席上坐定,封丘便披挂上场。
只见他胳膊上虎驾鬼头刀,寒光森森。
一般刽子手,多穿大红披夹儿。
而封丘却是一身洁白,腰扎黑板带,黑绸子束紧袖口,足蹬高玄靴,黑映白,白映黑,既威武又潇洒。
封丘昂首走进刑场,面目冷酷似冰。
他让犯人跪成一个“圆”,然后站立罪犯身后,严阵以待。
崔湜一声“斩”字刚刚落音,只见封丘如飞似箭,犹如一只白色的粉蝶,瞬间飘绕一周。
眨眼工夫,五颗人头已汇集中心,同时咂嘴,同时睁眼,同时悠然瞑目。
片刻间,封丘早已离去丈余。
这时候,人们方听到五声有次序的“呼”声,只见五柱鲜血交叉喷开,形成鲜艳的梅花图案,而汇拢在一起的五颗人头,恰成花中之“蕊”。
再看五个罪犯,早已被他人的鲜血染个透红,消融在“梅花丛中”。
全场大哗。
崔湜呆然一时,更是惊叹不已。
他起身走下高台,向封丘表示祝贺。
封丘一脸漠然,施礼谢恩后,转身离去。
崔湜从未见过如此杀人场面,很是余兴未尽。
……
崔湜是吏部侍郎,除了完成皇上交待的任务,还有考察潞州大小官员政绩的职责。
梁德全等人小心伺候着崔湜,生怕有一点闪失。
这一日,崔湜闲来无事,在驿馆的客房内信笔挥毫。
“哟,崔大哥,写字呢!”
崔湜抬起头来,只见卢小闲笑呵呵地正瞅着自己。
“小闲!快来看看,我题的这几个字如何?”崔湜顺手将毛笔搁在桌上,朝着卢小闲招手道。
卢小闲卢小闲走到近前,细细端详念道:“韦驮再世。”
崔湜一脸得意道:“我准备将这四个字送给封丘,让封家制匾悬挂!”
“封丘?就是那个行刑的刽子手?”卢小闲瞪大了眼睛,敢情崔湜是给封丘写的匾。
“没错!”崔湜点点头道,“我听说封家数代充当刽子手,从未出过差错,甚感敬佩,故而想为封家题块匾!”
卢小闲笑道:“崔大哥真是好兴致,封家接了这字,一定会对崔大哥感激不尽的。”
崔湜微微一笑,当即喊来随从,命他将字送到封家。
随从走后,崔湜将笔墨收了,与卢小闲坐在桌前,二人聊起天来。
卢小闲向崔湜询问道:“崔大哥,龙局主和冷大哥他们还好吗?好久没见他们了,怪想的慌!”
崔湜呵呵笑道:“好着呢!他们也很惦记你,我来潞州前,他们二人还专门叮咛我,一定要我替他们多敬你几杯酒呢!”
“没问题,崔大哥,回去后可别忘了代我问他们好!”卢小闲似乎想到了什么,笑着道:“对了,崔大哥,上次的事情还没有感谢崔大哥呢,今晚我请客,专门感谢你!”
“什么事?”崔湜诧异道。
“就是王守一任潞州法曹参军一事!”
“哦,我当是什么事呢!”崔湜不以为然道,“这斜封官都是明码标价,只要掏得起钱,谁都可以做官,你出了银子,我也是举手之劳。再说了,潞州的法曹参军也就是个八品官,好多人还看不上眼呢!”
“崔大哥,后面还有许多事要麻烦你呢,这潞州司马、长史的职务,到时候你都得帮我拿下来,需要多少钱,只管吭气便是!”
“潞州司马、长史?”崔湜眼中露出异彩,“小闲,你的胃口还真不小,看来你是准备将田中则和施敬之都要除去了?”
“怎么?崔大哥,有问题吗?”卢小闲反问道。
“没问题,只要不是潞州刺史,其余的官职应该问题不大,包在我身上了!”崔湜拍着胸脯道。
“你还别说,到了最后,这潞州刺史的职位,我也要麻烦你呢!”卢小闲漫不经心道。
崔湜听罢吃了一惊,正要说话,却被卢小闲拦住:“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到了时候咱们再细细商议。对了,今晚我在永和楼请客,你把陈玄礼将军也一同约来,好久没见他了!”
第七百五十五章 冤案
卢小闲与崔湜相谈正欢的时候,崔湜派往封家的随从回来了。
“什么?封丘竟然婉言谢绝了我的题字。没搞错吧?”崔湜听了随从的禀告,差点没把眼珠瞪出来。
“千真万确!”
崔湜很恼火,多少人想求自己题字,自己连看都不看一眼。如今,自己主动题字给封丘,却被拒绝了,这让崔湜面子上很过不去。
沉默了片刻,崔湜对卢小闲道:“小闲,陪我去一趟封家,如何?”
卢小闲点头应允。
……
得知侍郎大人亲自拜访,封丘施大礼相迎,把崔湜和卢小闲请到了正堂。
三人坐定,崔湜正斟酌着该如何询问,封丘却先告罪了:“封某知道侍郎大人因何而来,不是封某不识抬举,只是这匾上所题四字,封某确实不配!”
“这是为何?”崔湜很沉得住气。
“大人不知,封家执法无差错是为保住饭碗,而在良心上却不是如此!”
“此话怎讲?”崔湜不动声色道。
“如若侍郎大人不怪罪,可否随我去一处地方!”封丘用征询的目光看向崔湜。
“去哪里?”崔湜问道。
“去了侍郎大人便知道了!”
崔湜看向卢小闲,卢小闲朝他微微点头。
崔湜对封丘道:“封先生,头前带路吧!”
封丘起身,领崔湜和卢小闲向封家后院走去。
后院是一个小独院,靠墙处有一筒子房。
封丘打开房门,请崔湜和卢小闲入内。
二人疑惑地望了望封丘,好奇地走了进去。
待看清了,崔湜和卢小闲大吃一惊!
原来室内全是供奉的牌位,每个牌位上都有姓名、地址、死的年月。
崔湜和卢小闲不解地看了看封丘。
封丘叹了口气道:“这些全是封家历代所斩罪犯的牌位,至今已有七百六十三名!他们当中,有的罪有应得,死有余辜!可也有不少的冤魂!我们每年都要给这些冤魂上些纸钱!祖上有规,凡是冤魂者,牌位要染红头儿!”
崔湜和卢小闲都是第一次听说这等事情。
“为保饭碗,我不敢替罪犯呼冤。这是祖上的规矩!”
崔湜淡淡地笑了笑,倒剪手走近一个染了红头儿的牌位。见上写着“胡文峰”,隔年所杀。
他禁不住咂了一下嘴巴,略有所思地自语道:“胡文峰,胡文峰……”
说着崔湜拿起牌位,看了看那红色,问道:“这红色是何物所染?”
“血!是人血!”
崔湜轻轻揩了揩牌位上的灰尘,小心地把它放回了原处,突然转向封丘,问道:“依你之见,今年伏法的的罪犯中,有无不当斩者?”
封丘摇头道:“我不敢讲!”
“无妨,照实讲来!”
封丘的喉头上下抖动了好一时才说:“今年潞州共斩十五人,其中至少有一半不当斩!”
崔湜一听倒吸了一口冷气:若真有一半人不当斩,这冤案也着实有些太多了。
“你是如何得
知的?”崔湜面上并无什么变化。
“我是从血向观察得知的!”
“血向?”崔湜在些迷糊了。
“据我们封家几代验证,喷血晚的人大多是刀下屈鬼!譬如说年前被斩的张仲林,他是第一个挨刀,而血却是最迟喷出。所以我断定张仲林定有冤屈!如若大人不信,可以重新审理此案,权当验证一回!”
崔湜心中一动:“你认得张仲林?”
“我与张仲林,只是认得而从无来往!他是我的近邻,家中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七岁幼子!据我所知,张仲林一向安分守己,实属本分之人。那日从刑场归来,路遇张仲林一家前去收尸。他那白发苍苍的老母扶棺而泣,七岁幼子号啕不止,其妻头勒三尺白绫,悲恸欲绝……我想起张仲林血向不正,顿起恻隐之心!久闻侍郎大人为官清正,执法如山,谨望大人能明察秋毫!”
回驿馆的这一路上,卢小闲与崔湜谁也没有说话。
到了驿馆,卢小闲看了一眼崔湜道:“若我没猜错,崔大哥肯定是想重审张仲林一案。”
崔湜点点头。
“可需要我的帮忙?”卢小闲又问道。
崔湜淡淡一笑道:“不用,小闲,你先回吧,别忘了晚上吃饭的事情!”
崔湜与陈玄礼赴了卢小闲晚宴后,第二天便派人向梁德全索回张仲林一案的卷宗,封丘的那一番话引起了崔湜极大的好奇心。
卷宗上写得很明了:潞州城尚武街张仲林养一女儿,名小玉。小玉年值妙龄,长相出众,被潞州大户白家白公子看中,抢进府内。不料当天夜里,白公子被人所害,小玉下落不明。白家带人围了张家,搜出凶器。罪犯张仲林供认不讳……
下面就是梁德全批斩的大红笔迹。
为了证实封丘那个令人好奇的“血向”之说,崔湜决定重新调查案情。
崔湜乔装打扮,明察暗访。
不久,便案情大白。
原来小玉早已被潞州长史田中则的儿子田文看中。小玉被抢的那一天,田文夜闯白家,一心要夺回小玉,不料被白公子发现。
二人拼杀格斗中,田文杀了白公子,抢走了小玉。
为逃脱法网,田文暗自派家丁把凶器匿藏在张仲林家,造成张仲林为救女儿冒险杀死白公子的假象。
张仲林被押上堂,大呼冤枉。
后来田中则派人送去口信,说是若想保你女儿活命,必得招供。张仲林为保女儿,才被迫画押。
卢小闲看着正在沉思的崔湜问道:“崔大哥,案情已经明了,你准备怎么办?”
“当然是要和梁德全摊牌,将田中则绳之以法!”崔湜忿忿然。
“我觉得不妥!”卢小闲摇头道。
“有何时不妥?”崔湜全斜眼看着卢小闲。
卢小闲道:“田中则是梁德全的心腹,别看梁德全对你恭敬有加,但你若是动了田中则,那就意味着和梁德全的决裂,他可是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的,为了安全起见,这事崔大哥您还是别管了。”
“梁德全有什么手段,尽管让他使出来便是,我崔湜绝不皱一下眉头
,这事我管定了!”崔湜不屑道。
崔湜当然不会把梁德全放在眼里,别人不知道,卢小闲可是知道的。别看崔湜一介文人,他那一身莫测高深的武功,不是梁德全轻易能对付得了的。
卢小闲当然知道崔湜心中所想,他继续道:“就算你真要将田中则绳之以法,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潞州长史是从五品的官员,田中则犯了罪肯定要交给大理寺和御史台审理。而大理寺和御史台被宗楚客牢牢把持,宗楚客是韦皇后的心腹。梁德全若是走了韦皇后与安乐公主的门子,田中则之事必然会不了了之。与其这样,还不如不管。”
崔湜就算再牛,也牛不过韦皇后。
卢小闲的分析不是没有道理,若将田中则押解到长安受审,还真有可能不了了之。
见崔湜默然不语,卢小闲接着劝道:“崔大哥,此案涉及到梁德全和田中则,这里面水深得很。仅凭这个案子根本无法搬倒梁德全,深究起来搞不好打蛇不成反被蛇咬。再说了,这也是为封丘好,梁德全在潞州一手遮天,封丘上上下下一大家子人,若真把梁德全逼急了,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的!”
此案件的重新审理,崔湜没让任何人介入,一切均在绝密中进行,自然也没后患。
可令崔湜奇怪的是,封丘的“血向之说”竟如此准确!
是巧合呢,还是封丘一步步引自己上钩?
这个封丘,非同一般!
看来,封丘对此案早已胸有成竹,只是不敢说而已!
他有他的难处,一家人,全靠他的一把刀!
虽然崔湜已经认可了卢小闲的分析,可心中还是有些不甘,他恨恨道:“难道就这么放过这厮了?”
“怎么叫放过了?”卢小闲笑着提醒道,“崔大哥,你忘了?我不是让你帮我把潞州司马的职位都预订了吗?再忍忍吧,你放心,这厮活不了多久了!”
崔湜手指在卷宗上弹了许久,最后终于合了起来。
第二日,崔湜将卷宗交给了梁德全,静静地说了声:“入库吧!”便转身走了。
十一月初八,崔湜离开潞州,他将返回长安向圣上交旨。
“小闲,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就到这里吧!”崔湜对卢小闲道。
“崔大哥,就让我再送两里路吧!”卢小闲有些耍赖道。
卢小闲的一番厚意,崔湜无法拒绝,只得无奈摇头道:“那说好了,只送两里!”
崔湜话音刚落,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崔湜皱着眉头掀开轿帘,探头问道:“怎么回事?”
陈玄礼赶忙过来禀告道:“侍郎大人,前方有人拦路喊冤!”
“哦?喊冤?”崔湜很是意外,他对陈玄礼吩咐道:“陈将军,将喊冤之人带上来!”
说罢,崔湜与卢小闲下了马车。
不一会,陈玄礼将人带上来。
崔湜抬眼一看,面前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封丘。
他手持鬼头刀跪在路中,身后跪着张仲林的娘子、八十多岁的老母和七岁幼子。
封丘一言不发,双目直盯崔湜。
第七百五十六章 苦练
崔湜被封丘盯得有些发毛,惶惶地问:“封丘,你手持钢刀,拦路喊冤,知罪吗?”
封丘冷笑一声,说:“崔侍郎,我就是谢罪来了!想我封家,几代充当刽子手,却用一手绝活,草菅人命,枉杀无辜!上对不起青天,下对不起黎民!为天地良心,今日当着大人之面,我只有自己惩罚自己了!”
说着,封丘左手架刀,右手腕儿猛地向刀刃砸去,眼看着那手就要血淋淋地掉落在地。
却见崔湜身影快如闪电,已上前将封丘的脉门扣住。
封丘没想到崔湜出手会如此之快,他面色苍白,凄声疾呼:“崔侍郎!我断腕是为唤起您的良知!我知道,张仲林一案您早已查明!望崔侍郎伸张正义,扶正除邪,为张仲林父女申冤哪!”
崔湜本想劝劝封丘,可想起了卢小闲的话,狠下心摇摇头对他道:“依我看,作为刽子手,你还很不成熟!”
崔湜顺手点了封丘的穴道,对卢小闲道:“小闲,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先告辞了!”
说罢,崔湜向卢小闲一抱拳,便上了马车,马车绕过路上的几人,冉冉而去……
……
卢小闲与海叔将封丘送回了家。
一路上,封丘面如死灰,目光呆滞,可以看得出来,封丘已经彻底死心了。
封家上下见封丘这个模样,都面面相觑,不知出了什么事,赶忙将封丘扶到客厅。
哀莫大于心死,卢小闲也不忍心封丘从此就变成这个模样,他对封丘的大公子道:“你父亲有些魔怔了,你若是相信我,让我单独与他说几句话,也许会有些转机!”
卢小闲随崔湜来封家时,大公子见过他,知道他是贵客,也不疑有它,朝着将卢小闲点点头,便掩门出去了。
卢小闲思虑了片刻,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对封丘道:“封先生,我有一事相求,不知您意下如何!”
封丘双目紧闭,一言不发,似乎根本就没听到卢小闲的问话。
卢小闲也不介意,只是自顾自道:“我有一帮好兄弟,他们都是十几岁的孩子,我想请您出山,将您的刀法传授给他们!”
封丘依然像石雕一样,一动也不动。
“当然,我不会让您白做!您若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会尽力帮您完成的!”说话时,卢小闲打量着封丘。
封丘眉毛微微一挑,但还是没说话。
封丘细微的表情变化被卢小闲收入眼底,他淡淡一笑,胸有成竹道:“田中则之所以敢徇私枉法,是因为有梁德全给他撑腰。梁德全之所以能在潞州呼风唤雨,是因为有白宗远、安桂、田中则、施敬之等一干爪牙为他卖命,他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若想为张仲林伸冤,光盯着一个田中则是不行的!”
封丘突然睁开了双眼,目光射向卢小闲。
卢小闲也不躲避,与他对视道:“安桂已经死了,白宗远也被处斩了,而且是被封先生您亲自斩首的。在我的计划中,下一个要收拾的便是田中则了。当然,田中则之后是施敬之,还有梁德全,他们一个都跑不
了,您就拭目以待吧!为了表示我的诚意,待除去田中则之后,我再来请您出山!封先生,您先考虑考虑,如何?”
封丘终于说话了:“卢公子,我信你,田中则死后,我保证出山,但你要说话算数,施敬之和梁德全绝不能放过他们!”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十一月份的大草滩迎来了入冬的第一场雪。
这一天天刚亮,二十三个童奴列队在简易操场上。
“报告,晨操集合完毕,请下命令!”卢大向张猛大声报告。
卢小闲曾经要求过,不管是谁组织训练或者授课,都要报告。
用他的话来说:“这是尊重。任何传授我们知识和提高我们能力的人,我们都应该去尊重他们,哪怕是敌人!”
卢小闲如此煞费苦心,自然是为了培养这些人对自己的忠诚度。
自己的班底现在虽然不多,可这是自己将来发展的基础,所以他不敢有半点马虎。
“一刻钟准备活动!”张猛点点头道。
一刻钟很快就到了,张猛开始发布命令:“预备……”
“张猛,你忘了一件事情!”卢小闲皱皱眉头,突然打断了张猛。
卢小闲说的没错,张猛今天的确少下了一道命令,那就是脱去上衣,袒露出上身,全力冲向对面的山峰,平日里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我没有忘,只是今天天气太冷,这样容易冻伤,对他的身体会有损害!”张猛解释道。
“这里没有孩子,只有战士!”卢小闲大声道。
说完,卢小闲转过身来问道:“你们是什么?”
“我们是战士!”身后的回答虽然带着童音,但却整齐响亮,气势十足。
卢小闲满意地点点头,他走上前去,毫不犹豫脱下了自己的上衣,静立在原地。
身后所有人都狂热地看着卢小闲的背影,学着他的样脱去上衣
“报告,全体战士准备完毕,请您下令!”卢小闲再一次向张猛报告。
队伍中的所有人立刻从地上捧起雪在身上搓了起来,连张猛也脱去了上衣搓起雪来。。
“前方三公里处山峰,全体冲刺!”张猛下沾了命令。
随着张猛一声令下,几十个光着膀子的孩子像小老虎一样嗷嗷冲了出去……
……
海叔驾车缓缓行在大草滩马场回潞州的路上,马车很是宽敞,江小桐与影儿也不知在小声嘀咕着什么,卢小闲独自坐在一旁,低头想着心事。
卢小闲一直想让王毛仲、李宜德、苏巴与扎勒四人脱离贱籍,为办成此事,他没少花银子。
当卢小闲来到大草滩马场,告知他们这一消息时,四人神情各异,齐齐跪倒在卢小闲面前,苏巴甚至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通过此事,卢小闲彻底让他们对自己归了心,有了四个忠心耿耿的手下,这让卢小闲心中很是高兴。
还有那二十三个童奴,他们对卢小闲的忠心更是没说的,在张猛
的悉心调教之下,这些孩子的进步很快,假以时日,肯定会派上大用场的。
尽管一切情况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但卢小闲却总觉得有些不尽如人意。
江小桐见卢小闲一直不说话,柔声问道“小闲,还在想那些童奴的事呢?”
卢小闲点点头道:“张猛已经很用心了,那些孩子也很努力,可我总还是觉得他们进步有些慢!”
说到这里,卢小闲有些自嘲道:“可能是我有些太心急了!”
江小桐微微一笑道:“其实,你要想让他们快点成材,发挥更大的作用,也不是没有办法!”
“真的?”卢小闲惊喜地问道:“什么法子,你赶紧说说!”
“这些孩子都是普通人,没有什么过人的天赋,要想让他们尽快成材,只能另辟蹊径!”
“小桐,怎么个另辟蹊径?”卢小闲饶有兴趣地问道。
“给他们教的东西越简单越好!”
“越简单越好?”卢小闲一头雾水。
“举个例子说,给孩子们教武功,且不要去管好看不好看,把没用的多余的东西全部去掉,只练习一招制敌和一招毙命的招数。若能把这一招练得炉火纯青了,效果一定不会差!”
卢小闲若有所思。
“还有,要多练合击之术,若按单个的能力,这些孩子再练多少年成就都很有限。他们需要的不是一对一单挑,而是要杀死敌人。若是能把合击之术练到精绝,便可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我明白了,小桐!”卢小闲脸上泛起了笑意,“你这个想法不错,这两点真的很重要!”
“那你怎么感谢我?”江小桐调皮地问道。
“那我亲你一下吧!”卢小闲满嘴花花道。
“啐,脸皮真厚!”影儿在一旁不乐意了。
江小桐别有深意地看着影儿道:“小妮子吃醋了!”
“我吃什么醋?”
影儿虽然嘴硬,但脸上却泛起了红晕,卢小闲还是头次见影儿如此娇羞模样,心头不由一荡。
“你若再这么看下去,影儿的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江小桐在一旁打趣道。
卢小闲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他尴尬地挥挥手道:“到了城里,我请你们去吃叫花鸡!”
潞州城张氏叫花鸡的店面并不大,但却非常有名。
店里的叫花鸡都是现场做的,耗时很长,闻着鲜香扑鼻鸡香浓郁,却要眼巴巴等上半个时辰,这对食客来说,也是很难捱的。
卢小闲、江小桐、影儿与海叔四人难得有闲暇时间,他们好奇地瞅着厨师将香菇和各种上好调味品纳入鸡肚,给鸡身外遍涂潮湿泥巴,再置于炭火上徐徐烘烤。
“小闲,你觉得张猛与雅晴姑娘怎么样?”江小桐突然问道。
“什么怎么样?”卢小闲被江小桐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给搞迷糊了。
“一看你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影儿冷着脸道,“小姐的意思是问你,若是让张猛与雅晴姑娘配成一对,你什么意见?”
第七百五十七章 卖唱父女
“你们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吗?!”卢小闲摇头道,“不妥,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影儿上下打量着卢小闲,“莫不是你看上了雅晴姑娘?心里在打什么歪主意?”
“这都哪跟哪?”卢小闲苦笑道,“婚姻大事那要看张猛愿不愿意了,再说了,就算张猛同意,还不知道人家雅晴姑娘同意不同意呢!”
“小闲,张猛那里你一点也不用担心!”江小桐笑道:“你没注意,我可是瞧的分明,他有事没事便凑到人家雅晴姑娘那里献殷勤,若他心中没有想法,怎么会这么做呢?”
“啊?有这样的事?我还真没注意!”卢小闲一脸惊愕。
“张猛年纪也不小了,他若能成个家你不也高兴嘛!”江小桐苦口婆心劝道。
“可是,雅晴姑娘那里……”
“雅晴姑娘那里我去给她说,怎么样?”江小桐义不容辞道。
卢小闲有些心动了,他问道:“你有把握?”
“我早就想好了,你就放心吧!”
“那好,你去说吧!”卢小闲调笑道,“没想到小桐竟然改行做媒婆了!”
听了卢小闲的话,江小桐正要发作,却见小二将煨熟的叫花鸡送上了桌。
“客官,你们的两只叫花鸡好了!”
小二猛力一拍,泥巴随之而下,整只鸡异香扑鼻,使人垂诞欲滴的肥嫩叫花鸡,呈现眼前,芳香四飘。
四人又点了些其他菜肴,正准备大快朵颐,忽听临桌吃饭的一个客人不耐烦地高声道:“不听,不听,赶紧走!”
四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向那边瞧去,看见那桌前正站着一男一女,看他们手中拿着的物什,显然是卖唱的。
男子五十岁上下的年纪,戴一顶桶子样抹眉梁头巾,穿一领皂沿边麻布宽衫,腰系一条茶褐銮带,下面丝鞋净袜,面白须长,手里拿着一把二胡。
那女子不到二十岁年纪,一张圆圆的鹅蛋脸,眼珠子黑漆漆的,两颊晕红, 肌肤如玉,美目流盼,一颦一笑之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风韵。
影儿首先收回了目光,朝着卢小闲揶揄道:“哎哎哎,魂都给勾走了?”
卢小闲很是冤枉,正要分辨,那对父女已经从邻桌走到了他们这一桌。
老头刚要让他们点唱,却猛然瞥见了卢小闲,老头的目光突然变得闪烁游离,似乎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竟然不管不顾地细细端详起卢小闲了。
江小桐在一旁皱起了眉头,这老头也有些太不礼貌了。
卢小闲却不以为意,他笑着问道:“这位老丈,你可是认得在下?”
老头这才醒过神来,他慌忙举手抱拳道:“公子,莫怪,是小老儿唐突了!”
说到这里,老头忍不住摇头赞道:“小老儿观人面相数十年,却从末见过你这等龙形凤貌福星寿相。公子您天庭饱满,地阔方圆,印堂发光,鼻正口方,玉树临风,气宇轩昂 ,真是贵不可言!敢问公子可是生在大富大贵之
家?”
又是个相面的,卢小闲没来由的想起了华神仙。
他哈哈大笑道:“老丈,你看走眼了,在下自小便是孤儿,无父无母,哪会生在什么大富大贵之家?”
“普通人?这不可能!”老头又仔细端详了一会,断然摇头道,“小老儿绝不会看错,就算公子现在是个普通人,将来也必定大富大贵!”
听了老头的话,卢小闲饶有兴趣地问道:“老丈,你可是算命先生?”
老头摇头道:“小老儿叫张凌风,以前是算命先生,现在以卖唱为生!这是小老儿的义女赵丽花。公子,先让我们父女唱上一段唱,如何?”
影儿对这父女二人没有半丝好感,颇不耐烦地抬手正要让二人离开,却听卢小闲问道:“你们都会唱些什么?”
张凌风弯腰答道:“回公子的话,诗,词,曲,调,地方戏都会唱一些!”
“哦!”卢小闲又随口问道,“你们是如何会流落到此的?”
“回公子的话,说来话长,我们父女……”
卢小闲摆手打断了张凌风的话,盛情道:“若不嫌弃,就与我们同坐吧,我们边吃边说,如何?”
听了卢小闲的话,影儿刚要发作,却被江小桐用眼神止住。
“谢过公子!”张凌风也不客气,与赵丽花便坐在了桌前。
赵丽花是益州人,从小父母双亡,跟着外祖父生活。这一日,一个游乡货郎在赵丽花的家门前摆摊,赵丽花闲来无事,便在旁边看热闹。这个游乡货郎不是别人,正是张凌风。
张凌风曾经做过算命先生,见多识广,见人能说人话,见鬼能说鬼话,不管是什么人,都能搭上腔。看见赵丽花后,张凌风一下子便被她的姣容吸引住了。
赵丽花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没好气地问道:“你干活呀!怎么老看我?”
张凌风说:“我并非心存歹意,只因你的品貌大贵。我阅人无数,从未遇见过像你这样貌美而大贵之相。”
赵丽花以为张凌风是在调侃自己,有些落寞地说:“我是一个很穷的人,吃了上顿没下顿,连生活都没有着落,谈何大贵啊!”
张凌风见眼前这个小姑娘说得天真率直,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这个小美人身上投资,赌一把,说不定能赚大钱。
张凌风虽是一个货郎,却有独到的眼光,他想在这个小姑娘身上投资,做一笔似乎很难得到回报的投资。
有了这种想法,张凌风便对赵丽花讲,说他有一个办法,能使赵丽花今后大富大贵,吃不完、穿不尽。
赵丽花见张凌风不像是开玩笑,也有所心动。
她不知道张凌风怎样给她带来荣华富贵,半真半假地问道:“你说说看,怎样才能得到荣华富贵?”
张凌风知道赵丽花心有所动,便对赵丽花说出了他的计划:让赵丽花随他学习鼗鼓,然后一同去长安闯天下,凭她的美貌和自己教给她的技艺,如果能得到哪位王子皇孙的赏识,
说不定就可一步登天,荣华富贵也就缠上她了。
赵丽花低头想想,觉得自己已是穷困潦倒,呆在这穷山沟里,永无出头之日,出去闯一闯,说不定真能交上好运。只是益州离长安远隔千山万水,自己一个弱女子,身无分文,怎么去呢?
张凌风似乎看穿了赵丽花的心事,便说只要她愿意,其他就不用她操心,他能想办法。
赵丽花本是一个弱女子,生活在僻陋的乡间,一日三餐都有问题,那种富贵的生活,是她连想都不敢想的。
听张凌风说得认真,不像是开玩笑,便拜张凌风为义父,日后有了出头之日,一定不忘张凌风的大恩大德。
两人结伴,一同前往长安。
赴长安途中,张凌风认真传授赵丽花打鼗鼓的技艺。
赵丽花天生丽质,聪颖绝伦,加之心灵手巧,鼗鼓的敲击方法一点即通,教唱的曲儿一学即会,更兼珠喉婉转,唱起曲儿格外动听。
到了长安,在最繁华的地段找了家客栈住下后,二人便在闹市区找一块空场子,打起鼗鼓,开始卖唱。
长安的人口比起各州县多多了,而且闲人更多,这些人都喜欢瞧新鲜、凑热闹。看着一位绝色美人敲着新奇的鼗鼓,唱着动听的曲儿,很多人便围了过来。
赵丽花见围的人多了,表演起来格外卖力,有节奏的鼗鼓声,银铃般的歌声,加上苗条的身段,使围观者如醉如痴。
张凌风与赵丽花虽然赚了不少钱,但他们的目的却没有达到。
当然,也不是没有富家子弟前来观看,只是没有张凌风瞧上眼的。
张凌风对自己的相面之术颇为自信,他知道真正识货的人还末出现,只须耐心等待。
就在张凌风踌躇满志的时候,天有不测风云,他得了一场大病。
赵丽花也算有情有义,并没有离开张凌风,反而对他照顾有加。在赵丽花的精心照顾下,张凌风的病得以痊愈。
前前后后请郎中为张凌风瞧病,将他们之前赚的钱花得差不多了。
经过这番波折,二人又变得一贫如洗了,张凌风并不气馁,坚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他听说太原是大唐发迹之地,想去太原碰碰运气。
于是,二人又从长安前往太原,恰巧在潞州城里遇到了卢小闲一行。
听了张凌风的叙说,卢小闲不由奇怪道:“张老丈,你想让赵小姐得到王子皇孙的赏识而一步登天,也该做的隐秘些,为何会对我等直言相告?”
张凌风直截了当道:“我见到公子的第一眼,便看出您必是大富大贵之人!说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即便是那些王子皇孙也没有您的面相好!有公子在眼前,我何须再去寻找他人?小老儿已经有了主意,决定今后就追随在公子左右了,故而无须对您隐瞒我父女二人心意!”
江小桐一听这话便急了,张口便道:“这不可能?”
张凌风诧异地看着江小桐:“这位小姐,为何不可能?”
第七百五十八章 送礼
“我说不可能便是不可能,没有为什么!”江小桐沉着脸道。
影儿也是满脸怒色:“你们俩赶紧走,若再纠缠不休,我就不客气了!”
张凌风见二女发飙,略一思忖便知道了其中的奥妙。
他不急也不恼,对二人微微一笑道:“公子已经打算收留我们父女了,你们急也没用!”
“这不可能!”二女异口同声道。
“你怎么知道我已经打算收留你们了?”卢小闲不置可否地问道。
“刚才公子问了我几句话,我听出了公子有收留我们的意思了!”
“你仅凭我的几句话,便能猜出我的心思?”卢小闲觉得此人有点意思。
“正是!”张凌风摇头晃脑一脸得意。
江小桐与影儿齐齐把目光射向卢小闲,看这架势,卢小闲要说不清楚,很有可能将他生吞活剥了。
“看不出张老丈察言观色的本事端是了得。没错!我是想收留你们!”卢小闲淡淡道,“不过,你的如意算盘恐怕是要落空了!就算我真有大富大贵之相,也是不会娶赵小姐的!”
“这是为何?难道丽花长的不够貌美?”张凌风傻眼了。
“这倒不是,赵小姐若不够貌美,这天下就没几个貌美之人了!”
“那您这是……”张凌风一脸的困惑。
“看在你直言相告的份上,你们先跟了我吧!至于你父女二人的心思,我会放在心上,到时候定会让你们满意!如何?”
卢小闲的话让张凌风欣喜不已,他赶忙拉着赵丽花向卢小闲施了一礼:“我们父女先谢过公子了!”
卢小闲笑着打趣道:“你就不怕我诳了你们?”
“公子,小老儿这双眼睛绝不会看错的,你定会……”
“好了,好了,且不说此事了,我们吃饭!”卢小闲一见张凌风又要卖弄,赶忙打断了他。
吃过饭后,卢小闲交待海叔将张凌风父女二人送到永和楼,自己与江小桐、影儿步行回家。
这一路上,江小桐虽然面上波澜不惊,但内心却百转千回,也不知在想什么。
影儿也同样一言不发,时不时用目光剜着卢小闲。
回到家里,卢小闲让人去请魏闲云,自己在客厅等候着。
平日里,卢小闲与魏闲云谈事,江小桐一般都不介入,但今日江小桐与影儿却赖在客厅,哪里也不去。
待魏闲云来后,卢小闲将巧遇张凌风父女一事详述了一番。
魏闲云听罢,微微一笑道:“小闲,若我没猜错,你是想将此女介绍给临淄郡王?”
卢小闲微微点头道:“当时突然有了这么个念头,只是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江小桐与影儿听了卢小闲的话,这才明了他的心意。
放下心的同时,有些为刚才的举动自责。
魏闲云笑道:“临淄郡王为人多情风流,又多才多艺善歌舞,既然这位丽花小姐既有美貌,又有才艺,想必很是符合临淄郡王的品味。”
“这就好!”说到这里,卢小闲看向江
小桐,“想不到我也开始做媒婆了!”
江小桐辩解道:“你与我不一样,我这里还多少有点靠谱,你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卢小闲无所谓道:“临淄郡王是李氏皇亲,他们父女不是有这样的想法嘛,想必不会有什么意见。至于临淄郡王本人如何,那只有听天由命了!”
魏闲云有些担忧道:“小闲,又是给临淄王送女人,又是帮他送礼打通关节,你真的对他如此有信心?就不怕押错了宝,将来这些付出全都打了水漂?”
卢小闲淡淡道:“我不知道自己押得对不对,但至少知道押了还有希望,若是连押宝的机会都没有,岂不是更惨?舍不得孩子套不上狼,至于付出的这些,若真的打了水漂也无妨,大不了我再赚回来便是了!”
“小闲,你什么时候帮临淄郡王送礼了,我怎么不知道?”江小桐好奇地问道。
“前两天,我让王守一带银票去了长安,没顾上告诉你呢!”
江小桐越加好奇了:“给谁送礼?送了多少?”
“宗楚客!十万两!”
韦皇后把持了朝堂内外,她的一时喜怒,直接决定官员的升迁降黜,甚至生死存亡。
很多人就是未摸准这一点,言出祸随,甚至落得被流放的下场。
朝中的政治风云极为复杂,瞬息万变,远离朝廷的地方官为了不致手糊里糊涂卷进政治旋涡,也极需随时掌握朝中的形势和风向。
一些地方官为了升官,也必须投韦皇后之所好,及时地了解韦皇后的好恶和意图。
宗楚客是大唐首辅宰相,又是韦皇后宠臣,他利用这一便利条件广泛结交地方官,地方官要升迁,需要有人经常在韦皇后面前美言和引荐。
这一切都非皇帝的宠臣所不能,宗楚客正具备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他把自己的权势视为待价而沽的“奇货”。
你给多少贿赂,我就给你多少消息,办多少事情。
官员们为了各自的目的,大肆贿赂宗楚客。
宗楚客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
江小桐当然知道宗楚客的这副嘴脸,听卢小闲如此说来,不禁有了与魏闲云一样的担忧:“小闲,你给他送十万两银子,会有用吗?”
卢小闲笑了笑:“或许现在没用,但要不了多久,必然会起大作用的!”
正说话间,却见岑少白急匆匆进了客厅。
“小闲,姜皎要见你!你说怎么办?”岑少白火急火燎道。
“哦!我算着他也该来了!”卢小闲笑着对岑少白道,“怎么样,岑大哥,我说的没错吧,只要我们有实力了,别人迟早会上门来求我们的!”
“是呀,还真是让你给预料准了!”岑少白心悦诚服道,“你说见还是不见?”
“他人现在在哪里?”卢小闲问道。
“就在府门外呢!我带他来的,我进来前让他在门口等着呢!”
“哦,我知道了!”卢小闲对岑少白道:“来,岑大哥,你先坐,我们喝茶!”
岑少白哪有心思喝茶,他有些踌躇道:“
可是,姜皎那里……”
“没关系,让他多等会就是了!”卢小闲不紧不慢道。
“那好吧!”岑少白无奈,只好先坐了下来。
“小闲,你们聊吧,我先回后院了!”江小桐向魏闲云与岑少白打了招呼,带着影儿离去了。
啜了几口茶,岑少白实在忍不住了,他放下茶杯对卢小闲道:“小闲,姜皎若是一气之下走了,岂不是麻烦了?”
“岑大哥,你放心,他不会走的!”卢小闲胸有成竹道。
“为什么?”
“若柳举人还在,他肯定会一气之下便走了。可是姜皎却不会这样,这也是为什么他能生存到现在的原因!”
见岑少白似乎还有些担忧,卢小闲安慰道:“若是他真走了也好,这样的人不配与我们合作!”
岑少白彻底无语。
过了片刻,魏闲云起身道:“小闲,差不多了,给他个教训便是了,做的太过,以后不好合作了!”
“那好吧!”卢小闲起身道:“我去迎迎他吧!”
……
吉温正在茶叶店里忙活,一个穿着讲究的人走了进来。
“吉掌柜,来壶好茶?”来人熟络地与吉温打招呼道。
“哎,朱掌柜,您先坐,马上就来!”吉温与似乎与来人很熟。
朱掌柜是南方来的一客商,说是来潞州城做丝绸生意的,他闲来无事常来吉温的茶叶店来喝茶、闲坐,一来二去两人也熟了。
朱掌柜像往常一样,眼睛总往那块黑石板上瞟,吉温实在忍不住问道:“朱掌柜莫非也是爱石之人?”
朱掌柜微微一笑:“此石初看很普通,但越看越觉此石不一般,请问此石产于何处?”
吉温转过身来,摸着黑石板光滑的石面:“这是祖传之物,属黄河奇石之类。听老人们讲,此石在黄河底冲刷千年,后来大禹治水,才浮出水面。大禹当年把它当床板,所以此石沾了大禹之灵气,冬暖夏凉。”
吉温从卢小闲那里知道了阴阳石的来历,他当然不能实话实说,只能满嘴胡诌。
朱掌柜听罢默默点头,不再言语。
第二天,朱掌柜又来喝茶,正闲谈之间,从门外又进来一人。
黎四赶忙上前招呼:“客官可是来买茶叶?”
来人不答,围着店内转了几圈,口中自言自语:“不错,这茶叶还真不少!”
朱掌柜见这人说话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黑石板看,不由慌了神,心想莫非这是位高人,他也看出了黑石板的奥秘?
此时,吉温过来问道:“客官对这石板感兴趣?”
来人朝着吉温作了一揖:“掌柜的,我从长安来,专门从民间搜宝的古董商!”
吉温少不得要客气几句。
“这石板看起来不凡,不知掌柜的出多少钱愿意出手?”那人直截了当道。
吉温笑着摇头道:“这是祖传之宝,给多少钱也不卖。”
古董商又缠了吉温很久,吉温就是不松口,朱掌柜这才放下心来。
第七百五十九章 中计
过了几日,吉温的茶叶店内出了一件大事:一天夜里,有盗贼光顾了茶庄,偷走了店里的许多茶叶。
朱掌柜急忙赶到店里,急切地向吉温问道:“丢了什么,损失大不大?”
吉温只是摇头,闭口不答,一笑了之。
当朱掌柜看到那块黑石板还在时,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又过了两日,盗贼再次光顾茶叶店,这次被盗的是那块黑石板。
自此以后,也不见朱掌柜再来茶叶店,有人说他去了长安,还有人说他回南方老家去了。
茶庄接二连三的失盗,这还了得,太有损潞州城质朴的民风了,很少多管闲事的潞州长史田中则发火了,他亲自来到店里查看。
吉温见田长史来到店里,不敢怠慢,赶忙拿出最好的茶叶,让店伙计飞快地到山峪后的瀑布下,接一壶山泉水,为田中则彻上一壶好茶。
田中则也是好茶之人,能在吉温这里喝到这样的好茶,心里十分高兴,禁不住问道:“吉掌柜,你这的茶叶为何如此之香?”
吉温坐在田中则对面,品了一口香茶故弄玄虚道:“泡茶是一门学问,以后有机会,多来小店,我给田大人泡好茶。”
田中则见吉温对茶很有研究,便答应以后常来喝茶。
第二天早上,吉温刚起身,黎四急匆匆跑进来,说:“吉大哥,外面都乱成一锅粥了。”
吉温赶忙问是怎么回事?
黎四喘了半天才说明白,原来昨天夜里,刺史梁德全府上的三颗夜明珠让“草上飞”盗走了,官府正在全城搜捕呢。
果然,没过多大一会,田中则带着人马搜到了吉温的茶叶店。
吉温早已迎候在门外。
田中则在门外迟疑不决道:“这里就不搜了吧,我常来,知道吉掌柜的为人。”
吉温连声道:”这哪能行,到了小店门前您不进去搜,潞州百姓怎么看?衙役们怎么看?再说让飞贼知道了,我这还能安宁地做生意吗。”
田中则一想也是,就进去,自己喝着茶,让手下人随便搜了一搜。
此事最终不了了之,潞州百姓都传说是城内有人联合草上飞抢了梁刺史的宝物,要不草上飞怎么能知道底细呢。
这一日,茶叶店猛然从外面跌进一个人。
吉温过去一看,原来竟然是多日未见的朱掌柜。
只见朱掌柜摇头晃脑,面带赤色,头冒虚汗。
吉温知道朱掌柜病了,要不医治,有生命危险。他叫黎四从后屋床底下抱出一个大石板来,正是黑石板!
朱掌柜望见黑石板,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指着黑石板:“这、这……”
吉温摆手道:“此事以后再说,先瞧病要紧。”
说罢,吉温把黑石板放在店铺内中央,让朱掌柜脱光上衣,赤身躺在黑石板上。
在店内喝茶的人纷纷围观。
“这是怎么回事?”有人禁不住问道。
吉温告诉众人:“这黑石板有一个神奇的作用,躺在上面能包治百病。”
众人听了莫不啧啧
称奇。
过了一个时辰,吉温让朱掌柜起来喝了一碗他泡制的药茶。
田中则正好无事也前来茶庄,见到朱掌柜赤身躺在黑石板上,很是奇怪,他看向吉温:“吉掌柜,这是怎么回事?”
吉温将黑石板上可包治百病的话又说与了田中则。
田中则好像也很惊讶,问:“这,这……”
“你是问这黑石板呀,我家祖传有两块,称为阴阳石,以前丢的那块是阴石板,这一块是阳石板。”
田中则“噢”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吉温见田中则脸色也不好看,赶忙问道:“田大人莫非自体有恙?”
田中则苦笑道:“已伤寒数日,也不见好转!”
吉温先让田中则喝了一大碗药茶,然后关切道:“田大人,您有空了便来茶庄,我让您在黑石板上躺一下,包治百病。”
田中则向吉温抱了抱拳:“多谢吉掌柜,今日不行,我有公务在身,改日再来!”
说罢,田中则便转身离去。
三天后,朱掌柜的病好了,心中感激吉温的救命之恩。
吉温笑着问道:“田大人这几日身体怎样了?”
朱掌柜一听手忙脚乱:“什么田大人?我,我不认识田大人。”
吉温又问:“那你总认识大盗‘草上飞’吧?”
朱掌柜一听更加慌乱:“张掌柜,我还有事,改日再谢!”
望着朱老板慌乱离去的身影,吉温微笑不语。
过了几日,潞州城内传遍了一个惊人的消息:长史田中则暴病身亡。
……
茶叶店的后院的屋内,卢小闲正与吉温、黎四品茶。
“大功告成了!”卢小闲喝了一口茶笑呵呵道。
“是的,大功告成了!”
吉温在茶叶店待了这么久,就是为了除去阴险狡诈的田中则,如今田中则死了,吉温却似乎并没有多少高兴的意思。
卢小闲拍了拍吉温的肩头道:“好了,吉大哥,你的使命完成了,今后不用再待在这茶叶店了,我们还有大事要做呢!”
吉温嘿嘿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呃,突然不做这茶叶店的掌柜,还真有些舍不得呢!”
当初,卢小闲见了这一对阴阳石板,就想到了用石板除去田中则的主意。
田中则爱古董如命,千方百计地搜抢民间宝物,得知吉温的茶庄内有黑石板,便让心腹朱掌柜扮作南方客商前来打探。
潞州不远的蒲州有一大盗名叫草上飞,有人找上门来让他去盗吉掌柜店中的黑石板,事成之后,给五百两银子,草上飞答应了此人的要求。
一个风高月黑的时候,草上飞动手了,从房上揭开片瓦,顺着房梁而下,费了老大的劲才移走黑石板上的茶叶,用随身带的绳子绑好黑石板,草上飞翻身上房,从房上吊起黑石板,乘夜色交给那人,收钱走人。
其实,吉温早已识破其中之事,将计就计,让草上飞盗走石板。
田中则却不知这黑石板有两块,属阴阳之分,田中则得手的黑石板
属阴。
吉温为了加快让田中则露出狐狸尾巴,故意演了一出让朱掌柜躺在黑石板上治病的把戏,关键是喝的那一碗药茶。
朱掌柜喝了药茶,躺在属阳的黑石板上,病就好了。
而田中则喝了药茶后,全身发热,回去后,也脱光上衣,躺到冰凉的属阴的黑石板上,便一病不起。但田中则相信吉温说的话,这黑石板能治病,因为朱掌柜就治好了病,田中则坚持在青红石上躺了几天,便一命呜呼了。
这属阴的黑石板,能散发出一种杀人寒气,躺在上面几天,田中则能不归西天吗?
“师父!茶叶店的事情已了,我想去大草滩!”黎四向卢小闲请求道。
“去大草滩做什么?”卢小闲奇怪地问道。
“我想去大草滩参加训练!”
卢小闲沉默了。
大草滩的训练是很苦的,童奴们咬牙坚持也不一定吃的消,黎四能行吗?
可是看着黎四期待的目光,卢小闲又无法拒绝,只得对他道:“你去试试吧,若不行就回来!”
“师父放心,我绝不会给您丢人的!”黎四斩钉截铁道。
……
当卢小闲再次来到临淄郡王府的时候,李隆基看卢小闲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若以前李隆基只是对卢小闲抱了一线希望的话,那现在李隆基对卢小闲则是信心十足了。
自他们一起商议合作之后,白宗远、安桂与田中则在很短的日子先后被除去,卢小闲用实事证明了自己的谋略和实力。
“咦?郡王妃也在呀?” 卢小闲见除了李隆基与姚崇之外,王蕙也在座,不由惊奇地问道。
王蕙皱了皱眉,直梗梗地反问道:“卢公子,我怎么就不能在?因为我是一介女流?还是因为我没有资格坐在这里?”
卢小闲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却招致王蕙如此激烈的反应,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
李隆基见状,狠狠剜了王蕙一眼,赶忙对卢小闲解释道:“内人一直性格直率,说话口无遮拦,卢公子可莫往心里去!我在这里代内人向卢公子赔不是了!”
姚崇也附和道:“卢公子有所不知,郡王妃虽然是女流,但素来颇有主见,郡王商议大事每次都少不了王妃参与的。上次卢公子来,郡王妃因为避嫌故而没有露面,还请公子海涵!”
“郡王妃误会了,我可没有轻视女人的意思!大唐从则天皇帝到现在的韦皇后、太平公主、安乐公主,哪一个不是一介女流?哪个又能让人小瞧的了?”说到这里,卢小闲开玩笑道,“再说了,我家里也有女人,平时都得哄着的,哪里敢惹呀!”
王蕙的确是直爽性格,听卢小闲如此说,不禁对他有了几分好感,她笑着道:“卢公子嘴可真甜,难怪年纪轻轻便能有闯出如此一番天地!”
“卢公子,请坐,咱们慢慢聊!”李隆基打圆场道。
四人坐定后,姚崇问道:“卢公子,王参军走了有些时日了,该回来了吧?”
“算日子这几天该回来了!”卢小闲点头道。
第七百六十章 贪财的弱点
李隆基斟酌道:“卢公子,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思虑,怎么也想不明白,你给宗楚客送礼能起什么作用。我问过姚先生,姚先生也不是十分明了,不知公子可否为我等解惑?”
“其实很简单!”卢小闲淡淡道,“人若上位的久了,必然会盲目自大,宗楚客自然也不例外!他是韦皇后的宠臣,却没有自知之明,人又有极其贪财,所有我便利用了他的这个弱点!”
“可是,宗楚客的这个弱点和我们送礼有什么关系?”李隆基还是没有明白卢小闲的意思。
卢小闲不答反问道:“郡王,姚阁老,你们可知道梁德全每年会给韦皇后和宗楚客送多少银子吗?”
李隆基与姚崇摇摇头,梁德全送礼如此机密之事,外人如何知晓?
卢小闲自问自答道:“梁德全每年送给韦皇后和安乐公主三十万两银子,送给宗楚客五万两银子!”
李隆基与姚崇对视了一眼,他们没想到梁德全竟然会有如此大手笔,难怪这些年他敢那么肆无忌惮,原来是有恃无恐。
听了卢小闲的话,姚崇似乎抓住了点什么,可却依然还是想不明白,索性直接问道:“可是这与王参军给宗楚客送礼有何关系?”
王蕙在一旁突然道:“卢公子莫不是想离间宗楚客与梁德全之间的关系?”
卢小闲不由一愣,忍不住朝王蕙竖出了大拇指:“王妃果然聪明,一下便猜中了!”
王蕙有些不好意思了,老老实实道:“我只是瞎猜的,个中原因却也没想明白,还请卢公子明示!”
卢小闲也不卖弄,直接道:“临淄郡王在潞州的处境,宗楚客心里很清楚,但郡王却能一次送给宗楚客十万两银子,宗楚客怎会不对梁德全生出不满呢?”
王蕙恍然大悟道:“没错,宗楚客心中肯定会想,临淄郡王在潞州如此被排挤还能想着给自己送十万两银子,梁德全赚得盆满钵满却只送自己五万两银子,简直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就是这个意思!”卢小闲赞赏地看着王蕙道,“宗楚客是个心胸狭窄之人,若将来梁德全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中,郡王只需轻轻烧一把火,宗楚客定然不会放过落井下石的机会!”
李隆基与姚崇愣愣看着卢小闲,面上有些呆滞。
李隆基曾经在皇宫内见惯了尔虞我诈,姚崇也算宦海浮沉多年,可比起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只觉得自己就像无知孩童一般。
此时,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如此无中生有的恶毒伎俩,卢小闲是怎么想出来的?
王蕙却拍手称快道:“恶人自有恶人磨,卢公子这主意好极了,估计梁德全做梦也想不到,他已经得罪了宗楚客!”
王蕙本意是夸卢小闲,可“恶人自有恶人磨”这话怎么听,让卢小闲都觉得有些别扭。
“可是,如何才能让宗楚客抓住梁德全的把柄呢?”姚崇打破沙锅问到底了。
“这个我早就想好了,梁德全当然不会自动将把柄送上,这就需要我们给他制造些把柄
,然后再把把柄送到宗楚客手上,这事就**不离十了!”说到这里,卢小闲意味深长地看着姚崇,“老姚,这把柄能否制造出来,关键就要看你的了!”
“看我的?看我什么?”姚崇一头雾水。
不待卢小闲回答,又适时传来了王蕙的声音:“卢公子,之前你让姚先生模仿梁德全的笔迹,莫不是就是为了制造这个把柄?”
听了王蕙的话,卢小闲沉默了。
良久,他才感慨道:“郡王妃,难怪郡王有大事非要与你商量呢,你是我所见过的女人中第二聪明的。”
“第二聪明的?”王蕙好奇地问道,“第一个是谁?”
卢小闲一字一顿道:“是上官昭容!”
屋内突然弥漫着一种奇怪地氛围,除了卢小闲之外,其余三人都在心中暗暗揣测:让卢小闲推崇倍至的上官婉儿,究竟能聪明到什么地步?
沉默最终还是由卢小闲率先打破的,他向李隆基问道:“此次前来拜访,是想询问郡王,潞州长史、潞州司马这两个职位,郡王可有合适的人接任?”
“潞州司马?”李隆基心中一惊:“潞州司马不是还由施敬之在担任吗?”
田中则暴病身亡,潞州长史的职位便空了出来,现在举荐还说的过去。
可担任潞州司马的施敬之还活的好好的,卢小闲竟然也让举荐潞州司马的人选,这让李隆基很是意外。
卢小闲笑着解释道:“我已经想好了除去施敬之的法子,他活不了多久了,还不如趁着这次机会,一并将这两个职位全部拿下,好方便郡王今后掌控潞州!”
卢小闲这明摆着是吃着碗里的,还要看着锅里的。
梁德全这几个干将,哪一个都能让李隆基与姚崇头疼不已,更别说是将他们除去了。
明明是很难办的事情,到了卢小闲这里,却似不费吹灰之力一般,单是这份举重若轻游刃有余的气度,便让李隆基不由生出几分羡慕来。
“合适的人自然是有,可是……”李隆基指着姚崇对卢小闲道,“姚先生难道不是现成的人选吗?”
“老姚不合适!”卢小闲摇了摇头,轻描淡写道,“他下一步需要去顶替梁德全的位置!”
“顶替梁德全的位置?”李隆基再次吃了一惊。
“若不是因为大唐没有皇亲担任一州刺史的先例,我便会设法让郡王做这刺史了!不过,姚先生做刺史与郡王做刺史并没有太大区别,潞州还是在郡王的把握当中!”
“卢公子!”姚崇追问道,“就算除去了梁德全,你又如何敢保证我就一定能做潞州刺史?”
姚崇对官员任命之事了然于胸,他知道像司曹参军之类的官职,卢小闲可以通过崔湜轻而易举得到。
甚至长史、司马等一州之辅官,崔湜也有可能做的到。
但是,像州刺史这样的主官,那就不是崔湜所能决定的了。
卢小闲淡淡答道:“当然是斜封官了,价高者得嘛!在我看来,若用花钱可以做
到的事情,那便不是什么难事了!”
“不行,坚决不行!”姚崇猛地站起身来。
姚崇的反应早在卢小闲的预料当中,他平静地问道:“老姚,你说说有何不可?”
“如此做事,有损清誉,岂不留下千古骂名?我是坚决不会同意的!”姚崇的反应相当激烈。
“迂腐之极、自私之极、愚蠢之极!”卢小闲毫不客气地回敬道。
“你,你……”姚崇满脸涨得通红,指着卢小闲,却一句话也不说,看来是被气的不轻。
李隆基也是一脸愠色,语气中透着不满道,“卢公子,你如此说姚先生,是不是话重了些?”
卢小闲站起身来,盯着姚崇道:“老姚,有些事情仅靠清誉是不行的,能保得清誉自然是好,若不能保为何不能舍去?我且问你,仅靠清誉可能斗倒朝中那些奸佞?仅靠清誉能否让郡王掌控潞州?这清誉岂是你想要便要的?我说你迂腐,可有错?”
姚崇张了张嘴想反驳,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卢小闲接着道:“我们所做之事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是你的清誉重要,还是我们策划的大事要紧?在这个节骨眼上,你为了自己的清誉而坏了大事,这不是自私又是什么?”
姚崇彻底哑口无言了。
卢小闲得理不饶人,继续穷追猛打,咄咄逼人道:“若我们成功了,你老姚的清誉必然少不了。若我们失败了,你就算想要,这清誉也保得住?这就好比在战场上,你用敌人的剑杀死敌人是一个道理,谁也不会说你用敌人的剑不对。斜封官与敌人之剑有何不同?你弃之不用不是愚蠢是什么?”
卢小闲的话让姚崇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李隆基也不再说话,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王蕙霍地站起身来,对姚崇道:“先生,我觉得卢公子说的有道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在此危机四伏之时,我们更需要审时度势的大智慧,你再考虑考虑吧!”
良久,姚崇终于心悦诚服地向卢小闲深深一揖:“听君一席谈胜读十年书,卢公子,姚某拜谢了!”
卢小闲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
刚回到府上,卢小闲便看见了华神仙。
“您老人家怎么来了?”卢小闲笑着问道。
与华神仙相识这么久了,卢小闲在心中也慢慢习惯了华神仙的做事风格。
华神仙每次来见卢小闲,总要盯着他看上好久,这让卢小闲有些无奈,却也没有办法。
卢小闲心中很清楚,华神仙属于世外高人,行事虽然乖张,但绝不会对自己有什么不良企图。
华神仙一本正经道:“有些日子没见到你了,便想着来看看你是不是有什么变化?”
说罢,华神仙不管不顾,仔细瞅起卢小闲的脸来。
华神仙如此举动颇不礼貌,若换了别人早就生气了,可卢小闲却一点都不生气,因为每次华神仙见到自己都会这样,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第七百六十一章 做生意的区别
“华神仙,怎么样?有什么变化吗?”卢小闲笑着问道。
“变化虽然不大,但我还是看了出些端倪!”华神仙一脸得意道。
“哦?”卢小闲问道:“什么端倪?”
“天机不可泄露!”华神仙摇头道。
正说话间,突然有三个人走进了客厅。
看见来人,卢小闲笑着打招呼道:“姜掌柜,岑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进来的三人中,前面两人正是姜皎与岑少白,跟在后面的则是李林甫。
岑少白与往常并无二致,但姜皎面上都带着怒气,也不知是因为什么事。
“咦?”华神仙瞅了那个年轻人一眼,突然发出了惊奇的声音。
卢小闲扭头看向华神仙:“华神仙,怎么了?”
“没什么!”华神仙起身向卢小闲告辞道,“你忙吧!我先回去了!”
“我送送你吧!”卢小闲客气道。
若换了平时,华神仙是坚决不会让卢小闲送他的,但今日他却并没有拒绝。
卢小闲起身,朝着岑少白与姜皎点点头道:“你们先坐,我去去马上就来。”
卢小闲将华神仙送到院门外,正要告辞,华神仙却将卢小闲拉到一旁,神秘兮兮道:“卢公子,你听我说,刚才那个年轻人可不一般呀!”
“什么不一般?”卢小闲有些莫名其妙。
“当然是他的面相不一般!”华神仙白了卢小闲一眼。
卢小闲这才明白,华神仙说的是李林甫,他饶有兴趣地问道。“有什么不一样?”
“此人将来必是呼风唤雨之人,前途不可限量!”华神仙言之凿凿道。
华神仙轻易是不给人看相的,既然他这么肯定,那就肯定错不了。
其实,华神仙不说,卢小闲早就知道李林甫将来会做宰相。
回到客厅,卢小闲向李林甫打了招呼,这才坐下对岑少白道:“岑大哥,你们这是怎么了?”
岑少白苦笑着摇摇头:“这你得问姜掌柜!”
卢小闲又看向姜皎:“姜掌柜,有什么问题吗?尽管说来!”
姜皎犹豫道:“卢公子,我们虽然签了契书,将姜家的产业交给你来经营,可是……”
“可是什么?姜掌柜,难道你不相信我?”卢小闲盯着姜皎道。
“哦,不不不!我绝没有这个意思!”姜皎赶忙摆手道。
别看卢小闲不显山不露水,但姜皎心中明白,他能让梁德全疲于应付,而没有任何招架之力,这岂是一般人能做的到的?他怎敢说自己不相信卢小闲?
姜皎解释道:“卢公子,我的意思是说,你们怎么经营,经营的怎么样,总得要我知道吧?”
卢小闲笑道:“我若是你,只管分红拿银子便是了,操那么多心做甚?”
“姜某的产业都是祖上留下来的,怎能不多操些心呢?”姜皎沉声道。
“看来你还是不相信我!” 说罢,卢小闲看向岑少白,“岑大哥,姜掌柜所说,你怎么看?”
岑少白坦然
道:“根据我们与姜掌柜签的协议,姜掌柜派他的外甥李林甫介入了我们所有的生意,每一笔生意的情况,我都一五一十地向李公子告知了,没有任何隐瞒。”
姜皎接口反问道:“岑掌柜,你说的没错,可是你为何不让林甫参与到具体的经营当中去呢?”
卢小闲在一旁不客气道:“岑大哥不让林甫兄参与到具体的经营当中,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依我看,林甫兄或许将来能做宰相,却不是做生意的料。”
“不可能!”姜皎摇头道,“这几年来,姜家的生意一直都是林甫在打理,他怎么可能不是做生意的料?”
卢小闲相信岑少白的为人,他心里盘算着怎样向姜皎解释。
思虑了片刻,卢小闲有了主意,他对岑少白道:“岑大哥,这样吧,你先到后院去待会,我单独与姜掌柜与林甫兄谈谈!”
岑少白点点头,也不言语,起身便离开了客厅。
目送着岑少白离去,卢小闲收回了目光,笑眯眯地看向李林甫:“林甫兄,你是了解我的,我刚才的话,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李林甫呵呵一笑:“小闲,我怎会不信你呢。我也劝过舅舅,让他把心放到肚里去,可他却非要赶赶鸭子上架,让我盯着他的生意。”
卢小闲点点头向姜皎道:“姜掌柜既然来了,就在我这里用饭吧?”
“这怎么好意思?”姜皎赶忙客气道。
李林甫没有言语,他觉得卢小闲说这话肯定还有其它什么意思。
果然,卢小闲话音一转道:“在这条街的尽头的一家肉铺,烦请林甫兄帮我去瞅瞅,看店铺里都有什么,我好决定做什么饭菜招待你们。”
姜皎与李林甫是客人,就算卢小闲要留他们吃饭,也不应该让李林甫去肉铺,这是很不礼貌的。
李林甫虽然不知卢小闲是何意,但还是应允而去。
看着李林甫离开,姜皎很是不解地问道:“卢公子,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呀?”
卢小闲笑了笑道:“姜掌柜,稍安勿躁,你只管看着便是了!”
不大一会,李林甫回来了,他懒懒地坐下,对卢小闲道:“小闲,我去看了,肉店只有猪肉可卖,再没有其他肉了。”
“哦,只有猪肉可卖呀!”卢小闲点点头又问道:“猪肉也行,林甫兄,五花肉、肋条肉、猪蹄、前腿肉、后腿肉是否都有,各有多少斤?”
李林甫一听便傻了,卢小闲只是让自己去看看有什么肉,他怎么会想到卢小闲会问的这么细?
见卢小闲与姜皎的目光都盯着自己,李林甫二话没说,赶忙出门又去了肉铺。
当李林甫再再回来的时候,他不等卢小闲询问,便开门见山道:“小闲,我都搞清楚了,五花肉有四十七斤、肋条肉三十六斤、猪蹄二十五斤、前腿肉二十二斤、后腿肉二十八斤!”
“不错,记得很清楚!”卢小闲又问道:“每种肉的价格都是多少?”
李林甫不得不第三次跑到肉铺,问来了价格。
“好了!”卢小闲对李林
甫笑了笑:“林甫兄,你坐吧,一句话也不要说。”
于是,卢小闲将岑少白喊来,布置了与李林甫完全一样的任务。
岑少白很快就从肉铺上回来了,他向卢小闲道:“肉店现在只有猪肉卖, 五花肉有四十七斤、肋条肉三十六斤、猪蹄二十五斤、前腿肉二十二斤、后腿肉二十八斤!我仔细看过了,五花肉和猪蹄都是昨日卖剩下的,不太新鲜了。后腿肉和前腿肉倒是不错,是今早才杀的猪,我让店主预留了一部份。另外,我问了店家,一个时辰后,他们还会宰两只羊,我跟店主谈好了价格,他答应宰完羊之后先送到府上来,等我们挑完了,剩下的他再拿到铺里去卖。回来的时候,我看见街上有个农夫在卖家养的鸡,我顺便将他也带回来了,他现在正在外面等回话呢。你若觉得他的鸡不错,我会和他谈价格的!”
听岑少白一口气说完,卢小闲转向姜皎道:“姜掌柜,你现在应该知道,为什么岑大哥不让林甫兄参与到具体经营中的原因了吧?”
姜罢羞愧难当,他长叹一声,站起身来向卢小闲拱手道:“卢公子,我……”
……
这些日子,卢小闲是又喜又忧,喜忧参半。
喜的是按照预先的计划,除去了安桂和田中则,断了梁德全的左膀右臂。
崔湜的确很够意思,帮卢小闲谋下潞州长史一职。
果然,没过多久,吏部的公文便到了,李隆基举荐的人做了潞州长史。
封丘同样够意思,田中则一死,他便主动找上门来要求履约。
封丘到达马场之后,童奴们又多了一个师傅。
忧的是安桂与田中则的死,似乎让施敬之和梁德全有了警觉,他们越发的小心,卢小闲下手的机会越来越小。
按卢小闲的想法,既要除去他们,又不能留下任何破绽。如若不是这样,直接将海叔派出去,就算他们有十条命也不够活。
急也没用,卢小闲索性去了大草滩马场。
天天与江雨樵、封丘、张猛和卢小逸一起商议,如何给童奴们自创一套适合他们习练的制敌招数与合击术。
最让卢小闲惊奇的是黎四,他虽然去的时间比童奴短,但却进步很快,几乎可以与童奴们融为一体了。
过了大约七八时间,海叔来到了马场,告诉卢小闲,临淄郡王派人来找他,说是有急事。
李隆基一般不会来找自己,卢小闲一听,不敢怠慢,匆匆交待了一番,便急忙与海叔赶回潞州。
一回到的家中,便卢小闲便见王守一在客厅正等着自己,看他一脸焦急的模样,卢小闲知道肯定是出大事了。
果然,王守一刚一开口,便让卢小闲大吃了一惊:“你说什么?施敬之死了?”
“小闲,不是你做的?”王守一奇怪道,“来的时候,郡王还在夸你呢,说没想到你这么快便将施敬之除去了!”
卢小闲苦笑摇头道:“不是我做的,这些日子我正为如何除去施敬之而头疼呢!再说了,就算我要做,之前肯定会先与郡王商量的”
第七百六十二章 厨艺杀人
“这就奇怪了!”王守一百思不得其解:“那施敬之怎么就突然死了?”
“守一兄,你给我细细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卢小闲也急于想知道答案。
原来,昨天晚上施敬之在吃晚饭的时候,突然痛苦起来,又是眩晕又是呕吐,还全身痉挛,等郎中赶到的时候已经陷入昏迷,没多久就死了。
卢小闲赶紧问道:“守一兄,你的意思是说饭菜里有毒?”
王守一摇摇头道:“这倒没有,我亲自带着仵作去检验了,施敬之并没有中毒迹象。我还找了回春堂的郎中,把施敬之吃剩下的八宝饭拿去检验,也没有查出毒药。而且施敬之吃的饭菜就像平常一样,是施夫人做的。当时厨房里还有四个打下手的丫鬟,如果放毒的话,一定有人会注意的。再说了,那天吃饭的时候,施夫人还在众人的面前一个一个地尝菜,筷子和汤匙也是交给丫鬟洗了再给施敬之的。所以说,如果饭菜里有毒,施夫人一定也会中毒,而筷子和汤匙上更不会有毒,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完全没有机会下毒呀。”
施夫人?
卢小闲想起来了,第一次见到施夫人是在永和楼后院的小厨内,当时她在给张堂传授厨艺,由于带着面纱,卢小闲看不清她的容貌,施夫人的女儿也在场。
卢小闲为了给张堂提亲,专门让燕谷去打听了这母女俩的情况,才知道她们二人一个是潞州司马施敬之的夫人,另一个则是施家的小姐施小倩。
卢小闲心中猜测,施敬之的死肯定与施夫人脱不了干系。
施夫人预料到自己会被怀疑,所以才会在众人面前做出那些举动,目的很简单,就是事先彻底地撇清自己与此事干系。
也就是说,施夫人有杀人的动机,但却看不出杀人的迹象。
卢小闲又问了王守一一些别的,也问不出什么来。
只知道施敬之与夫人的关系不大好,施夫人做得一手好菜,在事发的前一天晚上,他们二人还大吵了一架。
按理说,施敬之死了,省得卢小闲再费脑筋了。
可卢小闲却总觉得有些不妥,他不喜欢这种自己无法掌控的局面。
为了稳妥,卢小闲又带着华郎中再次检验了施敬之所吃的饭菜,结果还是一样,饭菜中无毒。
别人的话不信,华郎中的话,卢小闲却不得不信了。
无奈之下,卢小闲只好让燕谷暗中打听施敬之的死因,可依然没有什么新的线索。
过了几天,施敬之的尸体入殓了,卢小闲虽然觉得案子确有可疑,但没有确切的证据,只好把疑问搁在肚子里。
本以为施敬之的死就这样不了了之了,谁知道张堂却急匆匆来找上门来。
张堂给卢小闲递上了一封信:“公子,这是施夫人让我给您送的信!”
“施夫人?”卢小闲奇怪地问道:“张大哥,施夫人怎么会让你来给我送信?”
张堂道:“公子忘了?施夫人您见过的,就是给我传授厨艺的那位夫人!”
小闲点点头,拆开信一看,有些吃惊,信上写着:敬请卢公子赴晚宴,您一个人来或是带随从人员皆可,若是您担心的话,请自带筷子和汤匙。
张堂送来的,竟然是施夫人给卢小闲下的请柬,好聪明的女人。
卢小闲有些犹豫,去还是不去?
他有些拿不定主意,于是便找来魏闲云商量。
“去看看也无妨!”魏闲云为卢小闲出主意道,“若是方便,最好把吉温带上,他对破案比较在行,我想到时会有些用处的!”
“对呀,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卢小闲非常想知道这施夫人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听魏闲云如此一说,便毫不犹豫地决定前去赴宴了。
傍晚时分,卢小闲和吉温在来到施敬之府上。
这是一个很华丽的宅院。
他们来的时候,施夫人还在厨房,丫鬟把二人引进了客厅,端上了茶。
来之前,吉温已经听卢小闲说了大概的情况,心中多少有些紧张,时不时警觉地看着四周。
突然,身后的帘子响了,他们回头看到一个少女走了进来,穿得雅致而大方,脸上却有说不出的焦急。
卢小闲认识这个女孩,正那日在永和楼小厨见过的施小倩。
施小倩一进来便开口问道:“请问,哪一位是卢公子?”
卢小闲站起来身来:“我就是,不知道小姐有何吩咐?”
“我是施敬之的女儿。卢公子,听说您在打听我娘的事情,求您别把我娘抓走!我父亲是一个很冷酷的人,我是看着娘被辱骂和殴打长大的,但是娘却从来没有在我面前哭过,也没有说过我父亲的一句坏话。就算……就算父亲的死与我娘有关,那也是为了我,她是为了把我救出来……”
说到这里,施小倩的神色变得凄凉无助。
吉温在一旁忍不住说道:“不管他多残酷,可他毕竟是你的父亲呀!”
施小倩双手掩面,痛哭不止:“他是我父亲没错,可是他死了,我却一点也没有悲伤,你不知道我父亲有多么……!”
“小倩!你别说了!”此时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走了过来,把施小倩拉到一边,“有客人上门,怎能如此没有规矩?”
虽然上次卢小闲没看见施夫人的真容,但从身材和气质来看,他断定面前之人正是施夫人。
果然,施夫人朝着二人福了福,然后抚着施小倩的头道:“妮子,你不用担心,卢公子是个聪明人,他肯定会相信我没有给你父亲下毒。”
施夫人好言劝了很久,施小倩的情绪这才稍微平稳了些,施夫人让丫鬟把她送回了后院。
施夫人将吉温和卢小闲请到饭厅,让二人坐在桌前。
卢小闲与吉温也不客气,坐好后目光齐齐看向了施夫人。
施夫人先是自报了家门道:“二位,我未出嫁前姓靳,我的父亲叫靳子千,曾经做过宫里的御厨。父亲只有我一个女儿,所以从小我就跟着父亲学习做菜的技艺。”
卢小闲
与吉温依然没有说话,他们在等着施夫人的下文。
施夫人微微一笑道:“今晚的饭菜,都是我亲自下厨做的,用的也都是父亲传授给我的技术。并且,所有的菜都和我家老爷死前那晚吃的,是一模一样。”
话音刚落,施夫人便拍手向门外吩咐道:“上菜!”
几个丫鬟捧着菜,走了进来,把菜放到桌子上。
先是凉菜,凉拌腰花,凉拌海蜇,油淋鸡,油焖笋。
吉温和卢小闲互相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动筷。
卢小闲与吉温的小心翼翼似乎早被施夫人预料到了,她微微一笑,拿起筷子依次从每一盘菜中夹了一口吃了,然后很客气地说:“二位,请尝尝我的手艺。”
见施夫人每个菜都亲自品尝过,吉温这才放心下来,于是安心地动筷子,哪知这一动就停不下来了。
天哪!真是好吃极了,不愧是御厨的女儿,手艺已经是登峰造极了!
凉菜之后是主菜,内容就更丰富了:红扒鱼翅、八宝鸭、松香豆腐等等,不一而足。
吉温本来就是能吃的主儿,现在更是把饭量发挥到极至,风卷残云般,一个人就吃了一大半。
卢小闲虽不像吉温那样狼吞虎咽,但也吃了不少。
这饭菜确实美味极了,而且每一道菜虽然都用了很多油,由于手艺极好,吃到嘴里一点也不油腻。
主菜过后是主食,先上一道卤菜肉丝面,香气四溢。
吉温摸着鼓胀的肚子,还是忍不住,又拿起了筷子,呼哧呼哧地吃起来,卢小闲想劝都劝不住。
然后是有名的虾仁蛋炒饭,绿色的菜叶,红色的虾仁,黄色的蛋沫,白色的香稻米,实在是美味。
吉温已吃得脸色发白,胃撑得都快破了,但是还想继续吃。
卢小闲刚想要把吉温从饭桌旁拉开,却见施夫人叫人将最后一道甜点八宝饭上来了。
吉温早已吃得忘乎所以,见甜点上来了,急忙下筷,哪知刚吃了两口,身子向后一仰便栽倒在地了。
卢小闲急忙扶住他,朝着施夫人大喊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卢公子,不打紧,你不必担心!”说罢,施夫人端来一碗芥末灌进吉温的嘴里……
吉温躺在施府客房的床上,已经好多了,只是还觉得恶心。
施夫人灌的芥末,让吉温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干净净。
吉温强撑着坐了起来,神色郑重地望着施夫人:“夫人,我终于知道,你是用什么方法杀死了施敬之的。”
听了吉温的话,卢小闲忍不住问道:“吉大哥,是不是八宝饭里有毒?”
吉温摇头道:“不是,八宝饭里根本就没有毒,她所用的毒是从身为御厨的父亲那里所学到的出色的厨艺。”
“啊?用厨艺杀人?”卢小闲瞪大了眼睛。
吉温看向施夫人:“夫人,麻烦你帮我倒上一杯水!”
施夫人依言将水倒好,放在吉温的床前。
第七百六十三章 形势大好
“夫人,再麻烦帮我找十几枚铜钱!”
施夫人找来铜钱递给吉温,吉温将铜钱一个一个放到水中,对卢小闲道:“和我的感受一样,施敬之也是觉得好吃极了,不能停口。可绝大部分的菜都使用了大量的油,味道很浓,量也很多。”
卢小闲看着水面渐渐地升高,已经到了杯子顶了。
“连我这样健壮的年轻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施敬之是一个肝脏很弱的中年人呢?当最后吃甜点的时候,超过了身体的极限,结果……”吉温手中最后一枚铜钱扔进了水杯中,水溢了出来。
吉温叹了口气:“就像最后一枚铜钱使水溢了出来一样,生命从他的**里溢了出来。”
站在一旁的施夫人神色自若:“卢公子,我早就说过,聪明人会想明白的。”
“可是,夫人,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卢小闲有些不解。
施夫人低下头,然后又抬起,却是一脸的黯然:“我跟他成亲是一步之差,和他在一起生活的十八年,真是不堪回首,我对自己已经绝望了。但是,小倩正是大好年华,他竟然为了升官,要把小倩嫁给梁德全去做小妾。梁德全和他一样,是没有人性、随心所欲、非常可恶的男人,我无法想象小倩将会怎样度过不幸的一生。再说了,小倩已经有了自己的心上人。所以,我决定下个赌注!”
卢小闲心中一动:“夫人,小姐的心上人莫非就是张堂?”
“他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小倩很喜欢他!”施夫人的眼神里充满了慈爱,接着神色又变得坚定道,“我平时给他做的菜,都对用油进行了适当的控制,可是这次我没有控制。我在赌,赌他会不会不加节制地吃,直到死。结果,我赌赢了,所以,他死了!”
卢小闲和吉温面面相觑,他们还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
回去后,吉温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便将此事说与魏闲云。
魏闲云听罢淡淡一笑:“施夫人说的没错,她并没有强行往施敬之嘴里塞东西,施敬之有机会停下不吃!这一切完全掌握在他自己的手中,只凭做了好吃的菜,是不能被定为杀人罪的。再说了,施夫人替我们解决了施敬之这个大麻烦,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就算是死罪,我们也要替她隐瞒,不是吗?”
吉温点头道:“说得也是!”
“还有呢!”卢小闲笑着补充道,“施夫人这么做为了保护张大哥未来的娘子,也就是说施夫人是张大哥未来的丈母娘,就冲着这一点,我们也得替她瞒着。”
……
近段时间来,李隆基心情的确不错。
梁德全的三个爪牙安桂、田中则、施敬之先后被除去,梁德全已是独木难支。
潞州长史、司马的职位,全部由李隆基与姚崇的心腹担任,李隆基通过他们多方延揽人才,收拢民心,已逐渐控制住了潞州的局面。
如今的梁德全已没有以前的飞扬跋扈了,见了李隆基变得小心翼翼。
有了卢小闲与姜皎的大力资助,李隆基
在钱财方面宽裕了许多,重新修建了宏丽的临淄郡王府。
王府后面建了德风亭,亭西有辇道接盾花楼。
理政之余,他常和潞州名士、幕僚、契友在这里赏景赋诗、评论国事。
当然,李隆基最惬意的事情便是结识了赵丽娟。他从小就喜欢音乐歌舞,会填词谱曲,又会奏各种乐器。
潞州是军事重镇,民风彪悍,音乐歌舞方面却并不见长。
跟卢小闲、姚崇、王守一、姜皎等人探讨时政、骑马打猎可以,但谈到音乐歌舞便是对牛弹琴了,李隆基常将此引为一大缺憾。
有一次,卢小闲在永和楼请李隆基吃饭,提议叫唱曲的助兴,李隆基没有反对。当一男一女走进来的时候,李隆基仅仅是一瞥,心中却猛然悸动起来。
只见这名妙龄女子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而灵活转动的眼眸慧黠地转动,几分调皮,几分淘气,一身淡绿长裙,腰不盈一握,美得如此无瑕,美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
李隆基的神情早已被卢小闲收入眼底,他心中乐了:看来这事有戏。
赵丽花的歌喉清纯、嘹亮、空灵、悠扬,难以用言语形容,叫人**落魄。
她那张秀丽的脸孔,随着唱腔变化出万般情傃,表情时而激情时而纯真,变幻莫测,直将李隆基听的痴了。
赵丽花唱罢,卢小闲笑着问道:“郡王,她唱得如何?”
李隆基双目还在迷离当中,他并不完全只是为赵丽花的歌喉所吸引,更重要的还有赵丽娟的美貌。
恍惚之间,听卢小闲如此一问,这才收回心神答道:“可谓是天籁之音?”
卢小闲一语双关道:“若是郡王喜欢,那可得多来永和楼捧场呀!”
李隆基脸上荡起了笑意:“我自然会的!”
打这以后,李隆基便有了将赵丽花收为侧室的想法。
可是,王蕙那里如何交待,这让李隆基很是头疼。
王蕙是李隆基的郡王妃,出身于武官家庭,算是将门之女,若李隆基将赵丽娟带回府去,势必会激起王蕙的嫉妒之心,这是李隆基不愿意看到的。
最终,还是卢小闲出面帮李隆基解决了这一难题。
卢小闲让人买了一所隐密的宅院送给李隆基,玩了一出金屋藏娇。
卢小闲的善解人意,让李隆基对他的好感与日俱增。
“卢公子,你来的正好!”李隆基一见卢小闲便笑呵呵地招呼道。
卢小闲与李隆基接触的久了,说话也随意了许多,他打趣着李隆基道:“郡王面色看起来不错,莫不是有什么好消息了!”
“你说的一点没错,是有好消息,而且是特大好消息!”李隆基乐得连嘴都合不拢了。
卢小闲看了一眼一旁的姚崇,猜测道:“老絩,是不是你已经大功告成了?”
姚崇点点头:“托
公子的福,的确是大功告成了!”
姚崇是个稳重的人,他说大功告成应该没有问题,可这事实在是太大了,卢小闲有些不放心地问道:“老姚,真能做到万无一失?”
姚崇没有回答,而是递过两张纸给卢小闲:“一张纸上的梁德全的笔迹,另一张是我模仿的,卢公子,你可以鉴别一下。”
“你们先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去去就来!”
卢小闲拿着那两张纸,飞也似地离开了,只留下李隆基与姚崇两人面面相觑。
卢小闲回到自己府上,将两张纸交给魏闲云仔细甄别,魏闲云给出了评价:足以以假乱真。
卢小闲这才放下心来,又回到了临淄郡王府。一见到姚崇,卢小闲便上前拍着他肩头道:“老姚,干的不错!”
姚崇也很高兴,他笑着道:“卢公子,为了万无一失,我还冒险试过一回!”
“哦?你是如何试的?”
“前几日,梁德全正在起草一份公文,写到一半的时候,我让郡王安排人找了个由头将他诓了出去。待他出去之后,我将那份写了一半的公文重新誊抄了一遍,又放在了原处。梁德全回来之后,竟然没有丝毫怀疑,在我誊抄的公文上将另外一半完成之后便签发了。包括梁德全在内,所有看过此文的人,都没未发现这份公文是赝品!”
听了姚崇这一番话,卢小闲深深舒了口气,站起身来摩拳擦掌道:“既是如此,我们可以动手收拾梁德全了!”
李隆基与姚崇对视了一眼,他们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出了兴奋,熬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出头了,他们怎能不高兴。
……
半个月后,朝廷传来邸报,首辅宰相中书令宗楚客将要来视察潞州。
虽说是早已计划好的事情,可真听到宗楚客要来的消息,李隆基心中还是有些慌乱。
他派人将卢小闲请到府上,一见卢小闲就赶忙问道:“卢公子,宗楚客来潞州后,万一被他看出些端倪,该如何是好?”
“郡王,你就放心吧,宗楚客什么也查不出来!就算真查到了,大不了我们用钱也能堵住他的嘴!,让老姚按计行事便可,不用担心!”
卢小闲说这话是有底气的,宗楚客虽贵为中书令,可他却有一个要命的毛病,那就是贪财。
只要能抓住他这个弱点,卢小闲便什么也不怕。
同样心中慌乱的还有梁德全。
按理说,宗楚客来潞州应该会先跟自己打招呼的,也让自己好有准备。
可现在只发了邸报,连宗楚客来潞州的目的都没有提,这怎能让梁德全不觉得心慌。
为了不至于太被动,梁德全安排心腹快马赶到长安去打听消息,可打听来打听去,满朝上下竟然没有人知道宗楚客此行的目的,这里面岂不是透着蹊跷。
……
不知是什么原因,一向张扬的宗楚客,此次来潞州却很低调,不仅随从不多,而且也不说明此次的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