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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吉日     大唐坑王txt下载     大唐坑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挖坑

    去年年底,有人盛传契丹、奚不堪突厥的欺凌,欲投降大唐,只因大唐不肯重建营州,布置军队为他们与契丹之间的屏障,他们不敢有冒然的举动。

    支持此种说法最力的人就是现在深受皇上赏识的薛讷,他上书朝廷,请求进击契丹,复置营州。

    这几个月来,李隆基被自己恩赐给姚崇的权力约束得有些个不耐烦了,对这种天降机缘,他绝不肯放过。

    更何况冷径一战大唐损兵折将,这笔帐还没有和粗野无礼的契丹人好好算一算。

    然而,姚崇非常清楚,营州已经脱离大唐管辖多年,把几万军队放在那个地方,单是辎重的转运就是一个相当沉重的负担。

    “定国公,你怎么看?”姚崇想听听卢小闲的想法。

    卢小闲笑道:“营州的事固然重要,但老姚你要想大有所为,就必须要争取到陛下最大限度的支持!”

    姚崇皱眉道:“难道我反对重置营州,陛下就不支持我了吗?”

    “老姚,大唐经过了几十年的女主统治,终于有了一个英明之主,帮助陛下建立威信是你首要的责任。是不是要重建营州那是一两年以后的事情,但近来契丹人不断侵扰大唐边境这是事实,此时出兵征讨,也不能说是出师无名。”

    “那定国公认为,此时出兵契丹,能有多少胜机?”姚崇死死盯住卢小闲不放。

    “此战必败!”卢小闲很肯定,但他又道,“在我看来,内政重于外患,我听说最近外边有很多传言,你也不应该小觑呀!若是一旦君臣失和,实非国家之幸。”

    “定国公,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让我想想!”看来卢小闲的话对姚崇大有触动。

    近来姚崇忙于应付各种杂乱的事务,却忽视了对李隆基的重视。

    李隆基目前虽然是一如既往地对姚崇的各种主张全力支持,但似乎在感情上有了不应有的疏远。

    卢小闲的话中隐含着一层重要的意思,这一点他本人也许并没有意识到。这就是,李隆基本人才是推动朝政改革的最大动力,没有他,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为李隆基竖立威信,把他塑造成一个真正的中兴之主的形象,也就会很自然地堵住了长安城中正在盛传的姚崇揽权,架空陛下的谣传。

    “定国公,我明日就去见陛下,同意对契丹发兵。”姚崇思忖良久道。

    卢小闲拍着姚崇的肩头道:“老姚,明日我同你一起去,你既然做出了让步,我也不能让你空手而归,看着吧,我会让你大吃一惊的!”

    ……

    姚崇还没来得及大吃一惊,李隆基先是大吃了一惊。

    当李隆基听了卢小闲的话,不由地瞪大了眼珠:“什么?姚阁老同意出兵了?”

    在李隆基看来,姚崇是绝不可能同意自己出兵意图的,他好不容易才将姚崇请出山,不想用强迫的法子逼姚崇同意自己的想法。这些天来,李隆基一直在为此事而闷闷不乐。今天突然听卢小闲告诉他,姚崇同意出兵了,让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臣怎么会骗陛下呢,不信陛下问姚阁老!”卢小闲说罢指了指一旁的姚崇。

    李隆基看向姚崇,姚崇点点头:“臣考虑再三,同意陛下出兵!”

    李隆基一听姚崇这话,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他对卢小闲跃跃欲试道:“小闲,你是懂兵之人。姚阁老说此次出兵会失利,你怎么看?”

    卢小闲毫不犹豫地给李隆基泼了一盆冷水:“必败无疑!”

    “啊?”李隆基愣在了当场,好半晌他才怔怔道:“既是如此,你们还……”

    卢小闲向姚崇使了个眼色。

    姚崇会意,他对李隆基道:“陛下,大唐军队已经到了不整顿不可的地步,而要整顿军队就必须找出其弊端,要真正找出让军队强大的法子,就必须在实战中去寻找,这是我们必须要付出的代价。既然迟早都要付这个代价,那还不如就放在此次。”

    李隆基意气风发道:“姚阁老说的没错,此次朕准备御驾亲征!”

    姚崇摇头道:“陛下,臣虽然同意了此次出兵,可现在朝堂之上还有许多比这更重要的事情,陛下切莫本未倒置了。”

    卢小闲也劝道:“是呀,陛下,我们的本意是从实战中真正找到大唐军队的薄弱之处,若陛下亲征,那很多弊端就无处可觅了。再说了,我与姚阁老都预测此次出兵必败,陛下若是御驾亲征而又失败而归,这对士气打击极大!望陛下三思。”

    “这可如何是好?”李隆基眉头紧皱。

    “陛下,要不让臣替陛下去吧?”卢小闲在一旁道。

    “你?”李隆基脑袋飞速地运转,良久,他定下决心道,“本来朕是准备让薛讷领军的,既然小闲你愿意去,那就由你挂帅,让薛讷做你的副手!”

    卢小闲笑着摆手道:“陛下,你想哪里去了。臣的意思是以校尉的身份,参加此次战役。至于大军,还是由薛讷来领吧!”

    “这?”李隆基有些犹豫,卢小闲对自己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若卢小闲有个什么闪失,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卢小闲劝慰着李隆基:“陛下放心,我可不是一个人去打仗,还有好多人陪我一起去呢,若事不可为,至少逃命还是没有问题的。”

    “好多人?”李隆基没有听明白。

    “陛下莫非忘了臣当年在潞州召的那些童奴了?”

    “你的意思是!”李隆基心中一动。

    “没错,臣以潞州团练的名义参战,肯定没人知道。”卢小闲胸有成竹道。

    “小闲,你可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有什么闪失,朕这里离不开你呀!”李隆基叮咛道。

    卢小闲笑道:“陛下,臣知道了。臣走之前,还有一句话想与陛下说一说!”

    “小闲,你说吧!”

    “陛下,要想让大唐强盛起来,就必须要给姚阁老创造一个可以一展身手的环境。”

    “你是指张说与刘幽求他们?”李隆基问道。

    卢小闲点点头。

    “小闲,你说的是。可

    是他们都是有功之人,若没个合适的理由,恐怕……”

    卢小闲伸了伸懒腰道:“既然臣要离开长安了,那就再为陛下尽一份力吧!”

    说罢,卢小闲将自己的计划与了李隆基与姚崇。

    二人听罢,眼睛瞪得溜圆,好半晌回还过神来。

    卢小闲并不理会他们二人的神情,得意洋洋道:“这样,他们就可以离开政事堂了,臣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去做潞州团练的校尉了。”

    李隆基与姚崇相视苦笑无语。

    ……

    这天傍晚,张说身着便装,乘着一辆被遮挡得密不透风的油壁车,悄悄地来到了宁王李成器的府上。

    宁王的邀请张说完全可以拒绝,可他却不得不前去赴宴。

    张说明白,他是反对姚崇入朝最力的人,这一点路人皆知。依姚崇一向的作风,如果单单罢免了自己的相权已经是侥天之幸了,而张说绝不愿意放弃他奋斗多年终于赢得的这个尊崇的地位。若宁王能为自己说项,那将会是另一种局面了。

    李隆基登基以来,由于他身为三皇子的独特身份,使他在表现自己的孝道与对兄弟的友爱之情上无所不用其极。

    所以,陛下长兄宁王一旦出面为张说说情,李隆基十有**就会不再为难自己了。

    这个时候,长安四门的催行鼓敲得正紧,每个人都在急急地赶回自己居住的街坊,没有人会留意这样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按理说,张说没必要如此小心,可自从姚崇回到长安之后,他总觉得小心无大错。

    当张说走进宁王府的厅堂之时,他顿时愣住了,桌前并非只有宁王一个人,除了宁王之外,还有三个人。

    卢小闲率先起身向张说打招呼道:“张阁老,就差你了,我们可都是沾了你的光,能吃宁王殿下一顿饭可是不容易呀!”

    张说还未来得及说话,卢小闲身边的一人站了起来:“张阁老也来了!”

    张说同样惊讶:“是刘相公呀!”

    张说没想到,说话的竟然是刘幽求,目光延伸,他又看见了钟绍京的脸:“还有钟相公?”

    政事堂五名宰相竟然到了三位,而且都是与姚崇不和之人,这让张说多少嗅出点不寻常的味道。

    “好了,大家坐。”卢小闲有些喧宾夺主的味道,“今日宁王殿下请诸位宰相来,没别的意思,就是因为各位平日里为国操劳,过于辛苦,所以犒劳一下大家。为了避免别人说闲话,咱们吃饭前定下个规矩,不谈政事……”

    听到这里,张说的脸色刷地白了。

    张说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其他的事情都好办,唯独结交宁王这件事他无法自辩。

    他在这件事中最可怕的疏忽,就是忽视了宁王原本是皇上的长兄这件可怕的事实。

    在大唐建元不足百年的历史上,曾经历了十几次与皇位有关的政变。政事堂三位宰相避开众人耳目,深夜到访陛下的长兄,会招来什么样的祸事,可想而知。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不老屯

    一切都完了。

    饱读经史的张说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他犯下的是灭门之罪。

    即使陛下碍于腾腾众口,不便以结交宁王的罪名治他的罪,但流放到远恶州郡之后,必定会有希旨谄上的地方官员替陛下了却这桩心事。

    张说再看向刘幽求与钟绍京,他们似乎并不清楚这其中的利害,还忙不迭地附和道:“对,对,我们不谈政事!”

    张说摇头长叹地声,说的轻巧,五个关键人物聚在一起不谈政事,有谁会相信,这不是欲盖弥彰是什么?

    张说本想立刻转身离去,可他终究还是没走……

    ……

    终于到了新春。

    这一年里,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以至于让好事的长安人的神经几乎崩溃。如今好了,在这岁末年初之际,没有人整日盯着邻居们的嘴,以求告密的材料,陛下年轻有为,物价也没有飞涨,这对于天性乐观的好百姓们来说,就算是莫大的幸福了。

    所以,朝中大臣们的几项人事变动,并没有引起百姓们太多的注意。

    首当其冲的便是原先的首辅宰相、现在的中书侍郎张说,被李隆基降职为相州刺史,罪名很简单,攀附皇亲。

    李隆基没有再去追究他与宁王的事,虽然相州刺史的地位与当朝宰相判若云泥,但张说还年轻,将来还有起复还京的机会。

    张说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逃出生天的,只是多拜佛,多烧香,乞求姚崇不要再想起他来。他在与姚崇的争斗中,成为了彻底的失败者。

    至于右仆射、同中书门下三品刘幽求被罢为太子太保,尚书省右仆射钟绍京被贬为睦州刺史,这也是早晚的事,对政事颇为精通的长安人向来相信自己的判断,宰相这个职位不是有功就可以干的,它要求当其职者要大才如海。

    政事堂除了首辅宰相姚崇与魏知古之外,宋璟以御史大夫兼任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的消息对于那些品性端庄的官员和苦求上进的读书人来讲是件喜事,宋璟为人虽没有趣味,但选官无私,任人唯贤。

    当然,也有些人有种种担心,怕的是性格疏放,勇于任事的姚崇与为人刻板的宋璟难以共事,虽然两个人都是难得的大才。

    最后一个宰相的任命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门下省侍郎卢怀慎检校侍中,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当然,在这众多的人员任免中,有一个人是被处罚最重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的定国公卢小闲。

    按理说,宁王罪责最大,若要追究也得先追究宁王的责任。

    可是李隆基却放过了他的大哥宁王,而是将卢小闲逐出了长安,并限他在规定的时限内前往大唐边军效力。

    ……

    开元二年八月,檀州。

    在檀州治所密云以北高耸入云的云蒙山下,有个依山傍水的秀丽村庄叫不老屯。

    说起来,这个不老屯还

    有个传奇故事,没有人知道故事发生的年代,只知道在很早很早以前,这里住着十几户人家。村里的人们以种地为生,住的是茅屋草舍,过着清静的日子。

    在这几户人家当中,有个叫王志的后生,家里很穷,靠打柴为生。这天起早,他又拿起斧头、绳子和扁担,准备上山打柴。

    临出门,他的老阿娘千叮万嘱:“儿啊,千万早点回来,娘在家等你。”

    王志点点头,扛起扁担就上了山。翻过一岭又一岭,下了这山上那山,来到了朝圣庙。只见这里草木葱茏,花儿鲜艳。

    王志抬头一看,只见山洞口大青石旁两位鹤发童颜的老人盘膝而坐。在石桌上,摆着一副棋盘,两位老人正在专心致志地下着围棋。石桌的边上放着一盘大蜜桃,个个都是那么水灵鲜嫩。王志也很喜欢下棋,就蹲在老人旁边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两位老人边下棋边吃桃子,看到王志在旁边,顺手递给了他一个。

    王志正饿着肚子呢,接过桃子道声:“谢谢”,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王志把桃子吃下肚,顿时觉得头清目明,精神倍增。

    时间长了,两个老头收拾起棋盘,转眼间走得无影无踪。

    这时,王志才想起打柴的事来。于是他猫下腰去拿扁担,然而遍担已腐朽不堪,绳子也烂成灰烬。拿不起来了;再一提板斧,斧头也成了锈铁疙瘩。他只好站起身来往山下家乡望去。只见田野和周围的群山,一会儿绿了,一会儿黄了,一会儿又白了,反反复复的变化着。

    王志不知是怎么回事,赶紧下山回家。当他回到庄上,几乎认不出自己的家乡了。小村落已变成了大村庄,见到的人一个个面目生疏。

    王志很纳闷,找人打听阿娘的下落,可是谁也不知道,他感到奇怪。正走着,看到一位花白胡须的老人,王志赶忙上前打听。

    老人想了好大一会儿,经过一再提醒,才颤巍巍道:“我小的时候,听我太爷说过,好多年以前,村里曾有一个叫王志的后生上山打柴去了,始终不见归来。”

    听到这里,王志才恍然大悟。原来,王志在山上看到田野一次一次的变化,正是一年一年的四季变化。

    大概是“洞中方七日,世上几千年”吧。王志二话没说,就又上山了。有人说,王志又上山修行去了;有人说,王志回到山上已成仙得道;还有人说,王志就在北山坡的石洞里住着,晴天向北看,还能看到修行洞里的炊烟。

    王志的奇遇一传十、十传百,人人都知道村里出了个长生不老的人。

    打这以后,这个村庄就有了名儿,人称不老谷。后来,又叫成不老屯了。

    此时,不老屯方圆十里内,却是旌旗蔽日刀枪林立。

    中军大帐内,安东都护府都护、幽州大都督薛讷稳坐在帅案前,低头沉思着。

    在他的左首坐着两人,分别是右卫将军李思敬与左骁卫将军李楷洛,右首则坐着三人,第一个是薛

    讷的副手、安东都护府的副都护安波柱,第二个是定州刺史崔宣道,还有一个是去年新任的卢奴折冲府都尉王海宾,他们五人是此次追随薛讷征讨契丹与奚族的主力将领。

    “大都督,大军行军至此已经停留三日了,到底是走是留,您发个话呀!”李思经在一旁小声询问。

    李思经可谓此次征讨中的主力,六万大军中有一半是他带来的,故而别人不敢打挠薛讷,他却敢于说话。

    薛讷抬起头来,逼视着李思经:“怎么?你急了?”

    薛讷从军四十余载,几乎所有光阴是在河北道各州统兵,尤其是幽州,他至少就待了二十年。

    此前,孙佺走了宰相刘幽求的门路,接替薛讷做了幽州大都督。

    按理说,薛讷这个年纪也应该卸甲归田了。可是急于立功的孙佺很是倒霉,与奚族酋长李大酺在冷陉进行了一场会战,三万大军毁于一旦,孙佺以及部将周以悌都成了俘虏,随即被契丹人送到突厥可汗默啜的牙帐,全部被杀。

    如今,薛讷又做了幽州大都督,大帐内坐着的几人,除了安波柱跟进自己的时间久一些,其他人都是他的后生晚辈,所以薛讷他说起话来也不用跟他们客气。

    李思经心中对薛讷的倚老卖虽然老很不满,但他不敢造次。

    薛讷在骊山军演中大放异彩,很得陛下的欢心。

    此次,薛讷不仅是陛下钦点的到幽州大都督,而且还兼着安东都护府的都护。

    安东都护府是上都护府,其长官为正三品,掌统诸蕃, 抚慰、征讨、叙功、罚过, 总判府事。

    薛讷一人身兼二职,由此可见陛下对他的期望很高。

    见薛讷质问自己,李思经赶忙起身惶恐施礼道:“大都督恕罪,未将的确不该催促大都督,只是兵士们心中不安,故而……”

    见李思经服软了,薛讷也懒得深究,他摆摆手道:“恕你无罪,本都督也正思量这个问题呢!说实话,此时本都督心中也很是踌躇不定!”

    听薛讷如此说来,崔宣道趁机劝道:“大都督,此时正值酷夏,天气炎热,将士们披甲执戈,携带粮草深入敌境,恐怕很难获胜。我们不如上奏陛下,就此罢兵,待时机成熟再打此仗。”

    崔宣道的话音刚落,却听李思经在一旁冷声道:“崔刺史莫非是怕了,若怕了大可离去便是,何必找这些由头呢?”

    定州乃上州,崔宣道是从三品的刺史,李思经同样是从三品的右卫将军。按理说,他们是平级,可李思经顶瞧不上崔宣道那文绉绉的派头,总是找机会对他冷嘲热讽。谁知崔宣道并不吃他这一套,每每总会大加驳斥。

    果然,崔宣道听了李思经的话,不由勃然大怒道:“崔某虽是文官,却也非贪生怕死之辈,冷陉之战的例子活生生地摆在那里,我只是提醒大都督,不要重蹈覆辙!至于崔某是走是留,也轮不到你在这里说三道四。”

第一千零二十章 斥候

    李思经也毫不示弱,正要反唇相讥,却见薛讷猛一拍案几大怒道:“都给我闭嘴,我是找你们来议事的,不是听你们吵架的。”

    薛讷发怒了,李思经与崔宣道只好作罢。

    薛讷看向了李楷洛:“不知李将军有何高见?”

    李楷洛,原本是契丹酋长。武则天统治时期,内附唐朝,官至左骁卫将军,封蓟郡公。说实话,李楷洛是契丹降将,他是最有发言权的,可是冷陉之战中,李楷洛奉孙佺之命,发兵二万余人,分为三军以袭击奚部及契丹联军。后冷陉之战失利,孙佺与周以悌被俘,李楷洛领着残军败回。

    因为是败军之将,他有些话说来底气是不足的的。

    本来,此次征讨李楷洛是可以不出征的,但考虑到他对奚部及契丹比较了解,又有作战经验,故而薛讷点名让他随军出征。

    李楷洛听薛讷问道自己,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正在此时,中军来报:“大都督,潞州团练距大营只有五十里了!”

    薛讷听罢,也顾不得再询问李楷洛,赶忙起身道:“你们四人随我去迎接潞州团练!”

    “大都督,我没听错吧,您一个当朝三品大员,要亲自去迎接什么团练?”李思经眼睛瞪得溜圆。

    不仅是李思经,就连崔宣道、李楷洛与王海宾三人也是满脸不解的神色。

    他们之所以不解,也是有缘由的。

    大唐军队主要有三部份组成,最主要的便是府兵,也就是折冲府。

    折冲府有内府、外府之分,内府是指左右卫府所属的五府、三卫和东宫左右卫率所属的三府、三卫,此外都是外府。

    内府卫士都是由五品以上官员的子孙充任,外府卫士则主要是富裕人家的子弟,内外各府的卫士都担任皇帝的宿卫。

    像李思经、李楷洛、王海宾带来的这些兵便都是府兵。

    府兵之外,还有官健。

    边境地区设有军、守捉、城、镇、戍等边防组织,置边军戍守。唐初,边兵由府兵轮番更代,三年一轮换。

    后来,各军镇可根据各自的情况,于从戍人员和客户中招募士兵。自愿长期戍边的,长年免赋。如果家属愿意同往边境,由官府发给田地房屋,这种招募来的边兵便称为官健。崔宣道带来的定州兵,大多均属于官健。

    除此之外,便是团练兵了。

    团练兵主要由各州州府征发入军,不登记入正规军军籍;服役期间发给本人身粮酱菜,协助藩镇官健在境内防守,或配合作战,不长期脱离生产,军事任务结束之后,随即遣返回乡。

    团练兵不是正规军,战斗力非常有限,有战事团练兵应募出征时,各军都将他们当作运送辎重的苦力使用。正因为如此,团练兵的地位便可想而知。

    不知道今日薛讷是犯了什么浑,竟然要亲自去迎接潞州的团练兵。

    薛讷也懒得与他们解释,径自向帐外走去。

    安波柱虽然也不明白,但他对薛讷服从惯了,一言不发跟进着便出了

    帐。

    剩下这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跺脚也追赶薛讷而去了。

    薛讷等人带着各自的卫队,打马奔出了十余里,薛讷这才勒住马:“好了,就在这里迎候吧!”

    李思经上前询问道:“大都督,这潞州团练是何来头,竟要你亲迎。”

    “你说的没错,这潞州团练还真是大有来头!你想知道?”薛讷头也没回。

    “是的,请大都督明示!”

    “陛下在中宗皇帝时被韦后排挤出京,你们可知道他去了何处?”薛讷问道。

    “去了潞州!”李思经刚答毕,蓦地反应过来,他狐疑地问道,“莫非这潞州团练与陛下有关系?”

    薛讷点头道:“不仅有关系,是大有关系,这潞州团练是陛下亲自下旨成立的。”

    李思经恍然大悟:“难怪大都督要亲自迎接呢!”

    “这一点你说错了,你们都了解本都督,我并不是那种喜欢迎来送往之人。若仅仅因为这潞州团练是陛下下旨成立的,我才不会来接。”

    “难道还有别的原因?”

    薛讷神秘道:“我来迎接是因为这潞州团练使有我有旧,此人也是大有来头。”

    崔宣道也在一旁好奇地问道:“不知这潞州团练使是何人!”

    薛讷也不卖关子,直接道:“定国公卢小闲!”

    “啊?”几人顿时目瞪口呆。

    原来是他!

    安波柱脸上露出了笑意,他似乎又回想起与卢小闲在均州并肩作战的一幕幕……

    李楷洛更是目瞪口呆,卢小闲他熟的不能再熟了,若没有卢小闲就没有他的今天。

    至于王海宾,就更不用说了。当年营州之战,他的父亲王孝杰殉难,卢小闲从始至终他都参与其中。

    ……

    李思经的亲兵快马前来禀报道:“将军,前方十里处,发现有斥候出现!”

    “哦?”李思经听罢哑然失笑道,“团练兵还能派斥候出来,我可是头一次听说。”

    李思经的话语中充斥着不屑,安波柱本想反驳于他,但却被薛讷的目光制止住了。

    李思经说罢,朝着薛讷主动请令道:“大都督,让末将我前去看看,如何?”

    薛讷点点头道:“去吧,见了定国公客气些,他可不是好惹的主!”

    “是!大都督!”李思经答应一声,带着数百人的骑兵呼啸而去。

    安波柱想要提醒一下李思经,可再次薛讷的眼神止住。

    薛讷脸上露出玩味的笑意,安波柱心中蓦然明了了薛讷的用意。

    ……

    一队人马有序地行进在草原之上,看服饰甲胄无疑问是大唐的军队,可细看,却与一般的大唐军队又有所不同。

    这队人马的主体是数百辆四**车,每车由二至四匹健马拉动,大车有数名年轻力壮的汉子随行照看。

    这些汉子身着统一的黑色皂衣,外观十分美观,但却没有实际的防御意义,因为他们没有任何的甲胄与武

    器。

    与这些汉子截然不同的是行进在大车四周的骑兵,约莫有七八百人,大多是十几岁的孩子。

    他们一人双马,武器齐全,个个身着明光甲,以兜鍪护头,兜鍪缀有垂至肩背用以护颈的顿项。左右两片胸甲居中纵束甲绊,左右各有一面圆护,两肩覆盖披膊,臂上套有臂护;腰间扎带,腰带之下有两片膝裙护住大腿。明光甲之外,每人还都罩有披风。

    在队伍的最前面,有两人正骑在马上并肩缓缓前行。

    其中一个白衣公子笑道:“老王呀!这行军打仗与你花天酒地的日子可不能比,感觉如何?”

    被公子叫作老王的,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

    老王哈哈笑道:“定国公,说实话,刚开始还真不习惯,不过现在好了。不仅肚子小了,而且吃饭也香,睡觉也香,原来浑身的毛病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白衣公子不是别人,正是被李隆基逐出长安限时到军中效力的定国公卢小闲。

    与卢小闲并驾而行的,则是号称长安首富的王胡风。

    王胡风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这还得从去年说起。

    王胡风本是经商出身,可在长安却屡次败在岑氏商号手中,前思后想他终于明白,若不与岑氏合作,要不了几年,他将必然会被岑氏吞得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想明白之后,王胡风便去找了岑氏的掌门人岑少白,这才知道原来岑氏竟然是定国公卢小闲的产业。

    王胡风主动向卢小闲投诚,谁知卢小闲却没有接受他,而是给他讲了一个故事,让他想明白了再来。

    王胡风回去之后百思不得其解,就在他无比郁闷之际,卢小闲却又主动找上门来。

    王胡风与卢小闲二人长谈了一夜,第二日王胡风便正式加盟岑氏商号。

    卢小闲被逐出长安之前的一个月,王胡风突然从长安彻底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在长安百姓对王胡风的突然失踪而议论纷纷之时,他却突然出现在了檀州地界。

    卢小闲打趣道:“这一次的银子可是要打水漂的,老王你心疼不心疼?”

    “我有什么可心疼的?”王胡风满不在乎道:“我的银子现在可都是你定国公的,你不心疼我怎会心疼?”

    “这才是长安首富的风采!”说到这里,卢小闲突然正色道,“不过话说回来了,这次咱们花了这么大的血本,老王你要是找不出些门道来,哪咱们可就亏大了。”

    王胡风点点头道:“这个自然,如何按订单采购,如何保障行军,这些我都大概心中有数了,具体打仗还得看定国公的,至于打完仗后,我该做些什么,都已经策划好了,定国公你就瞧好吧!”

    “唉!”卢小闲叹了口气,“可惜这次注定是一次没有油水的败仗,你就当作是一次特殊的经历吧。等下次打个大胜仗,我保证让你连本带利都赚回去。我可不想再做这种血本无归的亏本生意了!”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王胡风信心满满道。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有备无患

    卢小闲似乎想起了什么,他问道“老王,这战场上瞬息万变,刀枪无眼,你真的就一点也不怕?”

    王胡风老老实实道:“当然怕!”

    “既然怕,你还敢答应我,还敢跟着我来?”卢小闲不解。

    王胡风目光炯炯道:“其实,我这人骨子里是喜欢冒险的,你那些主意虽然有些不着边际,但我却非常想试试,于是我就来了。”

    说到这里,王胡风笑道:“再说了,我相信定国公。我虽然与你打交道不多,但我看得出来,你这人很谨慎,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伏仗,既然你定国公敢来,那肯定是有后手的。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卢小闲哈哈大笑道:“老王,你不愧是个生意精,这账算的贼精。”

    就在卢小闲与王胡风谈笑风生之际,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也有两人在马上交谈着。

    “周老弟,你想到过吗,咱们居然还能再上战场,而且是以这种方式去杀敌。”

    说话的是潞州团练骑兵三队的队正秋白羽。

    当年,卢小闲与冷卿在廓州找到被劫的赈灾钱款,为秋白羽洗刷了冤屈。

    临别之前,卢小闲让秋白羽去一趟潞州大划滩马场,并许诺将来一定会让他再上战场。

    秋白羽的本意只是去潞州看看自己的好友周波,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到了大草滩之后,再也没有离开。他同样没想到,当年卢小闲的预言今日真的实现了,他再次奔赴了战场。

    当然他不是以大唐正规军的身份,而且是以潞州团练骑兵三队队正的身份走向战场。

    “当然没想到,不过,这次与主人上战场感觉有些怪怪的,与以往大有不同。”说话的是潞州团练骑兵二队的队正周波。

    周波比秋白羽到大草滩要早一些,卢小闲对他有救命之恩,故而他已经习惯与大草滩其他人一样,称呼卢小闲为主人。

    “我也有这种感觉,虽然不太习惯,但我很看好他。”说到这里,秋白羽苦笑道,“你还记得在出发前,我出的那次糗吗?”

    “当然记得!”周波忍不住笑出声来。

    秋白羽说的事情是在三个月前,潞州团练兵准备出发前,轮到秋白羽给大家讲几句话。

    秋白羽也没有客气,什么“报国杀敌”、“名留青史”,只说的口干舌燥,那些少年团练兵却没有一个人正眼瞧他。

    反倒是张猛上去,只是简单问了一句话:“你们就是全死了,也不能让主人有一丝损伤,能做到吗?”

    团练兵听了张猛的问话,居然齐齐跪倒,应诺之声震天响。

    这些团练兵实际只是一群孩子,但他们目光的坚定,让秋白羽有着说不出的震憾。

    秋白羽感慨道:“这些士兵与大唐其他军队不同,他们大多都是童奴,自小便吃了无数的苦,被定国公花钱买来后,定国公帮助他们消除贱籍,帮他们寻找失散的家,待他们如兄弟一般。”

    说到这里,秋白羽突然问道:“听说张猛是定国公的兄弟?”

    周波点点头道:

    “没错!”

    “难怪呢,张猛日日都在给他们灌输要为主人而生、为主人而死的念头,这些孩子怎么会不对定国公忠心耿耿?但是这份忠心,便可以想象到,这些人上了战场,会迸发出多大的战斗力!

    “你若以为主人仅仅只是为了收买他们的心,才故作姿态,那就大错特错了?”周波反驳道,“主人为了找到这些孩子的家人,甚至前后多次派人前往西域,花费了数万两银子,这岂是一般人能做的到的?这些孩子不仅仅只有忠心,定国公那些让人匪夷所思的训练方法,若不是置身其中,谁会想到经过这种办法训练出来的潞州团练,会强大到何种地步?”

    秋白羽听罢不住点头,却有些黯然道:“可惜,我们参加的只是一场注定要失败的战斗。”

    周波却摇头道:“你也别太悲观了,我觉得未必,一支强大如斯的军队,再加上一个聪明的统帅,什么奇迹都有可能发生!不是吗?”

    秋白羽还要说话,却听周波急促道:“不好,有情况!”

    果然,走在前面的队伍停下来了,几名斥候急速的向队伍回奔而来。

    卢小闲简要地听了斥候的回禀,眉头一皱,大喊一声道:“传令,就地列出防御阵形,骑兵一队迅速出击。”

    传令兵迅速吹响了号角,向后发令。

    号角响过片刻之后,所有的马车停了下来,那些身穿皂衣的汉子,迅速行动起来。有从马身卸下车辕的,有从车上搬东西的,有打桩的,有挖土的。总之,虽然一片繁忙,却丝毫不见紊乱。

    与此同时,潞州团练骑兵一队二百余骑风驰电掣般向前呼啸而去。

    ……

    李思经望着眼前的二十余人,脸色铁青,亲兵卫队上百人,竟生生被对方阻在这里,动弹不了半分,这要传将出去,岂不太丢人了。

    李思经的亲兵是从三万大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佼佼者,个个身手不凡。可是,对方这些人的箭术太好了,射出的箭竟然没有一支落空。他们只射马不射人,短短一盏茶工夫,已有二十多匹马被射倒在地。

    按理说,李思经这边人多,应该是不会吃亏的。可他们用的是角弓,而对方则用的是大唐军队最好的格弓,射程要比自己这边远了二三十步。

    兵士的箭术不如人,弓箭的射程不如人,注定只有干瞪眼的份。好在对方意图只在于阻敌,而未伤人。否则,李思经手下这些人恐怕早已尸横遍地了。

    “将军,现在该怎么办。”李思经的亲兵卫队队长问道。

    李思经咬咬牙道:“全队左右迂回发起冲锋,务必将他们拿下。”

    李思经这是准备用人数上的优势,用骑兵一举压跨这些斥候兵。

    “是!”卫队长应了一声。

    “等等!”李思经又补充道,“尽量捉活的,别伤人!”

    面子上虽然过不去,但李思经不想因此事与定国公卢小闲把关系闹僵。

    李思经虽然没有与卢小闲打过交道,但他也听说过,这定国公可不是省油的灯。再说了,单凭着

    薛讷对此行的重视,他也感觉到了卢小闲的不一般。

    亲兵卫队长还没来及执行李思经的命令,便大喊道:“将军,您快看!”

    李思经也已经发现了异样,只见不远处,一队骑兵朝着他们飞奔而来。

    转眼间,骑兵便到了眼前。

    为首一人朝着斥候喊道:“奉团练使之命,斥候队速速回营,此处战场由骑兵一队接管。”

    斥候中一人应声道:“斥候队接令。”

    说罢,二十几名斥候拨马便走,只剩下刚来的那队骑兵。

    李思经朝着为首的那人抱拳道:“右卫将军李思经,奉大都督之命前来迎接潞州团练!”

    为首那人却并未还礼,只是冷冷问道:“可有大都督将令?”

    “这……”李思经是与薛讷同来的,如何会有将令。

    “可有大都督的将令?”为首那人又追问道。

    “没有!”李思经只好老老实实道。

    “全部拿下,要活的!”那人恶狠狠地对同来的骑兵下达了命令。

    ……

    薛讷一行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李思经迎接卢小闲归来。

    王海宾轻声向薛讷问道:“大都督,有些不对劲,李将军都去了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回来?”

    安波柱在一旁提醒道:“薛帅,我记得您曾经给我提起过,定国公治军比您还要严,会不会……”

    薛讷听了心中不由一惊,似乎想起了什么,大喝一声道:“不好,快走,再晚就要出事了!”

    话音刚落,薛讷便策马向前狂奔起来。

    安波柱、李楷洛、崔宣道与王海宾四人也带着各自的亲兵,赶忙拍马跟了上去。

    薛讷等人飞驰了十余里,远远看到前面有一队骑兵正严阵以待

    薛讷率先放慢了马速。

    “来者何人,速速下马,否则就放箭了!”对面一个洪钟般的声音传了过来。

    “本帅乃是……”

    薛讷的话刚出口,一支白翎箭带着风声已经钉在了薛讷马蹄前三尺的地方,惊的薛讷的坐骑悬空立起两个前蹄,差点将薛讷摔下马去。

    “放肆!”

    王海宾见状大怒,就要策马上前去教训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团练兵。

    “回来!下马!”薛讷低沉的喝斥声传来。

    “什么?”王海宾愣住了。

    “还愣着干嘛,速速下马!”说话间薛讷已经率先下了马。

    安波柱二话没说,紧跟着下了马。

    李楷洛、崔宣道与王海宾虽然不知薛讷是什么意思,但见他一脸凝重,也不敢多话,也都下了马,他们身后的骑兵同样下了马,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对方骑兵为首那人,独骑缓慢过来。

    “大哥,怎么是您!”王海宾看清了这人的容貌,忍不住惊呼道。

    “王都尉认识此人?”薛讷诧异地看着王海宾。

    王海宾赶忙附耳对薛讷点头说了几句,薛讷一边听一边点头。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友军

    薛讷听罢,客气地对马上那人道:“赵将军可是潞州团练军中之人?薛某特来迎接定国公!”

    对面那人听薛讷报了名号,显然也是吃惊不小,他在马上抱拳道:“大都督,潞州团练第一骑兵队队正赵朗见过大都督。”

    薛讷点点头:“定国公已经到了么?”

    赵朗回答道:“末将已经派人去请定国公了!”

    “敢问赵将军,李思经将军何在?他们可好?”

    “他们还好,不过现在已经是潞州团练的俘虏了!”

    李楷洛在一旁大喊道:“既然已经知道大都督在此,还不赶快将李将军放了,让我们过去。”

    赵朗目光如剑一般向李楷洛刺了过来,李楷洛毫不示弱地与赵朗对视着。

    不一会,李楷洛就败下阵来。

    赵朗将目光从李楷洛身上收回,他向薛讷道:“大都督,定国公马上便到,请稍候片刻。”

    薛讷点点头:“好的,我等着。”

    赵朗向薛讷一抱拳,也不说话,转身又回到骑兵当中。

    见赵朗离去了,薛讷小声向王海宾问道:“王都尉,这个赵朗是怎么回事?”

    王海宾将赵朗的经历详细讲了一遍,最后他颇为奇怪道:“我只知道他在曲城县衙做捕头,不知为何又到潞州团练了!”

    李楷洛忿忿道:“卢小闲虽然是国公,可他没有任何官职,此次征讨契丹与奚族,潞州团练受大都督节制,可他如此藐视大都督,岂不是……”

    薛讷突然怒吼道:“住嘴!”

    李楷洛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愣在到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薛讷可能意识到自己这火发的不应该,他叹了口气道:“定国公带兵有方,他是对的。”

    见李楷洛不解,薛讷转头对三人道:“你们可能听说过陛下在骊山军演一事吧!当时,我所在的羽林军挡住了陛下的飞骑召见,事后陛下对我赞赏不已,也因此得到了陛下的信任。”

    骊山演武这么大的事,他们怎会不知,李楷洛、崔宣道与王海宾点点头。

    “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睿宗的时候,陛下与太平公主争斗不不已,睿宗皇帝为了避免事态扩大,让定国公做了辅国大将军,统管羽林军与万骑。当时,我正好赋闲在家,定国公便将我要去了,做了羽林大将军。刚开始,我很看不起定国公,认为他从未带过兵,肯定不堪重任。他与我打赌,在三个月内将羽林军治理的服服帖帖。果然,定国公只用了三个月时间,就让羽林军将成为了一支纪律严明的铁军。”说到这里,薛讷苦笑道,“也就在那时,羽林军便有一条严格的军纪,没有符节与诏书,任何人不得擅闯军营。骊山演武,陛下的使者无法进入军营,是羽林值营军士根据军纪自发而为。本帅当时根本就不知情。若本帅知情了肯定不会这么做的,所以说起来,本帅之所以有今天,还是沾了定国公的光了。”

    三人听薛讷讲罢,才明白其中还有这些不为人所知的原委。

    王海宾心中蓦地一动:“大

    都督的意思是说,定国公之所以派兵扣押了李将军,就是因为他没有您的将令!”

    “十有**就是如此。”薛讷点头道。

    “大都督,你看!”李楷洛在一旁喊道。

    薛讷放眼望去,远远看见三骑飞奔而来。

    那群骑兵迅速给三骑让出了一条通道,三骑到了薛讷面前勒住战马,为首的白衣少年翻身下马,走到薛讷面前。

    白衣公子瞪着薛讷看了好一会,猛地一拳擂在了薛讷胸前,哈哈大笑道:“薛帅呀,你可想死我了。”

    李楷洛、崔宣道怔怔看着面前的白衣公子,毫无疑问他便是定国公卢小闲,看他与薛讷之间毫不做作,似乎二人的关系比薛讷所说的还要亲密许多。

    薛讷捂着胸口故作痛苦道:“定国公,你这不是想死我了,而是想我死呀!”

    卢小闲撇撇嘴道:“薛帅你还没那么金贵呢,别跟我装了。”

    一旁的安波柱向卢小闲施礼道:“末将安波柱参见定国公。”

    卢小闲又举起拳头要擂安波柱,似想起了什么,赶忙将手放下问道:“老安,你的伤好了么?”

    安波柱咧嘴笑道:“劳烦定国公挂念,末将的伤早就好了!”

    卢小闲瞥见安波柱腰边的酒葫芦,拍着他的肩头道:“老安,我给你带了两坛上古珍酒,等会扎了营我给你送去!”

    “那敢情好!末将谢过定国公!”安波柱一听,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安波柱在军中不苟言笑,李楷洛与崔宣道早已经习惯,谁知他竟然还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其实,这些人当中最吃惊的还是王海宾,他瞪着眼结结巴巴道:“卢……卢公子……你怎么……”

    当年,就是卢小闲让王海宾进篱军营的。在

    在曲城时,赵朗带着卢小闲去见王海宾,当时王海宾二话没说就给他们借了兵。

    这么久没见面,王海宾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卢小闲。

    卢小闲笑眯眯对王海宾道:“王都尉,咱们又见面了,听说你调到了卢奴折冲府做都尉了?”

    “正是!”

    薛讷奇道:“定国公,你与王都尉也熟识呀?”

    卢小闲也不隐瞒,将自己当年与王海宾相识的原委详细说了一遍,最后又道:“当年多亏王都尉了,说起来我还欠他个人情呢!”

    王海宾赶忙道:“定国公客气了,这是末将应该做的!”

    薛讷整了整甲胄,郑重向卢小闲行礼道:“薛讷参见定国公!”

    李楷洛等人见薛讷如此,皆吃了一惊。

    卢小闲赶忙将摆手道:“薛帅,你莫这样,我现在没有官职在身,你不用参拜于我!”

    说到这里,卢小闲又问道:“陛下可没说我这潞州团练归薛帅你管辖,陛下给你的旨意上有这条吗?”

    “没有!”薛讷老老实实摇头道。

    当初,薛讷离开长安时,李隆基的确没有旨意说卢小闲归他管辖,只交待了一句话:“定国公不能有任何闪失,否则提头

    来见!”

    卢小闲乐呵呵道:“那不就结了?我们俩算是友军,你也不管我,我也不管你,谁也不用参拜谁,这样多好!”

    薛讷也笑道:“对对对!这样好,我们算友军,谁也不管谁,谁也不用参拜谁!”

    李楷洛、崔宣道、王海宾听了薛讷这话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论职务,薛讷是正三品的安东都护兼幽州都督,卢小闲只是没有任何官职的国公;论实力,薛讷率领的六万精锐府兵,而卢小闲只有一两千人的团练兵。悬殊如此之大的两支队伍,居然成了地位平等的友军,而薛讷还觉得像占了什么便宜一般,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既是友军,那就恳请定国公把李思经将军放还如何?”薛讷请求道。

    “没问题!”卢小闲很豪爽道,“薛帅,这边请!”

    说着卢小闲引着薛讷向那群骑兵走去,走到近前,卢小闲喊道:“赵朗!”

    “属下在!”赵朗下马应道。

    “那些俘虏在哪?”

    “闪开!”赵朗对身后的骑兵下令。

    随着遮挡的骑兵散开,赵朗然后指着道:“团练使,在那呢!”

    薛讷看到这一幕,禁不住摇头苦笑,包括李思经在内的一百多名骑兵,被捆的像粽子一般,扔在一旁。

    “给他们松绑!”卢小闲下令道。

    很快,便有人给李思经等人松了绑。

    “将武器与马匹还给他们!”卢小闲又下令道。

    “是!”

    卢小闲转身对薛讷笑着道:“薛帅,这下可以了吧,我这友军够意思吧?”

    卢小闲的话音刚落,却见一脸怒容的李思经气势汹汹地过来,他正要说话,却被卢小闲摆手止住:“李将军,你也不用谢我,若不是因为我和薛帅是故旧,恐怕今日你就要葬身于此了!”

    说到这里,卢小闲又打量起薛讷:“薛帅,你一向军纪严明,深知没有将令擅闯友军营地的后果,你这不会是故意让李将军试探于我吧?”

    卢小闲一番话说的薛讷哑口无言,他只好冲着李思经斥道:“还不谢定国公的不杀之恩!”

    李思经哪里是来感谢卢小闲的?

    他无缘无故作了卢小闲的俘虏,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他是来找卢小闲理论的。

    谁知,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卢小闲先发制人数落了一顿。

    如今,薛讷让他向卢小闲谢恩,这让他更是怒不可遏,眼中都快冒出火来了。

    卢小闲见状笑着摇头道:“薛帅,看来你这帅令不好使呀,要不要我帮帮你!”

    薛讷听了卢小闲的话,心中一惊,他哪敢让卢小闲出手。

    再说了,薛讷本身也是有火气的,见李思经还梗着脖子,眼一瞪:“李思经,你真的以为本帅不敢杀人吗?”

    薛讷真是发怒了,李思经怎会看不出来,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赶忙低头道:“末将不敢。”

    说罢,又朝着卢小闲施了一礼:“李思经谢定国公不杀之恩。”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检阅

    李思经平日里耀武扬威,不可一世,如今被卢小闲收拾的灰头土脸,这让崔宣道等人在暗暗稀奇的同时,又觉得很是解气。

    “好了,薛帅,这事就此揭过,免得伤了咱们的和气!”卢小闲赶忙打圆场道,“薛帅难道不给我引见引见你的得力手下吗?”

    薛讷笑道:“我正有此意!”

    说罢,薛讷指着李楷洛道:“这位是左骁卫将军李楷洛!”

    “见过定国公!”李楷洛主动行礼道。

    卢小闲拍着李楷洛的肩头道:“李将军,去年冷陉一战虽然败了,但与你半文钱的关系都没有,都是孙佺那厮指挥不利,还不听劝阻,自己搭上了性命不说,还害得数万大唐将士为国捐躯!我只想告诉你,你李楷洛是好样的!”

    卢小闲丝毫不提当年他们的交情,只是就事论事,也算给了李楷洛面子。不管怎么说,李楷洛也是当年契丹酋长,若是把这个底揭了,说不定会让人误解他是有意帮助旧主。

    去年冷陉一战,李楷洛虽然死里逃生,可他面对的不是鄙夷的目光,就是背后的指指点点,让他觉得心如死灰。

    今日,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为他说了一句公道话,这让他压抑了很久的积郁一扫而空!

    李楷洛的眼睛有些湿润了,他哽咽着艰难道:“谢谢定国公!”

    薛讷长长叹了口气,又指着崔宣道:“这位是定州刺史崔宣道。”

    卢小闲向崔宣道抱拳道:“崔刺史是载初二年的探花,文采无人能及。今日崔刺史又披挂上阵,边塞建功,真可谓是文武双全,卢小闲佩服你!”

    看得出来,卢小闲来之前,已经下足了功夫,对这些人都已经了如指掌。

    崔宣道被卢小闲夸奖文武双全,这让他有些心潮澎湃,赶忙回礼道:“定国公言重了,崔某不敢当!”

    “卢奴折冲府都尉王海宾是定国公的熟人,本帅就不介绍了!”

    “听说王都尉的折冲府大多都是官健?”卢小闲笑着向王海宾问道。

    王海宾点头道:“卢奴折冲府全部都是官健,已经没有府兵了!”

    卢小闲向王海宾竖起了大拇指:“不是我恭维你,我敢保证,卢奴折冲府官健的战斗力,绝对是薛帅此次所有兵力中最强的,你功不可没。”

    王海宾谦逊道:“这主要是崔刺史的支持,末将只是奉命行事。”

    薛讷又指着李思经道:“这位是右卫将军李思经,你们已经见过,也算不打不相识嘛!”

    卢小闲调侃道:“我在长安时,就听说右卫的李将军不好相处,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李思经之前已经丢了面子,此时又被卢小闲轻看,早就窝了一肚子火,他反唇相讥道:“李某哪里有定国公好相处,不像定国公,在长安一下子就搞倒了三个宰相!”

    李思经话中的意思很明白:你卢小闲要明白自己的身份,你是被

    陛下贬到军中效力的,不要在这里摆什么国公的臭架子。

    卢小闲听了李思经的话,却并不生气,他笑了笑道:“李将军说的没错,这长安宰相多,搞倒几个宰相也不算什么。现在我到了军营,这里将军多,我觉得搞倒几个将军,恐怕会更好玩些,你说呢?”

    李思经刚要张嘴,卢小闲却不再理会他了,而是转向了薛讷道:“薛帅,我们别在这里叙旧了,先回去再说吧!”

    薛讷问道:“定国公,你的团练现在何外?”

    “距此地五里!”

    “若定国公不介意,我想去看看行吗?”薛讷小心翼翼地问道。

    “薛帅说了,我怎么会不同意呢?”卢小闲很是豪爽,大喊一声,“赵朗,头前带路,我们归队!”

    “是!团练使!”赵朗答应一声。

    二百骑兵在前面向后队行去,薛讷等人与卢小闲跟在骑兵身后,因为路途并不远,他们没有策马狂奔,而缓慢向前行走。

    “定国公,末将有一事不明,可否赐教?”王海宾在一旁向卢小闲询问道。

    “王督尉,不用客气,有何事不明,直接说来便是!”卢小闲冲着王海宾笑了笑。

    “为何郡王的骑兵都是一人双骑?”

    卢小闲奇怪道:“一人双骑在奔袭和冲锋时可以进行轮换,防止马匹负重时间太长而失去战斗力。这样既可以让骑兵达到战略机动的能力,又可以增强持续作战能力,难道这样不好吗?”

    “定国公,我不是这个意思!骑兵一人双马当然好,这我怎么会不知道?我只是想知道,朝廷为什么会给你们团练兵配发这么多战马?”

    此次征讨契丹与奚族,动用了那么多的军队,可朝廷偏偏却只给潞州团练配发了一人双骑。难道就因为陛下曾经在潞州待过,难道就因为卢小闲是定国公?王海宾的确觉得有些不公平。

    “朝廷?”卢小闲摇摇头道,“潞州团练又不是正规军,朝廷怎么会给我们配发战马呢?这些马都是我自己的!”

    “啊?定国公自己的?”王海宾愣住了。

    不仅是王海宾,就连薛讷等人也吃了一惊,他们没想到卢小闲居然会为潞州团练花费了这么大的本钱。

    “我的骑兵全部是一人双马,而且是青一色的突厥马!”

    “什么?突厥马?”王海宾再一次大吃一惊。

    大唐虽然实施马政多年,可唐军的军马主要有四种:产于呼伦贝草原的三河马、西域的哈萨克马、焉耆马和威尔勒马。这其中尤其是焉耆马和威尔勒马,因其高大健壮、长颈高扬、步辐伸展流畅,对缰绳反映灵敏,是唐军正规骑兵使用最多的马种。突厥马要比以上的四类马更加优秀,所以说突厥骑兵在马匹上要比大唐占优势。因为突厥人的严格控制,大唐境内的突厥马并不多。而卢小闲却能给自己的骑兵全部配备了一人双骑的突厥马,这可是相当不容易的事情。

    “定国公,这得花多少钱?”王海宾瞪大了眼睛。

    卢小闲不以为然道:“这算什么?你再看看我们的骑兵的装备,人人披挂的都是明光铠,人手一支韧木马槊!还有横刀、弓箭那都是上好的。”

    唐军的铠甲主要有明光、光要、细鳞、山文、鸟锤、白布、皂娟、布背、步兵、皮甲、木甲、锁子、马甲等十三种。其中明光、光要、锁子、山文、鸟锤、细鳞甲是铁甲,后三种是以铠甲甲片的式样来命名的。皮甲、木甲、白布、皂娟、布背,则是以制造材料命名。

    明光铠是一种护胸镜锃亮的板式铠甲,非常华丽,而且重量更加轻,但是防御力却大大的提升,在唐军中只有高级将领才会配备。潞州团练的骑兵,竟然全部配备了明光铠,岂不让人咋舌。

    相比明光铠,更让众人惊诧的还是韧木马槊。

    唐军骑兵通常配备的长兵器是马槊,类似丈八蛇矛,前端尖锐扁平,既可挑砍,也可直刺,近身肉搏则用横刀。

    马槊里边有非常多的讲究,槊杆根本不像步槊所用的是木杆,而是取上等韧木的主干,剥成粗细均匀的蔑,胶合而成。韧木以做弓用的柘木为最,次以桑、柞、藤,最差也得用竹子。把细蔑用油反复浸泡。泡得不再变形了,不再开裂,方才完成了第一步,这个过程耗时将近一年。一年之后,将蔑条取出,荫凉处风干数月。用上等的胶漆胶合为一把粗,丈八长,外层再缠绕麻绳。待麻绳干透,涂以生漆,裹以葛布。葛布上生漆,干一层裹一层,直到用刀砍上去,槊杆发出金属之声,却不断不裂,如此才算合格。然后去其首尾,截短到丈六左右。前装精钢槊首,后安红铜槊纂。不断调整,合格的标准是用一根麻绳吊在槊尾二尺处,整个丈八马槊可以在半空中如秤杆般两端不落不坠。这样,武将骑在马上,才能保持槊尖向前而不费丝毫力气。如此制造出来的槊,轻、韧、结实。 武将可直握了借马力冲锋,也可挥舞起来近战格斗。只是整支槊要耗时三年,并且成功率仅仅有四成,因此造价高得惊人,所以马槊一直是世家出身将领的标志。

    听卢小闲如此一说,不仅是王海宾,就连向来眼高于顶的李思经,也觉得有些自惭形愧。

    这哪里是什么团练兵,自己这些正规军在他们面前,简直就是一群叫花子。

    见薛讷等人神色各异,卢小闲神秘兮兮道:“其实,这些还不算最值钱的,最值钱的还在前面呢!”

    说话间,潞州团练的大队已经进入了众人的视线。

    “定国公,他们这是?”薛讷见潞州团练早已将车阵摆好,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由奇怪地问道。

    卢小闲笑着解释道:“哦,刚才我不知道是老薛你来了,斥候传来消息说有骑兵接近,所以就摆好了车阵,以防万一。”

    “这么说,你们刚才是在行军当中?”薛讷又问道。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辅助兵

    卢小闲点点头:“当然是在行军当中!”

    “这才多大一会,行军的数千人就能摆好车阵?”薛讷有些不可置信。

    卢小闲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这训练的还不够到位,若是碰到敌军突然袭击,哪会给你这么些时间摆车阵?”

    薛讷左右看了看,李思经、李楷洛与王海宾等人都低下了头。

    在他们看来,从行军当中突然停下来,然后摆好车阵拒敌,最少也要半个时辰以上,就这还得是训练有素的精锐部队。而他们仅仅只在路上耽误了一刻钟时间,潞州团练就摆好了一个标准的圆形车阵,怎能不让他们感到震惊?

    “大都督,走,我带你们去看看我的军队!”卢小闲下马招呼道。

    “哦,好!”薛讷下马应道。

    卢小闲对身后的传令兵道:“命令斥候队四周警戒,马队与雷霆队列队接受检阅,辅助兵原地待命!”

    “是!”骑在马上传令兵接令,从背后抽出红白双色旗,开始挥舞起来。

    薛讷好奇地问道:“定国公这令旗传令,我怎么看不明白?”

    卢小闲笑道:“潞州团练不是大唐的正规军,令旗传令的方式自然有所不同。”

    “定国公,这辅助兵是干什么的?”王海宾在一旁怯怯地问道。

    卢小闲道:“辅助兵顾名思义就是辅助骑兵作战的!骑兵只管打仗,别的像辎重、扎营、搭建帐篷、做饭等打仗之外的所有事情,都有辅助兵来完成。”

    薛讷也是第一次听说辅助兵,他饶有兴趣地问道:“每名骑兵有几个辅助兵?”

    “这个很难说,不过我这里有八百军士,辅助兵三千多人,算下来大概一人有四个辅助兵吧!”

    李思经在一旁嘀咕道:“这兵当得也太舒服了吧?”

    卢小闲瞥了一眼李思经道:“你这话就不对了,有了辅助兵,军士就可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训练与作战上,战斗力就会大提高。这些军士都是要与敌人以命相搏的,让他们待遇好一些,没有后顾之忧,难道不应该吗?再说了,不是人人都能享受这种待遇的。要想成为一名真正的战士,必须是百里挑一的勇士,这也是一种荣誉。如此以来,他们在战场上就会为了荣誉而奋勇杀敌,这有什么不好吗?”

    “定国公此言大善!” 薛讷苦笑道,“只是这法子,整个大唐恐怕也只有你定国公能使,换作别人,只能是望洋兴叹了!”

    薛讷说的一点都没错,装备出像卢小闲这样的骑兵,那要花多少钱?

    只有卢小闲才能拿出这么多钱。

    再说了,大唐各个折冲府朝廷都有各种明文规定,也只有卢小闲这样的非正规军才能这样去做。

    就在他们说话间,潞州团练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不一会,骑兵就列队完毕。

    卢小闲对薛讷邀请道:“走,看看我的骑兵去!”

    走到骑兵面前,众人发现,这些骑兵果然如同像卢小闲所说,每人都是双骑,配有马槊、横刀

    、甲胄,都是大唐最好的装备。

    王海宾眼睛尖,他向卢小闲询问道:“定国公,这些骑兵怎么都是一些孩子?”

    李思经仔细一瞧,这些骑兵虽然看上去个个威风凛凛,但面上的稚气未脱,果真都是些孩子,最大的也就十**岁,小一些的也就十五六岁。

    他有些不屑道:“我说呢,原来都是些样子货。”

    卢小闲淡淡回敬道:“年龄不是问题,我十五六岁能做的事情,你未必就能做得了。不管是谁,若是小瞧了他们,都是要吃大亏的。”

    薛讷怕卢小闲与李思经又争执起来,伤了和气,赶忙道:“定国公,你这骑兵只有八百人吗?”

    卢小闲答道:“是的!我的骑兵共分为五队,除了三个骑兵队各二百人之外,另外还有一个斥候队与一个雷霆队各一百人。你别看他们年纪小,作为骑兵,他们与突厥骑兵打起来也不会落下风。就算他们弃了马,那也是最好的步兵。”

    说到这里,卢小闲指着第一骑兵队的赵朗道:“这是我第一骑兵队的队正赵朗,说起来老薛你也是认识的。”

    薛讷微微点头。

    见李思经一付不以为然的模样,卢小闲冷笑道:“你们可莫小看了他只是个队正,在二十年前,他可是正六品昭武校尉,在死人堆里不知滚了多少回,命丧在他手里的敌人,没有数百人,也有几十人了。”

    别人不知道,但王海宾是知道的,赵朗曾经是旋风旅的旅帅,旋风旅的战斗力在大唐军队中是最强的,王海宾本人也是从旋风旅出来的。

    说到这里,卢小闲看向李思经:“李将军,你现在虽然是右卫将军,若我没记错,在二十年前,你也好象也是正六品的昭武校尉吧?”

    李思经哑口无言,卢小闲说的一点没错,二十年前,他确实是昭武校尉。

    向前走了几步,卢小闲又指着一人道:“这位是我潞州团练第二骑兵队的队正周波。”

    薛讷笑道:“这又是一个人物,曾经是正五品的游骑将军,我虽然没见过他,但他善于打仗的名声可是不小。听说当年兵部尚书刘震南兵败后嫁祸于周波,周波本已经被叛了斩刑。定国公为了救他,在金銮殿上与刘震南理论,生生保下了周波的性命。本以为周波远避他乡隐姓埋名了,今日才知道,他竟然在你这里做了一名队正。”

    薛讷所说之事,众人在军中也是听过,本以为是传言不可信,今日方知这竟是真的。

    王海宾感慨道:“定国公对周波可是有大恩大德呀,想必他定会为你而拼死效力的。”

    卢小闲摇摇头道:“王都尉此言差矣!不是周波感谢我,而是大唐应该感谢周波。周波在前线浴血奋战,为大唐立过大功,我不能眼见他在前方流血,而蒙冤后在后方流泪。莫说是周波,当时就算是你王都尉,我也是要出手相救的!”

    卢小闲一席话说的掷地有声,让王海宾对卢小闲不由肃然起敬。

    走到时第三骑兵队的跟前,卢小闲道:“这是潞州团练第三骑兵

    队的队正秋白羽。”

    李楷洛插言道:“这名字听着怎么这么耳熟,莫非也是个有来头之人。”

    卢小闲冲李楷洛竖起了大拇指:“李将军真乃神人,一猜就中。他原先也是咱们大唐军中从五品的游击将军,说他的名字恐怕你们不太熟悉,可若是说起他的绰号,想必你们肯定会有所耳闻。”

    “定国公,他的绰号是什么?”王海宾赶忙问道。

    “神箭雕翎!”卢小闲一字一顿说出了四个字。

    “啊?是他?”

    包括薛讷在内的几人都惊呼起来,大唐军中谁人不知被誉为军中第一箭的神箭雕翎,论起射术,大唐军中无人能及。就因为他的名声如此之大,秋白羽的本名反倒知道的人不多。

    卢小闲挨个介绍完之后,向薛讷问道:“怎么样,老薛,我的骑兵还可以吧?”

    “当然可以,不仅是可以,简直是太可以了。”薛讷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这次连最挑剔的李思经也破例没有吭气。

    “定国公,我们再去看看你这辅助兵如何?”薛讷似乎对潞州团练的辅助兵颇感兴趣。

    “当然可以,走,薛帅,我带你看去。”卢小闲没有任何藏私的意图。

    辅助兵与骑兵明显不同,他们没有任何甲胄,也没有任何武器,这让王海宾非常不解。

    卢小闲看出了王海宾的疑惑,他主动道:“辅助兵存在的目的,便是辅助骑兵打仗,他们不需要兵器与甲胄,这样可以没有束缚更好地做好他们该做的事情。至于他们的安全,完全由骑兵保护。”

    王海宾追问道:“若是骑兵被消灭了,他们怎么办?”

    卢小闲沉默了良久道:“若强悍的骑兵都被敌人消灭了,他们就算有武器,又能起多大作用呢?结果只有一个!”

    卢小闲说的是实话,王海宾也不言语了。

    卢小闲笑了笑道:“你问的这个问题,不管是骑兵还是辅助兵,他们心中都清楚。所以,辅助兵才会尽最大努力辅助骑兵打胜仗,因为,骑兵败了,就等于他们自己陷入了死地。而骑兵也会最大限度去打胜仗,因为,他们也明白,若是自己打败了,搭上的不仅仅只是自己的性命。”

    “定国公!”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向卢小闲打招呼道。

    “来,老王,你过来!”卢小闲招手道,“这位便是我经常跟你提起的薛帅!”

    王胡风赶忙向薛讷见礼。

    “薛帅,这位是长安首富王胡风,想必你也听过他。”卢小闲向薛讷介绍道,“我的辅助兵全是由他来招募管理的,包括我所有的装备辎重也全是王掌柜掏的腰包。”

    薛讷问道:“这些辅助兵都是王掌柜招募的?”

    王胡风点头道:“回禀大都督,这些人都签字画过押,是我招募的,这次仗打完,活着的我会给他们每人一百两银子,殉国的每人两百两!”

    薛讷叹了口气道:“难怪呢,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此言不虚呀!”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必败无疑

    李楷洛问道:“他们都没有经过训练吗?”

    王胡风答道:“我只负责招募,训练的事情是由定国公负责的。”

    “从潞州到这里我之所以足足走了三个月,大部分时间都是用在给他们训练上了。”说到这里,卢小闲有些遗憾道,“可惜时间太短了,要不他们会做的更好!”

    卢小闲这话让薛讷无语了,本来他们已经觉得不错了,谁知卢小闲却不甚满意。

    “咦?”王海宾在一旁奇怪道,“这些大车为何都是一样大小?”

    卢小闲满意道:“这是王掌柜的杰作,你们别小看了这些大车,是王掌柜专门订做的,这些大车在平时是运送辎重的车辆,可遇到敌人就会迅速变成车阵,所有大车首尾相连,便是坚固的车阵,对骑兵尤其管用。”

    众人听了不由啧啧称奇。

    “好了,定国公!我们回去吧!”薛讷觉得自己这次真是不虚此行。

    ……

    潞州团练在指定的的地域扎营完毕后,已经是黄昏时分。

    薛讷盛情款待了卢小闲,因为是在军中,所以并没有饮酒。

    卢小闲放心不下潞州团练,向薛讷告别而去。

    望着卢小闲远去的身影,一直没有说话的崔宣道感慨道:“定国公和他手下的潞州团练不简单呀。”

    李思经一听便不乐意了,他一撇嘴道:“谁知道他是不是故弄玄虚?看看他手下的那些娃娃兵,连毛都没长齐。”

    崔宣道满脸讥笑道:“李将军看不起这些娃娃兵,还不是乖乖做了人家的俘虏?”

    “你!”李思经被人揭了伤疤,不由大怒,就要站起来。

    “啪!”薛讷一拍桌子先站了起来,“大战在即,你们就知道吵,以后再吵,休怪本帅不客气了。”

    李思经与崔宣道见状,虽然互不服气,但也只得作罢。

    ……

    是夜,潞州团练营地外,数十个黑影正伏在地上。

    “刘校尉,潞州团练的营地里怎么一片黑暗,连一丝灯火都没有?”一个很小的声音起起。

    “我怎么知道?”黑暗中的刘校尉也是一脸的茫然,“管他呢?将军只是命令我们绑几个哨兵回去,扫一扫潞州团练的脸面,我们照做便是!”

    ……

    薛讷的中军大帐内,一干将领早已到齐。

    薛讷焦急地问道:“定国公还没到吗?”

    崔宣道答道:“回禀大都督,已经去催了!”

    薛讷还没说话,便听到帅帐外一个声音传来:“实在不好意思,让薛帅久等了,我来了!”

    话音刚落,卢小闲已经进入了大帐内。

    “定国公,你可算是来了!”薛讷松了口气。

    卢小闲解释道:“薛帅,是这样的,昨夜有敌人探子来摸营……”

    “什么?”卢小闲话还没说完,薛讷便大吃一惊站了起来:“此地距贼酋领地还有四百多里地,他们怎么可能来摸营?”

    “薛帅,你不信我?”卢小闲不满道,“总共五十四人,全部身穿夜行服,我已经将他们拿下了,

    现在人就在大帐外!”

    “快带我去看看!”薛讷脸色凝重,若真是敌人来摸营,那情况就严重了。

    薛讷与一干将领随着卢小闲来大帐外,果然有数十个麻袋扔在地上,麻袋中的人还在动。

    “打开!”薛讷命令道。

    早有军士上前将麻袋打开,果然都是穿着黑衣的人,他们都被五花大绑着,口中还塞着东西,唧唧呀呀说不出话来。

    薛讷打量这些人,不由有些奇怪,看他们的面孔不像是契丹人与奚族人,倒像是中原人,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薛讷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他有些惊讶道:“刘校尉?怎么会是你?”

    刘校尉是李思经手下的校尉,稍一思索薛讷便想明白了个中缘由。

    他扭头向李思经看去,李思经却极力躲避着薛讷的目光。

    “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薛讷铁青着脸,用刀一样的目光逼视着李思经。

    李思经却只是低头一言不发。

    “哦,原来是李将军的手下!”卢小闲笑着对薛讷道,“薛帅,我可真要谢谢你了!”

    薛讷以为卢小闲在讥讽自己,他抱抱拳咬牙切齿道,“薛某治军不严,让定国公见笑了,薛某一定会给定国公一个交待!”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薛讷这回是动了真怒,不由地为李思经担心。

    卢小闲奇怪道:“薛帅,我是真心感谢你,你向我交待什么呀?”

    薛讷见卢小闲不似玩笑,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你感谢我做什么?”

    卢小闲正色道:“薛帅知道潞州团练刚刚组建不久,缺乏大战经验,怕我们夜间疏于防范,特派出人来试探一二,为的是让我们明白,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放松警惕。薛帅如此良苦用心,我怎能不谢你?”

    “啊?”众人一听,都傻了。卢小闲真能瞎掰,就是傻子也看得出来这里面的猫腻,可他却偏偏故作不知。

    薛讷也被卢小闲这话说迷糊了,他不知卢小闲是何意,正要说话,却见卢小闲向自己挤了挤眼道:“薛帅,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如今大战在即,容我以后再谢你。你不是差人喊我来商议军情吗,还是正事要紧!”

    这回薛讷听明白了,卢小闲这是在暗示自己,就要打仗了,让自己控制住情绪,不要因小失大。

    李思经的人马占了此次全部人马的一半,若处置了他,对士气影响颇大。既然卢小闲给了自己台阶,自己也只有顺势下了。

    想到这里,薛讷咬咬牙接过卢小闲的话,一语双关道:“难得定国公如此理解薛讷某,薛某在此谢过了!”

    听薛讷如此一说,李思经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放下了,他忍不住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

    薛讷瞪了一眼李思经,又转头看着地上的那些人,冷冷地命令道:“将他们拉下去!”

    “是!”早有军士过来。

    “每人重打三十军棍!”薛讷恨恨地补充了一句。

    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身进了中军大帐。

    待众人重新坐定,薛讷开始向众人训话:“诸位,营州脱离我大

    唐已经不少时日,这是我们军人的耻辱。当年东硖石之战,至今本帅还能想起当年的惨状!”

    薛讷所说之事,众人都知道,这不仅是他们这些军人之耻,更是大唐之耻。尤其是王海宾,眼圈不由红了,当年他的父亲王孝杰就是在此战中殉国的。

    薛讷抬起头来,看着众位将领道:“如今,陛下雄才大略,决定讨伐契丹奚族,重新设置营州。我等受陛下重托,敢不誓死效命,征战疆场,直捣酋窝?”

    薛讷的一番话,说得众人群情激昂,纷纷表态要求请战,只有崔宣道暗自皱起了眉头。

    崔宣道从一开始便不看好这次讨伐,他多次劝阻薛讷,薛讷对此是心知肚明的。

    薛讷环视众人,发现除了崔宣道之外,还有一人始终一言不发,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卢小闲。

    卢小闲此刻正一边把玩着手中的折扇,一边在思考着什么,对众人的亢奋压根视而不见。

    崔宣道的意见薛讷可以忽略不计,可卢小闲却绕不开,更何况薛讷并没打算绕开卢小闲,非但如此,他真的想听听卢小闲的意见。

    想到这里,薛讷一摆手,止住了众人的喧哗。

    “定国公,不知你有何高见?”薛讷问道。

    大帐内突然静了下来,似乎让卢小闲醒过神来,他见众人都在瞅着自己,不由有些奇怪,他看向薛讷:“薛帅,你们这是怎么了?”

    薛讷道:“没什么,大家只是想听听定国公对此次征讨有何看法。”

    “问我吗?”卢小闲指了指自己道。

    “正是!”

    卢小闲笑了笑道:“很简单,我的意见只有四个字!”

    “不知是哪四个字?”

    “必……败……无……疑!”

    卢小闲缓慢说出的四个字,让在场的众人无不大惊失色。

    “定国公,你这话是何意?”薛讷面上也变了颜色。

    “薛帅真想知道?”卢小闲问道。

    “定国公请讲!”

    “首先,不占天时。现在正是一年最热的时候,我军大多是步兵,在这样的天气下行军,极耗体力。而对方全部是骑兵,机动性极强。若敌我突然遭遇,结果可想而知!”

    卢小闲说的是实情,众人听了不由点头。

    “其次,不占地利。我们与契丹人交战之地在营州,营州在契丹人的控制之下已经多年了,从檀州到营州这一路有四百多里,他们对地形远比我们熟悉,可以在任何地方对我们袭击,我们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就算我们加紧戒备,可总会有疏漏,在这种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焉能不败?”

    卢小闲的话让众人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其三,不占人和!大都督手上虽然有六万兵马,但都是临时凑在一起的,包括各折冲府的府兵,他们的训练差,战斗力低下,而且很少在一起协同,指挥起来很难统一,这与以部族为主的契丹人有着天壤之别。”

    李思经不服气道:“那也未必,大唐自建立以来,一直用的是府兵,战绩辉煌,并没有定国公说的那般羸弱!”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比试

    卢小闲摇摇头道:“李将军此言差矣!你所说的那是高祖和太宗时的情况。”

    说到这里,卢小闲叹了口气道:“这么多年来唐朝初期,府兵番上、戍边都能按规定轮换,勋赏也较丰厚,许多富人将当兵作为求取功名利禄的手段,因此,府兵制呈现出一派繁荣景象。可从高宗、武后起,同边境战争频繁,府兵得不到轮换,以至出现了壮龄应募,华首未归的情形,番上制度也遭到破坏。加上勋赏不行,府兵地位下降,当兵无利而有害,因此富人千方百计逃避兵役,兵役负担逐渐落到穷苦农民身上,宿卫府兵被卫府长官当作奴仆使用,从事各种杂役,百姓耻作府兵。为躲避服役,有些人不惜自残手足。特别是如今均田制也日趋破坏,府兵之家因不免杂徭,贫弱不堪,纷纷逃亡,府兵制已经难以继续实行下去了,甚至出现了折冲府无兵上番的局面。”

    说到这里,卢小闲望着李思经道:“按理说,李将军的右卫五十四个折冲府,此番至少应该集结五到六万人,可目前仅来了三万人,个中原因难道李将军不知道吗?”

    卢小闲的话让李思经哑口无言,他管辖的折冲府的确也到了无兵上番的局面。

    卢小闲不客气地问道:“薛帅,平心而论,你现在手下的这些兵,论起战斗力,可比当年东硖石之战的府兵强?”

    薛讷摇摇头。

    “我再问大都督,你当年在耿国公手下效力,你觉得你的能力比起耿国公如何?”卢小闲又问道。

    耿国公便是当年兵败东硖石,坠崖而死的王孝杰。

    薛讷摇头道:“我不能与耿国公相比。”

    “兵不比当年强,将不比当年强,当年大唐四十万人尚且全军覆没,今日只有六万人,薛帅又凭什么能战胜契丹人呢?”

    卢小闲的话让众人都不言语了。

    薛讷有些不服气,他争辩道:“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契丹与奚部落都有内附的意思,他们现在跟着突厥可汗默啜,是由于朝廷废止了松漠都督府,没有依靠,在默啜的打压之下无可奈何之举。只要朝廷能恢复松漠都督府,他们马上就归降。收降奚、契丹就可以去默啜的羽翼,何乐而不为?”

    卢小闲看了薛讷好一会,摇头苦笑道:“薛帅与这些草原部族打了一辈子交道,怎么会不了解他们呢?他们崇尚武力,谁的拳头硬他们就听谁的。这么多年来,大唐连一次也没赢过契丹,他们凭什么归附大唐?换作是你,你会吗?”

    薛讷眉头紧皱:“定国公,那你的意思是?”

    卢小闲直言道:“这彻头彻尾就是就是默啜设的一个圈套,他们用这种骄兵之计,如果我们上当了,正好可以打个伏击。就算我们不上当,他们也没有任何损失!”

    李思经的声音在一旁不合时宜地响起了:“即便如此,我们也要拼死一战,我大唐男儿没有怕死的。”

    卢小闲冷冷地盯着李思经道:“打仗不是光靠勇气的,还要靠脑

    子,最终还靠实力,我最讨厌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蠢货了。前不久的孙佺,还有现在的你,莫不是如此。为国捐躯死得其所也就罢了,可为了自己的一战成名,而让那么些人白白死去,那简直就是混蛋。难道我大唐男儿的性命就草芥不如,就是让敌酋任意杀戮的吗?”

    李思经脸色铁青,胸脯上下起伏,显然被气得不轻。

    卢小闲毫不客气道:“李将军,你别不服气,就你那三万府兵,我潞州团练就能收拾了,更别说对手是兵强马壮的契丹奚族联军了。”

    薛讷一听卢小闲越说越离谱了,赶忙劝道:“定国公,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也别说气话了。”

    卢小闲笑笑不再说话了。

    卢小闲不说话了,可李思经不干了,他眼珠一转道:“定国公,你的意思是说你的潞州团练可以以一当十?”

    卢小闲不以为然道:“对付这样的府兵,以一当十我都是说少了。”

    “那好,定国公,那我们就较量一番如何?”李思经向卢小闲挑战了。

    “没问题,你划下道来,若是潞州团练输了,我收回我说的话,并向李将军叩头陪罪。”

    “好,若是我的府兵输了,我李思经也向定国公叩头陪罪。”李思经毫不示弱道。

    薛讷一见情形不好,赶忙劝阻道:“定国公,李将军,你们这是何必呢?可别伤了和气……”

    卢小闲对薛讷摆手道:“薛帅,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不会伤和气的。”

    说罢,卢小闲看向李思经:“我的兵有八百人,全上也行,上一队也行,上一火也行。骑战也可,步战也行。总之,你上十倍于我的人,怎么较量由你定,我自当奉陪。”

    卢小闲这话说得很满,让众人觉得心中很不舒服,除了王海宾带的是官健之外,他们全都带领的是府兵,府兵让卢小闲说的如此不堪,他们面上也无光。

    李思经听卢小闲如此说来,心中倒是有些小心了。

    卢小闲的骑兵他是见过的,无论从马匹、装备还是训练上,都比自己的骑兵强的太多。

    相反,府兵大多是步兵,步战能力要强于骑战能力,若是让卢小闲的骑兵下马与自己进行步战,在十倍于对方兵力的情况下,李思经有十成的把握。

    想到这里,李思经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选择步战吧!你出一火,我出五百人!如何?”

    大唐一火为五十人,李思经出五百人,刚好是十倍于潞州团练。

    薛讷担忧道:“定国公,这刀枪相见,若是……”

    卢小闲早有准备,他笑道:“薛帅,我的辎重车中有上万根白蜡杆,此时正好一用,不会有大碍的!”

    “定国公准备这些白蜡杆做甚?”薛讷不解道。

    “我自然有用处!”说到这里,卢小闲对李思经道:“李将军,给你半个时辰准备,够吗?”

    “够了!”

    “那好,半个时

    辰后,校场见!”卢小闲铿锵道。

    李思经抱拳道:“李某告辞!”

    说罢,李思经径自转身而去。

    见李思经离去,卢小闲不急不慌又坐了下来,玩弄起手中的折扇来。

    “定国公,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薛讷虽然不知卢小闲为何如此,但他知道卢小闲此举必有深意。

    卢小闲淡淡道:“兵法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现在没有办法让他知彼,但却能让他先知己。只有真正清楚自己的实力如何,到了战场上才不会做傻事。”

    王海宾在一旁小声问道:“定国公,你真有把握能以一当十胜了李将军。”

    “现在说这个没有什么意义,到时看结果便是!”

    “李将军已经回营了,定国公难道不去准备准备?”王海宾提醒道。

    “准备?有什么可准备的?”卢小闲很是奇怪。

    ……

    中军大帐以外数百米处有一片空地,被开辟成了临时校场,薛讷及一干将领肃立于场边,卢小闲与李思经则分别站在薛讷身边。

    场内五百府兵个个膀大腰圆,能从三万人被李思经选出,说是百里挑一也毫不过分,他们正站在场中一侧活动身体。而场中的另一侧,卢小闲的潞州团练却连个人影也没有。

    李思经斜眼瞥了卢小闲一眼,心中疑惑:难道他是怕了,为何迟迟无人下场。

    正疑惑间,突然有人喊道:“来了!”

    果然,潞州军营方向漫起滚滚尘土,显然是骑兵在疾驰。越来越近,骑兵到了校场边上,如同一人一般,齐齐停下,整个校场立刻被灰尘所笼罩,而骑兵们却鸦雀无声地立在原地,甚至连马的嘶鸣都没有一声。

    场中那五百军士连同观战的薛讷等人,顿时都变成了土人,可他们却一点发作的意思也没有,都被潞州团练的精湛骑术所深深折服。

    骑兵中一人跳下马,穿过校场向这边跑了过来。王海宾认得此人,正是被誉为军中第一箭的神箭雕翎秋白羽。

    秋白羽跑到卢小闲面前大声禀报道:“潞州团练八百零三人全部带到,请团练使训话。”

    卢小闲扭头对李思经道:“李将军,我潞州团练全部在这里了。三个骑兵队,每队有四火,斥候队与雷霆队各有两火,总共有十六火,请你随便抽出一火。”

    众人听了卢小闲的话,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李思经从三万人中精心挑选出了五百人来应战,可卢小闲竟然让李思经从潞州团练中随意挑出一火。且不说一方是五百人,另一方是五十人,单说卢小闲的这份自信,李思经就望尘莫及。

    李思经就算再不顾颜面,也不好意思去点潞州团练的人。

    卢小闲见状笑了笑,又对身旁的薛讷道:“薛帅,李将军太客气了,就烦请薛帅随意指定一火吧!”

    薛讷点点头道:“那好,就让第二骑兵队第三火上场吧!”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知己知彼

    卢小闲听罢,对秋白羽吩咐道:“让第二骑兵队第三火全体下马卸甲准备上场!”

    秋白羽应了一声,正要离去,却听卢小闲道:“等等!”

    “不知团练使还有何吩咐?”

    “准备完毕后,让第二骑兵队第三火的火长到我这里来一下。”

    “遵命!”

    秋白羽一回到骑兵队前,便开始下令。

    随着秋白羽的口令,数十匹战马上的骑兵跳下战马,便开始卸去身上的战甲。不仅是战甲,他们就连上衣也脱去,五十人全部赤着上身。

    为首的一人又跑向了卢小闲,到了近前,他并没有向秋白羽一样向卢小闲施礼,而是单腿跪地,目光炯炯向卢小闲大声道:“主人,潞州团练第二骑兵队第三火火长卢十一,前来向主人报到!”

    卢小闲笑着问道:“看到场中那些人了吗,有问题吗?”

    “看到了,主人,没有任何问题!”卢十一头也不回,斩钉截铁道。

    卢小闲点点头道:“回去告诉兄弟们,平时怎么练的就怎么来,怎么打我不管,但我不希望你们有一个伤的,明白吗?”

    “明白!”卢十一领命道。

    “还有,场中这些人是我们的友军,双方只是切磋,在保证我们的人不受伤的情况下,尽量不要下死手,要避免出现重伤或死亡,能做到吗?”

    “请主人放心,卢十一明白!”

    “好了,去吧!”卢小闲摆摆手。

    “请主人敬候佳音!”卢十一起身而去。

    这名叫卢十一的潞州团练火长,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从他们俩的对话中,众人不难听出,那五百名彪形大汉压根就没被他们放在眼中。

    王海宾轻声问道:“定国公,你,你这是不是也有点太……”

    王海宾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众人都听明白了,这也是他们想问的:你是不是也有点太自大了?

    谁知卢小闲却大言不惭道:“若连这点都做一到,他们就愧为潞州团练了!”

    听了卢小闲的话,众人不由齐齐生出了一个念头:定国公要么是傻子,要么就是疯子。

    就在卢小闲说话间,比斗的双方都已经手持白蜡杆在场中站定,府兵一方人数众多体型硕大,而潞州团练一方人数稀疏相对瘦弱,双方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李将军,可以开始了吗?”卢小闲笑吟吟地瞅着李思经。

    “没有问题!”李思经显然被卢小闲刚才与卢十一之间的对话打击的不轻,说话已经没有之前的底气了。

    卢小闲朝着薛讷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好,就请薛帅下令吧!”

    薛讷也不客气,他朝着场中大声命令道:“双方听好,时间为一柱香,最后剩下人数多的一方为胜方!开始!”

    薛讷令声刚落,五百府兵便嗷嗷直叫饿虎扑食般冲向了潞州团练。五十名潞州团练像被吓傻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瞬时间,他们便被府兵包围,淹没

    在人海当中。

    只见场中人影绰绰,一片大乱,薛讷等人只能听见场中噼里啪啦的击打声、惨呼声、倒地声,却根本看不清场中的乱局。

    王海宾偷眼向一旁瞧去,只见李思伸长了脖子向场内张望着,脸上焦急之神显露无遗。可见府兵人数虽然,但李思经的心里却并没有底。

    与李思经截然不同,卢小闲似乎并不在意场中的打斗,而是在低头沉思,仿佛眼前这一切与他没有丝毫关系。

    王海宾实在无法判断,卢小闲这是不忍看,还是早已胸有成竹。

    约莫半盏茶时光,场中的打斗已不再那么凌乱了,还在继续打斗之人少了几乎一半,而另一半人已倒地无法再站起来,惨呼之声不绝于耳。

    王海宾细细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倒地之人全是府兵,竟连一个潞州团练也没有。

    他揉了揉眼睛,数了一遍场中光着膀子的团练兵,果然一个不少,还是整整五十人。

    王海宾不知这些团练是如何做到的。

    好奇之下,王海宾瞪大了眼睛细看,终于发现了一些端倪。

    他发现团练兵不似府兵那样一窝蜂各自为战,没有一个单打独斗的,或三人、或五人聚在一起相互成犄角之势,他们相互配合纯熟,府兵围着他们,人数虽多却根本发挥不了作用,反而被他们逐个打倒在地。

    除此之外,眼尖的王海宾还发现了潞州团练的一个特点,他们不出多余之招,只要出招必有一名府兵倒地,从无落空。

    王海宾看得明白,此刻虽然还是府兵在进攻,团练处于防守,可府兵明显已处于强弩之末,而团练的防守效率既高又节省体力。王海宾可以预见,要不了多长时间,此消彼涨之下,潞州团练的优势便会彻底凸现。

    想到这里,王海宾又瞥了一眼记时军士手中的香,大约已燃去了一大半,他心中暗自猜测:看来要不了多久,潞州团练便会反攻了。

    果然,似乎为了证实王海宾的猜测,场中的卢十一打了个唿哨,一直处于防守的潞州团练突然转攻为守了。

    那些府兵本来就已经体力不支在苦苦支撑,如今潞州团练突然发动了攻势,哪里还抵挡得住,纷纷被打倒在地。

    不一会,场中已经没有站立的府兵了。

    一旁观战的将领被深深震撼了,他们没想到并非大唐正规军的潞州团练,竟然会有如此恐怖的战力。他们心中清楚,就这还是卢小闲预先让他们手下留情了,若这是真刀真枪在战场上厮杀,恐怕地上已经没有活口了

    就在众人感慨万分之时,场中的火长卢十一并没闲着,随着他的口令声,五十名完好无损的潞州团练整齐列队,来到卸甲之处,穿好上衣与胄甲,然后翻身上马,与场边肃立的骑兵融为一体。

    秋白羽如之前一样,跑到卢小闲面前,大声道:“报告团练使,任务完成!”

    卢小闲挥挥手道:“迅速返回营地待命!”

    “是!”

    又是一

    阵尘土飞扬,秋白羽指挥着潞州团练呼啸而去。

    尘埃落地之后,场中一片寂静,就连原先哀嚎的府兵也紧紧闭住了嘴。

    薛讷等人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可场中倒地的那些府兵却真实地存在。

    良久,薛讷终于率先说话了:“好个潞州团练,好个定国公,薛某今日算是长见识了!好!好!好!”

    连说了三个好字之后,薛讷转头向中军大帐走去。

    卢小闲淡淡一笑,随后跟了上去。

    其余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向中军大帐走去,只留下了目瞪口呆的李思经与一地的伤兵。

    待众人重新在中军大帐就座完毕,薛讷直接看向卢小闲道:“定国公,你这么做,到底想说明什么?”

    “我这么做并非是为了炫耀,只是想告诉在座的诸位。论起契丹骑兵的战斗力,并不比潞州团练差。若是小瞧了他们,是要吃亏的,而且是要吃大亏的。潞州团练只有八百人,可契丹与奚族骑兵加在一起有好几万呢,一旦对敌,诸位可以想象一下,会是什么结果。”

    薛讷一脸苦涩道:“既然是必败无疑,那定国公的意思是不同意打这一仗了?”

    “薛帅,我哪里说过不同意打这一仗了?”卢小闲反问道。

    “啊?”薛讷被卢小闲搞糊涂了,他忍不住道:“定国公,你也别卖关子了,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就直接说出来吧!”

    卢小闲站起身来,他环视了一圈众人,缓缓道:“我来之前就给陛下说过,此战必败。但是,最终陛下还是下定决心,就算必败,也要打这一仗,诸位可知道原因吗?”

    众人屏息细听。

    卢小闲朗朗道:“原因有三!”

    薛讷面色凝重道:“定国公请讲!”

    “其一,正如薛帅所说,营州已经被契丹占据多年,之前中宗、睿宗都没有大的动作,而现在我们出兵征讨契丹与奚族,是表明陛下一种态度,营州是我大唐之领土,大唐有恢复安东都督护府的决心与信心。”

    众人点头。

    “其二,以前我们都是抱着打胜仗的想法,却最终打了败仗。而此次,我们是抱着打败仗的想法来打这一仗,尽管还是会输,却可以让今后打胜仗。”

    李楷洛不解地问道:“定国公,你说的让我愈加糊涂了,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王海宾心中一动,他问道:“定国公,你的意思可是通过这一仗,找出契丹骑兵的弱点,哪怕是败了,也要从中汲取教训,为下次打胜仗奠定基础。”

    卢小闲赞许地看了看王海宾:“想不到我们当中还是有明白人,我们屡战屡败,只是认为契丹强大,而从来没有认真想过为什么会败,怎么败的,今后如何战胜契丹人。此次,我们就要通过此战,彻底找到契丹人的弱点,为下一战积累经验。”

    众人不住点头,刚才低落的心情,被卢小闲这一番话又激励起了斗志。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大战前夕

    薛讷问道:“定国公,这其三是什么?”

    “这其三,就是因为有了潞州团练的参战。你们以为我花了那么多钱,装备起来的潞州团练只是花架子吗?此战,潞州团练负责为全军殿后,就算此战败了,只要你们不溃散,能安全撤退到潞州团练身后,我向你们保证,潞州团练有把握阻击契丹人不能前进半步。”

    众人听卢小闲如此保证,心中底气顿增。

    薛讷也是信心大增,他对卢小闲道:“既然定国公都将话说到这份上了,我们若再打不好这一仗,还不如一头撞死。不知定国公还有什么要求没有?”

    卢小闲斟酌片刻道:“我只有一个要求,尽管这一仗肯定要败,但我希望诸位想方设法将损失降到最低,大唐士兵的生命也是弥足珍贵的。我不想再看到东硖石之战、冷陉之战那样的惨相出现,拜托诸位!”

    ……

    开元二年八月十七日,作为全军殿后的潞州团练行至了小滦河。

    卢小闲在马上看着并不宽的河道,沉思了一会,转头对始终跟在自己身后的独臂青年道:“狼天,你去将扎勒喊来。”

    自从秋风堂被消灭后,狼天就一直跟在了海叔身边。

    此次,卢小闲出征,因不放心自己府中的众人,将江雨樵留在了府内以防万一,而海叔与狼天作为随身侍卫,跟在了卢小闲身边。

    狼天还是老性子,很少说话,听了卢小闲的吩咐,点点头拨马便向后而去。

    不一会,扎勒便来了。

    卢小闲在潞州最早买来的四个壮奴,脱离贱籍后如今都成了独当一面的人物。

    王毛仲与李宜德跟随李隆基,王毛仲被进封为霍国公,任左武卫大将军,李宜德也担任了羽林将军。

    苏巴在潞州大草滩马场,为卢小闲繁殖突厥马成果颇丰,潞州团练骑兵现在的军马,全部是苏巴的杰作。

    卢小闲充分发挥扎勒活地图的特长,尽可能地让他四处行走。这些年来,扎勒去过西域,进过突厥,此次出征前又专门让他去了一趟营州,他所走过的路,全部都映入了他的脑中。

    “扎勒,我记得你说过,渡过小滦河,往前五里是布日嘎,再往前二十里便是南台谷了?”

    扎勒点头道:“主人,一点没错!”

    “这南台谷大约有多长?两边山势如何?”

    “南台谷两端谷口大约有五里多的距离,过去之后便一马平川了。两边的山势不算陡峭,不过杂草比较茂盛。”

    卢小闲听罢,拣了根木棍在地上画了起来。

    不一会,卢小闲起身向小滦河上唯一的那座木桥走去,扎勒与海叔紧跟上去。

    站在木桥上,卢小闲左右环顾着,河水并不算急,水流也不大。此处是小滦上水流最窄的地方,大概有五六丈的样子,其余各处要么有七八丈,最宽处超过了十丈。

    “扎勒,你上次来的时候,这小滦河的水也是这么小么?”卢小闲问道。

    扎勒摇头道:“

    我上次来的时候是雨季,水可比这大多了,都漫上了桥面了。现在到了盛夏,想必水就小的多了。”

    卢小闲不再说话,而是过桥到了对面,面前是一大片丰茂的草地,前方视线不错,隐隐可以看见远方南台谷两侧的山峦。

    卢小闲又从桥上返回,对身后的传令兵道:“传我的命令,大队人马过河后,在距离小滦河一里处摆下防御圆阵,所有人员做好战斗准备。派出斥候到小滦河上游查探,是否有敌人踪迹。另外,让辅助兵在木桥两侧打深桩,各拉一条铁链,以备不时之需。”

    “是!”传令兵立刻以红白两色旗向后传令。

    海叔小声问道:“姑爷,你是担心契丹人会在上游截断水流,然后放水冲毁这木桥?”

    卢小闲叹了口气道:“我不敢确定,但不得不防呀,若真被毁了桥,这数万大军没有了退路,后果不堪设想呀!”

    除了一部份人在河岸边上打桩,潞州团练大队人马有条不紊地渡过了小滦河。

    到达一里处,车队便停了下来,辅助兵开始向车下卸物资。斥候队全部派了出去,除了在四周为大队警戒外,有二十余骑沿着河边向上游策马而去。

    此时,前方有一骑向圆阵飞驰而来,卢小闲放眼看去,不知是何人。

    海叔眼尖,他对卢小闲道:“小主人,好象是王都尉。”

    卢小闲也看出来了,来人正是王海宾。

    王海宾卢奴折冲府的一千二百人,处在在薛讷的中军与潞州团练之间的位置,这是卢小闲专门向薛讷要求的。

    王海宾到了卢小闲面前,下马急问道:“定国公,怎么不走了,有情况吗?”

    “我感觉有些不对劲!”卢小闲皱眉道。

    “定国公,你的意思是契丹人会在这里袭击我们?”王海宾想了想,又道,“这不大可能,这里离营州还有三百多里呢,他们怎么可能到这么远的地方袭击我们呢?”

    “连你都觉得不可能,岂不正应了那句出其不意的老话了?”卢小闲叹了口气道,“王都尉,你可别忘了,契丹人都是骑兵,奔袭三百里对他们来说并非难事。”

    王海宾还要说什么,却被卢小闲止住:“如果我判断错了最好,若真让我不幸言中了,我希望王都尉帮我做一件事!”

    “定国公请吩咐!”

    “王都尉,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再三向薛帅要求,让你的兵在潞州团练正前方?”

    王海宾摇摇头。

    “就是为了关键时刻让你帮我一把!万一大军溃败,你安排人手,组织溃兵从我所设的圆阵两侧通过,万万不能让他们从正面冲击了我的防御阵地,给契丹人可趁之机。”卢小闲郑重其事道,“你能做到吗?”

    王海宾见卢小闲说的很严肃,知道事关重大,他点头道:“定国公,请放心,末将会尽最大努力!”

    “王都尉,拜托了,你去吧!”

    “定国公,末将告辞了!”王海宾向卢小闲行了一礼,又骑马而去

    卢小闲望着王海宾远去的背影,又喊道:“海叔,狼天,你们俩马上到中军与前军去一趟……”

    ……

    布日嘎是一片水草丰茂的地方,本来这里应该有牧民放牧,可现在牧民却不见了踪影。

    薛讷骑在马上,看了一眼头顶毒辣的日头,不禁摇了摇头。

    此时的薛讷,不再有当初的豪言壮语,反而隐隐有了一丝说不出的担忧。或许是太想立功的,亦或许是其他原因,总之什么都考虑到了,唯独忘记了一点:自己所率领的军队大部分都是步兵,每人都背着数十斤的武器装备,在如此大的太阳下行军,是一件极耗费体力的事情。

    望着萎靡不振的士兵,薛讷知道,如果此时契丹人真的来袭,士兵们别说是迎战了,恐怕连逃跑都跑不动了。

    到达营州这一路还有三百多里,契丹人会不会来袭击,何时来袭击都不是他所能掌控的。可是,他又不能为了怕袭击而止步不前,薛讷唯一能做的就是祈求老天爷的保佑了。

    此刻,薛讷终于明白卢小闲当初所说的,关于此战必败天时方面的原因了。

    想什么来什么,薛讷刚想到卢小闲,卢小闲便派人来了。

    来人薛讷认得,正是卢小闲的贴身侍卫海叔。

    “大都督,姑爷让我传信给你!”海叔直截了当对薛讷道。

    “请说!”薛讷很是客气。

    “姑爷说了,让大都督与中军在布日嘎多停留些时间,待前军全部顺利通过南台谷后,再往前进发。”

    薛讷听罢一惊,问道:“定国公这是何意?难道契丹人会在南台谷袭击我军?”

    海叔摇头道:“姑爷没有说,只是说南台谷的地形适合打伏击,为了以防万一,还请大都督稍安勿躁。”

    薛讷点点头:“我知道了,告诉定国公,我这就派人前去提醒前军的李思经将军,让他多加小心。”

    “李思经将军那里,姑爷已经派人去通知了!”海叔道。

    薛讷笑道:“定国公想得还挺周到,替我谢谢他了。”

    海叔又朝着薛讷身边的李楷洛道:“李将军,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楷洛看了一眼薛讷,薛讷朝李楷洛微微颌首。

    李楷洛随着海叔来到一边,海叔道:“李将军,姑爷让我专门嘱咐你,让你多注意前军的动态,若前军溃败,你什么都不用管,只须保着大都督安全退到潞州团练大营便可。姑爷说了,冷陉一战的悲剧不能再重演了,主帅若再次被俘,大唐与陛下都将会颜面无存。”

    李楷洛神色凝重,他对海叔道:“请转告定国公,李某就算豁出这条性命,也会保得大都督周全的!”

    望着海叔远去的身影,薛讷扭头问道:“他给你说什么了,如此神秘兮兮的?”

    李楷洛不敢隐瞒,将定国公的嘱咐一五一十道来。

    薛讷听罢,不由皱眉:“定国公也有点太小心了吧!”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驱狼攻敌

    李楷洛在一旁劝道:“大都督,末将以为定国公所说的在理。您的安全现在不仅仅只您是个人的事情了,大都督您想想,您是陛下此次钦点的讨伐主帅,若有个什么意外,陛下真的会大失颜面。”

    薛讷不言语了。

    李楷洛建议道:“大都督,要不让兵士们歇一会吧!等前军通过南台谷后,我们再出发。”

    薛讷摇摇头:“不,继续前进!”

    “可是定国公……”

    李楷洛还要争辩,却被薛讷摆手打断了:“定国公说的我知道了,我们多加点小心便是。部队不能停,不然李思经就有话说了。”

    ……

    李思经率领着骑兵站在南台谷的谷口,凭多年的经验,他知道这个山谷很容易被敌人袭击。

    正在踌躇间,忽然有军士来报,“将军,定国公差人送信来了。”

    “定国公?”李思经愣了愣,“让他过来吧!”

    不一会以,军士领着一个独臂年轻人来到李思经面前。

    “李将军,主人让我传口信给你!”独臂年轻人一脸冷峻道。

    “请讲!”李思经面无表情道。

    面前的年轻人李思经认得,他是定国公卢小闲的侍卫,好像叫狼天,与卢小闲几乎是寸步不离。也不知怎的,他每次看到这个人,心中总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特别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野性,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南台谷很可能有敌军伏兵,主人希望李将军派出斥候,先占领两边的高地,再让骑兵通过过谷底。切记,骑兵完全通过山谷后,再让步兵通过。这样若发现伏兵,步兵也好做防御准备。”狼天说完后,紧紧盯着李思经。

    李思经知道狼天在等自己回话,他依然是面无表情道:“请转告定国公,我知道了。”

    “告辞!”狼天也不多言,真接转身而去。

    ……

    突厥大巫师桑格尔此时正站在南台谷的另一端,默默地注视着谷口。

    契丹与奚族自从反了大唐之后,一直依附于突厥。

    此次唐军前来进攻契丹与奚族,突厥当然不能无动于衷。但是,默啜现在日子也不好过,根本派不出多余的兵力来协助契丹与奚族防守。

    大巫师桑格尔主动请缨,要求前往帮助契奚联军击退大唐的进攻。

    默啜本来不同意桑格尔的请求,但在听完他的想法之后,二话没就就同意了。

    当然,默啜也不放心让桑格尔只身前往,派了千户长尼日勒带五百控弦之士,与桑格尔同行。

    站在桑格尔身后的契丹酋长李失活,同样默默注视着此战名义上的主帅桑格尔。他也没有说话,而是想着自己的的心事。

    说起来,作为契丹酋长的李失活,不管是对突厥,还是对大唐,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纠葛。

    这些年来,李失活虽然率领着契丹余部依附于突厥,可在他心中还是一直向往契丹曾经的荣耀。可是,今日之大唐已非昔日之大唐,就算他想重新做松

    漠都督府都督,可大唐也得有这个实力,不然,他凭什么听大唐的。

    基于这种复杂的心情,此战李失活既想重创来犯之敌,取得胜利。可又想看见大唐军队一展当年之雄姿,将自己的契奚联军打败,让自己心甘情愿归顺大唐。

    “契丹王,唐军来了!”就在李失活浮想联翩之际,奚王李大酺急切的声音传来。

    “来了么?”李失活赶忙问道,“是骑兵还是步兵?”

    “唐军的骑兵与步兵同时进入了谷内!”李大酺兴奋道。

    “同时进入了?这怎么可能?”李失活疑惑着又问道,“他们派出斥候了吗?两边的高地他们派人占领了吗?”

    李大酺信誓旦旦道:“一点没错,是我亲眼看到的,他们的骑兵与步兵同时进入了南台谷,前后距离还不到一里地。他们既没派出斥候,也没有占领两侧的山谷,就大摇大摆地进入了山谷。”

    李大酺的话让李失活有些不知所措了,他在猜测对方主将这么做,是故作玄虚还是其中另有阴谋。想了好一会,李失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把目光投向了桑格尔。

    桑格尔却不动声色道:“不管他们有什么阴谋诡计,我们只管按照之前的计划行事便可。”

    其实,李失活的顾虑完全是多余的,大唐前军骑兵与步兵一起进入山谷,没有派出斥候,也没有占领两侧的高地,这并非有什么阴谋,完全是前军主帅李思经与卢小闲赌气所造成的。

    在之前与潞州团练的比试当中,李思经的府兵完败,让他颜面扫地,感觉到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此次,李思经作为前军主帅,本来他在进入南台谷之前,也想先派出斥候,等占领两侧的山峦之后,大队人马再进入山谷。

    可卢小闲却偏偏派人来给他传话,这让李思经下了决心,不按照卢小闲的意思来。不为别的,就为了争回一个面子:我不听你卢小闲的也可以安然通过南谷台。

    正因为如此,才出现了现了如此反常情形。

    虽然是赌气,可率先带着骑兵进入谷中之后,李思经的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的,一路上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眼看着就要走出谷口了,他才松了口气。

    就在此时,两侧的山谷之上突然如雨点般洒下了很多东西,李思经发现这一异状,大吃一惊,赶忙喊道:“注意敌人偷袭。”

    那些黑乎乎的东西被丢下之后,便再没有了动静。

    不知怎么回事,平时训练有素的战马,此时却躁动不安起来。

    李思经好不容易才安抚好自己的坐骑,便听有人来报:“将军,被人从从山谷上洒下的是狼粪!”

    李思经恍然大悟,马天生怕狼,战马之所以如此躁动,已经因为他们嗅到了狼粪的味道了。

    李思经心中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他马上传令,让骑兵迅速冲出山谷。

    李思经的将令刚刚传出,他便发现了一幅诡异的画面:数百只狼出现在前面的谷口,它们排列着整齐的队形,慢慢朝着李思经的骑

    兵逼近。

    草原上有很多狼,但它们大多只在晚上出现,白天很少现身。狼是群居动物,一般的狼群都在几只到十几只之间,若是达到数十只那就是非常大的群了,可像这样一次聚集几百只狼的,还闻所未闻。

    李思经知道这么多狼的出现,对骑兵的坐骑意味着什么,他大喊道:“放箭,赶紧射死那些狼!”

    可惜,一切都晚了,那些狼齐齐发出长嚎,开始小跑着朝向骑兵冲了过来。

    被骑兵勉强控制住的浑身颤抖的战马,看到了这一幕,哪还听骑兵的指挥,掉头便向后逃窜。失去对战马控制的骑兵,完全惊惶失措,只能紧紧地伏在马身上,不让自己被发疯的战马甩下去。

    李思经还保持着一丝清醒,他很想止住向后奔逃的骑兵,可是很快他就发现这一切都是徒劳的,不仅他的声音被淹没在战马的嘶鸣声与人员惊恐地叫喊声中,就连他自己的座骑也是惊恐万分的掉头狂奔。

    李思经的战马是一匹纯种的西域马,在逃跑的过程中充分显示出速度上的优势。李思经在风驰电掣的战马上,还来不及懊恼,便看见了原本是紧跟在骑兵后侧的步兵。

    李思经的心顿时跌入了谷底:近万名骑兵骑着失去控制的战马,以极快的速度冲向毫无防备的步兵,而且这些步兵都行军了半日,体力早已透支,加上地形的限制,这些步兵的队形非常密集。

    骑兵越来越近,李思经甚至能看见自己的步兵脸上露出的惊恐而又绝望的目光……

    ……

    薛讷的中军还在向前行进着,李楷洛向薛讷建议道:“大都督,前面就是南台谷了,要不,我们在这里稍稍等候一会,等前军全部通过山谷后,我们再进入。”

    薛讷还没来得及答话,却听见南台谷内传来了如同打雷一般的轰鸣声,而且这声音越来越近。

    “大都督,这是大队骑兵全速冲锋的马蹄声,你听!”说到这里,李楷洛疑惑不解道:“不对呀?李将军前军的骑兵只有**千人,可听这声音,骑兵至少也得有三万人,难道……”

    李楷洛的话音未落,便见有骑兵从山谷中疾驰而出。

    李楷洛一见赶忙大喊道:“大都督,是李将军的骑兵,不好,他们正向我们冲了过来。”

    薛讷也看见了这一幕,他不由大怒道:“李思经疯了吗?赶紧让他停下来,不然我们的步兵……。”

    薛讷的话说了一半就嘎然而止了,他的眼睛瞪的大大的,眼前的一幕让他嗔目切齿:契丹骑兵正尾随在李思经骑兵的后面,肆意砍杀刚刚被李思经骑兵践踏过大唐兵士,一道道血光中,契丹人轻而易举地收割着唐军士兵的生命。

    “李思经,你个混蛋……”薛讷气急攻心,一口鲜血喷出。

    李楷洛见眼前形势危急,他想起了海叔之前给他的叮咛,赶忙对薛讷道,“大都督,快走!”

    薛讷此时双目赤红,哪还听得进去李楷洛的话,他不退反进,拍马就要向前去。

第一千零三十章 溃败

    李楷洛见状不由急了,薛讷单骑向大队骑兵而去,这不谛于自杀。

    情急之下,李楷洛对薛讷道了声,“大都督对不住了!”便出掌将薛讷击晕了过去,横放在自己的战马之上,不管不顾地回头向来路狂奔……

    ……

    潞州团练的圆形车阵已经布好,就连从军多年的王海宾也挑不出半丝瑕疵来,王海宾实在想不明白,这些仅仅被训练了三个月的辅助兵,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不过,在赞叹之余,王海宾还是多少有些嘀咕,卢小闲也有些太谨慎了,像他这样草木皆兵,何时才能到达营州?

    嘀咕归嘀咕,可大都督让自己必须听从卢小闲的命令,作为军人,他还是无条件地服从了卢小闲的命令。

    看着自己的兵士百无聊赖地站在原地,王海宾不由有些苦笑。

    突然,前方传来了异样的声响,王海宾放眼望去,只见前面的人流如潮水般地向自己的方向涌来。

    这绝不是有组织的撤退,而是无序的溃逃。

    王海宾心中一沉,看来真让定国公给预料到了,前军与中军已经败了,而且失去了控制。

    想到定国公布置给自己的任务,王海宾迅速大喊道:“所有人员全部到位,一定不能让溃兵从正面冲击潞州团练所布下的车阵!”

    不仅是王海宾,在圆阵内的卢小闲与所有的团练都看到了这一幕。

    卢小闲面色沉重,他担心南台谷会遭到契丹人的袭击,专门派人给薛讷与李思经分别送了信,没想到最后还是这种结果。

    由于李楷洛离开的早,故而他带着薛讷一马当先向小滦河急奔,远远他已经可以看到卢小闲布下的圆阵了。

    就在此时,王海宾对李楷洛大喊道:“李将军,定国公有令,切勿由正面冲击防御圆阵,赶紧从两侧撤退。”

    李楷洛当然知道自己若从正面冲击防御阵地,对潞州团练将意味着什么。他急急拔转马头,向一侧行去。越来越多的溃兵紧随着李楷洛向小滦河逃窜,王海宾与手下的人已渐渐阻止不住慌不择路的唐兵了。

    后方圆阵内一骑急急赶来,远远便大喊道:“王都尉,定国公派我传令给你,让你的士兵齐呼,溃兵必须从两侧撤离,若有从正面冲阵者,当场格杀!”

    王海宾定晴一看,是定国公的独臂贴身侍卫狼天,他还没来得及答话,却见狼天已经抽刀斩杀了一名从正面冲过来的唐兵。

    “还愣着做甚,若圆阵被冲破,所有人都得死。”狼天一面杀着身边的溃兵,一边怒吼道。

    王海宾面上带着悲愤之色,他知道卢小闲这样的决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得到王海宾将令的卢奴府官健立刻大喊:“奉定国公之命,溃兵从两侧绕过防御车阵,违令者就地格杀!”

    大多数溃兵迅速向两侧绕行,可也有一些被吓破了胆的兵士,不管不顾地直向车阵而来,王海宾哪敢怠慢,对违

    令者毫不犹豫斩杀。

    契丹的骑兵越追越近,被死神迫近的唐军士兵哪还管得了那么多,直直向王海宾冲来。王海宾手下只有一千来人,哪能阻挡住急于逃命的溃兵。眼看着契丹人越来越近了,狼天对王海宾喊道:“王都尉,带着你的人从两侧撤回。”

    “那这正面呢?”王海宾有些担忧道。

    “顾不了那么多了,主人会解决的,你赶紧撤,不然就来不及了。”

    王海宾回头看了一眼气势汹汹的契丹骑兵,狠狠跺跺脚带着自己的人从两侧撤退了。

    卢小闲看着越来越多的溃兵朝着圆阵冲来,他们的身后是凶猛的契丹与奚族骑兵。

    “姑爷,溃兵离我们还有五十步了!”海叔在一旁提醒道。

    卢小闲叹了口气道:“他们反正必须要死,既然如此,那就拉上更多的契丹人给他们垫背吧!再等等,还会有一些契丹骑兵进入射程的。”

    与此同时,带着骑兵杀的正痛快的李失活,也发现了小滦河边突然出现的这个圆形车阵。

    他勒住战马,端详了好一会,对身边的李大酺道:“奚王,看来唐军也有后招,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还是暂停追击吧!”

    “暂停追击那岂不是前功尽弃了?眼看着就把他们赶进小滦河了!”李大酺心有不甘道。

    李失活劝道:“你放心,他们过不了小滦河,你忘了我们在小滦河上游已经安排了人手了?”

    “要不,我们问问桑格尔大巫师的意见吧?”李大酺有些犹豫。

    李失活脸上显出不悦之色:“这仗是靠我们两个部族打的,不用事事都看突厥人脸色。再说了,桑格尔远远落在了后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赶上来,我们总不能在这里傻等着他吧?”

    “那好吧,我们……”李大酺的话还没有说完,眼睛瞪得老大看着前方,就像遇到了鬼一样。

    李失活很是奇怪,也顺着李大酺的视线看去,他也同样被吓呆了。

    只见对方的车阵里射出来了一支支飞速的巨箭,箭杆比长矛还粗,箭头比刀头还要大的箭。只要是被射中的,无一不是连人带马射穿而余势不减,将三五人穿成一串也不在少数,在中箭人身上穿出碗口大的血洞,见者无不胆寒。

    这一下便镇住了契丹与奚族骑兵,这么厉害凶猛的兵器,他们连见也没见过,眼看着军士们纷纷倒下,血肉横飞,怎能不令人不寒而栗,尽管契丹与奚族兵强马壮,势头凶猛,但没有人下令也不得不赶紧后退。

    “这是什么武器?”李大酺喃喃自语道。

    就在此时,从后面赶上来的桑格尔接口道:“这肯定是唐军的车弩,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有了连发弩,而且威力如此之大!”

    “这可如何是好?”李失活也有些气馁。

    桑格尔却一点也不担心,他笑道:“无妨,这弩虽然威力巨大,可也有一定的射程,只要在射程之外,它便没有了作用

    。再说了,这东西造价肯定不菲,他不也不会有多少。我们只需要将他们团团围住,待他们粮草耗尽,要不了多久,他们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桑格尔说的没错,能在很远的地方,一击杀敌,莫过于弩,其它兵器,都不能与之比肩。显然,只有弩才是冷兵里最凶猛,最厉害的兵器,卢小闲使用的这种武器便是大唐的车弩。张弩时需要用粗壮的绳索把弩弦扣连在绞车上,战士们摇转绞车,张开弩弦,安好巨箭。放射时,要由士兵用大锤猛击扳机,机发弦弹,把箭射向远方。一排巨箭,杀伤凶悍,令人畏惧。

    还有一点桑格尔说的也没错,这种武器即使在以富庶而著称的大唐本土,也不是大量装备的,车弩及其弩箭的制造成本非常高昂,二十个中等之家的全年收入也只能够负担起一台车弩和五十支弩箭。这一次卢小闲的车队中只带了三十辆弩车。

    当然,卢小闲并不是因为缺银子,需要带的东西太多了,只能带这么些以防万一,没想到今日还真用上了。

    说到这里,桑格尔叹了口气道:“我倒不担心这巨弩,巨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担心的是这布置车阵之人,他有些手段,看来我们遇到对手了。”

    李大酺不解道:“大巫师,你是从何得知的?”

    桑格尔指着圆形车阵前惨不忍睹的一片狼藉道:“你们看,此人的巨弩虽然将我们的进攻阻住了,可他也让车阵之前的唐军士兵死伤殆尽,这岂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李失活点点头道:“不错,换作我,我是做不到的。”

    圆形车阵内,薛讷指着卢小闲怒不可遏道:“定国公,你怎能如此草菅大唐军士的性命?

    卢小闲也不生气,只是瞥了一眼薛讷:“不是我草菅他们的性命,我已经派王海宾在阵前命令溃兵从车阵两侧绕行了,很多人都从两边绕行了,而这些人为了逃命却不管不顾直冲车阵,不是自己找死是什么?”

    王海宾在一旁附和道:“大都督,定国公说的一点没错,的确是这样的!”

    薛讷听罢,不禁有些语塞,他又道:“难道你就不能先让他们进入车阵后,再发箭吗?”

    卢小闲看了薛讷好半晌才道:“我现在才明白一件事情,陛下让你担任此次征讨军的主帅,完全是一个错误。在进入南台谷之前,我就派人给你提过醒,可最终依然还是一溃千里。我在这里设下车阵,将正面之人全部射杀,就是为了保全这些败兵的性命。我不知你是不懂还是装糊涂,若我让正面的军士进入车阵,契丹军岂不也会一并攻入车阵了,车阵一旦被破,后有追兵,前有小滦河阻挡,这些人还能活下几个?孰轻孰重,难道你掂量不清吗?”

    薛讷听罢,良久不语。

    “主人,找到他了!”狼天在一旁小声道。

    卢小闲面色一冷,吩咐道:“将他带上来。”

    狼天将狼狈不堪的李思经押了上来。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渡河

    卢小闲怒视着李思经:“我派人让你派出斥候,你派了吗?”

    李思经一脸死灰,他摇了摇头。

    “我让你派人先占领两侧山谷,你做了吗?”

    李思经依然摇头。

    “我让你将骑兵与步兵拉开距离,待骑兵全部通过南台谷后,再让步兵过谷,你照办了吗?”

    李思经还是摇头。

    卢小闲叹了口气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呀,现在就是当场将你斩首,也救不回那么多冤死的士兵了。”

    李楷洛在一旁为李思经辩解道:“定国公,这也不能全怪李将军,此次契丹人出其不意驱狼打头阵,几百头狼的突然出现,使得前军战马受惊无法控制,尔后契丹人尾随追杀,这才造成了全面溃败。”

    卢小闲眼睛一瞪:“既然是两军交战,你还指望让对方告诉你他们使用什么招,提前让你做好准备吗?简直是荒谬。若是他派出斥候,就算对方驱狼攻阵,也会提前发现,有所准备了怎会败的如此狼狈?若是他占领了两侧山谷,可以居高临下阻击契丹骑兵,迟滞他们的追击,也不至于让他们在屁股之后随意砍杀我们的兵士。若是骑兵先通过山谷,不要与步兵首尾衔接,就算战马受惊,也不会践踏到步兵,怎会造成如此大的伤亡?”

    卢小闲所说句句属实,不仅李楷洛,就是薛讷与王海宾等 人也无法辩驳。

    “驱狼攻阵?”说到这里,卢小闲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断言道,“能有此本事的不会是别人,肯定是突厥的大巫师桑格尔。”

    薛讷在一旁惊奇道:“定国公为何如此肯定?”

    “当年我曾去过突厥王庭,与这个桑格尔大巫师打过交道,他驱狼的本领无人能及。大白日居然能驱狼攻阵,肯定是这个桑格尔大巫师的杰作。”

    说到这里,卢小闲正色对薛讷道:“大都督,此次征讨已经失败,至于你与李思经将军如何处置,听陛下的旨意便是。现在此处的战场由潞州团练接管,我负责阻击契丹奚族骑兵,你负责去聚拢残兵,带着他们速速渡过小滦河,撤回檀州去休整吧!”

    薛讷犹豫道:“可是,定国公,你的潞州团练只有八百骑兵,如何能抵挡住对方三万骑兵?”

    卢小闲淡淡一笑:“你放心,他们要想渡过小滦河,只有从我卢小闲的尸体上踩过去,我不会让他们轻易得逞的。”

    薛讷还要说什么,卢小闲却摆手道:“薛帅,不要争了,你们撤的越快,我这里就越安全,不要再耽搁时间了。”

    说罢,卢小闲扭头道:“海叔,你去协助薛帅组织所有人员渡河,他们走后我们就没有后顾之忧了,才能在这里放手一博。”

    卢小闲说的话霸气十足,让众人不由侧目。

    “好了,你们去吧!”卢小闲挥挥手,不再理会他们。

    “大都督,请!”海叔在一旁道。

    薛讷叹了口气,转身向小滦河走去,李楷洛、李思经、王海宾等人也是默默无语,带着自己的人向小滦河走去。

    到了小滦河边,海

    叔看着混乱不堪的渡河场面,不由皱起了眉头。

    他向薛讷道:“大都督,赶紧让他们停下来,如此多的人,这样无序渡河不仅耗时,而且还很容易造成更大的伤亡!”

    “更大的伤亡?怎么会呢?敌人的骑兵不是已经被定国公的车阵阻住了吗?”王海宾失声道。

    “不是敌人的骑兵,姑爷是担心契丹人已经在上游进行了截流,若他们突然放水,那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薛讷一听这话,脸色都变了,若真是上游放下洪水来,这唯一的木桥肯定会被冲垮,眼前这些人无法渡河,就算卢小闲能坚持个两三天,可最终还是会……

    想到这里,薛讷正准备下令,重新组织渡河,却听一旁的海叔突然喊道:“不好,来不及了,大都督,快让人从桥上离开,水已经下来了。”

    众人向上游看去,果然,滔天巨浪顺着河道狂泻而来。

    转瞬间,洪水便就到了眼前,桥上的唐兵也发现了咆哮的水龙向自己袭来,可却已来不及躲避。

    轰然而过的巨流毫不留情地将河上的木桥卷走,同时卷走的还有拥堵在桥上的唐军士兵。

    看着这一幕,薛讷等人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

    洪水过后,只见一片狼藉,许多士兵当场被洪水直接冲走。薛讷等人愣在当场,脸上神色惨然,不知如何是好。

    海叔叹了口气道:“又让姑爷说准了,我们晚了一步。”

    说罢,海叔对薛讷道:“再稍等片刻,水流稍微小一些,大都督你就带人渡河回去吧,可能花费的时间要多一些了。”

    薛讷面色十分难看,他惨然道:“如此大的浪,这些人如何能渡得过去?难道老天爷注定要让我们全军覆没于此吗?”

    “大都督,事情还没有糟到那一步,姑爷在过河之前就命人在河的两边打下了深桩,有两条铁链连接到两岸。虽然河中的浪还是不小,可是摸着铁链过河,应该没有什么大大碍。”

    众人听罢,心中不由大喜。与此同时,他们对卢小闲的料事如神佩服的五体投地。

    “好了,不用再耽误时间了,快些组织渡河吧!”海叔在一旁催促道:“你们安全渡河后,我还要回去帮姑爷呢……”

    ……

    卢小闲站在车阵前,默默地注视着对方的骑兵。契丹与奚族的骑兵,齐齐伫立在距车阵四百步的距离,他们很聪明,这个距离正好在弩车的射程之外,双方就如此对峙着。

    过了好一会,卢小闲对狼天吩咐道:“你去将秋白羽与扎勒喊来!”

    不一会,秋白羽与扎勒来了,卢小闲对他们二人道:“你们俩去备马,与我上前去会会这些契丹人!”

    “是!”二人应声道。

    “老秋,别忘了备两支铁胎强弓,还有雕翎箭。”

    秋白羽点点头。

    三人到了两军阵中,卢小闲勒住战马,扭头对扎勒道:“扎勒,你会契丹语,我让你去契丹人那里去传个话,你可敢去?”

    扎勒笑道:“

    主人您尽管吩咐,莫说是传个话,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扎勒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那好,你过去了以后……”

    看着扎勒远去的背影,卢小闲又对秋白羽道:“老秋,早就听闻你神箭雕翎的大名,今日咱们比试一番如何?”

    秋白羽呵呵笑道:“不知定国公如何比试?”

    卢小闲指着对面道:“你看到对面的旌旗了吗?”

    秋白羽点点头。

    “前军总共有六面大旗,后军有八面。前军的旗交给你,后军的旗交给我,谁先全部射倒就算谁胜,如何?”

    秋白羽摇头道:“这可不公平,后军不仅要多两面旗,而且还要比前军远了一百多步,你射后军的旗岂不是要吃亏了?”

    卢小闲笑道:“那好,老秋,要是你觉的不公平,咱俩换换,你射后军的,我射前军的。”

    秋白羽一脸苦涩:“定国公,这里距前军有两百多步,距后军有近四百步,我虽然被称作神箭雕翎,可要射四百步外的旌旗,也没有把握。”

    卢小闲轻松道:“那不就结了,还与我争什么?”

    秋白羽有些难以置信道:“可是四百步,定国公你……”

    “到时候听我的指令行事,别的你就不用管了……”

    ……

    桑格尔与李失活、李大酺骑在马上瞅着对面的车阵,他们虽然有强大的骑兵,可也不敢贸然发动进攻。好在小滦河上唯一的木桥已经被毁去,这些人成为了瓮中之鳖。

    “大巫师,你看!”尼日勒在他身后小声道。

    桑格尔看见对方的车阵中飞出三骑,到了两百步左右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们在搞什么鬼?”李失活喃喃自语道。

    桑格尔倒是很淡定:“先看看再说!”

    说话间,有一骑向他们飞驰而来,另外两人停了下来。

    “这可能是对方军中的使者,他必是来传话的,不要阻挡他,听听他怎么说。”桑格尔吩咐道。

    来人到了距契丹骑兵近前二十步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用契丹语冲李失活等人大声喊道:“奉我家主人之命,请突厥桑格尔大巫师到阵前一叙!”

    听了对方的话,桑格尔心中一震,自己前来助阵完全是在秘密状态下,就连许多契丹与奚族士兵也不知晓,对方与自己从未照面,怎么会一口便叫出自己的名字?

    似乎知晓桑格尔心中的疑惑,对面之人又道:“我家主人是大巫师的故旧,大巫师一见便知。去与不去,请大巫师给个话。”

    对方将话说到如此份上,桑格尔当然不能在契丹人与奚族这些附属部族面前示弱,他顾不得多想,朗声道:“转告你家主人,请他稍候,桑格尔马上便到!”

    “告辞!”对面之人拔马转身离去。

    李失活有些担忧道:“大巫师,你真的要去吗?唐人向来诡计多端,这万一要是……”

    “对方就来了三个人,能掀起多大的浪?无妨。”桑格尔不以为然道。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吓走突厥人

    尼日勒在一旁道:“大巫师,我带着手下与你同去。”

    桑格尔皱了皱眉头:“他们只来了三个人,你若带着五百人前去,岂不让人笑话?”

    尼日勒摇头道:“来之前可汗就吩咐过我,让我务必保证大巫师的安全,不管大巫师到哪里,我这五百人都会与您寸步不离,这是可汗的命令,我不敢违背。再说了,他们是败军,败军哪还有资格笑话我们?”

    桑格尔一见尼日勒如此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他点点头道:“那好吧,你带着手下随我一同去吧。但有一点我可要说在前面,没有我的命令,你与你的手下不能轻举妄动,明白吗?”

    “是!大巫师!”尼日勒领命道。

    “好了,我们走!”

    说罢,桑格尔率先朝着场中飞奔而去,尼日勒与从突厥带来的五百控弦之士,紧随其后。

    桑格尔到了那三人二十步左右地的地方停了下来,他还未来的及打量场中的三人,便见领头一人抱拳向桑格尔道:“大巫师,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呀?”

    桑格尔见到面前之人不由愣住了,不仅是桑格尔,包括桑格尔身后的尼日勒与那些控弦之士,脸上都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当年,卢小闲去突厥正是因为尼日勒的邀请,所以尼日勒肯定是认识卢小闲的。卢小闲在去突厥的路上,遇到左贤王默棘连被同俄追杀,当时桑格尔就使用驱狼之术帮助同俄攻击默棘连,李宜德以意驭剑与桑格尔进行对峙,让桑格尔记忆犹深。到了突厥在石人大会上,李宜德的神箭之术技惊四方,让突厥人顶礼膜拜,被认为是灵光神转世,当时这些控弦之士大多便在场。而李宜德便是卢小闲的手下,他们怎会不认得卢小闲?

    “卢公子,你怎会在这?”桑格尔结结巴巴地问道。

    “大巫师,我现在是大唐的定国公!”说到这里,卢小闲又指了指身后的车阵道,“这个阵是我设的,这些人也是我的人,我当然会出现在这里。”

    桑格尔目光一敛:“这么说,你要做我们的敌人了。”

    卢小闲也不理会他,而是看向他身后的尼日勒:“尼日勒,你现在还是百户长吗?”

    尼日勒对卢小闲颇为恭敬:“卢……噢,定国公,我现在已经是千户长了!”

    卢小闲笑着点点头道:“升官了?恭喜你了!”

    尼日勒不知怎么接话,索性不说话了。

    卢小闲接着道:“尼日勒,不知左右贤王现在可好?”

    尼日勒点点头道:“他们都还好!”

    “你回突厥后,代我向他们二人问好,当然还有暾欲谷这个老狐狸。”

    “请定国公放心,您的问候我一定帮您带到。”尼日勒应允道。

    桑格尔见卢小闲不回答自己的问话,反而与尼日勒喋喋不休,不由皱起了眉头:“定国公,你出现在这里,意欲何为?”

    卢小闲盯了他好一会,反问道:“我正想问你呢,你不在突厥好好待着,到这里瞎掺和,意欲何为?”

    桑格尔冷笑道:“

    契丹与奚族是我突厥的属国,你们兴兵来犯,我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卢小闲颇有玩味道:“这么说,和我作战的不仅仅只有契丹与奚族,还有你们突厥人在内。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

    “什么多此一举?”桑格尔听出了卢小闲话中有话,忍不住问道。

    “大巫师,你可知道我为何要让你到阵前来说话?”

    桑格尔摇摇头。

    “我让你来就是想确认一下,毕竟我与左右贤王关系不错,怕伤了和气。若早知道你是与他们一伙的,刚才在阵前就直接将你射杀了,省得再费这么些口舌。”

    桑格尔听罢,脸上立刻变了颜色,紧张地向卢小闲身后望去。

    卢小闲笑着揶揄道:“不用找了,灵光神这一次不在!”

    听了卢小闲这话,桑格尔和那些突厥士兵松了口气。

    “好了,你们可以回去了!不过,我把话说在前面,我们已经是敌人了,下一次绝对不会对大巫师手下留情,只要你在契丹军中,就必死无疑。”

    桑格尔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神色。

    卢小闲见状笑道:“大巫师,你以为藏在契丹军中,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桑格尔毫不示弱道:“你这是危言耸听?”

    “是不是危言耸听,我让你瞧瞧便知!”说罢,卢小闲对尼日勒喊道,“尼日勒,让你的人往两边让让。”

    尼日勒看向桑格尔,桑格尔向他点点头。

    待尼日勒与五百控弦之士闪开空档后,卢小闲已经是强弓在手,他冲着桑格尔道:“大巫师,你瞧好了!”

    说罢,卢小闲与秋白羽二人会挽雕弓如满月,数支箭早已在弦上,但见几道寒光闪过,射出的箭带着凄厉的呼啸声,直向契丹与奚族军中射去。

    桑格尔等人扭头朝着联军方向看去,前后两军已经各有几杆大旗的旗杆被拦腰射断,旗帜呼啦落在了地上,引起了一阵骚动。

    不待他们反应过来,又是几声呼啸,箭已离弦,如此三番而过,契丹与奚族联军已经没有旗帜再飘扬了。

    他们所立之地,与契丹奚族联军如此之远,包括尼日勒与他带领的控弦之士,没有一个人能将箭射到这么远的地方,更别说是将旗杆射断了。

    卢小闲与秋白羽露的这一手,让突厥人又敬又惊,尼日勒与那些突厥人下马,齐齐拜倒在地,口中大声呼道:“灵光神!灵光神!”

    “大巫师,你自己决定吧,若决意要留下,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告辞!”

    说罢,卢小闲与秋白羽拔马转身而去,只留下身后目瞪口呆的桑格尔与一群拜倒在地的突厥骑兵。

    重新上马之后,尼日勒对还未缓过神来的桑格尔小声劝道:“大巫师,要不我们先回王庭吧?”

    桑格尔有些犹豫道:“若就这样回去,恐怕不好向李失活与李大酺交待。”

    尼日勒冷声道:“他们只是我大突厥的附属部族,如何敢质疑大巫师?再说了,大巫师已经帮他们取得了胜利,剩下的事情,就

    算我们在这里也起不了大的作用了,让他们自相残杀去吧!”

    桑格尔不语。

    尼日勒急了,他大声道:“定国公可是说到做到,那一手箭法你也见了,若真是发起狠来,何处才是藏身之地?来之前,可汗就下了死令,让我等无论如何要保护大巫师的安全,可您看看我带来的这些突厥勇士,他们哪还有与灵光神一战的勇气?”

    桑格尔虽然心中万分的不情愿,可事已至此,他只好叹了口气道:“那好吧,我们也不停留,这就直接回王庭去!”

    李失活远远见桑格尔等人回到了本队,他赶忙问道:“大巫师,刚才那两人是谁?他们施了什么魔法,竟然能将军中大旗尽数射落?”

    桑格尔盯着李失活道:“契丹王,刚才那人便是设车阵阻挡我们前进的主帅,他叫卢小闲,是大唐的定国公。”

    “卢小闲?”李失活与李大酺异口同声的惊呼起来。

    当年在营州他们都和卢小闲打过交道,尤其是李失活,与卢小闲渊源颇深。此刻听桑格尔提到卢小闲,李失活心中百感交集。

    桑格尔没有关注李失活表情的变化,继续交待道:“我走后,大酋长若退兵也就罢了,若与之交战,可要切切小心,此人可不简单。”

    李失活一听此言不由急了:“大巫师要离开吗?”

    桑格尔点点头道:“正是,我有急事须马上回到王庭去,就不留在此地了。”

    李失活有些不满道:“可是,可汗给我的命令是让大巫师助我彻底消灭唐军,大巫师若就这样走了,可汗那里……”

    桑格尔听李失活如此说来,不由面色一沉:“可汗那里我自会交待,勿须你操心。”

    说罢,桑格尔对尼日勒一挥手道:“走,回王庭。”

    望着桑格尔等人远去的背影,李失活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大酺在一旁狠狠啐了一口道:“什么有急事要回去,分明就是被刚才的神箭吓破了胆。”

    李失活转过头来,不动声色地向李大酺问道:“奚王,不知你有何打算?”

    “啊?什么有何打算?”李大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不知李失活问话是何意。

    “我的意思是问,既然突厥人走了,剩下的事情就要靠我们自己了,奚王你是决定就此撤退,还是继续攻打,直至将他们全歼?”

    “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李大酺挠挠头道:“不知契丹王有何高见?”

    李失活思虑了好一会道:“其实,突厥人走了对我们来说也是好事,有他们在我们还放不开手脚,现在我们只需要自己做决断,就不用顾忌那么多了。”

    李大酺问道:“那你的意思是要和剩余的唐军一战了?”

    李失活点点头道:“我们虽然将唐军打败了,可实际上到手的油水却是少之又少。而我们面前的这支唐军,人数虽少,但却有数百辆大车,这些车上装的东西肯定不会少,将他们消灭了,这些东西不就全归我们了?到时候,你我各分一半,如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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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穿越好混?古代个个是人精,玩你没商量。 谁说美女好泡?唐朝美眉很泼辣,生气就发飙。 谁说高官好做?皇帝榻侧岂能容,转眼就翻脸。 谁说疆土好拓?突厥吐蕃不好惹,随时命不保。 谁说银子好挣?官商勾结全通吃,亏本赚吆喝。 谁说江湖好闯?路见不平绕着走,冒失就挨刀。 既来之则安之。 社稷为枰将相作棋,问君可敢一战。 你落子来我挖坑,看谁笑到最后。 上联:大坑小坑连环坑,数不胜数。 下联:横挖竖挖变样挖,防不胜防。 横批:大唐坑王大唐坑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坑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坑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