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八章 气势汹汹
卢小闲疑惑地问道:“是不是有人逼着你承认?”
“没有,杀了人就该偿命,我现在只求一死。”梅小山面不改色道。
“那我问你,高府的院墙有两三丈高,你是怎么爬进去的?”卢小闲依然不死心。
梅小山道:“我从小就喜欢爬树,以前又做过小偷,高府那点院墙根本就难不住我。”
卢小闲眉头皱了几皱,又问梅小山:“若是你杀的人当有凶器,凶器在哪?”
梅小山说,他已经记不清他把刀藏在什么地方了。
一听这话,卢小闲心中的疑惑就更重了。
案发到现在一天还不到,要真是梅小山所为,怎么会记不起凶器藏在了什么地方呢?
既已承认了杀人罪行,又为什么还要隐藏凶器呢?
可是梅小山却坚决说高文峰就是自己杀的,无奈之下,卢小闲只有再次将梅小山关回了牢里。
当天夜里卢小闲又来到高府仔细勘察了一番,回到衙门时天已经亮了。
虽然一夜没有睡,卢小闲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倦意,反而流露出一缕如释重负的感觉。
就在这时,有衙役来报,高文举来了。
卢小闲先是一愣,然后微微笑了笑,赶快出去迎接。
卢小闲一来到大堂,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气势汹汹的高文举就问高文峰被杀一案的进展情况。
卢小闲就把这几天审讯,以及梅小山认罪的情况详细地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高文举对卢小闲道:“他既然已经认罪,就赶忙叫他签字画押。”
卢小闲摇摇头道:“梅小山虽然承认自己就是凶手,可是其中疑点非常多,凶手应该另有其人。此案还须再审。”
高文举大怒说:“满嘴胡言,我看你分明是袒护梅小山,我叫你怎么办你就怎么办。”
卢小闲瞅了一眼高文举,淡淡一笑说:“人命关天,我不敢做主,如果高长史认为此案可以结案,就请书面示下,免得日后叫我为难。”
高文举不屑地看卢小闲一眼:“真是不识抬举。”
说着坐到大堂上,展开纸墨用左手写了起来,原来这位高大人是个左撇子。
卢小闲看着他,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
很快高文举写好了,他走下大堂将字条扔给卢小闲:“这下行了吧,赶快叫梅小山签字画押。”
卢小闲点点头,升堂,命将梅小山带上堂来,很快梅小山被带了上来。
衙门外也挤满了来看热闹的百姓。卢小闲大声道:“梅小山,你目无王法,为报私仇而杀人,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没说的了,只求一死。”梅小山说。
卢小闲哈哈一笑:“好,那本县令就成全你。来啊,叫梅小山签字画押,关进死囚牢,秋后问斩。”
衙门外的百姓一听这样的判决,都非常不满,暗骂卢小闲是不为民做主的昏官,有的干脆骂出了声来,可是卢小闲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又对衙役们道,“怎么还不动手?”
“慢着。”卢小闲的话音未落,大堂内就进来一个非常强壮的年轻人,他大声说,“高文峰是我杀的,与梅小山无关。”
看着这个年轻人,梅小山显得很吃惊。
卢小闲也是一怔,面前之人尽然是捕头牛全。
卢小闲做了县令之后,将赵朗升做了县尉,牛全接任了捕头。
卢小闲看着牛全,淡淡一笑道:“很好,该露面的终于露面了。”
说罢,卢小闲对高文举道:“高长史,又有人来认罪的,我们是不是将此案重新审理?要不然,报错了仇,令兄在地下也不会安息的。”
谁知高文举非常不耐烦地说:“少废话,不用再审了,既然他也来认罪,就和梅小山一起斩首吧。”
卢小闲笑着道:“也不急于这一时,还是审审再说吧。”
卢小闲懒得再理会高文举,一拍惊堂木向牛全问道:“你作为捕头,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说吧,为什么要杀死高文峰?”
牛全向卢小闲行礼道:“县令大人,高文峰鱼肉乡里,打伤倩儿,而倩儿是我的未婚妻,我是出于义愤才将其杀死的。”
话音未落,梅小山一把将牛全推到一边:“你胡说,人是我杀的,根本不关你的事。”
牛全瞅着梅小山道:“好汉做事好汉当,你就不要管了。”
“可是……”梅小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卢小闲一拍惊堂木叫梅小山闭嘴。
接着卢小闲又问牛全:“那我问你,你是如何杀死高文峰的?”
牛全回答道:“我飞身进入高府,然后一刀捅在高文峰的胸口之上,他一声不吭就死掉了。”
卢小闲又问道:“他一点点反应都没有么?”
牛全摇头道:“没有!”
卢小闲哈哈一笑道:“案情终于大白了。你知道么,你杀掉的只是一个死人。”
卢小闲的话还没有说完,衙门外的百姓就嚷成了一团,衙门内的众人也显得很吃惊。
牛全不知道卢小闲在说什么,更是吃惊。
高文举却不乐意了:“卢县令,你搞什么鬼,他们既然已经认罪,你为什么还帮他们开脱?马上叫他们签字画押。”
卢小闲看着高文举似笑非笑道:“高长史,你为什么这么着急定他们的罪呢?”
“废话,我要为我大哥报仇。”高文举蛮横道。
卢小闲依然面上带着笑:“即是为了报仇,那你为什么等不及案子审理清楚呢?”
高文举一怔:“放肆,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卢小闲面色一冷,突然道:“因为杀死高文峰的人不是他们,而是你。”
一听此话,众人又是一阵惊叹。
高文举大怒:“卢小闲,你满嘴放屁,你就不怕我摘了你的乌纱帽。”
看着高文举气急败坏的模样,卢小闲反倒平静下来:“昨天晚上,我到高文峰府上又转了一圈,发现了很多疑点。首先令兄身上有两处伤口,一处在胸口,一处在咽喉,刀口不一样,这说明
凶手是两个人,要是一个人的话就很难解释行凶为什么会带着两把刀。胸口的刀口虽然很深,但没有伤及心脏,应该不会马上毙命,甚至还应该有反抗才对。但是我还发现此处的伤口处只有一点血迹,这不符合常理,唯一的解释是,当这一刀刺进去的时候,高文峰就已经死了,所以才没有大量的血流出来。刚才牛全交待的恰恰印证了我的判断,所以我说牛全杀的只是一个早就死了的高文峰。而真正置高文峰死命的是咽喉的那处伤口,此处的伤口由右往左加深,说明凶手是个左撇子,因为只有用左手切出的伤口才会是这样的状况,而你高大人恰恰就是个左撇子,你写这张字条的时候,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啊。”
说着卢小闲将字条扔到高文举的面前,高文举显得很紧张,但是他又努力掩饰:“你,你胡说,我是左撇子不假,可是我没有杀人,我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亲大哥呢?”
“你问得好,因为高文峰早就不想在曲城待了,他想去绛州城。但你却不同意,担心他到了绛州会影响你的前程。高文峰拿着这些年在曲城县帮你搜刮民脂民膏的账本来威胁你,这时的高文峰在你心里已经不是大哥了,而是威胁到你前程的仇人,所以你决定痛下杀手。”
“你,你胡说。”高文举的语气已经越来越低了。
“这就是证据,”卢小闲将一个账本摔在案上。
“账本怎么会在你这?”高文举很吃惊。
卢小闲道:“当我第一次看到凶案现场的时候我就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不对劲的地方就是现场好像被翻过。如果真是梅小山报复杀人,那他杀了人还要翻找什么呢?高文峰身上的几十两银子一分不少,说明那人要找的不是银子,杀人者绝非梅小山,要不然我们很难想象一个穷人到富人家里除了找钱还能找什么?所以我判断真正的凶手一定在找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可惜你没有找到。”
高文举一惊:“你,你是在哪找到的?”
卢小闲道:“就在高文峰的鞋里,昨天晚上我仔细检查了高文峰的全身,发现他的两只鞋的鞋底比普通的要厚很多,打开一看,里面藏着一个账本还有你写给他的信,信上你什么都写的清清楚楚,还要抵赖吗?”
这时的高文举的脸色都变了,他颤颤地狡辩说:“这根本就不能说明我杀了他。”
“那没有办法了,只能把高文峰请到这大堂上来问话了。”卢小闲又说了一句让所有人都吃惊的话。
高文峰不是已经死了么?
卢小闲怎么说把他请上堂来呢?
这其实是卢小闲一个策略,吓吓高文举,果然无比疑惑又无比惊恐的高文举心理防线彻底崩
“这绝对不可能,当时下手那么重,他怎么可能还活着?”高文举一句话就把自己给出卖了,真相终于大白。
正像卢小闲说的那样,高文举高文峰两兄弟反目成仇,高文举为了前程,那天夜晚悄悄地来到了高文峰的府中,趁高文峰不备掏出匕首就朝高文峰的脖子上割了下去。
第八百三十九章 新的任命
而就在高文举得手后出去不久,一腔义愤的牛全又来了。
当时,已经死去的高文峰背靠在太师椅上,牛全不辨生死,一刀就刺在了高文峰的胸口上。
就这样,牛全以为是自己杀死的高文峰。
后来,高文举将几张高文峰的银票放到梅小山后院的草丛里,嫁祸给了梅小山。
不是自己干的事,梅小山当然不承认了,可是被关起来的那天晚上,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牛全。
高文峰踢晕妹妹的当天,梅小山虽然扬言要杀死高文峰,可是他知道高文峰势力庞大,想杀他谈何容易,就在这时牛全来了。
牛全与梅小山的妹妹倩儿两情相悦,梅小山对牛全也很有好感。
牛全告诉梅小山,他会为倩儿报仇。
而梅小山并不相信,直到高文峰真的被杀,自己被抓,他才知道这个牛全说的都是真的。
牛全帮自己报了仇,为了妹妹与牛全将来的幸福,自己当然应该认罪,不能拖累他们二人,所以后来他就承认高文峰是自己杀的。
面对梅小山的忽然认罪,卢小闲虽然疑惑,但是他还是隐约的感觉到梅小山在努力地保护着谁,所以今天在大堂一开始他故意听从高文举的话,要判梅小山死罪,牛全果然出现了。
几天后,高文举被罢了官,关进了死囚牢。
梅小山无罪释放,而牛全也因“杀的是死人”而判无罪。
曲城的百姓欢呼了,卢小闲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
绛州刺史慕亮的突然到来,让卢小闲着实吃了一惊。
没有公文,也没有人提前来打招呼,刺史大人便到了曲城,这在以前是从没有过的。
慕亮见卢小闲亲自在迎,对他很是客气,大笑着上前,拉住卢小闲的手,与他并排进了屋子。
卢小闲亲自倒茶招待慕亮,随口问道:“不知刺史大人亲自驾临是为了……。”
慕亮也不隐瞒,朝着卢小闲一拱手道:“前几日,崔湜给我来信,说是不日朝廷的任命将会到达,你被任命为京兆尹,让我到时尽量给你提供方便!昨日,朝廷的任命公文已到达绛州府,我来是告知卢县令一声!”
听了慕亮的话,卢小闲不言语了。
卢小闲想到了肯定会有这么一天,便却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长安!卢小闲又要回长安了。
“刺史大人,我何时可以赴任?”卢小闲直截了当问道。
“你交接完毕即可赴任!”
“刺史大人,不管怎么说我在曲城也待了这些日子,如今要离开,也想给曲城留下个好摊子,曲城县衙的人事安排,我有几项建议,万望刺史大人采纳!”
慕亮爽快道:“这个没问题,你说吧,全部按照你说的办!”
……
送走了刺史大人,卢小闲径自来到魏闲云的住处。
“这么快?”听了卢小闲的述说,魏闲云也吃了一惊,他想了想道,“若是我没估计错,太平公主与韦皇后之间的争斗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不然也
不会这么快就让你返回长安!”
“明知是火坑,也不得不往下跳!”卢小闲苦笑道,“先生你也知道,我不可能逃避,只能往前冲了!”
“京兆尹这个职位可不好做,那可在风口浪尖上呀!”魏闲云提醒道。
卢小闲豪爽道:“就算不做京兆尹,我回到长安也是在风口浪尖上,与其那样,还不如就在京兆尹的位置上好好折腾一番!”
魏闲云瞅了一眼卢小闲,不说话了,卢小闲身上这种豪气是他永远都不可能有的。
……
卢小闲回到县衙,王桥便来找他了。
“这两日没什么事吧?”卢小闲随口问道。
王桥做了县丞之后,很是尽职,卢小闲也很放心,便把县衙大小事情都交给他处理了。
“没什么大事,只是出了一件人命案,我已经处理了!”王桥回答道。
“人命案?什么人命案?”卢小闲又问道。
王桥将人命案的前前后后详细说与了卢小闲。
前日,有衙役前来向王桥禀报:“西门城墙根出现命案!”
出现了命案,王桥肯定要去现场。
来到西门城墙根的一户人家门前,王桥看见树上吊着一具尸体。
“谁是苦主?”王桥皱眉询问道。
“我是!”一个年轻后生在一旁应道。
“你是死者何人?
“我是死者孙子!”
“此事因何而起?”
听了年轻后生的叙说,王桥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死者姓吕名叫吕惠,是个六十来岁的老汉。
吕老汉的儿子、儿娘子原先在城内开着一个杂货店,他在家里照看孙子读书,颐养天年,一家人其乐融融。
后来突遭一场天火,儿子和儿娘子双双遇难,吕老汉无力执掌门面,就把杂货店盘了出去,带着孙子在家里坐吃山空。
有一日,街坊徐大民来找吕老汉借一百两银子。
半年后,吕老汉让徐大民还钱付息,可却发现借据变成了白纸一张!
两个人为此发生了争吵。吕老汉拿不出借据,竟在徐大民家院门口的树上吊死了……
“将徐大民传来!”王桥向衙役吩咐道。
衙役擂了好半天门,徐大民才一脸倦意地走出来。
王桥指着树上的尸体喝问:“你看看的,这是为何?”
徐大民见状惊恐地问道:“吕老汉为何吊死在我家门前?”
衙役们把吕老汉的尸体解了下来,王桥命跟来的仵作当场验看。仵作勘验后报告:尸体脖颈上有两道勒痕,应是先在别处缢死,后被移尸此处……
仵作话音刚落,徐大民马上喊冤,请求官府尽快捉拿移尸害人的元凶。
王桥摆手道:“既然吕老汉之死与你无干,你就不要再添乱了。”
吕老汉的孙子不干了:“怎么与他无干?如果不是他蓄意昧人钱财,阿翁怎会自己寻死?”
王桥训道:“如果有人拿了无字借据向你要钱,你肯认账吗?移尸诬陷人你的嫌疑最大,你是个黉门
秀才品学兼优,不像恶人,先把你阿翁的尸体抬回去埋葬,待本官慢慢查找作恶之人。”
听完了王桥的述说,卢小闲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可一时又想不明白。
就在这时,有衙役来报:“县令大人,有一个娘子,到衙门来告发婆婆私自酿醋出卖。”
“儿媳告婆婆?”卢小闲皱了皱眉头,对衙役吩咐道,“升堂吧,我来审这案子!”
到了大堂之上,卢小闲命令捕快把那婆婆拘捕过来。
卢小闲审案从来不避讳百姓,这时堂下已经聚拢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不大一会,那位私自酿醋的婆婆已经来到堂上。
卢小闲问道:“你私自酿醋出卖,可是事实?”
那婆婆到了大堂之上,吓得魂不守舍,脸色煞白,磕头如捣蒜,不住地说:“小民该死,小民该死,私自酿醋,触犯刑律。只求大人宽恕,下次再也不敢了。”
卢小闲点头道:“酒醋盐铁,国家专卖,你私自酿醋出卖,就是犯法。念你初犯,买卖的规模也不大,又能在大堂之上认错,罚你二十大板,以观后效。”
皂隶正要按倒婆婆用刑,卢小闲一挥手道:“且慢。”
卢小闲又转而问那个娘子:“你这位女子深明大义,灭亲检举,值得嘉奖。不知你在家对婆婆孝顺否?”
那娘子赶忙道:“县令大人明鉴,小女子在家,孝敬婆婆,恪守妇道,说得上是篱笆扎得紧,野狗钻不进。前门不进尼姑,后门不进和尚,我是拳头上立得起人,臂膊上走得过马。你去问我的左邻右坊,只要说起我,没有人不翘大拇指的。我服侍婆婆,早晨三请安,晚上五过问,只有她通体苏健,我夜里才睡得着觉。婆婆身上一旦有病,我恨不得把她的病痛揽在我自己身上,给她分担痛苦。”
卢小闲哈哈一笑道:“好一位孝顺女子,真使人感动。今天你的机会来了,本官成全你的孝道。你婆婆得挨二十大板,就让你去替她挨了吧。”
堂前皂隶,将小娘子按倒堂上,屁股打了二十大板,案件了结。
卢小闲奇特的判决,让堂下围观的百姓看得瞠目结舌。
这边的案子刚审完,又有两个人拉拉扯扯,骂骂咧咧,在围观的人簇拥下,来到县衙告状。
其中一人竟然是卢小闲的老熟人,原来的县丞沙清泉。
看见沙清泉,卢小闲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卢小闲并不理会沙清泉,向另外一个年轻人问道:“你姓甚名谁,何处营生,从实说来。”
年轻人赶忙道:“我姓吴,叫吴大,住在吴家庄,是个庄户人!”
“你们因何发生纠纷,速速道来!”
“县令大人,是这样的……”
吴大与母亲两人相依为命,侍弄两亩菜园度日。每天清晨,吴大都要挑一担青菜,进城叫卖。得了几个钱,买点柴米油盐,回来打发日子。
吴大的母亲见儿子年纪也不小了,便托媒人四处说亲。但是,没有哪家的女孩子愿意嫁过来。三椽草房,家徒四壁,哪家的闺女能吃得了这样的苦。
第八百四十章 奖励
今天清晨,天还没有亮,吴大挑了一担青菜进了城。
走到城门口,他依稀看见地上一团纸,便顺手拾起来,放在腰间。到了菜场,时候尚早,菜场上冷冷清清的,不见几个人。
他把扁担往台阶上一搁,猛然想起拾到的纸团,摸出来一看,吃了一惊!这竟然是一叠银票,细数一下,足足六十两银子!吴大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银子,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证明这是真的。
吴大也不卖菜了,将担子里的菜都给了一个熟识的菜贩。
吴大来到钱庄,将一张面值最小的银票兑换了三两银子。去肉店割了三斤肉,去米店量了三斗米,还到布店里给阿娘剪了一段布,一共也没有花掉一两银子。
吴大的母亲见儿子早早回家了,还买了许多东西,奇怪地问道:“又不逢年过节,买这么多东西干啥?今天这么早回来,碰上好市面了?”
吴大喜形于色道:“阿娘,咱家现在有钱了,六十两银子!阿娘,您想干啥就可以干啥!”
母亲问道:“怎么,你莫非碰上财神爷了?”
吴大老老实实道:“我拾到了一叠银票。”
说罢,吴大从怀里掏出银票递给了阿娘。
吴大的母亲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大一笔钱财。
她想了一会道:“儿呀,我们不能要这些钱。你快把它送回去。”
吴大莫名其妙道:“阿娘,您平时没有钱,天天盼望着钱。今天有了钱,您却又不要,要送回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呀!”
母亲一脸严肃道:“我要钱,但要的是来路正当的钱,这拾来的东西,就是金山银山也不要。”
吴大有些不甘心道:“您不是要给我娶娘子,抱孙子么,有了这些银子就什么都有了。”
母亲摇头道:“这种钱不能用来娶娘子,养孙子。你想,这么一大笔钱,一大清早,掉在地上。一定是那个人有急用,说不定是用这钱去救命的,那人性急慌忙,把钱掉了,对他来说,这不是要了他的命吗?我家吞没了他的钱,这跟谋财害命有什么区别?以后我家有了娘子,有了孙子,那不是光明正大得来的,而是谋财害命得来的,那我们一家人还能过安生日子?”
吴大恍然大悟道:“那怎么办?我已经花掉了一两银子。”
母亲道:“你快回去,什么地方拾到的,就在什么地方等。那个丢了银票的人一定很着急,在那里寻找。那一两银子,你跟他说明了情况,想他也不会跟你计较的。”
吴大又来到城门口。果然,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人在路上来回找寻。
吴大走上前去问道:“先生,您是丢了银票吧?”
那人点头道:“你见到了?”
“银票在我手里,你只要说对数目,我就还给你。”
那人回答道:“一共六十两银票,两张是二十两的,一张十二两,一张五两,还有一张三两的。”
吴大一看手中的银票,一点也不错。只是那张三两的银票已经兑换了银两,花掉了一两。他就把银票和二两现银交还了那人。
那人也不道谢,转身就走。
这时,旁边已经围拢一大群人,来看热闹。
有些人认识这人,他正是被罢了官的前任县丞沙清泉。
沙清泉拿了银票,扬长而去,连一句道谢的话也没有,围观的人气愤不过,七嘴八舌地说:“做人也不能这样,人家好意还了你银票,你也不意思一下!”
谁知,沙清泉回过头来怒声道:“你们知道什么?我丢了一百两银票,他还给了我六十两,还吞没了我两张二十两的银票。”
沙清泉不说这话,吴大也就走了。
他这么一说,撩起了吴大的心头之火。
怎么?我做了好事,不求回报,还要受他诬告。这不是血口喷人么?
小伙子上前,一把揪住了沙清泉的衣领道:“你刚才说丢了六十两银票,现在又改口说一百两。
到了明天,你二百两,三百两还可以胡说。我回去卖了地,卖了娘,也还不起你这狮子大开口啊!”
这时,沙清泉一口咬定说丢了一百两银票,二人争执不下,便来到了县衙告状。
听吴大介绍了情况,卢小闲心里大概有底了,他叫一名捕快到吴大的家,向吴大的母亲了解情况。
捕快走后,卢小闲看向沙清泉:“你叫什么名字,做的是什么营生?”
听了卢小闲的问话,沙清泉心中不由暗骂:我叫什么名字你会不知道?若不是你,我也不会丢了县丞的差事。
生气归生气,卢小闲的问话沙清泉也不得不回答,他一本正经道:“我叫沙清泉,靠给别人出主意混口饭吃!”
卢小闲点头道:“你是丢失银票的事主,你把丢失银票的经过照实说来,本县令自将你这案子审理明白。”
沙清泉道:“昨晚,东庄的崔员外六十大寿。我去庆寿,那里热闹,不知不觉就盘桓到今天凌晨才回城,我宿酒未醒,在城门口丢失了银票,被这个乡下小子拾了。他交还我的银票,还差四十两,所以争吵起来。”
吴大插嘴说:“他是一派胡言,县令大人不要信他的。”
“先让他把话说完!”卢小闲对吴大摆摆手,又问沙清泉,“你丢失的银票一共有几张,多少票额?”
“四张二十两的银票,一张十二两,一张五两,还有一张是三两。一共是一百两。”
卢小闲转过头,叫文书将沙清泉交代的笔录让沙清泉签名画押。
接着卢小闲又让吴大讲述拾取银票的经过。
吴大道:“今天早晨,天还没有大亮,我在城门口拾到一团纸,后来,展开一看,是银票。一共是六十两。两张二十两的,一张十二两,一张五两,还有一张三两。我兑了三两的银票,买了米,割了肉回家。我阿娘却硬要我把这钱还给失主。她说,这么
大的一笔钱,谁丢了,就要了谁的命,花这样的钱,就像在谋财害命。我想,她说的话有道理,就把钱还了。想不到,他竟然诬陷我吞下了他四十两银子,县令大人,您要为我主持公道呀!”
卢小闲叫过文书,让吴大在交代的笔录上签名画押。
这时,去向吴大母亲询问的捕快已经回来,他在卢小闲耳边如此这般,汇报了一番。
卢小闲最后结案道:“刚才,我已经派人去问过吴大的母亲,她说的话和吴大说的话基本相同,你们说的话都是实话。沙清泉说的话也应该是实话,因为,自己丢失的东西,自己最清楚。你们双方都说的实话,银票票面虽然相同,这只是巧合,关键是银票的张数不同,吴大拾到了五张,而沙清泉丟失的是七张。吴大捡到的银票是团作一团的,不可能被风吹去了两张,也不可能有人捡到了银票只抽了两张,又把它丢在路上。所以,结论只有一个:吴大捡到的银票不是沙清泉丢失的银票,是无主的银票。无主的银票应该收缴国库,但本官注意到,吴大的母亲,自己生活贫寒,却对不义之财不为所动,想到的是他人的痛苦和不幸。这样的母亲是个大贤大德,大慈大爱的人。理应受到官府的嘉奖。本县令决定,将这些银票全部奖励给她。至于沙清泉,你的银票还没有找到。我们官府一定协同你寻找,一旦找到,我们会通知你来领取的。案子就这样了断。”
卢小闲这番判决,引起了轰动,围观的百姓高声欢呼。
吴大高高兴兴地拿了银票,回家去交给母亲。
沙清泉一屁股瘫坐在大堂之上,被两个皂隶搀扶着,推出了衙门。
……
徐大民又来找沙清泉了。
徐大民是个生意人,住在曲城县城西门城墙根,他见多识广,经常做一些空手套白狼的买卖,而且无一失手。
有一次,徐大民去海边贩海货,发现有个渔家子弟练字用的不是常见的墨汁,而是一种在海边随处可取的代用品:海里有一种鱼,肚子里有个墨斗,斗里储满了墨汁。
这墨斗不能吃不能喝,本是废物一团,可这个渔家子弟却废物利用,拿它写字,就变废为宝了。
更奇的是,用常见的墨汁写字,写过了纸就废了;而用此鱼墨斗中的墨汁写字,三月以后字迹自动消失,又成白纸一张,可以继续练字,等于变废为宝。
徐大民善于发现发财机缘,回去时就带了一些此种墨汁,决定用它做个无本买卖。
从海边回来后,徐大民就找到吕老汉,说看准了一笔稳赚的生意,只是资金周转不开,想借一百两银子,借期半年。当然不是白借,到期连本带息还银一百二十两。
如此高额的利息,吕老汉自然动心,当即答应了。
徐大民拿出早已写好的借据,吕老汉就把一百两银子借给了徐大民。
半年的借期转眼到了,徐大民胜券在握,只等吕老汉哭鼻子抹泪自认倒霉。
第八百四十一章 高人
后来吕老汉找到了徐大民:“我孙儿准备去参加乡试,请您把借我的钱还我。”
徐大民不动声色笑道:“我正打算还钱付息呢,你把借据拿来吧。”
吕老汉回去拿了借据,当面打开,却是白纸一张!
“这……”吕老汉当即傻了眼,半天说不出话来。
徐大民强压狂喜,故作大度道:“吕老汉,你是贵人多忘事吧?我早就把钱还了。回去吧,我也不怪你讹人了!”
吕老汉面红耳赤:“你根本没有还我钱!”
徐大民不急不躁:“那你就拿出借据嘛!”
两个人的争吵,引来了许多街坊邻居围观。
有帮吕老汉说话的,说他为人忠厚,不会血口喷人。
也有帮徐大民说话的,说索债要有借据,没有借据怎好付钱?
吕老汉纵有天大的冤情,可他拿不出借据,那就只好眼睁睁让徐大民赖账。
他捂着脸回去,一个人关了门饮泣。
哭到半夜,趁着月黑风高,竟然在徐大民家院门口的树上上了吊……
牛刀小试,大获成功,徐大民心中高兴,便去外边喝酒庆贺,一直到三更天,才跌跌撞撞地回来。
到了自家门口,徐大民一头撞在吕老汉的尸体上,满肚子酒水都化作冷汗冒了出来:这个糟老丈子,白天与我吵架,夜晚在我家门口上吊,无论如何我都难脱干系!
徐大民急得拿拳头砸脑袋,砸了半天,突然想起了一个高人,立刻转身向夜幕中跑去。
这个高人正是沙清泉。
沙清泉本是县丞,在曲城县呼风唤雨,说一不二。
被卢小闲罢了官之后,他也没闲着,专门给人出主意。
当然,他出的大多是馊主意。
不过你还别说,他的生意还真的不错。
徐大民半夜三更登门来求沙清泉了。
徐大民喊开了沙清泉家的门,对着沙清泉倒头便拜:“沙县丞救我!”
深夜来求,肯定是遇到了天大的难题。
沙清泉示意徐大民站起来,给他让了座问道:“何事儿?说来听听。”
徐大民只说吕老汉穷急生赖,大白天拿着空白借据讹人没有得逞,夜晚又以死讹人。现在尸体还吊在自家的院门口,请问沙清泉该怎么办?并许诺事成付给沙清泉六十两银子。
沙清泉 “哦”了一声,漫不经心道:“回去把尸体解下便是。”
徐大民恍然大悟:是啊,是不该任那尸体吊在自家门口的树上。
二话不说,起身就走,徐大民回去唤醒伙计王大柱,二人合力将吕老汉的尸体解下。
可尸体解下后又该如何处理?
是抬到吕老汉家里,还是扔到城墙外边?
徐大民急出一头热汗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再去请教沙清泉。
沙清泉依旧不紧不慢道:“再把尸体吊到树上!”
徐大民这次学聪明了,接口问道:“吊上去以后再如何?”
沙清泉还是漫不经心:“吊上去以后再说。”
见沙清泉胸有成竹,徐大民不好再问,只好赶快回去,依旧唤来王大柱,再把吕老汉的尸体重新吊在树上。
顾不上喘口气,徐大民又一次来到沙家,气喘吁吁地问:“沙县丞,已经照你说的办了。这下一步……”
沙清泉稳如泰山:“回去喝四两老酒,蒙头睡觉,待官府的人唤你,你便大呼冤枉。”
徐大民不放心:“这样能行?”
沙清泉斩钉截铁道:“依我之言,若是官府判你有罪,我替你坐牢;若是判你死刑,我替你抵命!”
徐大民将信将疑地回到家里,酒是喝了,可哪里睡得着觉?只能忐忑不安地坐到天亮。
天刚放亮,徐大民的院门前就一片喧嚷,吕老汉的孙子把门打得山响。徐大民装聋作哑,不让王大柱开门。直到官府的衙役传唤,徐大民才假装一脸倦意地走出来。
直到仵作勘验后,徐大民这才明白沙清泉为何让自己折腾吕老汉的尸体,原来是为了制造两道勒痕,借以误导仵作,转移视线。
一场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滔天大祸,被沙清泉用一个高招轻松化解,徐大民自然佩服得五体投地,觉得自己六十两银子花得值。
吕老汉死了,而且那一笔债务由县丞王桥一锤定音彻底勾销,徐大民心中欢喜之下,再次去喝酒庆贺。
直到夜幕四合,徐大民才蹒跚着走回来,他打算与娘子亲热一夜。
徐大民之前的娘子多年不孕,被他休掉了。如今的娘子是后续的,年轻漂亮,徐大民多在外少在家,娘子难耐寂寞,竟然跟身强力壮的下人王大柱勾搭上了。
这几日徐大民为了应对吕老汉的债务,天天守在家里,让那一对野鸳鸯无法偷情,煎熬得嘴角起泡。
今日后晌徐大民刚一出门,娘子便把王大柱喊进了卧房。
徐大民美滋滋地回到家中,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娘子正与王大柱在床上苟合!
两个人太过忘情,连徐大民回来都没有发觉。
徐大民心知双拳难抵四手,便转身去院中找家伙。
或许是心中窝火,喘息声太重,到底把野鸳鸯给惊醒了。
王大柱自知理亏,胡乱穿了衣服,钻出房门越墙而逃。
徐大民再进来之时,床上只剩下娘子一人。
徐大民举棒便打,娘子尚未来得及喊叫便倒在血泊之中。
徐大民举着木棒满院子寻找王大柱,哪里还找得着?
徐大民累得满头大汗,刚要坐下休息一会儿,突然打了个激灵:找不到王大柱可怎么办?
大唐的法律他知道,夫有权捉奸杀奸,但是必须拿双,否则便以故意杀人论处。
徐大民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昨日的吕老汉,明明吃了暗亏,却无法拿出证据为辩白。
徐大民自然不会像吕老汉一般吃亏又上吊,他又想起了沙清泉,便趁着夜色再次去讨主意。
此时,沙清泉正在屋里生闷气呢。
沙清泉好不容易从徐大民那里赚了六十两银子,却不小心把银票丢了。
好在被一个乡下小子捡到还了回来,
也怪自己,拿了银票走人不就行了,偏偏要讹人家四十两银子,结果六十两银子白白打了水漂。
至于卢小闲结案所说,丢失的银票官府会协同查找,一旦找到会通知自己来领取。那都是骗鬼的话,沙清泉心中很明白,这六十两银子肯定回不来了。
沙清泉听徐大民讲了事情的经过,心中多少有了些安慰:虽说丢了六十两银子,这回又可以从徐大民身上赚回来了。
沙清泉果然是做过县丞的人,漫不经心便又给徐大民支了一招:“你家不是住在西门城墙根儿吗?更深夜静之时,晚上留点心,只要有男人从你门前过,一刀宰了他,和你娘子的尸体放在一起,不就凑成一双了吗?”
徐大民听罢如醍醐灌顶,胸中豁然开朗,这一招绝对能让自己化险为夷。
徐大民转身便走,却被沙清泉叫住:“时间紧迫,你不可能三番五次过前来讨教,县令卢小闲可不是好糊弄的,我现在就教你如何应对官府的盘问,免得到时不能自圆其说!”
沙清泉不愧是做过县丞的人,三言两语就说得徐大民五体投地,连连称是。
徐大民回到家中,拎根木棒躲在了院门外的暗处,约摸三更天时分,还真等到了一个替死鬼。
昏暗的月光下,看准的确是个男人,徐大民突然闪身从大树后面蹿出,当头一棒将其击倒,拖进了自家屋里。
尔后,解开那人腰带,弄乱衣裳,作出行奸模样……
……
卢小闲正与王桥说着前两天徐大民的案子,又有衙役禀告:“县令大人,西门城墙根又出命案了!”
卢小闲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名衙役却露出一副奇怪的表情:“这徐家也不知是否撞了鬼,连出凶案!”
“难道又是徐大民?”卢小闲和王桥异口同声问道。
“正是!”
卢小闲和王桥对视了一眼:这里面肯定有文章!
卢小闲带着一干公事人等赶来了,徐大民家再次成为命案现场。
现场一片狼藉,徐大民的娘子死在床上,奸夫倒毙在床下,满是通奸被杀的迹象。
卢小闲让仵作和虔婆先对两具尸体进行勘验,自己则让衙役搬来一把椅子和一张桌子,把那院落当成临时的公堂,对徐大民进行例行讯问:“徐大民,把事情的经过一一道来。”
命案经过报案时已经说过了,可卢小闲要问,徐大民只好再重复一遍:“昨天傍黑的时候,我从外边喝酒回来,听见屋里响动异常,我家娘子与与奸夫在床上苟合,喘息之声不绝于耳。我愤怒不已,就从院角找来一根木棒,然后用脚跺门。跺了半天,开门的正是那衣衫不整的奸夫,小人当头一捧将他击倒,又扑向床边打死了那个贱人。打死二人尤不解恨,再用木棒捣烂了那奸夫的下身……”
这时屋内勘验已毕。虔婆报告:徐大民娘子的伤在头顶,颅骨几近粉碎,且昨天确曾红杏出墙,与男人有过苟合。
接着仵作报告:那男人伤在脑门,与徐大民所诉吻合;只是下身已毁,昨天是否与女人有过苟合却不得而知。
第八百四十二章 告别
“不过……”仵作说出了自己的意见,“据我推测,奸夫应该和徐大民的娘子有过**之事,且被徐大民看见。不然徐大民为何如此恨奸夫的下身,必要毁掉而后快呢?”
卢小闲看着徐大民,忽然觉察出一些怪异。
按照仵作、虔婆的勘验结果,此案目前有利于徐大民,捉奸杀双合情合法,徐大民的头上为何会冒虚汗呢?
卢小闲接着讯问道:“徐大民,依你所说,命案发生在昨天的傍晚,可你为何等到天明才去报案?”
“我昨日喝多了,又是第一次杀人,且连伤二命,累坏了也吓坏了,故而丢下木棒我也倒下了,直到天明时才醒来。”
徐大民的回答没有什么破绽,卢小闲也不纠缠,继续问:“你不是有个伙计王大柱吗,案发时他在哪里?”
徐大民叹口气道:“我近日打算出门,怕他和我娘子孤男寡女的惹出是非,已经把他辞退了。都怪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然的话也许不会生出这场命案来。”
虽然没有什么疑点可问了,但卢小闲还是觉得此案有些蹊跷,他决定先去看看现场吧。
卢小闲与王桥来到徐大民的卧房。
卢小闲扫了一眼两个死者,突然一边后退一边惊呼道:“快来人!”
有两名捕快应声跑过来。
卢小闲命令其中一人:“你速去将县衙原来的县丞沙清泉带到现场!”
“你附耳过来,速速去打听一件事情!”卢小闲又对另一个吩咐道。
“县令大人,这是怎么回事?”王桥不知卢小闲为何是这副模样。
卢小闲恨声道:“差点就让这徐大民这厮蒙混过去了!”
“哦?县令大人,此话怎讲?”王桥奇怪地问道。
卢小闲苦笑道“王县丞,你有所不知,我去县学拜访教谕的时候,见过这个死者,刚被仵作擦洗了面孔,我认出来了,他是一个食宿都在县学的廪生。县学对廪生管理严格,而这个廪生据说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学子,怎么会在傍晚跑出来与人通奸呢?况且这廪生才十七八岁,而徐大民的娘子已经三十有余,年龄上如此不般配,怎么能勾扯到一起?”
听了卢小闲的话,王桥瞪大了眼睛。
不一会,去县学的衙役很快回来了,还带回了几个学子。
几个学子作证:昨日白天到夜晚二更天之前,这个廪生都没有离开过县学。二更天以后,有个同窗突然腹痛,这廪生说自己家中有药,便自告奋勇回家去取,结果一去不返。
所谓的“奸夫”竟然是死于非命!
卢小闲震怒异常,拍案喝道:“徐大民,你可是亲眼看见你娘子与那年轻人行奸吗?”
徐大民言之凿凿:“正是。若不是亲眼所见,小人怎肯故意制造丑闻把绿帽子戴在头上?又怎么会捉奸拿双?”
卢小闲突然冷笑一声:“好一个捉奸拿双!我告诉你,你娘子昨天确曾与男人苟合,可采花之徒却非这个年轻人!他是县学的廪生,昨
天傍晚根本没有离开县学,怎么与你娘子苟合?倒是他二更天后出来,三更左右走到这里,被你一棒击倒,拖进屋里冒充奸夫!为了扰乱视线,你才故意把他的下身捣毁!事实俱在,你还有何话说?”
徐大民没想到自己随便击倒之人是个县学的廪生,更没想到县学的学子过来作证了。
他张口结舌,嗫嚅了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衙役喝声“从实招来”,如狼似虎,声震屋瓦,把徐大民吓软了身子:“我招,我招!昨夜娘子与人通奸是真,只是因为走脱了奸夫王大柱,自己杀奸不成双,才使了移花接木的手段,找了一个替死鬼。”
卢小闲马上派人去捉拿王大柱对证。
卢小闲对徐大民冷声道:“想不到你竟然如此心毒手狠,我会让你后悔终生的!”
徐大民大叫冤枉:“我本是生意人,如何能想出这样的主意?都是沙清泉出的高招啊!”
“沙清泉出的高招?”卢小闲冷笑一声,“好一个沙清泉!”
不一会,沙清泉被捕快带了过来。
卢小闲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沙清泉,你给徐大民出了什么高招,如实讲来!”
沙清泉知道这里发生了命案,猜出徐大民露出了破绽。
他打量了一眼灰头土脸的徐大民,估计把什么都招了。
既然徐大民都招了,自己又何必去受皮肉之苦?
于是,沙清泉一股脑儿将自己知道的交代了个清清楚楚。
听了二人的交待,王桥这才知道自己审吕老汉一案时,被这二人给捉弄了,他异常愤怒地指着沙清泉,好半晌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卢小闲强压怒火道:“沙清泉,你曾经做过县丞,竟然知法犯法,我现在也不对你行杖刑了,你且去命案现场看看,便会明白自己有何报应了!”
说话间,王大柱也被带来,他老老实实承认前天夜里帮徐大民折腾了吕老汉的尸体,昨天傍晚与徐大民的娘子发生了奸情。
卢小闲挥挥手道:“胁从不问,施以杖刑以示惩罚。”
再说沙清泉去徐大民的卧房,看到了那具男尸,立刻放声大哭起来。
他一边哭一边狠狠抽自己的嘴巴,连嘴中溢出了鲜血都不知道。
沙清泉这会是发自内心地悲伤:那死于无辜的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独子!
其实,卢小闲刚才便已认出那廪生是沙清泉的儿子,只是不明白他为何会死在这里。
直到县学的学子赶来后,徐大民“咬”出了沙清泉,他才在心中感叹天道巧合,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望着沙清泉悲伤的模样,王桥不禁感慨道:“两起祸事,均源自那张无字借据。徐大民因恶意昧财,间接害死了吕老汉。又因发现奸情打死娘子,李代桃僵株连无辜,他自己肯定是死罪。也就是说,一张无字借据,害了四条性命!”
卢小闲听罢点点头,随即宣布了判决结果:将徐大民就地正法,以慰冤魂。至于沙清泉,
上天让其晚年丧子!但是上天虽有报应,人间法绳难减,判处三千里流刑!
如此判决,大家拍手称快。
……
这天一大早,牛全敲开了吴仕祺家的大门。
“牛捕头,这么早找我,有事吗?”吴仕祺奇怪地看着牛全。
吴仕祺不知道,牛全此时已经是曲城县尉了,是卢小闲向慕亮建议让他担任县尉的。
“吴员外,这是卢县令给你的!”
牛全递过一样东西。
吴仕祺接过一看,是一张一千两的银票,他惊讶地抬起头来:“这是做什么?”
牛全对吴仕祺道:“卢县令让我转告吴员外,他到曲城以来,承蒙吴员外的关照,这是他的一点心意。”
“卢县令他……”吴仕祺结结巴巴道。
“卢县令已经离开曲城了!”牛全怅然道。
曲城外的七里坡驿道边上,新任县令宋佳成与新婚夫人白锦娘,正与卢小闲一行道别。
“宋县令,就此别过吧!”卢小闲朝着宋佳成一拱手道。
“县令大人,我……”宋佳成有些哽咽不知说什么好了。
谁也没想到,卢小闲能将做主薄没多久的宋佳成,推荐成为新的曲城县令,宋佳成怎能不对卢小闲感恩戴德。
卢小闲瞅了一眼白锦娘,又对宋佳成道:“宋县令,我可把丑话说在前面,若你将来祸害百姓,我卢小闲是不会放过你的!”
宋佳成正要表白,一旁的白锦娘抢先道:“县令大人对他如此恩德,他若做坏事,不用县令大人你出手,我白锦娘就会与他恩断义绝,为民除害的!”
听了白锦娘的话,宋佳成有些尴尬,呐呐无语。
卢小闲笑道:“宋夫人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宋佳成与白锦娘目送着卢小闲一行远去的车队,迟迟没有离开。
微白的天空下,两边的山峰苍黑似铁,庄严、肃穆。红日初升,雾霭泛起,乳白的纱把重山间隔起来,只剩下青色峰尖,真象一幅笔墨清淡、疏密有致的山水画。
“赵大哥,你真想清楚了?”卢小闲瞅着与自己并肩骑在马上的赵朗问道。
“我离开军队已经很久了,但我的魂还在那里,我喜欢做骑兵!你能给我这样一个机会,我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再说了……”赵朗回头瞅了一眼身后的马车,对卢小闲笑道,“阿娘都同意了,我怎么会不同意?”
“赵大哥,你放心,我会把你阿娘当作自己的阿娘一样!”卢小闲拍了拍赵朗的肩头,“能不能把那些孩子训练成真正的骑兵,就看你的了!”
就在卢小闲与赵朗交流的时候,他们身后一辆马车内的王桥与王书吏也在攀谈。
王桥问道:“二叔,你是个恋家的人,这一把年纪了怎么会下决心离开曲城跟卢县令去长安呢?”
“还不是为了你!”王书吏叹了口气道。
“为了我?”王桥很是诧异。
第八百四十三章 回长安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对是否跟着卢县令,心中多少还是有些犹豫。诚然,你若不去,可以顺理成章地做曲城县令。但有一点你肯定想不到,跟了卢县令,你的前沙远远不止这么点!”
王桥沉默不语。
王书吏继续道:“我不会看错人,听我的没错。就是为了让你彻底下决心,我这把老骨头才会义无反顾跟你同去!”
“二叔……”
看着王书吏额头上的皱纹,王桥暗自在心中决定:无论如何也不能辜负他老人家一片苦心。
……
卢小闲离开潞州已经一年了,当他再次来到大草滩马场的时候,心中感慨万千。
马场的规模比以前扩大了许多,童奴也扩充到了一千多人,呈现出欣欣向荣的场景。
将赵朗等人在马场安顿好之后,卢小闲便急忙赶回潞州城。
李隆基早已得到消息,刚进城门,卢小闲便被李隆基派人请到临淄郡王府。
“久违了,郡王,老姚,卢小闲有礼了!”卢小闲一边作揖,一边打趣地望着李隆基与姚崇,“你们这是做什么,搞这么大的阵势,怪吓人的!”
“卢公子,事情有些不妙!”李隆基一脸阴沉道。
“怎么了,郡王,出什么事了?”卢小闲很少见李隆基如此模样。
“那女人好像嗅到了什么风声!”
“什么?”
卢小闲愣了一愣,旋即又反应过来,他淡淡问道:“现在是什么个状况!”
姚崇在一旁道:“最近,潞州来了许多生面孔,一看就不是做生意的。我派人打探了,他们好像不是一拨人,但都来自长安!”
“来自长安?”卢小闲若有所思,“她的动作好快!”
“卢公子,要不你悄悄离开潞州,隐藏行踪真奔长安赴任!”李隆基建议道。
卢小闲摇摇头道:“不急,先等等再说!”
“还等什么?”李隆基急了。
“该来的总会来的,我们先不要自乱阵脚!”卢小闲不急不慌道,“连这点事都应付不了,将来如何在长安立足!”
“可是万一……”李隆基还是不放心。
“事情还到到那么糟的地步!”卢小闲胸有成竹道,“若真到了最糟的情况,我也断断不会连累二位,你们放心!”
李隆基听罢,勃然变色道:“卢公子,你小看我了,我李隆基岂是苟且之人,就算拼了这条性命,我也要保你周全!”
李隆基的血性让卢小闲很感动,他起身向李隆基深施一礼:“谢过郡王!”
……
回到自己的宅子,卢小闲将众人召集到一起,顾不上寒喧,急忙把听来的消息讲与众人。
江雨樵脸上显出煞气:“这些不开眼的东西,莫不是真要逼着我大开杀戒不成?”
“是不能对他们客气了,不过,我们也要以防万一!”卢小闲话音一转道,“魏先生,你连夜带着小桐、娑娜和我义父义母去马场,那里安全一些。我与岳父大人还有海叔,在这里等着他们!”
卢小闲话音刚落,岑少白急匆匆进屋来。。
“小闲,不好了,董叔不见了!”岑少白焦急道。
“怎么回事?”卢小闲皱起了眉头。
“上午董叔带着伙计去永和楼,在街上伙计被人打晕了,他醒来后发现董叔不见了,于是赶紧来报了信。我派了很多人去找董叔,但一直没找着!”
卢小闲与魏闲云对视了一眼,毫无疑问,肯定是长安来的那伙人干的。
卢小闲稍作沉思,对魏闲云道:“先生,事不宜迟,你现在就去安排,把我们的人今晚全部撤到马场去。
“那董叔呢?”魏闲云有些不放心。
“找董叔的事交给我!”
“好的!”魏闲云与张猛转身离去了。
……
子时时分,卢小闲屋内的灯依然亮着,他与江雨樵没有一丝睡意。
“他们都去了马场,我们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卢小闲自言自语。
“小闲,要不你也躲躲!”江雨樵此时也觉得心里没底。
“躲不是办法,躲一时岂能躲一世。”卢小闲摇摇头,“这事我躲不过去,也不能躲。”
江雨樵还要说什么,卢小闲却突然问道:“岳父大人,你说这些人冲我来有情可原,干嘛要将董叔掳走呢?”
江雨樵也觉得蹊跷:“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
“谁!”屋外传来海叔的喝声。
卢小闲与江雨樵听罢一惊,赶忙出屋,却见海叔正持剑站在院中。
“海叔,怎么回事?”
“姑爷,有人投镖,我怕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故而并没有追上去。”说罢,海叔将一只镖递于卢小闲。
镖上有一张折好的纸笺,卢小闲回屋将纸笺打开,上面只有寥寥数字,看完后卢小闲将纸笺递给海叔。
海叔看完又递给了江雨樵,二人脸上露出了怪异的表情。
……
潞州城一处偏僻的宅院内,五具尸体摆在院中。
昨夜,卢小闲接到飞镖投书,告知董飞被藏在这所宅院内。
卢小闲带着江雨樵与海叔立刻去找姚崇,将这所宅院包围。
他们冲进院内,发现除了董飞外,其余的人全死了。
由于夜很深了,卢小闲建议姚崇派人将院落先封锁起来,待天明以后再来堪察现场。
天刚一亮,他们便赶到了现场。
“有什么发现吗?”卢小闲询问道。
姚崇点头道:“他们好像是安乐公主府上的人!”
“安乐公主?”卢小闲不解地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安乐公主府上的?”
“他们身上都带着腰牌!”
说罢,姚崇递上五个铜制腰牌。
看着这些腰牌,卢小闲想起董
叔给他讲的经过,不由有些哭笑不得。
昨夜救出董飞之后,卢小闲询问了他被掳后的遭遇。
董飞告诉卢小闲,那些人将他掳到宅院后,一直逼问上古珍酒的秘方。
董飞哪能告诉他们,只说不知。这些人便给董飞上刑,直到晚上才罢手。
奇怪的是,直到他被救出,拷问他的这些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么看来,安乐公主府上的人掳走董飞,催逼上古珍酒秘方,肯定是看上了上古珍酒巨大的利润。
“这腰牌是真是假?会不会是伪造的?”卢小闲还是觉得有些不靠谱,谨慎地问道。
“让我看看!”一个声音从卢小闲身后传来。
卢小闲回头一看,李隆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了院子。
李隆基接过腰牌,仔细看了看,肯定地说:“没错,是真的!”
来潞州之前,李隆基一直住在长安,自然少不了去这位堂妹的府上,他一眼就分辨出了腰牌的真假。
“可是我府上死的那些人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也是安乐公主的人?”卢小闲皱眉问道。
卢小闲所说的这些人也是昨晚死的,尸体散落在卢小闲府上的各个角落,他们身着黑衣并且黑巾蒙面,大概有七八人。
“咱们一同去看看吧!”说罢,李隆基率先出了院子。
……
“他们身上可有腰牌?”卢小闲向正在忙碌的王守一问道。
王守一摇摇头:“没有腰牌,身上除了兵刃之外没有任何其他东西!”
姚崇分析道:“这些人身着夜行衣,并且蒙了面,说明他们不想露出真容。看他们行事之手法,与绑走董叔那些人应该不是一路!”
“那他们是什么来头?”卢小闲不解地问道。
“我知道他们的来路!”李隆基将其中一个尸身面上的蒙巾扔在地上,拍拍手道。
“哦?郡王,您知道?”卢小闲惊喜道。
“他们是韦皇后的人!”
“韦后的人?您怎么知道?”
李隆基好整以暇道:“因为这里面有一个人我恰巧认识!”
“谁?”
李隆基指着其中一具尸首道:“就是他,他是韦皇后的亲侄子韦奇!”
“韦皇后这是要做什么?”卢小闲虽然震骇,可心中还有疑问:“这些人是谁杀的?还有安乐公主府的那五个人,又是谁杀的?”
李隆基双手一摊:“这我就不清楚了!”
“是谁暗中出手在帮卢公子?”姚崇百思不得其解。
卢小闲无奈地摇摇头,无可奈何道:“管他们是什么来头,我们只须以不变应万变,再好的戏也会收场,到时候一切自然会水落石出!”
……
卢小闲与江雨樵回到屋里,屋内正坐着一个人。
“杨公公!”卢小闲惊呼道。
这人正是李显的贴身太监杨思。
“卢公子!好久不见!”杨思朝卢小闲点头道。
卢小闲打量着杨思:“不知杨兄来潞州有何公干?”
杨思对卢小闲颇为客气:“奉陛下旨意,咱家前来保护卢公子平安返回长安!”
“保护我平安返回长安?”卢小闲笑嘻嘻地盯着杨思,“不知杨兄是准备绑我回长安呢,还是请我回长安呢?”
“卢公子说笑了,自然是请您回长安!”
“哦!既然是请我回去,那就是说我可以去也不可以去了?是这个意思吧?”卢小闲面上依然挂着笑容。
“这……”卢小闲把杨思给问住了。
杨思来的时候,李显再三交待,一定要把卢小闲带回长安,不能出现任何闪失。若万一卢小闲不愿意去长安,这可如何是好?
果然,卢小闲瞅了杨思一眼,斩钉截铁道:“请转告陛下,我不愿回长安,请陛下见谅!”
说罢,卢小闲一扭头对海叔吩咐道:“送客!”
杨思急了,这怎么能行,若卢小闲不回长安,自己如何向陛下交待。
他上前一步,大呼道:“卢公子,您听我说……”
杨思话还没说完,江雨樵便已横在他的面前,语气不善道:“小闲已经说送客了,杨公公请吧!”
杨思哪能走,他冲着江雨樵喊道:“你让开,我有话要与卢公子说!”
江雨樵站在原地,没有丝毫要让开的意思。
“你给我滚一边去!”
情急之下,杨思一掌劈向江雨樵。
江雨樵毫不示弱,单掌迎向杨思。
江雨樵晃了晃稳住了身形,杨思退了好几步。
“杨公公,我知道你是宫内第一高手,但你却过不了我这一关。”江雨樵冷冷道。
杨思有些冒汗了,这可怎么办,打不过又不能强行将卢小闲绑走,如果卢小闲执意不回长安,自己真没法向陛下交待。
无奈之下,杨思扑通跪在卢小闲面前:“还望卢公子乞怜,随咱家回去吧,不然咱家只有以死向陛下谢罪了!”
卢小闲是故意说不愿回长安,见杨思竟然跪在自己面前求情,心中有些不忍,他赶忙扶起杨思,问道:“杨兄,我府外那些人是被你除去的吧?投镖示警也是你做的吧?”
“正是!”杨思如实答道,“他们对卢公子意图不轨,我只有先行下手了!”。
卢小闲点点头。
“卢公子,此地不宜久留,还是随我回长安吧!”杨思趁机劝道。
卢小闲沉思片刻:“让我随你回长安也不是不行,但你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杨思抬起头来,坦然道:“卢公子,咱家这一生只忠于陛下,若您的条件对陛下有丝毫的不忠不敬,恕咱家难以从命!”
“好一个忠心耿耿之人,杨兄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你起来吧!”卢小闲不由赞叹道。
“谢过卢公子!”杨思起身道。
“我随你回长安后,若需要面见陛下,杨公公必须第一时间替我引见。”
杨思断然拒绝:“不,卢公子,这点我做不到,陛下见不见你由陛下说了算,我不会擅做主张!”
卢小闲冷笑道:“既然如此,杨兄请回吧!恕我不能与你回长安!”
“这是为什么?”杨思大喊道。
卢小闲也不气恼,淡淡道:“我只是不想去送死!”
“送死?”杨思愣住了,“卢公子,此话怎讲?”
“我在长安曾经得罪过韦皇后与安乐公主,杨兄很清楚。据你对她们的了解,她们可是宽宏大量之辈?”
说到这里,卢小闲站起身道:“就说这次吧,韦皇后与安乐公主专沙派人来暗杀我,若不是杨公公出手在先,恐怕我早就到了阴间。在长安之外遇到危险,实在不行我还可以跑,可跟你回到长安后,你不帮我,我岂不是死路一条?杨兄不答应我的要求,便是不顾我的死活,我为何要跟你回长安?”
杨思哑口无言。
韦后与安乐公主都不是省油的灯,卢小闲为了自保提出这样的要求,似乎也并不过份。
杨思长长吁了口气:“卢公子,既是如此,那我答应你便是了!”
卢小闲见目的已经达到,便爽快道:“好,杨兄,我信你!给我一天时间,让我稍做安顿,后天后我们就出发!”
“卢公子,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看着杨思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卢小闲对海叔道:“海叔,你准备一下,明天我们去马场!”
“是,姑爷!”
……
“小桐,娑娜,事情就是这样的,你们怎么看?”卢小闲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出。
娑娜大吃一惊:“我们要去长安,这是真的吗?”
卢小闲有些愧疚地看着娑娜:“长安是个危险的地方,这一去,将来是个什么情况,我也无法预料。再说了,你的祖上与大唐李氏有不共戴天之仇,你若不愿意去,明日我就安排人送你回随城,让你与你阿娘团聚!”
江小桐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娑娜公主,想说点什么,可又无从说起,只是叹了口气。
娑娜突然抬起了头,眼中噙满了泪水:“我不管过去,也不管将来,我只管现在,现在我能做的,就是与你不离不弃!”
“娑娜,我……”卢小闲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影儿在一旁对卢小闲横眉怒目道:“今后你若有一丝对娑娜不好,我们所有人都不依。”
江小桐见卢小闲的目光看向自己,赶忙摆手道:“不用问我,我的心思你是知道了!”
卢小闲无语,他感到肩上的责任无比沉重,就算为了这些爱着自己的人,他也要无畏地往前冲,用自己的胸膛为她们遮风挡雨!
从马场回来,卢小闲急匆匆地赶到了临淄王府。
“郡王,我已经决定了,明日就与杨公公回长安。”卢小闲开门见山道。
“卢公子,你……”李隆基很是担忧。
“郡王,记住我今天说过的话!”卢小闲曾重其事道。
“卢公子请讲!”
“这次重回长安我若有了意外,也就罢了。若站稳了脚跟,我会做一件重要的事情!”
“你要做什么?”
“我会设法让郡王尽快返回长安!”卢小闲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什么?”李隆基听罢,嗡的一声脑子便一片空白。
“郡王,您觉得我做不到?”
李隆基怎么会不相信卢小闲的能力?
李隆基在潞州几年,如龙困浅滩般无法动弹分毫,可卢小闲一来潞州,就干净利索地将梁德全一伙人全收拾了。
李隆基能有今天,卢小闲功不可没。说卢小闲没有能力,打死李隆基也不会相信。
“现今的朝堂一片乌烟瘴气,人心思变已成必然。我回到长安会因势利导,让变化提前出现。郡王,你现在需要做的是增强实力,做好准备,到时回了长安便可大展抱负了!”
……
潞州城外,前来为卢小闲送行的人还真不少。
“郡王,记着我们的约定,可别让我空欢喜一场呀!”卢小闲朝李隆基眨巴着眼睛道。
“你先想法子保住自己这条小命再说!”李隆基没好气道。
卢小闲又看向王毛仲与李宜德:“你们俩一定要保护好临淄王,要不了多久我们在长安再会!”
为了确保李隆基的安全,昨日,卢小闲将王毛仲与李宜德二人带到临淄王府,让他们全力保护李隆基。
李隆基非常高兴,毕竟这二人要比王府那些侍卫强的多。
“放心吧!主人,我们会的!”王毛仲恭顺道。
“主人,多保重!”李宜德对卢小闲感情颇深,多少有点舍不得。
卢小闲点点头,又走到岑少白和姜皎面前,点点头道:“潞州各项产业的经营就交给你们了!”
“小闲,你放心,我会做好的!”岑少白点头道。
“岑大哥,姜掌柜,抓紧时间做准备,我们要来一次大搬家,除了马场之外的所有产业都要搬到长安去,在那里赚钱可要比潞州容易多了,说是日进斗金也丝毫不过份!”
姜皎的嘴笑得都有些合不拢了,他忙不迭点头道:“卢公子,我心里有数,到时候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就浩浩荡荡开进长安城去。”
……
卢小闲一行人已经走远了,可送行的人还站在那里。
“卢公子人缘可真不错呀!”杨思骑在马上笑道。
卢小闲回头看了一眼潞州城的方向,对杨思意味深长道:“但愿我到了长安还能有如此好人缘,不过这还得要杨兄鼎力帮忙呀,你说是吧?”
听出卢小闲话中有话,杨思只有苦笑不语了。
……
第八百四十四章 殴打官差
巍巍大唐,盛世长安。
在这个春意十足的季节,卢小闲终于又回到了长安。
杨思与卢小闲告辞后,便向李显复命去了。
卢小闲将一行人等安排在客栈住下后,与江雨樵和海叔走上街头。
走在长安的大街上,卢小闲有和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忍不住感慨道:“比我们离开的时候,长安城又繁华了许多。”
他一边说一边东张西望着,眼睛都觉得不够用了。他并不是随意出来溜达,而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
回到长安,得先找个落脚之处,这么多人至少也要置办几处像样的宅院,对卢小闲来说银子根本就不是问题。
不过,卢小闲首先考虑的是陈松夫妇,必须把永和楼帮他们再买回来,这是他们的心病。
站在永和楼前,卢小闲忍不住点点头,和原来没有任何变化,永和楼的牌匾还是原来的名字,就连店门口的陈设也与之前一般无二。
正在打量之际,卢小闲听见酒楼里传来一阵嘈杂声,他询声走了进去。
“各位大爷,求求你们了,放过我们吧!”只见一个老者向四五个人作揖求饶道。
这几人一看就是街头的混混。
卢小闲眉头一皱,对海叔吩咐道:“将这些人扔出去!”
“让我来吧!”江雨樵话音刚落,便如一道闪电掠过。
只听扑通几声,那几个混混像麻袋一般被摔了出去,永和楼门前荡起一片尘土。
这几个混混好半天才爬起来,领头的一人怨毒地盯着他们,吐出了几个字:“有本事你们等着!”
江雨樵一听便来气,正要上去再教训他们,却被卢小闲拦住了,他冲几个混混一瞪眼:“还不快滚!”
几个混混没有说话,转身而去。
卢小闲走到店主面前问道:“掌柜的,不知您尊姓大名!”
店主这才从惊慌中反应过来,他朝着卢小闲深深一躬道:“敝人是永和楼掌柜赵丰,壮士出手相助,敝人在此谢过壮士!”
“说到这里,赵丰催促道,“壮士,你们还是赶紧走吧,他们这些人可不是好惹的,若待会他们找人来寻仇,你们就走不脱了!”
“不妨事!卢小闲摆摆手道,“赵掌柜,你到长安多少年了?”
“十年了!”
“十年了?”卢小闲又问道:“那陈掌柜可认识陈松,两年前他也是永和楼的掌柜!”
“不认识!”赵丰摇摇头道:“永和楼这两年已经被转手好几回了!”
“转手好几回了?”卢小闲奇怪道,“难道酒楼的生意不好做吗?”
赵丰苦笑道:“说起来真是一言难尽呀!”
卢小闲对赵丰道:“我想与赵掌柜聊聊,不知贵店可有安静之地?”
“有的,有的,楼上有雅间,三位请随我来!”赵丰忙不迭道。
赵丰将三人引至雅间坐定,对他们道:“三位稍坐,我去准备些酒菜!”
不一会,雅间的门开了,赵丰引着伙计端着酒菜鱼贯而入
待酒菜摆好,赵丰对三人道:“这顿酒菜在下请客,诸位慢用!”
卢小闲起身道:“赵掌柜,我叫卢小闲,不知赵掌柜能否与我等同坐,我想问些事情。”
“自然可以,在下知无不言!”赵丰点头道。
待赵丰坐定之后,卢小闲问道:“听您刚才话中的意思,永和楼的生意不好?”
赵丰脸上露出了忧郁的神色:“不瞒公子说,自打我买下这永和楼以来,一直负债经营,苦苦支撑罢了。”
“这是何故?”卢小闲不解地问道。
听赵丰说完,卢小闲若有所思。
好一会,卢小闲看向赵丰:“既是负债经营,赵掌柜为何不将永和楼卖于他人?”
赵丰满面愁容:“我何尝不想卖?当年我买下这酒楼用了八千两银子,如今就算出两千两也无人问津,谁都知道现在买酒楼,就如同一个无底洞,永远也填不满!”
卢小闲笑道:“赵掌柜,永和楼我出一万两银子买下了,你准备好房契,我现在就可以付钱给你!”
“卢公子,这万万使不得,要知道……”赵丰惊呼道。
卢小闲摆摆手道:“赵掌柜,你不用说了,我心里有数,亏了算我的!”
赵丰异常感激道:“既是如此,那我就谢过卢公子了!不过,一万两太高了,您付五千两这酒楼便是您的了!”
“赵掌柜,你不用客气,我说一万两便是一万两。再说了,我今后还要借重您呢,您不会推辞吧?”
“怎么会呢?卢公子,你有事尽管吩咐!”
正说话间,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喊道: “闪开,闪开!”
卢小闲顺着窗户向外望去,见一群人朝着永和楼而来。
刚才那几个混混去而复返,身后还跟了十几个人,显然是来找卢小闲报仇的。
“岳父大人,这次就不劳您老人家动手了,让海叔去吧,我可不想有人打扰我们的雅兴!”卢小闲对江雨樵道。
江雨樵点点头,对海叔道:“老海,你去吧!别耽搁太久!”
“岛主,我明白!“海叔起身下楼。
片刻工夫海叔便回来了,他拍拍手笑道:“完事了!”
赵丰心中紧张不已,起身朝着楼下看去,忍不住惊呼道:“又有人来了……”
卢小闲挥挥手道:“海叔,老规矩,扔出去便是!”
海叔走了一半,又回来了,冲着卢小闲苦笑道:“姑爷,恐怕,这次没有那么容易了!”
“哦?”卢小闲不知海叔这话是什么意思,他顺着楼梯还没走下来,便发现永和楼被百十名衙役围了个严严实实。
“这么大阵势!”卢小闲嘴里嘀咕着站起身来,走上前去对那群衙役喊道:“你们谁是领头的,站出来与我说话!”
“大胆刁民,竟然敢殴打官差,还不束手就擒!”其中一个穿着捕快服的中年人大喝道。
面前之人卢小闲曾经见过,正是京兆府的总捕头马鸣。当年京兆尹周贤在醉春阁审理申辅被杀一案时,卢小闲见
过马鸣。
可能时间隔得太久,马鸣根本没认出卢小闲。
“让我束手就擒?”卢小闲微微一笑道,“你以为京兆府的捕头,就可以让我束手就擒了?”
马鸣正要发作,他身后却突然闪出一个身穿绯色官服的人。
卢小闲一见此人不由乐了,周贤竟然也来了。
李显下旨召卢小闲回长安,就是为了让他治理京城的治安,也就是要接任周贤的位置。没想到他们二人还没交接,竟然在这里先见面了。
周贤觉得卢小闲面熟,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瞅着卢小闲满不在乎的模样,周贤心中“咯噔”一下,他有意将语气放缓道:“这位公子,本官乃京兆尹周贤,刚才是怎么回事?”
“不知周府尹找我有何事?麻烦快点,我还忙着呢!”卢小闲笑嘻嘻道。
周贤顿时语塞:做京兆尹这么多年,什么人物没见过,像面前这么嚣张的人还真不多见!
马鸣大声道:“你殴打官差,府尹大人是特来缉拿你归案的!”
“哦,缉拿我归案,我知道了!”卢小闲这才明白对方原来是抓捕自己的。
不对呀,自己什么时候殴打公差了?
卢小闲奇怪的问道:“等等,我什么时候殴打官差了?”
马鸣指着刚才被江雨樵和海叔丢出去的那些混混,盛气凌人道:“他们难道不是被你打伤的?”
卢小闲瞅了一眼被海叔修理过的那些人,不由瞪大了眼睛,疑惑地向马鸣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是官差?既是官差为什么不穿官服?”
“他们都是为京兆府服务的,虽然没有官服,但与官差并无两样!殴打他们就等同于殴打官差了!”马鸣脸色阴沉道。
卢小闲恍然大悟扭头对周贤道:“原来这些欺行霸市之徒都是周府尹派出来的,怪不得呢!”
周贤被卢小闲说的脸上挂不住了,他下令道:“来人,将三名人犯拿下!”
“慢着!”卢小闲大喊道。
“你还何话可说?”周贤面无表情道。
卢小闲慢条斯理道:“我听说能做京兆尹的,都是八面玲珑极有眼色之人,否则这官也做不长,不知周府尹怎么看?”
听了卢小闲话,周贤愣住了,他不知卢小闲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卢小闲接着道:“长安是天子脚下,有权有势之人多如牛毛,大街上随便拨拉几个人出来,不是皇亲国戚就是朝廷重臣,哪一个也不是小小的京兆尹惹得起的。若没有眼力劲,这官如何能做的长?”
周贤从卢小闲的话中听出些端倪,似乎面前这年轻人并不简单。他做了这京兆尹之后,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要没有眼力劲还真做不下去。长安城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周贤都刻在了脑子里,可面前这个少年虽然面熟,却始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为了保险起见,周贤还是决定对卢小闲客气些:“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卢小闲并不客气:“现在还不是时候,到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
第八百四十五章 烫手山芋
听了卢小闲的回答,周贤越发觉得卢小闲的背景不简单,他不急不恼道:“公子,本府职责所在,必须要带你到京兆府询问,请您配合一下。”
“到京兆府?”卢小闲点点头道,“好,我跟你去!不过,你得稍微等一下!”
说罢,卢小闲正欲转身。
“站住,你当京兆府的捕快都是摆设吗?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马鸣怒声道。
“马捕头,你也太心急了,我们刚要了酒菜,还没吃两口呢,我们再吃几口菜便与你们去!如何?”卢小闲笑嘻嘻道。
“放肆!”马鸣听了这话,似受了莫大的侮辱,怒喝道,“来人,将人犯拿下!”
卢小闲却似没听见一般转身上了楼梯,。
几名衙役掂起铁尺便向楼梯冲了过来,还没近海叔的身,这几名衙役便如撞到了墙上一般跌了出去。
马鸣眼睛眯了起来,他看得出来,江雨樵和海叔都是高手。虽然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但马鸣却不能丢了捕头的面子。
正当马鸣准备放手一搏的时候,却听周贤喊道:“马捕头,退下吧!”
“府尹……”马鸣有些不甘的喊道。
“我自有分寸,退下!”周贤依然是面无表情。
没多大一会,卢小闲又出现在楼梯口,走到江雨樵面前,他笑了笑:“岳父大人,有没有兴趣同去京兆府看看?”
“好,看看去!”江雨樵满口答应。
卢小闲走到周贤面前道:“走吧!周府尹!”
“等等!”马鸣又喊道。
“马捕头又要做什么?”卢小闲斜眼看着马鸣。
“我得把你们都锁起来!”马鸣冷冷道。
“不可能!”卢小闲想也没想就拒绝道,“你要锁我们,那我就不去了!”
“若是拒捕,格杀勿论!”马鸣毫不客气道。
“你试试看!”卢小闲针锋相对。
“马鸣,退下!”周贤的声音又响起。
“府尹,你怎么……”马鸣又急又气,说不出话来了。
“这位公子,请!”卢小闲越是强硬,周贤对他就客气。
……
“马捕头,人送走了吗?”正在沉思的周贤抬起头来问道。
“府尹,送走了!”马鸣心情显得很是低沉。
“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周贤问道。
“不知道!但来头肯定不小,崔侍郎与冷总捕头来接他的时候,对他非常客气。”马鸣苦笑道。
说到这里,马鸣自言自语道:“崔侍郎巴结权贵还说的过去,可冷总捕头向来不屑于与权贵交往,今儿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连冷卿都不敢怠慢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个小人物呢?幸亏我长了个心眼,不然这麻烦就大了!”周贤心有余悸道。
“府尹,咱们天天看着这帮鸟人的眼色度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呀?你不知道外面的老百姓怎么说我们的,我连出门都觉得抬不起头来!”马鸣恨恨道。
“马鸣呀,我知道你过的憋屈,你以为我
愿意过这样的日子?俗话说,没有金钢钻不揽瓷器活,我也想为民伸冤,可我们没那本事呀!你信不信,我们若有丝毫异动,轻则丢官罢职,重则连性命都保不住。换了别人来顶替我们的位子,老百姓的日子恐怕比现在更难过!”
“唉!”马鸣深深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
龙氏镖局,卢小闲正与龙壮、崔湜和冷卿把酒言欢。
“小闲,我早就说你有出息,果然,你仅仅用了两年时间,就成了京兆尹了,这可是长安百姓的父母官呀!”龙壮拍着卢小闲的肩头道。
“可不是嘛!曲城县令只是个从七品的芝麻官,可京兆尹却是从三品,小闲你这等于是连升了八级!”说到这里冷卿瞅了一眼崔湜,“想必二师兄没少给小闲出力吧!”
“三师弟也太抬举我了,就算我全身都是铁又能捻几颗钉?”崔湜摇头道,“小闲这事,连太平公主与相王都出面了,不然他哪能这么快回到长安来?”
“三位哥哥,你们只看到了风光的一面,却不知这是把我放在火上烤呢!”卢小闲苦着脸道,“京兆尹若这么好做还能轮得上我?这是个烫手山芋!你们在长安生活这么多年,应该看的很明白,京城的治安状况哪是一两天就能改变的?再说了,这是天子脚下,遍地都是皇亲国戚,我这京兆尹哪会被他们放在眼里?”
听了卢小闲的话,龙壮不禁有些担忧道:“小闲,你准备怎么办?”
卢小闲叹了口气:“要想彻底整饬京城治安,必须要将这其中的关节摸得清清楚楚。我这两年不在长安,有些情况不熟悉,还须向三位兄长请教!”
冷卿点点头道:“小闲所言极是,我对长安的情况有一些了解,可以说给你听听。不过,你若真想把其中的门道都搞清楚,我可以给您推荐两个人!”
“哦?冷大哥请讲!”卢小闲大喜过望。
“现任的京兆尹周贤与京兆府总捕头马鸣!”
“是他们?”卢小闲皱眉道,“我觉得他们也是贪官污吏,不怎么靠得住。”
卢小闲虽然与周贤、马鸣打交道不多,但对这二人并无好感。
“其实,他们本质不坏,只是因为所处的环境让他们不得不如此。周贤颇有能力,以前也是个清官。马鸣是六扇门的人,还能听得进去我的话,若能说服他们,会起很大的作用。”
卢小闲正要说什么,却见有镖局的人进来禀报,说是有位宫里来的公公要见卢小闲。
“宫里来的公公?”卢小闲心中一动,“莫非是杨思?让他进来吧!”
进屋来的果然是杨思,他朝着卢小闲一恭道:“卢公子,陛下宣你进宫见驾!”
卢小闲向杨思回了礼,然后问道:“杨兄,陛下召见我,你可知是为了何事?”
杨思摇摇头:“陛下没有说,咱家也不知道。”
卢小闲点点头道:“请稍候,我马上随你去!”
杨思先出门等候了,卢小闲对龙壮三人道:“三位兄长,今日没有尽兴,我们改日再聚,定当一醉方休!”
崔湜叮咛道:“小闲,进宫你一定要小心些!”
卢小闲知道崔湜是让自己提防着韦皇后与安乐公主,他笑了笑道:“崔大哥放心,我会小心的!”
……
皇城兴庆宫李显的御书房内,卢小闲向李显行了大礼。
“起来吧!”李显和蔼道。
卢小闲起身看向李显,短短两年没见,李显明显老了,他忍不住道:“陛下,你可要保重龙体呀!”
卢小闲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李显心中荡起一丝暖意。
李显听得出来,卢小闲这话是发自内心,不像别的大臣,只是嘴上敷衍。
“唉!岁月催人老!朕真的老了!”李显感慨一声,让杨思给卢小闲赐了座。
“当年,朕答应过你,待时机成熟,会下旨召你回长安的,朕没有食言吧?”
卢小闲赶忙起身向李显施礼:“微臣谢过陛下厚恩!”
“莫要多礼,就像当年那般说话吧,免得生分了!”李显摆摆手道。
卢小闲点点头:“微臣明白了!”
“说说你这两年的境遇吧!”李显朝着卢小闲笑了笑。
除了杨思,谁也不知李显与卢小闲都说了些什么,他们足足聊了三四个时辰。
这中间韦皇后来过好几次,但李显一直没有见她。
卢小闲与李显共还共同用了晚膳,只到掌灯时分,卢小闲才从宫中离开。
……
卢小闲离开好一会了,李显脸上依然带着笑意。
李显身体不佳,平日里这个时辰他早已安歇了,可此时却没有丝毫睡意。
韦皇后与李裹儿今日有些出人意料,此时还陪着李显。
韦皇后和李裹儿精力旺盛,平日里一般都会玩乐到二更天才肯睡觉,此刻她们正奇怪地盯着李显。
李显似乎觉察到了她们诧异的目光,转过头来怅然道:“和他一起聊天,我感觉自己也年轻了许多,就像他所说的,他是朕的开心之果、至忠之臣、促膝之友。”
李显自从做皇帝之后,便没了朋友,大臣们或是敷衍或是应声,绝不会像卢小闲这样有什么说什么。
即便是韦皇后与李裹儿,也不会像卢小闲这样对李显如此耐心。卢小闲说的都是一些的皇宫之外的所见所闻,更让李显觉得新奇。
韦皇后不动声色道:“他只是个凡夫俗子,陛下至于对他如此吗?”
李显看了一眼韦皇后,神情不由有些恍惚:韦氏变了,变得似乎自己都不认识了。
“陛下,陛下……”
韦皇后的喊声将李显从回忆之中惊醒过来,他叹了口气:看来自己真的老了,总爱想起以前的事情。
“或许你觉得卢小闲只是为朕讲讲故事让朕开心,可是你想过吗,朕就这么点要求,很多人还做不到呢。他能懂得朕的心,能做到这一点,已经殊为不易了。”李显说话的语气沉重,面上显出痛苦的神色。
韦皇后哪里能理解李显此刻的心情,只好默不作声。
第八百四十六章 新家
李显的话刚说完,李裹儿撇撇嘴,哼了一声道:“父皇,他懂什么?我看呀,他就是哗众取宠!”
若说李裹儿对卢小闲一点感情出没有,她自己都不信。当年,卢小闲就是她的初恋。只是现在的环境改变了她的性子,卢小闲越违拗她,她心里就越不舒服。此刻,李裹儿见李显对卢小闲赞赏有加,心中便觉得很不舒服。
“你说的什么混帐话?”李显闻言大怒。
李裹儿从未见过父亲对自己说过如此重话,不由愕然。
女儿泫然欲泣的模样,让李显有些心软了,他放缓了语气道:“裹儿,你跟着我和你阿娘吃了十四年的苦,出于愧疚,我对你特别疼爱,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即使你要星星,也恨不能让人爬上天空给她摘一颗。可卢小闲比起你来,受的苦来要多的多,你为何就不能对他宽容些呢?更何况,他对我们全家算是有恩的!”
听李显这么说,安乐公主不吭气了。
李显思忖片刻,对韦皇后道:“我已经下旨,在光禄坊给卢小闲赐了一所宅院,还赐了他腰牌,他可以随时进宫来见朕。”
听了李显的话,韦皇后脸上露出了怪异的表情。
光禄坊就在皇城边上,过了街进了朱雀门,就到皇城了。李显竟然在光禄坊给卢小闲赏了一处宅院,可见对他的优厚。
不仅如此,李显还给卢小闲赏了腰牌,让他可以随时进宫,对外臣来说,这在是绝没有过的,就连当朝宰相也不能随意进宫,更何况是卢小闲。
韦皇后实在想不明白,李显为何对卢小闲如此亲睐。
李裹儿虽然没有说话,便她心里更不舒服了。她被李显宠惯了,此时却生出了另样的心思:以前卢小闲惹了我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在父皇这里争宠,无论如何也得找机会给他点眼色瞧瞧。
这一夜,卢小闲睡的很香。
起床洗漱后,卢小闲赶忙到隔壁的客房去找江小桐,他要好好商量如何安家的事情。
敲开江小桐的房门,卢小闲见江小桐正与两个女子说话,影儿站在一旁,百无聊赖地地瞅着她们。
当那两个女子起身,卢小闲眼睛瞪大了,他怔了怔,向二人施礼道:“见过两位郡主!”
没错,这两人正是玉真郡主李持盈和金城郡主李奴奴。
两年未见,李奴奴依然矜持稳重,但李持盈变化却不小,没有了当年少女的青涩,光彩照人让人有些眼晕。
李持盈嗔怪地看着江小桐道:“小桐姐,你看他,两年没见就生分成这样了,你说说他嘛!”
江小桐笑着对卢小闲道:“小闲,以前怎么称呼她们,现在便怎么称呼吧!”
“你们三人怎么成一伙的了!”卢小闲奇怪地盯着江小桐。
“那当然了,我们三个是好姐妹嘛!”李持盈昴着头道。
卢小闲哑然失笑:“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你们三个人真是可以凑出一台戏了!”
影儿在一旁不满道:“你说什么呢,难道我不算女人吗
?”
卢小闲哪敢惹影儿,赶忙陪笑道:“你当然算女人了,你若不算女人,这天下就没有女人了!”
“这还差不多!”影儿也昴起头,挑衅地瞅了一眼李持盈。
“好了,我们先去吃早饭!”卢小闲对江小桐道,“还有事情和你商量呢!”
江小桐点点头,对李持盈与李奴奴道:“两位妹妹,陪我们一块去吧!”
李奴奴刚要婉拒,李持盈却抢先道:“好啊好啊,正好我也没吃早饭!”
江小桐对影儿吩咐道:“把娑娜喊来,我们一起吃早餐!”
饭桌上,几个女人叽叽喳喳,卢小闲根本就插不上话。
“什么?去踏春?”卢小闲听了李持盈的提议,赶忙道,“不行,我们还没安家呢,要购置家什,还要雇人修缮房屋,这两天肯定忙得要死,哪有时间去踏春?”
“小闲,你别急。”李奴奴在一旁笑道:“陛下赐你宅院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盈盈早就替你安排好了,今儿天刚亮她便去求了太平公主,太平公主答应安排工部郎中指派工匠为你修缮房屋。盈盈还让相王府的管家亲自出马,为你购买各色家什。甚至连奴婢仆人盈盈都替你考虑到了,你就放心去吧,保证到时候让你舒舒服服地住进去。”
卢小闲没想到李持盈竟然为自己考虑的如此周详,感激地朝她点点头。
……
三天后,卢小闲,江小桐,娑娜、影儿,江雨樵,海叔一行住进了新家。
李显对卢小闲真的不错,赐的宅子不仅位置地段好,而且还非常宽敞,让众人都非常满意。
本来,卢小闲让吉温、王桥与王书吏也一起住的,但他们三人执意不肯。无奈之下,卢小闲只得在不远的地方给他单独置办了一所小宅子。
陈松夫妇俩回到永和楼去住了,在他们心中,那里才是他们自己的家。
这天,卢小闲正与江小桐与影儿开着玩笑,海叔却领着崔湜走进屋来。
卢小闲笑着招呼道:“崔大哥,你可是第一位登门的客人,来的正好,我带你参观参观我的新家!”
“陛下亲自赐的宅子怎么会差,你以为人人都有你这么好的运气?”崔湜拿出一张请柬递给卢小闲,“新家改天再看吧,我今日来是给你送请柬的!”
“请柬?谁的请柬?”卢小闲疑惑地问道。
“太平公主请你过府一叙!”
“太平公主?”江小桐心中一惊,“太平公主请小闲去做什么?”
“她帮了小闲这么大的忙,当然是要谈条件了!”崔湜淡淡道。
卢小闲奇怪地问道:“崔大哥,太平公主怎么会让你送请柬?”
“若不是婉儿来求我,我才不会替她送呢!”说到这里,崔湜对卢小闲提醒道,“太平公主鬼点子很多,你可要小心些!”
卢小闲点点头,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自言自语道:“看来好戏要开场了!”
……
第二天午时,卢小闲准时来到了太平公主府
门前,魏闲云早已在迎接他了。
“先生,还好吗?”卢小闲脸上荡着笑意。
魏闲云依然像以前一样恬淡:“无所谓好不好!”
两人并肩向府门内走去,魏闲云小声问道:“你知道公主为何请你来吗?”
“大概能猜出个十之**!”卢小闲笑着道:“还是先生看得远,早就想到了今天,当初我们做的那些准备,想必会有用的
“能起作用最好不过了!”魏闲云提醒道:“不过,你也莫小看了她,她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简单,若论起心狠手辣来,十个韦皇后绑在一起,也不是她的对手。”
“我心里有数!多谢先生提醒!”卢小闲点点头。
卢小闲随魏闲云来到了公主府后院,一个神采秀丽,仪容淡雅的妇人迎了上来,热情道:“卢公子,你可算来了!”
卢小闲还是头次见到太平公主,她秀眉凤目、雪白玉容间,隐隐透着如醉酒般的浅晕,浅笑间、颊边微现梨涡,虽是早已过了不惑之龄,但岁月荏苒、淀积浸透在那秀丽绝伦的容颜上,也只添得几许沉润端庄之气。
张柬之政变时,太平公主参与其中,迫武则天传位于李显,因功被封为“镇国太平公主”。她用人眼光,远胜于两个哥哥李显和李旦,堪比则天皇帝,而且她喜欢仗义疏财,经常接济士人,因此士人都称赞她,愿意追随她。
见太平公主异常热情,卢小闲马上满脸堆笑上前恭身道:“见过公主殿下!”
太平公主指着身边的上官婉儿和崔湜道:“上官昭容和崔侍郎,想必你们早已熟识了吧!”
上官婉儿一点没变,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额头刺有一朵红色的梅花,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卢小闲向上官婉行礼道:“见过娘娘!”
“走走走,菜都上齐了,咱们边吃边聊!”太平公主热情的招呼道。
公主府的宴席的确很丰盛,卢小闲也不说话,只是闷头吃菜,他知道太平公主肯定会沉不住气的。
见卢小闲如此,崔湜不禁暗自点头。
果然,太平公主先说话了:“卢公子,今儿也没有外人,有什么话我可就敝开谈了?”
卢小闲微微一笑道:“殿下说的是,敝开了谈最好了,我也不喜欢拐弯抹角。”
太平公主直截了当道:“卢公子想必也知道,为了给你争取京兆尹的位置,我和相王可都出面了!”
“在下谢过公主殿下的大恩!“卢小闲不动声色道,“当然,我也会亲自去相王府道谢的!”
“你会错意了,我说的不是这个!”太平公主忧心忡忡道,“虽然崔侍郎和我的人在朝堂上不遗余力地推荐你做京兆尹,但韦皇后却一力阻挠,当朝首辅宗楚客是她的人,宗楚客在朝堂上坚决反对你做京兆尹。双方争执不下,陛下只好下旨先将你召回长安。后天便是朝会,若我没估计错,陛下要召你参加朝会,这事能不能成,就看你的表现了。”
第八百四十七章 精明的太平公主
原以为自己只须挑个日子去京兆府上任便是了,听了太平公主的话,卢小闲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这京兆尹的任命还是没影子的事。
卢小闲把征询的目光投向崔湜,崔湜朝他点点头,证实太平公主所言不虚。
太平公主盯着卢小闲问道:“不知卢公子可有把握?”
卢小闲稍作沉思,脸上浮上笑容道:“殿下不用担心,我有办法解决,不是吹牛这京兆尹我做定了!”
太平公主见卢小闲如此自信,接着又道:“你在曲城的事情我听魏先生说过,长安不同曲城,就算你做了京兆尹,要整饬长安的治安也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卢小闲微微一笑:“殿下的好意在下谨记在心,整饬长安的治安我自有办法,只是到时需要公主殿下的支持,万望莫要推辞!”
太平公主提出的这两件事情,哪个都棘手无比,可卢小闲却似乎胸有成竹,压根没放在心里。
是艺高人胆大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让太平公主很是好奇,忍不住问道:“卢公子,你有何妙计,可否透露一二!”
卢小闲故意卖了个关子道:“请殿下恕罪,现在可不能说,说了到时可就不灵了!”
见卢小闲不愿意说,太平公主微微有些不快,但她没有再追问,而是话题一转道:“卢公子,不知你对朝堂的形势怎么看?”
卢小闲脑中飞速运转,猜测太平公主说这话的意思,打的是什么算盘,嘴上却故意问道:“殿下问的可是您与韦皇后之间的角力结果!”
“没错,我问的正是这个意思!”太平公主点头道。
“二八开!”卢小闲一本正经道,
太平公主展颜一笑:“想不到你竟如此看好我!”
卢小闲摇头道:“殿下会错意了,我的意思是韦皇后占八分胜算,而殿下只占两分胜算!”
“你说什么?”太平公主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卢小闲不再言语,屋内再次陷入了沉寂。
好半晌,太平公主才恢复了平静,缓缓问道:“我想听听,你这二八开是怎么算的!”
“若论真实实力,殿下要比韦皇后强的多,可韦皇后有一点是殿下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这一点让公主殿下的实力发挥不出半分作用!”
“哪一点?”太平公主问道。
“陛下的支持!”
太平公主沉思不语。
“目前,殿下能与韦皇后争个旗鼓相当,甚至有时还能占些上风,是因为你们还没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陛下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边是娘子,一边是妹妹,陛下只能两边和稀泥。可殿下想过没有,一旦双方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候,陛下能眼睁睁看着您除去韦皇后吗?陛下会帮谁?只要有陛下在,殿下就不可能有胜算,我说二八开都有些高估了!”
太平公主目光闪烁,也不知在想什么。
卢小闲接着道:“陛下身体虽然不好,但一时半会还不会有大问题,而你们之间的最终决战,却
一触即发,真到了那时候……”
说到这里,卢小闲停了下来,他的话虽然没说完,但谁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卢小闲的这一番话,在回长安之前就与魏闲云反复讨论过。
他们心中清楚,回到长安少不了要与太平公主打交道,故而做了充分的准备。
果不其然,今日便派上了用场。
“依卢公子看,我该怎么做?”太平公主虚心问道。
“只须做两点便是了!”卢小闲侃侃道,“第一是继续增强实力,当务之急是要设法把相王的五个儿子召回长安!”
太平公主不解道:“为何要召回他们?”
“公主殿下的实力很大一部分来源于相王的故旧,可相王不愿干政,这就让公主殿下的实力大减!若召回相王的五个儿子便不同了,可以让那些潜在的实力最大限度地发挥出作用来!”
太平公主点点头,但却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相王的五个儿子,真正能拿出手的只有三郎一人,让他回来便是了,为何要让五人都回来呢?”
“其余四人回来是为了陪衬临淄郡王的,临淄郡王回来后,若是能与公主殿下联手,不但会增强公主殿下的实力,而且有些事情可以让他去出面,这样能分散韦皇后对您的注意力,如此一举两得的好事,我想殿下没有理由拒绝吧!”
太平公主点点头:“这第二点是什么?”
“等!”
“等什么?”
“等韦皇后犯错,若她不犯错,在目前的形势之下,公主殿下你不会有任何胜算!”卢小闲毫不客气道。
太平公主话题一转又问道:“不知卢公子你站在什么立场上?”
卢小闲想也没想便道:“不偏不倚,至少在表面上我不会站在你们二人任何一边!”
“噢?你是这么想的?”卢小闲的回答有些出乎太平公主的意料。
“不是我这么想,而是现在的形势根本就容不得我选择!”卢小闲苦笑道,“我若现在就明打明的投向公主殿下,估计还没等我站稳脚跟,就会再次重蹈被逼离开长安的覆辙。我也曾想过假装投靠韦皇后,暗中帮公主殿下,可韦皇后生性多疑,如此做了反而会增加她对我的疑心!”
太平公主点头道:“你这么想也无可厚非!”
“多谢殿下体谅!”
“卢公子,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太平公主突然道。
“公主殿下,有何吩咐请直言!”
“想必魏先生也给你讲过,在我和韦皇后之间,还有一股隐藏的幕后实力,已经很多年了,但我始终没找出这幕后之人是谁,希望你能帮我查出来!”
卢小闲诧异道:“殿下为何如此相信在下,这样机密的事竟然会交给在下来做?”
太平公主直言道:“不是我相信你,是魏先生相信你,正因为如此我才会让他跟着你!”
“我一定会帮公主殿下查出这幕后之人,但我也有个要求,希望公主殿下能够应允!”
卢小闲竟然向自己提条件,这让太平公主心里很不舒服,但她却不动声色道:“你说!”
“希望公主殿下能让魏先生继续跟着在下!”卢小闲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太平公主沉默了好一会,这才点头道:“我答应你!”
卢小闲长舒了一口气,对太平公主道:“按照殿下的吩咐,我可真是敝开了谈的。该是说的也都说了,饭也吃过了,我告辞了!”
双方作别。
瞅着崔湜与卢小闲搂着脖子摇摇晃晃离开,太平公主瞥了一眼上官婉儿:“你怎么看?”
“后生可畏,两年不见他像换了个人一般!”上官婉儿感慨罢,又看向太平公主道,“不能不承认,他看的很准!”
“不错。”太平公主叹了口气,“魏闲云的眼光很独到,怪不得会一再推崇他呢!”
上官婉儿微微一笑道:“有他在,韦皇后的以后的日子想必不会好过了!”
“是呀,这以后的戏应该是越来越精彩了!”太平公主喃喃自语道。
……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设在门下省的政事堂便派人来通知卢小闲:陛下有旨,让他明日参加朝会。
四月初一,清晨五更二点,随着太极宫承天门上敲响第一声晨鼓,长安城各座城门相对的大街上街鼓齐声响应。
长安城清晨的街鼓规定要敲三千下,清晨的鼓声响起之后最先开启的是长安城四周的城门,接下来是各个坊区的坊门。
皇宫的宫门是最后才开启的,所谓先外后内。
需要上朝的官员必须在五更五点之前就赶到皇宫宫门外,对于居住的离皇宫较远的官员来说,时间是有些紧张。
当官员穿戴整齐骑上马走到坊门口时,晨鼓敲响坊门打开,这时便可以走上大街赶往皇宫了。
既然是早朝,早起的当然也包括李显,李显要主持早朝,他不出现在宫殿中,文武百官就只能在宫殿外面干等。
当晨鼓敲响之后,宫女们便捧着熨烫整理完毕的衣裳送往李显的寝宫,这些衣裳都是用郁金香和龙脑香薰过的。
比起那些早起的官员,卢小闲可就幸运多了,他住的地方离皇宫不远,可以在府上吃完早饭后不紧不慢去上早朝。
太极宫是三大内之一,称为中朝,俗称西内,是皇帝每月朔望视朝的宫殿,朔指的是初一,望指的是十五。
太极殿布局非常讲究,主体建筑采用“前朝后寝”,以朱明门、肃章门、虔化门等宫院墙门为界,把宫内划分为“前朝”和“内廷”前后两个部分。
朱明门、虔化门以外属于“前朝”部分,以内则为“内廷”部分。以宫门承天门及东西两殿为外朝,皇帝会见群臣,视朝听政,册封皇后、太子、诸王、公主大典及宴请朝贡使节等也多在此殿举行。
宫门开启,卢小闲随着百官依次进入大殿。这其中若有咳嗽、吐痰或步履不稳重的,都会被负责纠察的御史记录下来,听候处理。
第八百四十八章 舌战群臣
卢小闲找了个靠后的地方,像模像样站在那里。
终于,李显穿着龙袍上朝了。
朝议尽是些琐碎之事,卢小闲懒得理会,就这样耗了一个多时辰。
眼看着朝议要结束了,李显突然朝着卢小闲站立的方向喊道:“卢小闲卢爱卿可在?”
卢小闲正在走神,压根没有反应。
“卢爱卿!”
“啊?”李显连着喊了好几声,卢小闲这才醒过神来。
李显并没有介意卢小闲的怠慢,只是柔和地笑道:“卢爱卿,你到前面来!”
卢小闲不知李显是何意,只得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前去。
“诸位爱卿,他是曲城县令卢小闲,前些日子我们议过让他做京兆尹一事,今日我们再议议此事!”李显指着卢小闲道。
文武百官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过卢小闲,此时见李显提起,当然知道他的用意。
“卢爱卿在曲城做县令,短短时间便禁绝偷盗,一举平定为害曲城多年的匪患,而且破了许多奇案,想必众爱卿都已经知道了。朕今日决定,让卢爱卿担任京兆尹一职,不知众位爱卿意下如何?”
寂静,绝对的寂静,李显说罢,朝堂之上连落根针的声音都能听到。
沉寂了好会,一个声音突然响起:“陛下三思,此事不可为。”
文武百官听得分明,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坐在李显身后垂帘参政的韦皇后。
显然,韦皇后并不想让卢小闲担任京兆尹。
李显头也不回头,冷声道:“朕就知道皇后不会同意,所以事先并没有说及此事。皇后,别的事情,朕都依你,今日之事朕就做一回主了!”
韦皇后没有再说话。
站在百官之首的宗楚客悄悄回过头去,他的目光扫过之处,纪处纳、崔日用、窦怀贞、李峤、韦温、刘震南、韦播等人都朝他微微点头。
“陛下,万万不可!”宗楚客站了出来。
“有何不可?”李显皱起了眉头,他知道宗楚客是韦皇后的心腹。
宗楚客振振有词道:“卢小闲虽然治理曲城有功,可长安绝不是曲城所能比的,恐怕他无法担此重任!再说了曲城县令只是从七品,可京兆尹却是从三品,若陛下一意孤行,恐怕难以服众。”
李显不耐烦道:“你这是危言耸听,朕心意已决,爱卿休再多言!”
宗楚客不为所动,噗通跪倒在地:“望陛下为苍生社稷为重,请陛下收回成命!”
“请陛下收回成命!”
宗楚客话音刚落,纪处纳、崔日用、窦怀贞等十几人也跪倒在地。
“请陛下收回成命!”
许多观望的大臣见此情景,哪敢怠慢,也跪下加入到了宗楚客的阵营,大殿内还站着的大臣寥寥无几。
李显眉头紧皱,没有说话,他与跪在地上的大臣们僵持。
“陛下,微臣想说几句话,望陛下恩准!”就在此时,卢小闲的声音突然响起。
李显与文武百官的目光一齐射向了卢小闲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朕准了!”李显对卢小闲和颜悦色道。
卢小闲叹了口气:“陛下,说心里话,微臣真不想做这出力不讨好的京兆尹!但是……”
说到这里,卢小闲瞅了一眼跪了一地的大臣们,对李显道:“但是,陛下,今日微臣决定无论如何都要争一争这京兆尹,不为别的,就为给陛下争一口气,让天下人都明白,陛下也是有眼光的,也不是谁都可以随便拿捏的!”
“爱卿说的好,朕支持你!”李显听了卢小闲这一番话,心中顿时激昂起来。
卢小闲走到宗楚客面前,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不知宗阁老不让我做这京兆尹是出于公心,还是出于私心?”
宗楚客被卢小闲盯得有些心虚,但却面不改色道:“自然是出于公心!”
“这么说阁老是忠臣了?”
“自然是忠臣!”
卢小闲点点头道:“自古忠臣不怕死,阁老既然是忠臣,那为了社稷肯定不怕死谏了?”
“自然不怕!”
“那好,阁老今日若敢死于这大殿上,我就放弃这京兆尹之位,如何?”
听了卢小闲这话,宗楚客傻了,李显傻了,满朝文武傻了。
“怎么了?不敢?阁老不是自称忠臣吗?”卢小闲不屑一顾道。
“你这是残害大臣!”宗楚客眼珠一转,转移话题道。
卢小闲听罢点点头,自言自语道:“残害大臣是不对!”
说罢一笑道:“不如这样吧,阁老若死于这大殿之上,我不仅放弃京兆尹之位,而且也陪阁老一死,如何?”
宗楚客又傻了,李显也傻了,满朝文武都傻了。
“怎么?我是一命,阁老也是一命,有何不可?再说了,阁老都六七十岁了,就算现在死了也不算亏。而我才还有大好的青春年华,我都不怕,阁老怕什么呢?为了社稷,阁老死得其所,请吧!”
宗楚客是顶怕死的人,到了这份上也顾不得面子了,跪在那里一声也不吭。
卢小闲的目光又看向宗楚客身后跪的黑压压的大臣:“我刚才对他所说,对你们也有效。若你们扪心自问是出于公心,自诩是忠臣,请站出来,我卢小闲奉陪!”
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站出来。
卢小闲摇头微微一笑:“或许你们觉得我这是无赖做法,其实你们现在跪在这里,逼迫陛下改变主意何尝不是无赖做法。你们谁还记得做臣子的本分,我希望各位不要再打自己的小算盘,唧唧歪歪给陛下添堵!”
李显做皇帝这么久,还从没像今日这么扬眉吐气过,他也不说话,只是两眼放光看着卢小闲。
宗楚客心中暗暗叫苦:看来李显心意已决,自己再反对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了,可若就这么同意了,韦皇后那里肯定是交不了差。
左右为难之下,宗楚客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抬起头来对李显道:“京畿治安向来不好,陛下让卢小闲做这京兆尹就是为了整饬长安治安。既然卢小闲有这能力,微臣权且信了,可总
得有个时限吧。若卢小闲能给众臣一个时限,让我等拭目以待,微臣便同意陛下的任命!”
文武百官听了宗楚客之言,心中不由暗叹:真不愧是老狐狸,连这般损招都想的出来。
宗楚客这招,的确是够狠毒。
京畿是天子脚下,治安不好有各方面的因素,各种关系错综复杂,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家中少不了有作奸犯科之人,要治理京畿免不了要得罪这些人,这岂不是让卢小闲将所有人都得罪了。
京畿治安不好已是顽疾,以前也有许多官吏信誓旦旦要还京城百姓一个朗朗乾坤,可最终还是不了了之,能否治理好对卢小闲来说将会是个很大的考验。
再说了,就算卢小闲真的有此魄力,要治理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可宗楚客现在却偏偏要卢小闲给他个时限,这不是刁难是什么。
宗楚客把目光投向了卢小闲,李显把目光投向了卢小闲,文武百官都把目光投向了卢小闲。
卢小闲表情依然平淡,点点头道:“陛下,微臣在这里立下军令状,三个月之内,微臣若扭转不了这京畿治安,从此辞官回乡,再不踏入长安半步!”
听卢小闲这么一说,文武百官不少人都在暗自摇头:还是有些太嫩了,被宗楚客一激将便掉入了陷阱之中。
李显也是一脸担忧:“卢爱卿,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陛下,他们都在等着看微臣的笑话,也在等着看陛下的笑话!陛下放心,微臣偏不能让他们遂了愿,微臣要让他们明白,这大唐究竟是谁的大唐!”
李显郑重点点头:“朕支持你,爱卿放手去做吧!”
“陛下,微臣有几个请求,望陛下允准!”
“你说!”
“京兆府的人手不够用,微臣想自行调整一些官吏进入京兆府,协助整饬京畿治安!”
“准了!”
“治乱须用重典,望陛下赐微臣生杀大权!”
“准了!”
“微臣还想……”
“你不必说了,这样吧,朕赐你一面金牌,你可以便宜行事,不用上奏!”
……
好不容易下了朝,卢小闲回到府上。
江小桐、江雨樵与影儿竟然都不在,问了海叔才知道,他们去永和楼看陈松夫妇了。
卢小闲还没来得及喝口茶,李持盈便与李奴奴结伴来了。
“小闲,今天早朝的事情都已经传开了,你可是威风的紧呀!”李持盈面带笑容风风火火道。
卢小闲刚要开口说话,却见海叔急急从屋外走了进来,在卢小闲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
卢小闲点点头,对李持盈与李奴奴道:“你们高兴的太早了!”
李持盈与李奴奴茫然道:“什么高兴的太早了?”
“你们听我说……就这样吧,时间紧急,你们和海叔赶紧去找杨思杨公公,就说安乐公主来找茬,赶紧让陛下来救我。”
“啊?”二女愣住了。
“快去!”卢小闲急切道。
第八百四十九章 又见阿果
李持盈与李奴奴看得出来,卢小闲不像是玩笑,赶忙转身而去。
临出门的时候,卢小闲给海叔施了个眼色,海叔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待所有人都走了,卢小闲坐在客厅内开始闭目养神。
燕谷的办事效率非常高,短短一个月时间,他便在长安四处都布下了自己的眼线。
刚才,海叔前来禀报,就是燕谷派人传来的消息:安乐公主从公主府出发,乘着车辇带着家奴,正气势汹汹朝着光禄坊方向而来,很有可能是来找卢小闲晦气的。
卢小闲心中清楚,李裹儿向来飞扬跋扈,谁也不放在眼中。今日,若不能将这个女魔头降服,今后自己势必无法在长安立足。
正思量间,便听到下人在门外大声通报:“老爷,安乐公主殿下驾到,她让您到府门前迎驾。”
“告诉她,本老爷正忙着呢,没空!”卢小闲不假思索道。
“啊?”下人愣住了,没想到主人竟然会说出这么一句话。
“怎么?我说的话没说明白吗?”卢小闲不悦道。
“听明白了,听明白了!”下人惶恐不安,转身一溜烟而去。
不一会,卢小闲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只听到“哐当”一声,房门被人一脚踢开了,李裹儿横眉怒目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一名侍女。
卢小闲不急也不恼,笑嘻嘻道:“原来是安乐公主光临,有失远迎呀!”
说话时,卢小闲依旧大大咧咧坐在胡椅上,连屁股都没有抬一下,哪有去迎接的意思,分明就是嘴里说说而已。
卢小闲没有迎接,李裹儿已经窝了一肚子火,现在又见他如此模样,心中怒火更盛,脸色都变的铁青了。
“无礼,见了本公主为何不起身?”
卢小闲对李裹儿的话充耳不闻,脸上依然挂着懒懒的笑容,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起身走到那名侍女面前,和颜悦色问道:“不知这位姑娘芳名?”
“奴婢名叫暧玉!”侍女看了一眼卢小闲,小心翼翼答道。
“暧玉,好名字!”卢小闲点点头道,“我要与安乐公主单独谈谈,不知暧玉姑娘可否暂且回避一下?”
“啊?”暧玉不知如何回答,只好把目光投向了李裹儿。
卢小闲见李裹儿不置可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往回便走,嘴里还轻声嘀咕道:“都说安乐公主天不怕地不怕,谁知竟个胆小鬼!”
“你给我站住,你说谁是胆小鬼?”李裹儿怒斥道。
卢小闲转过身来,瞥了一眼暧玉,促狭的笑着盯向了李裹儿。
李裹儿实在受不了卢小闲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她大声对暧玉喝到:“你去屋外候着!”
“是!公主!”暧玉轻轻转身出门,将屋门掩住。
“不知阿果驾临有何指教,我洗耳恭听!”卢小闲重新又坐在了椅上。
阿果?
李裹儿一由一陈恍惚,这个名字是当初与卢小闲相识时随便编得,除了他们俩之外,没有人知道。
或许是勾起了曾经的回忆,李裹儿面色缓和了些,她淡淡道:“你若老老实实待
在长安,我便放过你,你若再敢在父皇面前胡言乱语,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说到这里,李裹儿的目光变得有些恶狠狠。
卢小闲愣了一愣,旋即笑了。
怪不得李裹儿着急死忙活地上门找茬,原来是为了此事。
看来自己对李显大打感情牌有了效果,既然李显对自己如此看重,那李裹儿所依仗的恩宠就要大打折扣了。
想到这里,卢小闲笑着道:“阿果,我们便井水不犯河水便是了,谁也别干涉谁,如何?”
“你……”李裹儿指着卢小闲,眼中快冒出火来了。
“看来你很生气?”卢小闲摇头晃脑道,“其实,我也很生气!”
“对了!”说到这里,卢小闲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忽然问道,“不知你可听说过天子之怒和村夫之怒”
李裹儿愕然。
“你是当今天子御封的安乐公主,若发怒必有天子之气。我虽然只是个野蛮的村夫,可我也会发怒。天子之怒如何,我不十分明了,但这村夫之怒,我却可以告诉你!”
说话间,卢小闲脸上已经布满杀气。
李裹儿已经意识到了情况不妙,还没来得及动作,卢小闲像一头敏锐的猎豹一般,“嗖”的跃身而起,扳住了李裹儿的双肩,右膝猛地击在她的小腹上。
李裹儿“嗷”的一声,身子立刻向虾米一样弓了下去,蹲在地上双手捂着小腹,强忍疼痛抬起头来正欲说话,卢小闲却已转身从墙上抽出一支宝剑。
李裹儿刚一张嘴,剑尖便塞入了她的口中。
杀气愈发浓重,让李裹儿觉得透彻心肺。
“阿果,所谓村夫之怒,就是说发怒了会和你同归于尽!我敢,不知你敢不敢呢?”卢小闲目光坚定。
李裹儿的舌尖上抵着宝剑,连呼吸都觉得困难,还哪能说得出说话,只能惊恐地望着卢小闲。
卢小闲竟然敢用剑指着大唐第一公主,难道真是疯了吗?
虽然李裹儿满肚子的疑惑,但看着明晃晃的宝剑,却连动也不敢动。
两人就这么相持着。
就在这时,远远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卢小闲脸上露出了笑意:这是海叔给自己的信号。
“我是从来不打女人的,今天全是你逼我的!”说到这里,卢小闲微微一笑道,“你心里或许觉得很不服气,那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机会!”
说罢,卢小闲反转宝剑,捏着剑尖,将剑柄递到李裹儿面前。
李裹儿不知卢小闲何意,哪敢动弹半分。
“拿着!”卢小闲冷声道。
话音刚落,那股让人骨寒毛竖的杀气又散发开来。
李裹儿兢兢战战接过宝剑,卢小闲顺势将前胸抵在剑尖上,然后死死地盯着李裹儿。
李裹儿的手在颤抖,这一剑无论如何也刺不出去。
“哐当”,房门被人推开。
李显出现在二人面前,他的身后跟着杨思与海叔。
“父皇!”李裹儿看到李显,就像看见救星一般,手中的宝剑掉落在地上,扑向他的怀中。
“裹儿,你为何要这么做?”李显
拦住了李裹儿,怒声问道。
“父皇,他……”李裹儿正要诉苦,却硬生生地让卢小闲凌厉的目光把后面的话逼回了肚中。
“杨思,带裹儿回公主府,让她闭门思过,禁足十日!”李显恨恨道。
“是,陛下!”
李裹儿异常委曲,可是离卢小闲远些,又让她觉得异常轻松。
毫不夸张地说,卢小闲在她面前已经如同魔鬼一般,让她有些毛骨悚然。
望着李裹儿远去的背影,李显转过头来看着卢小闲,不知该如何安慰于他。
“小闲!”就在此时,李持盈与李奴奴从屋外冲了进来,急切地上上下下打量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
李持盈与李奴奴转身齐齐跪在李显面前,带着哭腔道:“求陛下放过小闲!”
听了二人的话,李显心中郁闷不已,自己明明是来解救卢小闲的,什么时候说要他的命了。
可李裹儿手持宝剑要杀卢小闲,是自己亲眼所见,让他无法辩驳,谁让李裹儿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呢?
李显窝火不已,他咬牙切齿道:“你们起来,放心,朕不会让任何人动他一根汗毛!”
……
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武延秀,卢小闲忍不住叹了口气。
“裹儿说的都是真的?”武延秀面无表情道。
“没错!是真的!”卢小闲坦然点点头。
“你是知道的,我不允许裹儿受一点点伤害,可你却打了她!”武延秀盯着卢小闲道。
卢小闲同样盯着武延秀道:“延秀,你对安乐公主的感情我当然知道,要杀要剐随你,我不会皱一下眉头!”
武延秀突然笑了:“小闲,谢谢你!”
“谢谢我?”卢小闲愕然。
“从知道你回长安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很头疼!”武延秀苦笑道:“你们俩肯定免不了要交锋的,一边是我最疼爱的女人,一边是我最好的兄弟,你让我怎么办?”
卢小闲很能理解武延秀的心情。
“这下好了,虽然裹儿受了些惊吓,但却免了以后的麻烦!”说到这里,武延秀无奈地看着卢小闲,“你不知道,她现在有多怕你,我还从没见过她这副模样,算你狠!”
卢小闲有些歉意道:“武大哥,我也是逼不得已,可别生我的气呀!”
“我当然生你的气了!”武延秀沉下脸来,“赶紧请我喝酒,向我赔罪!”
卢小闲不解。
武延秀却笑了:“我请客,你回长安来,怎么也得给你接个风嘛!”
……
这天早上,周贤到达京兆府的时辰比平日早了一些,他想再看看府衙内的一草一木、一廊一廨。
“唉!”周贤叹了口气。
尽管自己一再小心翼翼,可终将还是难免落得个被免职的下场。吏部已经传来公文,让他今日在府衙与新任京兆尹进行交接。
崔湜引着卢小闲来到京兆府,周贤看见跟在崔湜身边的年轻人,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这不是前几日在西市闹事的那个年轻人嘛,后来被崔湜与冷卿给接走了。
第八百五十章 六害
“周府尹,这位是新任的京兆尹卢小闲!”崔湜向周贤介绍道。
“你……这……”周贤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周大人,我们又见面了!”卢小闲热情地打着招呼。
周贤突然面色一变,他一直觉得卢小闲面熟,此刻他终于想起来了。
当年,申辅在醉春阁被杀一案中,卢小闲在京兆府大牢被关了一夜。
后来,安乐公主嫁祸卢小闲,同样是被关在京兆府大牢。
不是冤家不聚首,如今竟然是卢小闲来接任自己的位置,自己怎么可能有好果子吃?
想到这里,周贤忍不住冷汗直流。
卢小闲似乎对周贤并没有什么敌意,他笑着对崔湜道:“崔大哥,你先请回吧,我与周大人自行交接便是了!”
崔湜点点头道:“你们聊吧,我先走了!”
京兆府二堂的花厅内有一排座椅,卢小闲、吉温、王桥、王书吏与周贤、马鸣坐在一起。
卢小闲虚心向周贤求教,周贤当然不会隐瞒,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一道出。
听周贤说完,卢小闲一脸愁容道:“没想到,长安的治安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是呀!卢大人!”周贤大倒苦水,“京兆尹绝对是大唐最难做的官!在我之前三年就换了八任,我能做这几年京兆尹已经殊为不易了。”
“看不出来,周府尹颇懂得这为官之道呀!”卢小闲打趣道。
周贤苦笑:“卢大人取笑了,我是不得已才与他们沆瀣一气的,谁不想做清官,在这鬼地方要不顺着他们,他们捻死我就像捻死一只蚂蚁一样。”
卢小闲微微一笑道:“好了,你也不用诉苦了,我既然敢接这京兆尹,就保证能整饬好长安的治安,我已经请过旨了,周府尹暂时还待在京兆府,助我除去这长安六害,事成之后,我会向陛下建议,让你外放做一州刺史!”
周贤感激道:“卢大人,为官一任没有造福百姓,我已是惭愧不已了,能协助卢大人除去这六害,让我出一口这几年的窝囊气,也扬眉吐气一次,我就心满意足了。”
“放心,这一天不会太远了!”说到这里,卢小闲看向马鸣,“马捕头,依你看这六害应该先除哪一害为好呀?”
马鸣一直担心卢小闲会计较自己之前与他的过节,见卢小闲似乎并没有这层意思,便放下心来,他侃侃道:“太监之害、禁军之害、豪门之害、衙役之害、恶汉之害、骗盗之害这六害当中,最让百姓深恶痛绝的是恶汉之害,按理说我们应该先除这一害。可是,不管除哪一害都要靠京兆府的那些衙役。觉得应该先解决府衙内部,只有把这些衙役调教好了,人心可用才能除去六害!”
卢小闲微微点头,思忖了好一会,这才指着吉温、王桥与王书吏对周贤道:“周府尹,你给他们三个人在京兆府随便安排三个位置,无需太重要的位置,只要有个事做便是了!”
“没问题!”周贤赶忙应承道。
“就这样,我先告辞了!”卢小闲起身道。
“告辞了?”周贤有些傻眼了,“卢大人,你现在不上任吗?”
“有你
在,我就先不上任了!”卢小闲道。
“可是,这六害……”周贤不知道卢小闲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好试探着问,“那我该做些什么呢?”
“不必刻意做什么,原来做什么现在还做什么!”
……
回到府上,卢小闲与吉温躲进书房开始合计起来。
傍晚时分,卢小闲与吉温出来了。
卢小闲将海叔悄悄喊来:“海叔,现在时间紧迫,得麻烦您亲自跑一趟潞州了!”
海叔点头道:“姑爷,你放心,我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潞州的!”
“另外,这还有几封信……”说罢卢小闲将信递给海叔:“你一定要送到他们手上!”
……
“谷儿,把你的人全部派出去……如此这般……”卢小闲悄声吩咐。
“小闲哥,你就瞧好吧!”燕谷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
“海叔,小闲可有什么交待吗?这些日子可急死我们了!”岑少白一见海叔便急切地问道。
“这是姑爷给你的信!”海叔将信递给岑少白,“姑爷让我陪着你们一起去长安!”说到这里,海叔又悄声道,“姑爷还说了,最好能让姜掌柜也一起去!”
“没问题,我和姜掌柜早就准备好了,就等他一句话呢!”岑少白兴奋道。
……
大草滩马场。
“赵叔,小闲信上都说了些什么?”张猛向赵朗问道。
赵朗的目光离开了手中的信笺,望着远处的山峦:“公子让我们尽快选出一批人赶往长安!”
说到这里,赵朗叹了口气道:“看来公子那里的日子不太好过呀!”
“姑爷的日子的确不好过!”海叔接过话来,对张猛道,“姑爷让我专门交待,你在潞州训练那些孩子他放心,所以你、赵朗还有小逸,得在潞州再委屈一段时间!”
听了海叔的话,张猛很是受用:“不委曲,在这里挺好,我会帮小闲守好摊子!”
……
从大草滩回到潞州城,海叔马不停蹄又来到了临淄王府。
“海叔,你怎么来了?小闲还好吗?”李隆基惊喜道。
“郡王,姑爷一切都好,这是姑爷给您的信!”海叔将信递给李隆基。
李隆基默默将信看完,抬头问道:“小闲还带有什么话吗?”
“小主人说,长则半年,短则三个月,他会设法让郡王返回长安,希望郡王提前做好准备!”
“真的?”李隆基面露喜色。
李隆基离开长安已经好几年了,他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如何再回到那个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地方,如今这个梦想马上就要变为现实了,他怎会不激动。
“姑爷还让我转告郡王一句话!”
“什么话?”
“姑爷说,希望郡王不要忘了你们之间的约定!”
海叔走了很长时间,李隆基还在发愣,良久,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
卢小闲的府上,魏闲云正与卢小闲闲聊。
“没想到太平
公主真的会同意让您再跟着我!”卢小闲满脸荡着笑意。
“你以为她没有自己的心思?”魏闲云淡淡道,“我跟了她多年,对她多少还是有些了解,你要多长个心眼,提防着点她!”
“多谢先生,我心里有数!”
“好了,不说她的事情了!”魏闲云转移了话题,“所有人都在看着你,你准备怎么整饬这长安的治安!”
“不急!先等等再说!”卢小闲似乎对此事并不很上心。
“等等再说?”魏闲云打量着卢小闲,“若我没估计错,你心里早有安排了!”
“什么事都瞒不过先生!”卢小闲微微一笑,“我是有些想法,本来也想找先生商量的,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我洗耳恭听!”
卢小闲将自己的想法一一道来。
魏闲云听罢,半晌无语。
“怎么样?是不是不妥?”见魏闲云如此模样,卢小闲心中不免有些紧张。
“唉!”魏闲云长叹一声,“本以为你能将长安城治理一新已是不易了,谁知道你竟然还想一箭双雕,既完成公事,还能大赚一笔银子,简直就是神来之笔!”
卢小闲还要说什么,却见江小桐进屋来,对卢小闲道:“小闲,海叔回来了!”
“太好了!”卢小闲赶忙起身,对魏闲云道,“先生,我们去问问情况!”
刚走出屋子,便看到风尘仆仆的海叔。
海叔一见到卢小闲便道:“姑爷,他们到了!”
“这么快?”卢小闲惊喜道。
“怕误了您的事,一路上没敢耽搁!”
“走,带我去看看他们!”
……
“姜掌柜,岑大哥,你们的动作好快呀!”卢小闲哈哈笑道。
“小闲,我们终于可以回长安了!”见到卢小闲,岑少白忍不住发起了感慨。
“放心,以后我们不会再离开了!”卢小闲拍拍岑少白的肩头。
姜皎也是一脸喜色:“卢公子,你果然是信人,说到做到,我们真的在长安相会了!”
“小闲,我们在潞州的产业……”
岑少白的话还没说完,卢小闲摆手道:“先不说这个,走,我给你们接风,咱们边吃边聊。”
……
永和楼的一个雅间内,卢小闲、魏闲云、姜皎、岑少白等人围坐在桌前。
永和楼的掌柜赵丰立在一旁,介绍着桌上的特色菜肴。
赵丰将永和楼卖给卢小闲之后,卢小闲心疼陈松夫妇,又将赵丰聘为掌柜,只让陈松做东家,具体事情还是由赵丰来张罗。
“赵掌柜,今日没有再接待客人吧?”卢小闲问道。
“公子,您放心,按您的吩咐,酒楼今日不对外营业,只有咱们这一桌!”赵丰恭恭敬敬回答道。
卢小闲虽然不是东家,但赵丰心中很清楚,他比东家能耐大多了。
卢小闲点点头:“赵掌柜,你先忙吧!我们有些事要谈!”
“那好吧!公子,你们慢慢吃,我在外面候着,有事您尽管吩咐!”赵丰掩门离去。
第八百五十一章 商场如战场
“岑大哥,急着让你们到长安来,是事情有了变化!”卢小闲道。
“小闲,你说吧!”
“长安治安极差,商家做生意不易,很多人都想将自己的店铺出手。你多找些人手,想法子去收购那些店铺,时间有限,你可得抓紧,收购的越多越好!”
岑少白眼珠一转,忽然笑道:“小闲你这一招可真高,现在收购店铺,那些商家求之不得。待将来京畿治安整饬完毕之后,我们收购的店铺就都成聚宝盆了!”
卢小闲挠挠头:“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卑鄙?”
“我们愿意花银子买,他们愿意卖,这是两厢情愿的事情,没有什么卑鄙的!”
“岑大哥,不要怕花银子,更不要让那些商家吃亏,免的将来被人诟病。”
“我知道了!”岑少白点点头。
魏闲云在一旁道:“长安城想卖店铺门面的人比比皆是,恐怕需要一大笔的银子,你们可得做好准备!”
“这?”岑少白有些为难,“潞州有一些产业还没有处理完,我们现在能周转的银子大概也就一百多万两,也不知够不够?”
卢小闲摆摆手道:“岑大哥,你放手去做就是了,若银子不够我来想办法!你要知道,这一百万两要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上千万两银子!”
“这……这……真的会这样?”岑少白这几年在潞州也算是赚过大钱的,可与卢小闲这一次的想法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姜皎感慨道:“我做了一辈子生意,自诩为此中的行家里手,今天才知道,竟然还有如此轻易赚钱的法子。与卢公子相比,我愧为商人了!”
卢小闲摇头道:“姜掌柜,我买这些店铺可不是为了倒手赚钱,而是为了安置我们潞州的那些产业。要把眼光放远一些,不能只看到眼前那些蝇头小利,这些店铺就是我们将来在长安的基础,今后我们还会有更大的发展。”
说到这里,卢小闲看向岑少白:“岑大哥,店铺买来之后就全部交给你经营,今后我们用银子的地方很多,就看你的了!”
“小闲,这么多产业全部交给我,我……”岑少白心中有些忐忑。
“岑大哥,放手去做,我相信你!”卢小闲朝岑少白微微一笑。
“小闲,要不让姜掌柜来负责,我协助他吧!”岑少白心中还是没底。
“不行,姜掌柜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卢小闲斩钉截铁。
岑少白低头不语了。
卢小闲叹了口气:“岑大哥,我了解你,如同你了解我一样,就算全部败光了,我也不怪你!我连性命都可以交给你,难道还会在乎这些身外之物?放手去做吧!”
岑少白眼中闪着泪花:“小闲,你放心,就算豁出这条性命,我也会帮你经营好这些产业的!”
卢小闲开玩笑道:“你得好好活着,你可是我的财神爷!”
岑少白重重点头。
“这些产业若由你一个人来经营,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长安藏龙卧虎,找一些有能耐的帮手替你经营便可,你只须管好把握大方
向,就等着收银子吧!至于找哪些帮手,你比我在行,当然,我也会替你留意的!”
岑少白已经恢复了往日的自信,他笑着点点头道:“小闲,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放心吧!”
魏闲云在一旁道:“小闲,我有一句话要说!”
“请说!”卢小闲不解魏闲云是何意。
魏闲云望着岑少白道:“岑掌柜,我知道你与小闲感情不错,可有一件事你得心中有数!”
岑少白点头道:“先生,我洗耳恭听!”
魏闲云淡淡道:“今后,这些产业都是你岑掌柜的,和小闲没有半点关系!在外人面前不能提及半个字!”
“这是为何?”卢小闲皱眉道。
魏闲云解释道:“商场如战场,就如你所说的,长安城藏龙卧虎,岑掌柜想要真正在长安立足,少不了许多波折。若你与岑掌柜的关系摆在明面,将来岑掌柜遇到难处,你也不好出面。但若外人不知道这层关系,你在暗中出手,胜算就大了许多。同样,你在朝堂之上少不了有许多敌人与对手,他们知道了你与岑掌柜的关系,少不得对岑掌柜下手以掣肘于你,这对你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
卢小闲听罢不语。
姜皎在一旁道:“魏先生所言老成持重,卢公子考虑一下吧!”
岑少白笑道:“小闲,我也觉得先生说的有理,至少将来你在朝堂之上混不下去了,还可以到我这里做个富家翁!”
卢小闲知道岑少白是在开导自己,他有些愧疚:“只是这样委曲岑大哥了!”
岑少白笑笑道:“小闲,我们还需要在乎这些吗?”
卢小闲又看向姜皎:“姜掌柜,从今天开始,你不能再经营生意了,你有大事要做!当然,岑大哥那里有你的份子,少不了你的分红!”
姜皎心中一动:“卢公子,你的意思是……”
“你莫非忘记我们当初的约定了?”卢小闲意味深长道。
“你是来真的?”姜皎惊诧道。
“当然,现在已经开始第一步了!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回来!”
“只是,今后我们俩……”
卢小闲指了指岑少白:“和他一样!”
“我明白了!”姜皎若有所思地点头。
……
魏闲云说的没错,长安城很多人都在盯着卢小闲。
卢小闲却似乎根本不在乎,每日只四处游玩。
要么是约了龙壮、崔湜、冷卿、阿史那献、康禄等人喝酒作乐,要么是与江小桐、娑娜、影儿、李持盈、李奴奴等在曲江泛舟,玩的不亦乐乎。
卢小闲身边的女子个个美貌无比,整日陪着莺歌燕舞,让刘玉、宗暄这些公子哥心中很不舒服。
刘景与宗楚客虽然在朝中地位显赫,可刘玉与宗暄却没有官身,卢小闲是从三品的京兆尹,他们虽然心中不服,却也无可奈何。
此刻,卢小闲正躺在曲江画舫的摇椅上闭目养神,五女在一旁叽叽喳喳聊个没完。
终于,卢小闲脸上泛起一丝笑意,站起身来对李奴奴招
呼道:“奴奴,你过来一下!”
“奴奴姐,小闲喊你呢,肯定是要说什么悄悄话呢!”李持盈在一旁挤眉弄眼道。
李奴奴正想过去,让李持盈这么一臊,脸上一红冲着卢小闲道:“有什么事你就说吧,干嘛让我过去!”
看着其余几人嘻嘻哈哈的模样,卢小闲只有苦笑摇头,美女太多有时也让人很难消受。
“奴奴,我记得你与高力士高公公关系不错,能否帮我约一下!”卢小闲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要约高公公?”李奴奴诧异道:“什么事?”
“是有事,我想问问宫市的事情!”
“好吧,我试试!”
……
回到府中,卢小闲意外的发现张猛与黎四竟然在等他。
“张猛,黎四,你们怎么来了?想死我了!”卢小闲笑呵呵道。
“赵叔担心你的安全,让我从大草滩挑了二十个人,给你送来做护卫!”张猛笑着道。
“给我做护卫?没有必要吧?”卢小闲挠挠头,“我这里安全的很!”
魏闲云在一旁插话:“小闲,赵朗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还是小心些好,就让他们留下吧!”
说罢,魏闲云又看向张猛:“只是不知道这些人能不能起作用?”
张猛一听便来劲了,不无炫耀道:“小闲,自你走了之后,马场的训练一天也没间断过,除了吃饭和睡觉,孩子们每天所有的时间都花费在训练上了,无论是搏斗合击还是箭术兵器他们一点都不含糊,这二十人是从上千人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绝对没问题!”
说到这里,张猛指了指黎四:“尤其是黎四,更是他们当中的佼佼者!”
魏闲云点点头。
张猛又补充道:“最重要的是他们忠诚可靠,小闲要遇到危险的时候,就算不要自己的命,他们也会保证小闲的安全!”
“既是如此,这事我替小闲做主了!”魏闲云毫不犹豫道,“人全部留下,一刻不离的保护小闲!”
……
永和楼雅间内,李奴奴指着高力士对卢小闲道:“我已经替你把高公公请来了,你们谈吧!”
见李奴奴要走,高力士赶忙起身道:“恭送郡主!”
李奴奴对高力士笑了笑,别有深意叮咛道:“高公公,小闲是我的好朋友,你若帮了他,算我欠你个人情,将来我会还你的!”
“郡主客气了,奴才心里有数,请郡主放心!”高力士恭恭敬敬道。
李奴奴走后,卢小闲也不客套,直截了当问道:“高公公对宫市有何看法?”
“这是陛下与皇后娘娘安排的,咱家不敢枉议!”
见高力士有些谨慎,卢小闲微微一笑道:“宫市本该由官府采买,陛下与皇后娘娘将宫市交给内府局,这是莫大的信任,我想陛下与皇后娘娘的本意并不是让他们欺行霸市,为所欲为,你承认吗?”
高力士点点头。
“他们这么做,不仅败坏了陛下的名声,而且让内官都背上了坏名声!”
第八百五十二章 正式上任
“唉!”高力士叹了口气,“咱家何尝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可田克文是韦皇后面前的红人,咱家位卑人轻,实在是无能为力!”
“谁?你说谁?”卢小闲突然问道。
高力士奇怪地看着卢小闲:“内府局的宫市史田克文,那些为非作歹的太监大多是他的手下!”
“田克文,田克文!”卢小闲念叨着,突然问道,“这个田克文在东硖石谷之战时,是不是担任过王孝杰的监军?”
“有这么回事!”高力士点头,“东硖石谷之战全军覆没,王孝杰将军战死,田克文只被罚了半年的俸禄。他走了韦皇后的门路,现在宫中谁都得高看他一眼!”
没错,田克文就是让赵朗含冤离开军队的那个监军太监,现在竟然成了宫市使。
卢小闲冷笑一声:“竟然送上门来了……好嘛……哼哼……”
说话间,卢小闲身上散发出一股煞气,让高力士不由打了寒战。
卢小闲盯着高力士问道:“我想除去这些害群之马,你愿不愿意帮我?”
高力士没有接话,狐疑地瞅着卢小闲,不知是何意。
“想必你也听说了,陛下让我担任京兆尹一职,目的就是整饬长安城的治安,要想做好这件事情,宫市是绕不过去的坎!”
高力士心中一动,试探地问道:“你的意思是…… ”
“没错!”卢小闲点点头,“必须杀一儆百,才能彻底震慑住他们!”
高力士思忖片刻,然后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卢小闲悄声道:“高公公只须……”
“没问题!”高力士满口答应,话题一转,突然问道,“回长安你还没去看家姐呢吧!”
冯曼,一别两年没见冯曼了。
卢小闲点点头。
“抽空了去看看她!”高力士又道,“我能不能见见黎四?好久没见他了,他现在怎么样?”
卢小闲将黎四跟着自己离开长安的大致情形说于高力士,最后道:“我这就喊他来!”
“别别别!”高力士赶忙摆手,“我悄悄瞧他一眼就行,不用惊动他了!”
卢小闲笑着道:“我自有分寸,不用担心!”
不一会,黎四进了雅间。
“师父,您找我?”黎四向卢小闲施礼。
“嗯!”卢小闲指着高力士,对黎四吩咐,“他是我的一位好朋友,悄悄来见我,我担心回去的路上他遇到危险,你带人护送他,到朱雀大门就赶紧回来。明白吗?”
“师父放心,我保证安全送到!”黎四说罢,朝高力士点点头,“这位先生,我们走吧!”
高力士看了一眼黎四,站起身来,朝卢小闲深深一躬:“你说的事包在我身上,告辞了!”
看着高力士远去的背影,卢小闲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
天气很不错,阳光暖暖的,太阳的光芒也变得不再那么刺眼。这样的好时光,真不多。
玄都观内,一个女道士缓缓漫步在小径上。
一片略黄
的叶子随风转了一个圈,穿过她的发丝飘落到在他的肩头。她轻轻拈起树叶细细打量,不由陷入沉思当中。
回过神来,抬起头。看着来来往往的陌生的人,她总是感到一丝失望。可是当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一个身影时,她的心狠狠的颤动了一下。是他,没错,她永远都不会忘记他的身影。
这一瞬间,她却突然害怕起来,不敢上前与他打招呼。一切都来得太突然,虽然她知道终究有一天他会来看她,可真到了眼前,她却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鹿一般惶恐。
他走上前,将她紧紧拥抱在怀里。这个拥抱,已经迟到的太久了。终于在这一刻,到来。她并没有抗拒,将他推开。她还是那么小,那么瘦,他的心很疼很疼。
“曼儿,我来晚了!”他对着她的耳边说。
冯曼身上还是熟悉的味道,淡淡的发香。真想这一刻,能够直到永远。
冯曼的小拳头在卢小闲的胸前轻敲,嘟起了小嘴儿:“你还知道来看我呀!”
卢小闲握住冯曼的手,深情的在她的额头印上一吻:“无论我到哪里,都会想着你的!”
冯曼的星目里闪着泪花,投进卢小闲的怀里,再也不起来。
……
离开玄都观的时候,卢小闲很意外的看见了灵珠子。
“卢公子!”灵珠子朝着卢小闲微微一笑。
卢小闲不由皱了皱眉,他感觉灵珠子的这一笑很是怪异,但却说不上哪里不对。
不待卢小闲说话,灵珠子接着又问:“听说你去了潞州?”
“是!”卢小闲点点头。
“能给我说说你要潞州的经历吗?”卢小闲再次皱了皱眉,就连冯曼都没有问自己在潞州的经历,灵珠子是不是有些突兀。
灵珠子眯了眯眼道:“你走了这么长时间,拂尘子情绪一直不好,都是我在劝慰她。不说别的,单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你也不应该拒绝我。”
既然灵珠子拿冯曼来说事了,卢小闲当然不好再拒绝了,只得把在潞州的情况一一道来。灵珠子听的很仔细,时不时还询问一两句。
既然灵珠子只是问他潞州的经历,卢小闲当然不会主动说曲城的事。
灵珠子听罢,忍不住感慨道:“一州刺史就这么死在了你与临淄王手下,真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他是死于自己的心魔,而不是死于我与临淄郡王之手!”卢小闲摇头纠正道。
“不说这个了!”灵珠子摆摆手道,“我想问卢公子一个问题,不知可否赐教?”
“请讲!”
“你对爱人和仇人怎么看?”
卢小闲又一次皱了皱眉头,灵珠子今天的表现真的很怪异。
或许是觉察到了卢小闲的疑惑,灵珠子淡淡道:“不瞒卢公子,我有一个爱人,也有一个仇人,我之所以要做道士就是想忘记他们,可直到今天也没有做到,所以想请你给我解惑,是我唐突了。”
卢小闲瞅了灵珠子好一会,这才沉吟道:“不管是爱人还是仇人,都是因为在乎。如果不是在乎,怎么会对计较一
辈子,怎么会耿耿于怀去制造这种身份。计较得越多,说明这个人对你越重要,他对你重要,才会使你去关注这件事情,才会使你过分地陷入其中而不可自拔。”
说到这里,卢小闲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不管是爱人还是仇人,他们终将老去,满脸皱纹丑巴巴的。所以,不必计较太多。反正我们也会老去,等我们老了什么都记不得了。只有珍惜眼前的时光,才是唯一可取的。”
瞅着卢小闲一脸的笑意,灵珠子露出了复杂的表情,她不置可否,冲卢小闲道了句“受教!”便头也不回转身离去了。
……
转眼间两个月时间过去了。
这天,一个隆重的仪仗队伍在长安的大街上缓慢地行进着,前有清道,戟阵追随,刀盾弓槊,枫鼓金钲,仪刀团扇,僚佐相随,鐃吹横吹。
新任京兆尹正式上任。
卢小闲坐在官轿内,被簇拥着朝光德坊东南隅的京兆尹府而去。
马鸣与吉温、跟在卢小闲的官轿后面的队伍当中,马鸣小声对吉温道:“吉兄弟,卢大人这阵势有些太大了吧?”
吉温瞅了一眼马鸣,淡淡道:“你以为府尹大人只是摆排场,这是在向长安百姓昭示京兆府的权力,同时也是向六害宣战!”
马鸣感慨道:“一直以为在京兆府当差就得小心翼翼,现在才知道,还可以如此威风!”
马鸣的话音刚落,突然有人大喊道:“闪开,快闪开!”
马鸣转头一看,一个禁军将领驰马从横向窜出,一下子就冲进了仪仗队伍中。
京兆府的衙役们没有防备,见此情形,急忙闪避,仪仗队伍一下了就乱成了一锅粥。
轿子停了下来,卢小闲下轿,看到眼前的一幕,勃然大怒:“将他拿下!”
捕快们都没有动。
“大人,他可是禁军的人!”马鸣提醒道。
卢小闲看也不看马鸣一眼,回头道:“海叔,将他拿下!”
“是,姑爷!”
说话间,海叔已经如鹞子一般飞了出去。剑光一闪,四只马腿已经被削断,禁军将领被生生摔于马下,差点背过气去。
海叔也不客气,将他衣领一拎,掼在了卢小闲面前。
卢小闲盯着地下的禁军将领,一言一发。
好半晌,卢小闲才扭头看向马鸣:“纵马冲撞仪仗,马捕头,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大人,这……”马鸣有些犹豫。
卢小闲摇摇头道:“冷总捕头告诉我,说你是条有血性的汉子,可你让我很失望。马捕头,你记住,我不需要一个缩手缩脚的受气包捕头,而是令行禁止能为民除害的捕头。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若还是做不到,趁早从我面前消失!”
卢小闲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千斤,如同重锤一般擂在了马鸣的胸口。
马鸣羞愧难当,脸上显出狰狞的神色:“大人,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马鸣上前对着禁军将领询问道:“你是何人?冲撞京兆尹仪仗,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