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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吉日     大唐坑王txt下载     大唐坑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备战

    李大酺一听,不禁两眼放光道:“不说别的,如果将那些能发射巨箭的弩车缴获了,我们也算值了!”

    李失活瞅着李大酺问道:“怎么样?干不干?”

    “干!有这么大块肥肉在眼前,不干是傻子。”李大酺毫不犹豫便答应了。

    搞定了李大酺,李失活静静地望着小滦河边上扎营的这些唐军,不由地叹了口气。其实,李失活对那些大车上的辎重并不在意,他心里的真实想法是想与卢小闲较量较量。

    卢小闲能将不可一世的突厥人吓跑,可见威名有多显赫。可越是这样,李失活越想与卢小闲真刀真枪的干一场。

    ……

    当卢小闲与秋白羽回到车阵后,他惊异地发现,薛讷与王海宾也在阵中。

    卢小闲皱眉看着一旁的海叔:“海叔,他们怎么还没有渡河?”

    海叔还未来得及答话,薛讷却抢先答道:“定国公,出征前陛下给我有旨意,陛下的原话是‘定国公若有半点闪失,提头来见!’所以我不能走。”

    卢小闲耐心道:“薛帅,你放心地走吧,我没事,你在檀州等我,这里的事完了我就去檀州找你!”

    “不行,我不能走,我得跟着你!”薛讷摇头道。

    卢小闲一听便火了:“跟着我有什么用,想保护我吗?你现在已经损兵折将了,你拿什么保护我?”

    薛讷愣了愣,**道:“我是败军之将,的确没有能力保护你,可我还能做到在危难之中陪你一起去死,这便足够了!”

    卢小闲听了薛讷的话也是一愣,良久,卢小闲叹了口气道:“薛帅,我不是有意奚落你,我是觉得你回到檀州安全些。若你真是想留下来,那就随你吧!”

    沮丧的薛讷,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喜色,他刚要张口,卢小闲却先说话了:“不过,我们可得约法三章,在我这里你可以看可以听,但不准干涉我的指挥,否则我马上派人把你送走!”

    薛讷忙不迭点头道:“你放心,在你这里我就是哑巴和瞎子,你当我不存在就行了。”

    卢小闲不再理会薛讷,而是盯着王海宾:“你为何不走?”

    “定国公,你这里人的也太少了,我的手下因为撤退的及时,基本上没有什么损失,可以留下来帮你!”

    谁知卢小闲却并不留情,虎着脸道:“打仗不是谁人多就能胜的,也不会因为人少就一定会败。若真是这样,六万大军也不会变得如此狼狈。你还是带着你的人走吧,我这里不需要你!”

    “定国公,你听我说……”

    王海宾还要说话,卢小闲却摆摆手打断道:“不必说了,你还是走吧!”

    “定国公,我与我的手下绝绝不会给你添乱的,若实在不行,让他们给辅助兵做帮手,也可以尽份力!”

    见卢小闲还在犹豫,王海宾单膝跪地恳求道:“定国公,求你了,让我们留下吧!”

    卢小闲缓缓摇头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王海宾一脸悲愤道:“若是真刀真枪输了也就罢了

    ,可六万大军就这样稀里糊涂被打败了,我不服!不能驰骋疆场与契丹人决一死战,哪怕在一旁为定国公呐喊助威,我心里也会好受些。”

    卢小闲上前扶起王海宾:“就冲着王都尉这腔热血,我答应你了。”

    “多谢定国公!”王海宾感激道。

    “好了!先说说此战的损失吧!”卢小闲问道。

    王海宾脸色阴沉道:“六万人逃到小滦河的还不到一万人!”

    卢小闲皱眉道:“损失这么大?”

    王海宾点头道:“有一大半伤亡是因为己方的骑兵践踏造成的,还有一部份是被敌人骑兵追击杀死的。不仅是军士,将领也损失不少,就连崔刺史也阵亡了。”

    卢小闲又问道:“小滦河上唯一的木桥已经被毁,现在谁在指挥剩余人员渡河?”

    王海宾答道:“现在是李楷洛将军与李思经将军二人在组织渡河。”

    “李思经!”卢小闲咬牙切齿,看得出来他对李思经的恨意未消。

    “主人,你看!”就在此时,海叔海叔突然指着前方喊道。

    众人放眼望去,只见契丹与奚族联军竟然开始在原地扎营了。

    “他们这是和我耗上了!”卢小闲冷笑道,“若他们知难而退,我还真拿他们没办法。没想到他们竟然留下了,不是找死是什么?”

    说罢,卢小闲对海叔吩咐道:“海叔,派人去通知对方,天黑之前的两个时辰,双方各自收殓尸首掩埋,如此炎热的天气,若不及时处理,很容易染上瘟疫。”

    “是!”海叔转身而去。

    转眼两个时辰便过去了,战场已经被双方清理完毕。

    卢小闲站在车阵内向敌军营中看去,只见契丹人在距车阵五百米之外,延绵数里立下了上千顶毡帐。卢小闲就这么静静地望着,谁也不知他在想着什么。

    “小主人,李楷洛将军与李思经将军求见!”海叔悄悄道。

    “李楷洛、李思经?”卢小闲诧异地问道,“难道那些败兵还没有渡河完毕?”

    “渡河完毕了,不过他们二人带了几百人,将铁索砍断了,死活也不肯离去。”

    卢小闲也不置可否,对海叔吩咐道:“让他们进入方阵内,给他们安排个地方,但不允许他们乱走动。”

    傍晚时分,薛讷与王海宾找到卢小闲。

    “二位不好好休息,这么晚找还来找我?”卢小闲疑惑地望着二人。

    薛讷叹了口气道:“睡不着呀,正好王都尉找我说事,我越发心里没底,便带着他找你来了。”

    “王都尉,不知你找我何事?”卢小闲又看向王海宾。

    “我是来提醒定国公一声,小心他们晚上来摸营。”王海宾忧心忡忡道。

    “多谢王都尉,他们不会来的!”卢小闲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定国公这么自信?你怎么就知道他们一定不会来摸营?”王海宾问道。

    “因为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顾不上来摸营。”卢小闲脸上的笑意更浓

    了。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王海宾更加不解了。

    “当然了,他们要防备我们去摸营,哪有工夫来摸我们的营?”

    “啊?”王海宾傻了:“定国公这里只有这么一点人,自保都很难,如何去摸营?”

    “他们的营盘那么大,我们当然无法摸营,可是却可以去骚扰他们,让他犹如惊弓之鸟无法安然入睡。如此以来,他们就不可能来摸营了。”

    王海宾这才明白刚才卢小闲为什么会露出古怪地笑容,他恍然大悟道:“定国公,你打算先下手为强!”

    卢小闲笑了笑:“正有此意。”

    当夜,契丹与奚族联军果然没有来偷营,相反,卢小闲将潞州团练分为了三组,一晚上没有停歇地进行骚扰。

    王海宾对薛讷苦笑道:“定国公可真能折腾,人喊马嘶,锣鼓震天,还有响箭。大都督,难道定国公能未卜先知,竟然带着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家什?”

    薛讷不语,似在思考着什么。

    清晨的时候,圆阵内的辅助兵已经开始做饭。王海宾转了一圈回来,对薛讷惊奇道:“大都督,你猜他们给士兵吃的是什么?”

    “难道不是自带的麦饭?”薛讷问道。

    唐军士兵出征都是自带三日份干粮,到了军营之后干粮由军队发放,但也由士兵自己随身携带,一般都是将麦子炒熟了装在干粮袋中,故而也称作麦饭。

    王海宾摇摇头:“他们是现蒸的蒸饼,热乎乎的。还有米汤,酱肉,最让人想不明白的是一人还有一个鸡蛋。”

    说到这里,王海宾百思不得其解道:“大都督,你说他们颠簸这么远,是如何将鸡蛋带来的?”

    薛讷叹了口气道:“定国公对这些潞州团练还真是舍得花钱呀,走,我们看看去。”

    卢小闲正在吃饭,见了薛讷与王海宾,不由笑道:“怎么样,老薛,我们的早饭还吃的可口吗?”

    薛讷道:“还没顾上吃呢!”

    “那就一起吃吧!”卢小闲指了指身边道。

    薛讷与王海宾坐好后,早有军士为他们送上了一份早餐。

    王海宾忍不住问道:“定国公,这鸡蛋最易破了,你是怎么把它运来的?”

    卢小闲笑道:“你以为我是神仙,能把新鲜鸡蛋运到这里来,这是用盐腌制的咸蛋,不信你尝尝,味道很不错的?”

    王海宾一尝,果真是咸蛋,忙不迭道:“味道还真不错!”

    说到这里,王海宾有感而发道:“定国公,要我说呀,这些兵跟了你,可真是享了福了。不仅装备是最好的,而且吃穿住行,定国公都考虑的无微不至!”

    卢小闲摇头道:“其实我做的还不够,他们都是拿着性命陪我卢小闲九死一生,我怎么会亏待他们呢?若不是时间仓促,我还会把条件创造的更好一些。”

    薛讷与王海宾对视了一眼,不再说话。

    “赶紧吃吧!吃完了还有好戏看呢!”卢小闲三口两口把手中的蒸馏吃完道。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攻阵

    “定国公,你说契丹人今日会发起进攻吗?”王海宾轻声问道。

    “什么叫会吗?他们肯定发起进攻!”卢小闲起身道。

    “那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防守呀!我总不能用这八百人与他们对攻吧?”

    王海宾顿时哑口无言了,卢小闲说的没错,他们现在除了全力防守,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只是仅凭这点人,他们能防得住吗?王海宾没有问,也不敢问。

    当太阳高高升起的时候,契丹与奚族联军的骑兵发起了攻击。当然,一开始是试探性的攻击。

    敌人的骑兵从四面八方向车阵快速冲击而来,而卢小闲却不为所动,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

    王海宾有些沉不住气了,他在一旁催促道:“定国公,你怎么不发弩箭,敌人已经冲到二百步的距离了。”

    卢小闲笑嘻嘻道:“就这点人,不值得我用弩箭!你就瞧好吧!”

    王海宾还要说什么,薛讷在一旁道:“车弩在敌军阵型密集时使用效果最佳,你看此次敌军骑兵从三个方向同时攻来,也就三千来人,队形分散,不宜使用弩箭。”

    卢小闲点头道:“还是薛帅看的准呀!王都尉,你知道吗,这一支弩箭射出去就是几十两银子,若杀伤不多,就不值了,我可不想做如此亏本生意呀。”

    说话间,契丹骑兵已至百步左右。

    阵中有人发令:“射!”

    只见阵内的潞州团练兵围着大车一圈,朝着阵外的骑兵举弓射去,仅仅三轮,敌人骑兵便倒下去一半。

    王海宾忍不住喝彩道:“想不到定国公的骑兵下了马,箭术也如此了得。”

    卢小闲听了王海宾的话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对传令兵道:“传我命令,撤下一半人去,剩余的人继续射杀敌军骑兵。”

    “是!”发令兵立即传达旗语命令。

    王海宾很是好奇,他正要发问,薛讷在一旁笑道:“定国公,你隐藏实力,可是为了让对方采用添油战术?”

    “知我者老薛也!”卢小闲竖起大拇指道,“他们既然是试探,我当然不会让他们试出我们的虚实。”

    一半人撤下去后,车阵射出的箭稀疏了不少,但准头却依旧。尽管一些骑兵冲到了离车阵二十步的地方,但只剩下了百十人,已经没有了冲击力。

    一阵牛角号响过之后,那些剩余的骑兵仓皇转身向本阵飞快而去。阵内也不再放箭,而是任由他们逃走。

    “走,我们休息一会!马上会有更大的一波攻击了!”

    说罢,卢小闲向阵心走去,薛讷与王海宾紧跟在他的身后。

    一些辅助兵正在往弓弩上装箭,王海宾见了奇怪道:“这弩还有箭匣?”

    “莫非这是连弩?”薛讷猜测道。

    卢小闲点头道:“正是连弩,可惜一次只能发六箭。”

    “难怪你会准备这么些辅助兵,若没有了他们,单是装弩箭就要耗费不少功夫!”

    王海宾见一些辅助兵正往白蜡杆上装着什么

    ,不解地问道:“定国公,他们在做什么?”

    “做投枪!将枪头安装在白蜡杆上固定好,就成投枪了。”卢小闲补充道:“骑兵进入车阵三十步以内,这投枪比弓箭效果要好的多。”

    当初潞州团练与李思敬的府兵比试,薛讷与王海宾很是奇怪,他怎么会随军带着如此多的白蜡杆,现在他们终于明白了,原来是为了做投枪用的。

    午时刚过,契丹与奚族骑兵漫山遍野向车阵发起了攻击,大概在一万人左右。此次,卢小闲毫不客气,三十辆弩车全部开始发射弩箭。由于契丹骑兵的队形密集了许多,弩箭的威力得到了充分的发挥,每一支巨箭都能收获数条生命。

    与此同时,弩车的弱点也暴露出来了,每射出一箭之后再用绞盘上箭,需要耗时很多。尽管潞州团练的的箭法精准,但架不住人多,契奚联军的骑兵速度很快,乘着空档很快便冲到了百步之内。

    不过,潞州团练似乎并不慌乱,他们放下了强弓,开始用连弩进行射击,由于每只连弩可以连发六箭,箭雨十分密集,骑兵顿时倒下一片。当骑兵进入三十步之内,一支支投枪又准确地射向对方。

    王海宾在阵内算是大开眼界了,原来仗还可以这样打,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何一向强悍无比的契丹人,此刻竟然成了被肆意杀戮的羔羊。此时,一个景象在他脑中闪现出来:飞蛾投火。

    当契丹人的牛角号再次响起的时候,如潮水一般冲击的骑兵再一次狼狈撤回,不过退潮时的人数,比进攻时少了近一半。

    车阵周围到处都是死伤契奚联军的骑兵,前后两次进攻让契奚联军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却始终没有突破车阵,潞州团练几乎没有任何损失。

    卢小闲松了一口气道:“看来,今天的进攻至此为止了,可以通知他们收尸了。”

    契奚联军果然没有再发动进攻,在潞州团练派人通知后,他们安排士兵前来收殓了尸体。

    黄昏最后的红霞落在满身疮伤一望无际的草地上,车阵后方的小滦河河水发出“哗哗”地响声,摄入人耳。

    潞州团练的车阵依然如故,尽管契丹人扎营的阵势比起车阵来要大了许多,可从那些打扫战场的契丹士兵的脸上,明显可以看出疲惫与无奈,他们的气势已大不如昨日了。

    王海宾满脸兴奋道:“定国公,今夜还要骚扰他们吗?”

    “当然!”卢小闲又神秘兮兮道,“不过今晚还有好戏上场!”

    “定国公,你不会是要偷营吧?”王海宾张大了嘴巴。

    “有什么问题吗?”卢小闲反问道。

    “潞州团练就这么点人,还敢去偷营?”

    卢小闲笑道:“这就对了,连你都认为不可能,那契丹人就更想不到了,这就叫出其不意。”

    王海宾还要说什么,卢小闲却道:“你还是先睡觉吧,就算偷袭也要到寅时了。”

    王海宾哪能睡得着,这一夜潞州团练依然是敲锣打鼓放响箭,不停地折腾着契丹人的营地。终于到了寅时了,王海宾听见车阵内有了

    动静,赶忙爬起来,向外走去。

    走出帐外,王海宾发现薛讷早已站在一旁观望了。

    王海宾正要上前去,却被薛讷一把拉住。他意识到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便静静地站在薛讷身旁看着眼前的一幕。

    卢小闲亲率五百人准备去偷营,胆子真够大的,五百人就敢去袭营,要知道对方可有好几万人呢。

    借着暗淡的星光,王海宾发现了一点端倪,包括卢小闲在内,这些人都换上了契丹人的衣服。

    他心中一动,似乎有些明白了卢小闲的心思。

    原来,卢小闲并不是想用自己区区五百人去与契丹人厮杀,他的目的是混入敌人营中,通过造成被袭击的假象,引起契丹联军的惊恐,让他们因混乱而自相残杀。

    可以试想一下,在夜深人静之际,突然人喊马嘶,被惊醒的契丹人与奚族人跑出帐篷来,想看看咋回事儿。

    看到啥了?

    看到自己人对砍,在黑暗中将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将,数万自己人自己杀起来那根本停不下来,搞不好就会炸营了!

    卢小闲带人出发了,王海宾与薛讷目送着他们离去,他们二人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过了好一会,依然没有动静,王海宾忍不住问道:“大都督,怎么还没有开始,不会被契丹人发现了吧?”

    薛讷也是一脸担忧,他看了看已经渐渐有些鱼肚白的天空,摇摇头道:“肯定没有被发现,不然契丹人的营地不会如此安静。”

    薛讷的话音刚落,契丹人的营地里便传来了喊杀声,并且声音越来越大。

    “定国公开始行动了!”王海宾激动道。

    二人伸长脖子向前张望,可天还没有亮,什么也看不清。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卢小闲带着人回来了。

    “定国公,怎么样!”王海宾急切地问道。

    卢小闲满脸洋溢着笑容:“成功了,你听他们还在自相残杀呢。”

    薛讷眼尖,他发现回来的人好像明显比去的时候少了一些,于是担忧地问道:“损失很大吧?”

    “有十来个人受了伤,不过问题不大。”卢小闲轻松道。

    “那怎么少了这么些人?”薛讷追问道。

    “他们有别的任务!”

    “别的任务?”王海宾追问道:“定国公,是什么任务?”

    “天机不可泄漏!”卢小闲留下一句话便钻进了自己的帐篷:“我可要睡一会了!”

    ……

    李失活与李大酺并肩站在狼藉一片的大营内,二人的脸色铁青。

    两天的进攻下来,不仅没有任何收获,反而损失了近万人。要知道此次契奚联军总共也就三万多人,就是这三万人,打得六万唐军大败。可现在,却对区区千人无计可施。特别是昨夜敌人的偷袭,竟然使得契奚联军自相残杀起来,一夜之间损失无数。

    若唐军是真刀真枪打败了自己,自己保准是心服口服,可他连对方的面都没见着,着实太让人窝火了。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战果

    李大酺沉着脸问道:“契丹王,我们该怎么办?”

    李失活恶狠狠道:“还能怎么办?若就这样回去,我们俩以后还有什么颜面?强攻,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将车阵攻下。”

    李大酺点点头。

    ……

    卢小闲看着车阵前的契丹骑兵正在进进行兵力集结,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今日,契丹人没有向昨日那样把骑兵摆在三个方向,而是摆在了两个方向。正面有一万三千人左右,左翼有八千人左右,而车阵的右翼却一兵一卒也没有。

    薛讷与王海宾也看出了其中有些门道,王海宾忧虑地问道:“定国公,他们难道是准备从正面与左翼同时发起进攻吗?”

    卢小闲摇摇头道:“不可能,他们是想以正面牵制,从左翼发起进攻。”

    王海宾问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了,看来李失活是找到我们的要害了。”卢小闲苦笑道。

    “此话怎讲?”

    “我们现在最大的优势便是有弩车,弓箭也充足,而劣势呢?就是兵力过少。相反,契丹人最大的优势是兵力充足,机动速度快,但他们现在最怕的便是我们的弩车。我这次来一共只带了三十辆弩车,由于正面容易被攻击,我布置了一半的弩车在正面,在左翼、右翼与后面各布置了五辆。如今契丹人在正面牵制住我大部分的弩车,而从左翼发起进攻,等于是我们只有五辆弩车对付契丹骑兵的冲锋。若契丹骑兵进行波次冲锋,弩车肯定来不及上弩。这样一来,弩车对骑兵的威胁就降至最低了。”

    王海宾建议道:“既是如此,那干脆将右翼与后侧的弩车调过来左翼防守。”

    “你以为弩车是骑兵,说调就立刻能调过来!再说了,你看看那里!”卢小闲指着契丹军用树干搭起的简易瞭望楼道:“我们只要一动,他们就看的一清二楚,若契丹骑兵再快速机动到我右翼与后侧,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薛讷担忧地问道:“如今之计该如何是好。”

    卢小闲坦然道:“先尽力防守,到了最后若不行,只有与契丹人硬拼骑兵了。”

    “硬拼?如何个硬拼法?”

    “现在我手头只有七百人,两百人留在正面防守,两百人出击插入契丹人正面与左翼之间,切断他们的联系,剩余的三百人直接向侧翼的契丹骑兵主动发起进攻。”

    “三百人向数千人发起进攻?这与自杀又有何异?”薛讷大惊道。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王海宾面上阴晴不定,他突然问道:“定国公,二百人能切断契丹人正面与左翼的联系吗?若是契丹人攻破了防线,两边夹击,那岂不是……”

    “攻破那是迟早的事情,他们不可能阻挡住正面契丹骑兵的救援,只是能是迟滞他们的速度,为我们骑兵的进攻争取时间。”

    “那他们最后恐怕一个也剩不下了!”

    卢小闲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那些严阵以待的潞州团练,摇摇头道:“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情,若不这样,我们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

    沉吟了好一会,王海宾毅然道:“定国公,让我去阻击正面的骑兵吧!”

    “啊?”卢小闲没想到王海宾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手下还有一千人,虽然不如潞州团练精锐,但我们有一腔热血,有必死之心,我保证最大限度迟滞他们的时间,还是让那两百人去攻击左翼之敌吧!”

    “太好了,若加上这两百人,我完全有把握将左翼的契丹骑兵全部消灭。”卢小闲拍手道,可又有些不忍道:“王都尉,你要知道,这一去可是九死一生!”

    王海宾悲愤道:“六万大军没有与敌人血战便一溃千里,我心有不甘呀!本来这一仗我们已经一败涂地了,可定国公你生生就扭转了局面,我也是大唐军人,现在有了机会上阵与敌厮杀,一雪前耻,就算死在战场上我也心甘情愿。”

    卢小闲听罢动容不已,他向王海宾施礼道:“王都尉,卢小闲在这里谢过了。若你遭遇不测,若我还能活着回去,你的家人就交给我卢小闲吧!”

    “我手下还有八百人,我也算一个!”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在一旁响起。

    “你?”卢小闲回头一看,正是蓬头垢面的李思经。

    李思经面色憔悴,这这两日在车阵内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谁知这时候却突然说话了。

    李思经头也不抬,缓声道:“此次兵败责任在我,数万大唐健儿因我而丧身,如今悔之晚矣,就算千刀万剐也不能赎罪。李某是已死之人,本来没有资格说话。王都尉说的对,我也是大唐军人,希望定国公给我个机会,让我死在战场上!”

    卢小闲不语。

    李思经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定国公,求你了,给我个机会吧!”

    说罢,李思经以头怆地,顿时额头血流如注。

    卢小闲叹了口气,上前将李思经扶起道:“李将军请起,我应允了。”

    “谢谢定国公,谢谢定国公!”李思经起身时已是涕泪俱下。

    李楷洛在一旁刚要张口,卢小闲抢先道:“这样吧,王都尉留下三百人,交给李楷洛将军,负责车阵内的防守。剩余的八百人与李思经将军的八百人,由王都尉与李思经将军率领,负责阻击契丹正面骑兵。好了,各自下去准备吧!”

    ……

    契丹骑兵终于发起了进攻,大概只有一千多人,他们将马速提到了极致,呼喊着朝车阵冲来。

    尽管只有一千骑兵,卢小闲明知他们是敢死队,目的就是为了吸引车阵内的弩车发箭,可他却丝毫也不敢怠慢,一千契丹骑兵一进入弩车的射程就命令射击。

    按理说,昨日契丹人进攻的人数比今日还要多的多,但他们的进攻点分散,圆阵四周的弩车都可以防御,所以形成不了威力。而今日就不同了,他们将骑兵用于一点发动攻击,虽然只有一千人,可只有五辆弩车防守的左翼却觉得十分吃力,进攻效果十分明显。

    当契丹骑兵到达车阵百步以内时,每辆弩

    车才发出了三支弩,加上潞州团练的射杀,契丹人只损失了三四百人,剩余的人马速不减,依然朝着车阵冲来。

    眼见着契丹骑兵越来越近,卢小闲下令道:“掷投枪!”

    三轮投枪射出,契丹骑兵倒下了一大片,可还是有百十名骑兵挟着速度从大车上跃入了车阵。

    “定国公,他们进来了!”王海宾大喊道。

    卢小闲也着急了,他回头沉声道:“海叔,狼天,杀马!”

    卢小闲话音刚落,只见两道身影飞起,冲向了进入车阵的契丹骑兵。他们犹如蝴蝶般在契丹人马之间来回穿梭,片刻功夫,契丹人便全部跌入马下。毫无疑问,他们是由于海叔与儿狼天斩伤了马腿才被掀下马的。

    没有了战马的契丹骑兵,就如没有了牙的狼一样,容易对付多了,数息间便被潞州团练悉数斩杀。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卢小闲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原来契丹人的第二波骑兵已经趁机冲到了三百步以内。

    第二波骑兵有两千多人,看来这一次不好应付了。

    “周波,快让人撒斩马钉!”

    “是!”

    周波带着两百人,每人背着一个大口袋,从车阵内前出了大约三十多步,将口袋内的东西迅速倒在地上,然后没命地往车阵内跑。

    “这是什么?”王海宾奇怪道。

    “这是斩马钉,它有四个棱,所只要落在地上,它总有一个尖棱朝,骑兵的马抛过来踩上马蹄就会扎烂,嘿嘿,人再摔下来……”

    说话间,那两百个潞州团练已经回到了车阵,而那两千骑兵也到了百步以内。

    卢小闲毫无保留,车弩、弓箭、连弩、投枪,所有的远程近程杀伤武器齐发,顿时让契丹骑兵损失不少。

    斩马钉也发挥了奇效,数百匹倒地的战马,阻碍了骑兵的冲锋,让契丹骑兵此次的冲锋化于了无形。

    剩余的几百名骑兵,立即向后撤退了。

    “看,他们发动第三波进攻了!”薛讷大喊道。

    远处黑压压的骑兵扬起了漫天尘土,如巨浪一般席卷而来,此次契丹人不再保留,将左翼的四千多人倾数压上。

    卢小闲回头命令道:“搬开大车,全体骑兵,准备发起冲锋!”

    早己准备好的辅助兵,迅速挪开大车,潞州团练骑兵已经上马整装待发。

    “记着,给我活着回来!”卢小闲对领头的赵朗大喊道:“出击!”

    赵朗点点头,率先冲了出去,五百潞州团练义无反顾向契丹骑兵冲了上去。

    卢小闲转过头来对王海宾与李思经道:“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王海宾郑重道:“好了,我们随时可以出发!”

    卢小闲点点头道:“待会听我的号令,正面的契丹骑兵不来增援,我们也不要动。若是他们动了,你们一定要将他们拦住,你们只需要争取半个时辰,左翼的骑兵就会被歼灭掉。”

    听了卢小闲的话,王海宾顿时傻了,连回答都忘了。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主动出击

    契丹骑兵向来强悍,就连突厥人也不敢对其小觑。

    契丹军队这些年来对上大唐军队,常常以少胜多,基本就没有败过。

    不知卢小闲是无敌还是无畏,竟然对此役如此有把握,五百潞州团练对上四千契丹骑兵,他居然想将对方全歼,而且只需要半个时辰,天底下恐怕也就他才敢这么想。

    见王海宾不说话了,卢小闲把目光投向了左翼。

    相向冲锋的潞州骑兵与契丹骑兵有些不同,契丹骑兵一边冲锋一边挥舞着手中的马刀,而潞州骑兵的马刀却在马背上并未出鞘。

    转瞬间,两军相距已到了百步之遥。此时潞州骑兵开始有了动作,他们像变魔术一般,不知何时左右手各持了一张连发弩。

    不用问,连发弩内早已由辅助兵装好了弩箭,扣动机括后铁矢如蝗虫一般射向了疾驰而来的契丹骑兵。

    借着快马的冲力,弩箭的力道更加强劲,契丹骑兵猝不及防之下,顿时倒下去一大片。

    弩箭射出之后,价格不菲的连发弩毫不犹豫被潞州骑兵地随手丢下,顺势从马上摘下白蜡投枪,借着马力将投枪钉向契丹人。

    契丹人从没有见过如此的骑兵,在他们看来,两军的骑兵发起冲锋,最终决定胜负的应该是交锋之后,像这样在冲锋的过程当中还能杀伤对方,简直就不可思议。

    在连番打击之下,冲在前面的契丹骑兵倒地的越来越多,后面的骑兵由于视线受阻,不明就里,等发现时已经来不及勒马,被接连绊倒。

    从快速奔驰的战马上被摔下来,或许一时半会死不了,但绝对是没有战斗力了。

    地上的障碍物既然能绊倒契丹骑兵,同样也能绊倒潞州骑兵。薛讷与王海宾观战瞧得分明,刚才潞州骑兵大量杀伤敌人,还没来不及喝彩,眼见着潞州骑兵距敌人越来越近,他们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当潞州骑兵距倒成一片之处只有二十来步时,奇迹出现了,所有的潞州骑兵如同一个人一般,不仅齐齐向右侧转向了,而且整齐的让人咋舌。也就因为这一转向,潞州骑兵避免了被绊倒的悲剧发生。

    转向之后的潞州骑兵,并未减速,而是从契丹人的侧面继续向前狂奔。就这样,潞州骑兵与契丹人各自擦肩而过,虽然都超越了对方,却根本没有厮杀的机会。

    看到让人叹为观止的这一幕,不仅是薛讷与王海宾,就连卢小闲也是松了一口气,刚才凝重的神情一扫而空,嘴角又浮上了微笑。

    薛讷惊叹道:“定国公,骑兵还能如此打仗,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卢小闲笑道:“若真论起马上功夫,契丹人的确很强,用骑兵对付契丹突厥这样的游牧民族骑兵,就要另辟蹊径。这套打法,他们每天都要练,整整不间断地训练了三年,不然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将两张连弩射完,还能投出三支投枪。”

    王海宾感慨道:“潞州团练骑兵在高速中突然转向,这恐怕连突厥契丹骑兵

    也做不到。”

    卢小闲点头道:“要不经过专门训练,当然做不到。这样做对战马损伤较大,为了做到这一点,三年里,有四千多匹好马报废了。”

    薛讷与王海宾不言语了,他们知道,卢小闲说的虽然简单,但其中的艰辛,不亲身经历,肯定不会知晓。

    卢小闲与薛王二人说着话,眼睛也没闲着,他发现契丹正面骑兵开始有所行动,便对王海宾正色道:“契丹骑兵来援了,王都尉,该你们上场了。”

    “定国公,我走了,等着我的好消息吧!”王海宾向卢小闲敬了一礼。

    “王都尉!”

    “还有什么事!”

    “拜托了!”卢小闲深深吐了一口气,诚挚道,“活着回来!”

    王海宾重重点了点头。

    片刻工夫,王海宾与李思经带着一千多名大唐骑兵冲出车阵,向来援的契丹骑兵迎头而去。

    王海宾出动之时,潞州骑兵已经在左翼契丹骑兵的身后了,契丹骑兵终于停下来了,他们转过身面对着让他们吃了大亏的潞州骑兵,心中不敢再有轻视之意。

    此时潞州骑兵与契丹骑兵正好调换了个位置,所不同的是潞州骑兵毫发未损,而契丹骑兵却损失了一千多人。

    契丹人虽然人数依然是潞州骑兵的数倍,但他们已经没有了必胜的信心。相反,潞州骑兵却没有任何变化,犹如大山一般,坚如磐石。

    契丹人还没有从莫名其妙的失败中缓过神来,他们的后部突然出现了骚动,原来是车阵内的弩车又开始发射巨箭了。

    之前,两军互相冲锋,潞州骑兵位于车阵与契丹人中间,故而车阵内无法发射弩箭。

    如今,两边的骑兵调了个,契丹人集结在了中间,他们只想着如何应对潞州骑兵,却忽视了车阵内弩车的威力。就在此时,弩车突然发箭,自然出乎了契丹人的预料。

    就在契丹人骚动之时,潞州骑兵率先发起了冲锋。

    之前潞州骑兵的奇特战法让契丹人忌惮不已,他们此次不敢快速冲锋,只能慢速向前迎战,如此以来,他们骑兵快速冲击的优势便荡然无存了。

    潞州骑兵此次没有连弩,也没有投枪,而是与契丹人之前的进攻一样,手中挥舞着马刀,他们越冲越快,像一支离弦之箭,射向契丹人。

    与此同时,王海宾带领的唐军与前来援助的契丹也开始交锋了。

    救援的契丹骑兵人数不多,大概有三千多人,但却是契丹最精锐的骑兵,他们是从整个契丹族人中挑选出来的勇士,也是契丹王李失活的侍从军。

    这支骑兵两日来并未参与到对车阵的进攻当中,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此时若非情况紧急,李失活也不会派他们出战。更何况,带队来救援的不是别人,正是契丹王李失活本人。

    在正面对唐军车阵保持震慑,从左翼集中一点分波次向车阵发动进攻,是李失活为此次进攻专门制定出来的战术。

    两日,虽然损失了不少兵力,但他也发现了唐军车阵兵力少、弩车发射巨箭间隔时间长的弱点。

    左翼契丹军的前两次进攻,使唐军车阵岌岌可危,让李失活更加坚信,第三波进攻肯定能彻底攻陷唐军车阵。

    可李失活没想到,契丹军发动第三波进攻之时,唐军为数不多的骑兵却敢于主动出击迎战。

    这支唐军与以往自己见过所有唐军都有所不同,不仅装备精良,战马的速度与耐力比甚至比突厥与契丹人的还要强一些。

    更重要的是,这支唐军人数虽然不多,但有一种一往无前的霸气,似乎他们所面对的不是契丹强兵,而是一群乌合之众。正是这种王霸之气,让李失活心中隐隐有了一丝不安。

    果然,这队与众不同的唐军骑兵一亮相便惊艳全场。

    他们在短暂的时间内,在快速奔跑中,连续完成发弩、投枪、转向,整个过程如同行云流水,拿捏的恰到好处。若非这些人是敌人,李失活忍不住都要大声喝彩了。

    仅仅一次交锋,不仅瓦解了的契丹人第三波攻击,而且使得左翼兵力损失不少。

    李失活带着自己最精锐的侍从军前来,就是为了与左翼契丹军共同夹击,彻底消灭这支让人心中不安的唐军。

    李失活带着侍从军冲向正与左翼契丹人厮杀的唐军,却没料到另外一支唐军从车阵内斜刺里杀出,阻拦在了侍从军面前。

    李失活一眼就看出来,这支唐军与之前的那支唐军明显不同,不仅装备战马不在一个档次上,就连气质也截然不同。

    毫无疑问,这是南台谷之战收容的唐军溃兵。

    李失活根本没有把这支骑兵放在眼中,在他看来,侍从军消灭这支残兵败将,只须要片刻功夫。

    很快,李失活的侍从军便与前来阻拦的唐军生生撞击在一起,李失活并没有过多关注眼前的厮杀,他把目光投向了更远处的那块战场上。

    在他看来,那支与众不同的唐军骑兵才是他最大的心腹之患。

    当李失活看见那支唐军挥舞着马刀冲向左翼契丹骑兵时,他的心中也不由地揪紧了,他担心这些人又会有什么惊人之举。

    让李失活感到意外的是,这一次没有玩任何花样,而是实打实地直接冲入了左翼的契丹军内。

    看到这一幕,李失活不由地松了口气。

    虽然左翼的契丹骑兵剩下了不到三千人,若不搞阴谋诡计,凭真实马上战力,他相信三千契丹铁骑完全可以将这五百人全歼。

    可结果却让李失活大吃一惊,似乎被砍杀倒地的基本上都是契丹骑兵,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失活凝神看了一会,这才发现了其中的门道。

    潞州骑兵的身材相对瘦弱,可力量一点也不比契丹弱,他们的杀人技巧更是超群。

    潞州骑兵并不像契丹骑兵,靠着勇猛单打独斗,他们都是三五个人互相协作,效率明显高于契丹人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一波三折

    若仅仅只是如此,契丹人靠着人多,也可以勉强支撑。可恶的是,他们的优良装备在此时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潞州团练的马刀与契丹人有所不同,契丹人的马刀都是直刀,刀刃长约二尺三寸,可潞州团练的马刀却是弯刀,刀刃长约二尺八寸,就是多出的这五寸,让他们在劈砍中占尽了优势。

    潞州团练每人都披挂着明光铠,就算被砍上一两刀,只要不是伤在要害处,根本就不影响战斗力。

    可契丹人就不同了,他们没有披甲的习惯,在厮杀中就吃了大亏,故而伤亡极大。

    李失活看到这里,心中不由一沉,之前满满的雄心顿时化为乌有,以这支唐军展现出的战斗力,就算是自己的侍从军对阵,也是凶多吉少。可是,自己已经来了,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几千人被唐军斩杀殆尽,就算不能将对方消灭,那也得将左翼剩余的契丹人营救回去。

    李失活心中大急,看来自己的侍从军得要抓紧时间赶紧过去了。

    想到这里,李失活这才把目光又重新投回了本阵。

    不看则已,一看之下,李失活又吃了一惊,自己的三千精锐侍从军竟然被阻拦的唐军缠得死死的,根本无法脱身。

    在南台谷被契丹人肆意砍杀的大唐溃兵,似乎魔鬼上身,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

    他们没有任何章法,个个都是以命博命同归于尽的打法,侍从军虽然也不示弱,可在气势上已经输于了对方。

    李失活见状,知道这些唐军的目的就是为了拖住自己。他策马飞入阵中,接连砍倒数人。

    就在李失活砍向下一名唐军的时候,斜刺里一支马槊带着风声向自己刺来。

    李失活赶忙挥刀将马槊荡开,险险地躲了过去。

    虽然躲过了一劫,可对方的力道相当大,让李失活的手臂一阵发麻,他知道自己遇上对手了。

    袭击李失活的不是别人,正是李思经。

    李思经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李失活,他已经看出了此人正是让自己落败的的契丹王。

    南台谷一战,不仅让李思经经历了失败,更让他蒙受了耻辱。

    李思经是久经沙场的武将,他知道自己就算侥幸逃脱了大唐军法的惩处,可这辈子都将无法抬起头来,与其那样,他更愿意战死。

    李思经抱着必死之心拼命冲杀,早已是强弩之未了。

    可就在此时,契丹王李失活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当中。

    临死之前能斩杀自己的仇人,这让李思经像打了鸡血一般,浑身充满了力量。

    与李思经不同,李失活并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前日的手下败将。如同血人一般这名武将,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火,这烈火可以毁灭一切,李失活的心中莫名地生出一丝恐惧。

    不待李失活多想,李思经手中的马槊已经横扫过来,听着呼啸的风声,李失活知道力沉,他不敢用马刀架挡,只能向后一仰,躲过这雷霆一击。

    李失活刚刚起身,只见李思经的马槊又当头砸了下来,李失活避无可避,不得

    已只能用手中的马刀去向外格打。

    马槊与马刀相击,发出了沉闷的声音,李思经的马槊险险地从李失活的耳际掠过,带过的风声让李失活的脸庞感到火辣辣地刺痛。

    虽然躲过了力大势沉的这一招,可李失活的半条膀子都有些发麻。若照此下去,要不了三五招,李失活肯定要毙命于此。

    想到这里,李失活突然将手中的马刀掷向李思经,然后拔马便要跑。

    李失活这是孤注一掷的法子,他掷出的这一刀并不指望能击中对手,李思经用马槊将刀拔开的这个空档,他便可以回身逃离这里,他要的是这点时间。

    李失活的马刀掷出,就在拔马的瞬间,他发现自己错了。李思经却没有去理会飞向自己的马刀,而是再一次朝着已经转过身来的李失活当头一槊砸了下来。

    马刀直直插入了李思经的胸口,李思经身体一滞,可马槊还是力道不减的兜头而下。

    李失活顿时觉得魂飞魄散,只能闭目等死。

    就在此时,几柄马刀齐齐向李思经飞来。

    原来,李失活遇险侍从军的兵士早已瞧在眼中,可若于无法脱身援救。眼见着李失活就要全悬一线,情急之下,好几名兵士齐齐将手中的马刀向李李思经经掷来。

    只听到“扑哧”“扑哧”,两柄马刀钉入了李思经的身体内。巧之又巧,还有一支马刀正好击中了马槊的槊身,砸下的马槊改变了方向,没有击中李失活,而是击在了李失活坐骑的侧胯上。

    李失活的战马后胯顿时被击碎,吃疼之下,战马将李失活掀翻在地。

    李思经全身血流如柱,浑身摇晃着喃喃道:“好小子,算你命大!”

    言毕,李思经落马气绝身亡。

    李失活狼狈地从地上爬起,看着地上李思经的的尸体,不由口中发苦。

    打了这么多年仗,李失活还是第一次见过如此不要命的大唐军人。尽管自己险些死在此人的手中,但契丹人向来佩服勇士,李失活在心中还是认为这是一名值得尊敬的敌人。

    值得尊敬的难道仅仅只有这一人吗?

    李失活四下环顾,一千多名唐军剩下还不到二百人了,可自己的侍从军也被生生被拼去了近千人。

    “大王,快看!”

    一名侍从惊恐的声音把发呆的李失活惊醒,原来左翼的骑兵已经被基本消灭,只剩下一些散兵游勇拼命地向这边逃来,唐军在后面朝着自己这里在追击。

    侍从军已经经过一番苦战,若再让精锐唐军骑兵冲击过来,那还了得。李失活想也没想,飞身跃上一另外一匹战马大喊道:“迅速撤退,!”

    潞州骑兵追击到刚才那片血腥的战场,便停了下来,不再追击。王海宾身边浑身是血,他半跪在地上,用马刀支撑着身体。

    潞州团练领头的赵朗看到这一幕,不由动容。

    王海宾挣扎道:“大哥,告诉定国公,幸不辱使命,我们的任务完成了,”

    说罢,王海宾轰然倒地。

    ……

    “今日一战

    共消灭契奚联军近六千人。”赵朗向卢小闲禀告着战况。

    “我方的损失如何?”卢小闲沉声问道。

    “潞州团练阵亡三十六人,受伤七十人!阻敌的府兵,伤亡一千三百多人,其中李思经将军阵亡,王海宾都尉重伤。”

    “阵亡将士的尸体都找回来了吗?”

    “都找回来了!”

    卢小闲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马上安排军中郎中给伤者疗伤!”

    “是!”赵朗转身而去。

    薛讷在一旁道:“定国公,三日下来,契奚联军已经损失了近半人马,恐怕他们已经无力为继了。”

    卢小闲看了看渐暗的天色,叹了口气道:“也不知契丹人会不会连夜撤退!”

    就在薛讷与卢小闲说话的时候,李失活与李大酺也正在商讨着撤退的事宜。

    “此次作战真是一波三折呀!”李大酺一脸苦笑,“刚开始的时候,六万唐军来势汹汹,本以为我们顶不住。谁知唐军骑兵被百十只狼便吓回去了,我们们一路砍杀,手都杀软了,就这么稀里糊涂胜了。眼见着唐军就要全军覆没了,却凭空冒出了一座车阵。车阵内只有千把人的唐军,这次本以为会手到擒来,谁知却碰到了硬骨头,整整三天时间,损兵折将却对这车阵无计可施,这都是什么事呀!”

    李失活恢复了平静,他坦然道:“前后差距之么大,其实这不是兵多兵少的问题,而是统兵之人不同的原因。”

    说到这里,李失活舔了舔嘴唇继续道:“这次出击的只是几百人,若有几千人,几万人,岂不要横扫天下了。还有之前那些溃不成军的唐军,竟然能生生阻住我最精锐的侍从军,你说,若不是这统军之人有过人之处,前后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变化呢?”

    李大酺点头道:“卢小闲的确有些本事,既是如此,我们还攻不攻了?”

    “攻?”李失活摇摇头道,“就我们手中现在的这点兵力,还怎么攻,就算最终真的攻下了,我们还能剩下多少人,得不偿失呀!”

    “那我们只有撤退了!”李大酺看出李失活的意图了。

    李失活点点头道:“是,只有撤退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不能再耗下去了。”

    “那好,我现在就去安排,我们连夜撤退!”李大酺起身道。

    “等等!奚王!”李失活叫住了李大酺,“不急,就算要撤退也要等明日。”

    “这是为何?”李大酺奇怪道。

    “我们与卢小闲打了这么久,就算是输了,也应该与他见个面?”

    李大酺点点头道:“契丹王说的有理,我们是该见见卢小闲了。”

    “明日在阵前见过他之后,再光明正大的撤离,绝不能就这么灰溜溜的撤退了。

    李大酺有些心有余悸道:“可是若今夜唐军再来摸营怎么办?”

    李失活笑道:“昨夜是我们没有防备才让他们钻了空子,今夜我们在大营内都点上篝火,多派出兵士巡查,他们便无计可施了。”

    ……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火烧连营

    晚饭后,卢小闲与薛讷来到王海宾的军帐内,王海宾虽然面色苍白,但人却还是清醒的。

    王海宾见到薛讷与定国公,正要挣扎着起身,卢小闲赶忙上前按住他道:“你歇着吧,不用起来了。”

    王海宾有些难过道:“定国公,李思经将军他……”

    卢小闲接过话道:“李思经将军是好样的,大唐健儿都是好样的。我想了,若是此次能将李失活生擒,便可抵消南台谷溃败的罪责了。到时候,我与薛大都督联名上书陛下,给你与李将军请功。”

    “活捉李失活?”

    不仅是躺着的王海宾,就连一旁的薛讷也瞪大了眼睛。

    在他们看来,卢小闲用八百潞州团练顶住了契丹人的大举进攻,这已经是了不起的奇迹了。没想到他还要活捉敌方的统帅,这种事情恐怕只有卢小闲才敢想了。

    卢小闲胸有成竹道:“若他们今夜连夜撤回营州,我也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而无计可施。可他们却偏偏依然扎营在这里,这不是找死是什么?后半夜,我就会发动进攻,明日定能活捉李失活。”

    薛讷提醒道:“定国公,你不会是又要去摸营吧?契丹大营可是都点起了篝火,亮如白昼,恐怕不易!”

    卢小闲笑道:“我何时说过要去偷营了?我要光明正大地向他们发起进攻,您就瞧好吧!到时自然就知道了。”

    王海宾兴奋道:“定国公,到时候可不要忘了一定要叫上我!”

    卢小闲摇摇头:“不行,你身上有伤,还是好好养着吧!”

    王海宾一听就急了:“定国公,我虽然不能上阵杀敌了,可我还可以为定国公呐喊助威,找人抬我出去,我想看看定国公是如何创造出又一个奇迹的。”

    卢小闲有些犹豫,王海宾恳切道:“求你了,定国公!”

    说着王海宾就要起身向卢小闲施礼,卢小闲见状赶忙道:“好好好,王都尉,你抓紧时间休息,到时候我会带上你的。”

    是夜,契丹人的营地里,到处都是篝火。

    与此相反,小滦河边的唐军车阵内却是漆黑一片,只能听到河水的哗哗声。

    三更时分,车阵正面的大车突然被移开,许多辅助兵抬着一些东西出了车阵。

    他们来到距契丹大营两百步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开始紧张地忙碌起来。

    卢小闲、薛讷与被搀扶着的王海宾,站在这些人的后方,静静地看着。

    薛讷与王海宾尽管有一肚子的疑问,可怕惊挠了契丹人的哨兵,也不敢发问,只得暗自隐忍。

    约摸半个时辰,一人悄悄来到了卢小闲面前小声道:“主人,一切准备就绪!”

    “没有问题吧?”卢小闲轻声问道。

    “已经训练过数百遍了,绝对万无一失!”

    “那好,开始吧!”

    “是!”

    那人又悄悄离开了。

    大概半柱香时分,薛讷与王海宾便听到了嘭嘭的巨响,紧接着,契丹大营内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他们二人不知卢小闲是

    如何做到的,不由惊骇起来。

    更让他们惊骇的是,契丹大营内的大火与一般的火不同,不仅火势大,而且似乎扑不灭。

    不仅如此,许多契丹人的身上都着了火,整个军营内乱作一团,惨呼声不绝于耳。

    卢小闲终于舒了口气,哈哈笑道:“你们俩憋坏了吧?现在可以说话了。”

    “定国公,那些辅助兵抬出来的是什么?契丹大营怎么就着火了?这火似乎有些蹊跷?”王海宾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见王海宾如此急不可耐,卢小闲慢慢给他解释道:“辅助兵抬出来的是投石机,这种投石机小巧而投射距离远,并且可以拆卸组装,他们刚才就是现场在组装投石机。”

    薛讷心中一动:“莫非定国公是将薪柴膏油之类的可燃物,用投石机投入了契丹大营,这才引燃了大火?”

    “大都督说对了一半,我是将可燃物用投石机投向了契丹大营,可却不是薪柴膏油。”

    “不是薪柴膏油?那是什么?”

    “是猛火油!”

    “猛火油?”王海宾恍然大悟,“猛火油古称石漆,又叫石脂水。东汉班固所著《汉书?地理志》中写道,‘高奴县有洧水可燃’。南朝范晔所著的《后汉书?郡国志》也写有‘延寿县南有山,石出泉水,大如,燃之极明,不可食。县人谓之石漆’,高奴县人常用猛火油作为照明灯油。多凭薪柴膏油之类,属于初级的纵火手段。而猛火油的威力要大得多,中人皆糜烂,水不能灭,杀伤力较大,更适合于火攻。”

    卢小闲点点头:“想不到王都尉如此博学,此次来我专门带了五千斤猛火油,将他们装入了瓦罐当中。契丹大营内到处都点燃了篝火,我用投石机将装有猛火油的瓦罐投入契丹大营中,瓦罐易破,落地后猛火油遇火即燃。于是,便是现在这样了。”

    卢小闲说的很仔细,薛讷与王海宾岂会听不明白。

    王海宾叹了口气道:“莫非定国公昨日摸营后,就想到了今日契丹大营内会防止我军摸营而燃起篝火?”

    卢小闲瞥了一眼王海宾道:“你当我是神仙?直到日落时分,我还拿不准他们是否会连夜撤退呢。若他们真的撤退了,我这猛火油也就没有用处了。直到他们点燃了篝火,我这心才算是放了下来。只要他们不撤退,点点不点篝火都是一样的。他们点燃了篝火,倒是替我省去了再专门放火这一环节。”

    薛讷笑道:“我明白了,定国公你所说的光明正大地进攻,便是指借此时机进攻对方吧?”

    “现在还不行,还得等等!”卢小闲沉稳道。

    “这是为何?”

    “这猛火油是厉害不假,可它不管你是不是敌人,骑兵这会冲击,岂不是要引火烧身了?”

    薛讷点头。

    “现在契丹人营中虽然然已经乱了,但还没有乱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说到这里,卢小闲又神秘兮兮道,“再说了,我们也得给他们一点时间!”

    “给他们什么时间?”

    “自然是逃跑的时间!只有他们逃跑,我们才会

    有机会,我的伏兵也才能发挥作用。”

    “什么?你还有伏兵?”薛讷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

    王海宾在一旁猜测道:“是不是昨夜摸营之后,没有再回来的那些人?”

    “正是!”卢小闲也不隐瞒。

    “定国公,你这可真是计计连环呀!”薛讷不得不服。

    卢小闲不再言语,他看了看契丹人大营的火势,嘴中喃喃自语道:“是时候出击了。”

    卢小闲的话音刚落,便听到车阵内有战马奔出,潞州骑兵倾巢出动了。潞州骑兵一改之前的沉稳,大声呼喊着冲向契丹大营。

    薛讷笑着问道:“定国公弄出这么大动静,是不是逼着李失活仓皇逃跑?”

    卢小闲答非所问道:“好了,我们也该回营了?”

    “不在这里等着,回营做什么?”薛讷好奇地问道。

    “自然是回去睡觉,睡好了天亮才有精神与李失活会面!”

    说罢,卢小闲转身向车阵走去。

    薛讷与王海宾二人面面相觑,王海宾苦笑着向薛讷问道:“大都督,你说定国公真能睡得着?”

    “天知道!”薛讷摇摇头,也向军营内走去。

    ……

    卢小闲还真是不管不顾地在大帐内一直睡到了天亮,可怜年迈的薛讷与受伤的王海宾,硬是无法入睡,只能在卢小闲的帐外等候着消息。

    太阳初升之时,卢小闲终于从帐内出来了,伸了一个懒腰,见薛讷与王海宾立在帐外,他笑着问道:“二位起的真够早的!”

    薛讷苦笑道:“这个时候,恐怕只有定国公才能睡得着觉。”

    “别急,急也没有用,待我漱口后,我们一起去吃早饭。”

    三人刚坐定,便有一名潞州团练进帐来,对卢小闲耳语了几句。

    卢小闲点点头,继续吃饭,那名团练转身出去了。

    薛讷与王海宾哪还有心思吃饭,眼巴巴地望着卢小闲。

    卢小闲却像没事人一样,依旧不紧不慢地细嚼慢咽着。

    好不容易等卢小闲吃完了,薛讷问道:“定国公,情况怎么样?”

    卢小闲起身道:“走!”

    “到哪去?”王海宾傻傻地问道。

    “你们难道不想去见见李失活和李大酺吗?”

    说话间,卢小闲已经走出了大帐。

    ……

    李失活一直想知道唐军的车阵为何如此厉害,如今他终于进入车阵,近距离亲眼目睹到了车阵。

    可惜的是,他并不是攻入车阵的,而是作为俘虏被唐军绑进来的。当然,同他一起被绑来的还有他的难兄难弟奚王李大酺。

    昨晚,李失活为了提防唐军的摸营,不惜在整个大营内都点燃了篝火,可谁知道,最终问题就出现在这些篝火之上。

    三更之后,篝火竟然点燃了整个大营,怎么扑都扑不灭。

    李失活想不不明白,这火是如何烧起来的。

    大火不仅烧毁了整个大营,而且还烧死烧伤了近千人。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俘虏

    就在李失活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唐军骑兵突然发动了进攻。

    如此大乱之际,李失活知道肯定无法进行抵抗了,二话不说便与李大酺带着几名侍卫,策马向南台谷方向一路狂奔。

    这一次算是惨败而归了,不过李失活坚信,只要能回到契丹营地,将来有一天他还会东山再起卷土重来的。

    趁着天黑,李失活、李大酺与几名侍从刚进入谷口,便莫名其妙连人带马被摔倒在地。被摔得七荤八素的李失活知道,绊倒自己的是绊马索。

    难道这里会有伏兵?

    李失活刚刚勉强站起身来,后颈便被重重一击,晕了过去。

    ……

    待李失活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在唐军的车阵之内了。

    这几日,他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如何进入唐军车阵,为此他损失了上万人马也没有做到。

    此刻,终于身处车阵之内了,却让李失活的心中有了一丝苦涩。

    自己连人带马被摔倒,毫无疑问是唐军设置了绊马索。可是唐军是如何绕到自己身后,在南台谷埋伏的?

    就在李失活低头深思的时候,有几个人走了过来。

    走到头前的是一个白衣公子,他的手中拿着一把折扇,看起来像个富家子弟。他一袭白衣不带一丝灰尘,与这车阵内的甲胄分明格格不入。

    李失活抬眼瞅着对方,果然是卢小闲,这么多年,他没有丝毫变化。

    卢小闲走到他们面前,满面笑意举手抱拳道:“二位,咱可是多年未见了!”

    “卢公子……”李失活嗫嗫不知该说些什么。

    卢小闲笑道:“这仗打完了,你们能到我这来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客人,我当然得款待一下你们了!”

    卢小闲话音刚落,已经有几名辅助兵在卢小闲面前置好了案几与胡椅。

    坐定后,卢小闲对李失活与李大酺身后的兵士吩咐道:“给他们松绑。”

    早有两名潞州团练兵过来,为他们二人解开了绳索。

    “我们是边吃边聊呢?还是二位用过饭后再慢慢说?”卢小闲笑着向二人问道。

    李失活与李大酺不知卢小闲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并没有答话。

    卢小闲见状道:“既然二位不知如何是好,那还是由我替二位决定吧!”

    说罢,卢小闲回头吩咐道:“备饭!”

    早已有潞州团练端上了早饭,竟然是热气腾腾的手抓羊肉。

    “二位,我想的周到吧?这是我专门为二位准备的,两个时辰前才刚宰的羊羔,也不知合不合你们的口味!”卢小闲笑道。

    李失活与李大酺听了卢小闲这话,脸上露出了震惊之色。两个时辰之前,他们还在逃命,可卢小闲就已经吩咐人宰羊为他们准备早饭了,难道他能未卜先知,已经算定自己二人必定会成为俘虏?

    看着李失活与李大酺没有动作,卢小闲故意激将道:“二位莫非不敢用我备的早餐?”

    李失活怒目道:“有

    何不敢?”

    说罢,伸手便拿起一条后腿,一下撕下了一大块肉,大口咀嚼起来。李大酺也不示弱,同样吃将起来。

    卢小闲见状面露微笑,不再言语,任由二人撕扯着手中的羊肉。

    二人连夜赶路,早已是饥肠辘辘,不到半柱香时分,一只羔羊,竟被二人风卷残云吃得干干净净。

    “二位可吃饱了?”卢小闲笑问道。

    “饱了!”李失活瓮声道。

    卢小闲点点头:“那我们可以坐下说话了吧?”

    或许是卢小闲的态度出奇的好,亦或许是因为吃了别人的嘴软,李失活和李大酺并没有抵触,静静坐了下来。

    “二位,不知你们有什么话要说吗?”卢小闲依然是平心静气。

    李失活起身怒气冲冲道:“我契丹族、奚族与大唐井水不犯河水,可你们却三番五次来攻打我们,契丹族、奚族虽然远没有大唐强大,可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如今兵败,你们想怎样便怎样,还在这时假惺惺地做甚?”

    一旁的薛讷与王海宾听了李失活这话,不由义愤填膺起来,这哪像败军之将所说的话?

    二人把目光投向了卢小闲。

    卢小闲听了却并不生气,他淡淡道:“你说的没错,我大唐主动来攻,的确做的不对,在这里,我卢小闲代表大唐向你赔罪了。”

    薛讷愣住了。

    王海宾愣住了。

    李失活愣住了。

    李大酺愣住了。

    卢小闲诚挚的道:“不仅是这一次大唐做的不对,上次孙佺的进攻也不对,包括之前对令尊李尽忠都督的征讨,这些大唐做的全部都不对。在这里,卢小闲再次代表大唐,一并向李酋长赔罪了。”

    “定国公,你这是何意?”李失活怔怔地望着卢小闲,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

    卢小闲摆摆手道:“李酋长,你先坐,听我慢慢与你说。”

    李失活坐定之后,卢小闲动情道:“想当年,令曾祖大贺窟哥被大宗皇帝封为松漠都督府第一任都督,并赐姓李氏,那是何等荣耀。万岁通天元年,契丹发生饥荒,广大百姓生活无著,穷困潦倒。刚愎自用的营州都督赵文翙不但不予赈给,反而视契丹首领如奴仆,此后还多次侵侮其管辖的契丹部属,结果逼反了你们契丹族。契丹叛唐错不在你们,而在于大唐,所以我才会向你赔罪。”

    卢小闲的一席话,让李失活眼眶湿润了。

    卢小闲趁热打铁道:“我知道,李酋长与契丹族如今依附突厥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若契丹族与奚族能重新回归大唐,大唐一定不计前嫌,重新恢复松漠都督府与饶乐都督府,你们二位继续做二府的都督。我想要不了多少年,契丹与奚族的百姓肯定会过上好日子的。”

    “可是,这些年我们二族杀死的唐人不计其数,大唐还能接纳我们吗?”李失活多少还是有些顾虑。

    卢小闲笑道:“大唐若连这点胸襟都没有还配称作大唐吗?这点请二位尽管放心!”

    李失活

    与李大酺低头深思了好半晌,李失活终于抬头道:“定国公,让我二族回归大唐可以,只是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说不当说?”

    卢小闲一挥手道:“直说无妨!”

    “我想再与定国公一战?”李失活一字一顿道。

    李失活的话让薛讷与王海宾吃了一惊。

    谁知,卢小闲连想也没想便回答道:“可以!”

    李失活也愣住了:“你同意了?”

    “我为什么不同意?”卢小闲洞若观火道,“李酋长南台谷一战胜的干净利索,后来与我打了数日,虽然败了,但总体来说,整个战役还是你胜利了。你的心中并不服气,我说的可对?”

    李失活点点头。

    “你进攻我布下的车阵,虽然失利了,在你看来,我所取得的胜利,是靠着装备精良,靠着阴谋诡计,而不是靠真正的武力。契丹族向来看重勇士。所以,你想与我凭各自的真实实力,不带任何花巧地再打上一仗,若再输了,你才会真正服气,我说的可对?”

    李失活依然点头。

    “其实,你心里还有另外一层想法!”卢小闲正色道,“这些年来,大唐军队无论对上契丹、奚族,还是突厥,都是胜少败多。在你心目中,大唐已非当年天可汗时代的大唐了。归唐势必要与突厥闹翻,你要通过这一战,看看大唐的实力是否值得你归附,大唐是否能与突厥扛衡,能否护得契丹与奚族的平安。说穿了,你要通过这一战说服你自己,说服你的族人。我说的可对?”

    李失活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他虽然没有回答,但他的神情已经告诉众人,卢小闲说中了他的心思。

    “既是如此,我若不能让你了这心愿,你如何肯真心归附?”说到这里,卢小闲决然道,“如何决战,李酋长只管道来,我奉陪便是!”

    李失活对卢小闲的大度深为佩服,他起身道:“若两军再度血战必然两败俱伤,对大唐,对我契丹奚族都没有任何好处。不如这样,两军各选一百勇士,不披甲胄,赤膊上阵,互相厮杀,以一柱香时间为限,届时哪一方剩下的人多,便算胜利。如何?”

    卢小闲点点头道:“如此甚为公平,那好,就这么定了。二位酋长请回去准备,就定在未时,我们在车阵之前一决胜负。”

    “啊?”李失活愣住了,“定国公要放我们二人回去?”

    卢小闲笑道:“你们不回去,如何准备决战?”

    “你就不怕我们趁机跑了?”李失活问道。

    卢小闲意味深长道:“你们若真心想跑,我留你们又有何用?你们若真心想留,我为何怕你们跑?”

    李失活感慨道:“定国公,我李失活此生从未服过人,今日服你了!告辞,未时见。”

    卢小闲对左右命令道:“备两匹好马,送两位酋长出车阵。”

    “是!”赵朗答应一声,对李失活与李大酺道,“二位酋长,请!”

    望着李失活与李大酺的背影,卢小闲深深叹了口气。

第一千零四十章 契丹归顺

    薛讷在一旁问道:“定国公,我们已经活捉了他们,为何还要放了他们,答应与他们决战?”

    卢小闲答道:“将来朝廷要复置营州,如果没有契丹人与奚族人的支持,根本就无法立足。我这么做,就是为了让他们真正归心,若他们不能真正归心,就算活捉了他们或将他们杀了,又有何用?”

    “可是这决战……”薛讷有些担忧道。

    “草原民族向来信奉谁的拳头硬谁说了算,当年契丹人与奚族人依附大唐如此,后来依附突厥也是如此。”说到这里,卢小闲浑身弥漫出凌厉的杀气,“所以,此战一定不能有任何心慈手软,要以狮子博兔之势,展现最强的武力,让他们感到大唐的强大,真正震慑他们的内心。”

    薛讷与王海宾暗自点头,不再说话了。

    ……

    未时将至,契奚联军与潞州团练在车阵前列队,中间空地上,一百名杀气腾腾的契丹与奚族勇士立在那里,而潞州团练的一百人还未到场。准备决战的契丹与奚族勇士赤着上身,手持钢刀静静地等待着。

    李失活与李大酺也在张望着,他们不明白唐军为何迟迟不动。

    就在此时,卢小闲带着两名侍卫来到场中。

    卢小闲还是一袭没有任何灰尘的白衣,身后的两名侍卫正是海叔与狼天。

    卢小闲来到那一百人面前停了下来,目光越过这些人,落在他们后边骑马观战的李失活与李大酺身上,他一抱拳问道:“二位酋长准备好了吗?”

    李失活回礼道:“准备好了,不知定国公的人为何迟迟不上场?”

    卢小闲笑道:“怎么没上场?这不早已上场了?”

    “在哪里?”李失活四下张望,但没有什么发现。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卢小闲依然是笑眯眯的模样。

    李失活心中一震:“莫不是定国公……你们三人……要挑战我百名勇士?”

    “怎么?我三人辱没了你百名勇士?”卢小闲目光一凛道。

    “那倒不是,只是……”李失活呐呐不知该如何往向说了。

    卢小闲正色道:“李酋长,你也是带兵打仗之人,应该明白胜负并不取决于人数的多少,怎会如此拘泥?”

    卢小闲见李失活面上依然有犹豫之色,故意道:“李酋长可莫是小看于我,我卢小闲从不打无把握之战。我是大唐的定国公,你以为我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莫怪我没提醒你,你若小觑于我,也许会败的比上次更惨!”

    听了卢小闲这话,李失活不再言语了。

    面前这主绝对不是省油的灯,他说的一点没错,看来自己的确有些大意了。虽然李失活不知道卢小闲三人如何战胜契丹军中最勇猛的这一百名勇士,但他从卢小闲的神情中看出,卢小闲对此战志在必得。

    “那好,既是定国公主动要求,那我就不说什么了。”李失活面上也凝重起来。

    卢小闲又道:“在下有个小小要求,请李酋长同意。”

    “定国公请讲!”李失

    活点头道。

    “他们二人是我的侍卫,我们三人都没有披带甲冑,就不用脱去上衣了,可否?”

    “没问题!”对于这点小小的要求,李失活怎会不同意。

    “那好,我们就开始吧!”卢小闲沉声道。

    “等等!”李失活突然问道,“定国公,你们难道连兵器也不用吗?”

    “这就不劳李酋长操心了!”说着,卢小闲指了指面前的百人道:“他们手中有,我们取来用便是了!”

    话音刚落,便在观战的契奚联军中引起一阵骚动。

    卢小闲话中的意思很明显,他们要徒手从契丹人手中夺来兵器使用,然后再用夺来的兵器打败这些勇士。

    场中那一百名赤膊的契丹勇士更是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齐齐怒目盯向三人,恨不得把生吞活剥了。

    卢小闲此话非常无理,与之前的彬彬有礼截然不同。

    按理说,李失活应该非常生气,可他他现在却一点也生气不起来,反倒是心中升腾起一丝不安来。

    “准备燃香计时!”李失活沉着脸命令道。

    卢小闲回过头来看着海叔与狼天,二人朝着卢小闲微微点头。

    卢小闲朝着他们笑了笑,又回过头来扫视着场中的那一百名契丹处奚族勇士,他的目光那么深邃,让人看不明白。

    “计时开始!”随着李失活一声令下。

    一百名强壮的汉子嗷嗷叫着冲向了卢小闲三人,卢小闲居中,狼天居左,海叔居右,三人如同磐石一般动不动,看着越来越近的契丹人……

    ……

    开元二年八月,契丹酋长李失活和奚族酋长正式归顺大唐。

    开元二年十月,大唐定国公卢小闲陪同李失活与李大酺,一起到长安参见大唐天子李隆基。

    大唐天子下诏,复置松漠府与饶乐府,以李失活为松漠都督,封松漠郡王,授左金吾卫大将军。以李大酺为饶乐都督,封饶乐郡王,授右金吾卫大将军。东平王李续外孙杨元嗣的女儿封为永乐公主,许嫁于李失活。以宗室女固安公主许嫁于李大酺。

    ……

    初冬的长安,无论向蓝白调和而成的天空凝望,还是朝衰弱无力的树木远眺,被凄冷的风轻抚过的画面,总是抹上一层厚厚的凉意。一片肃杀,从云层上射不下一丝的阳光,天灰蒙蒙的,只差白雪飘舞了。

    与外面的琴瑟寒风相比,定国公府的客厅内却是暖意盎然。

    数月前,卢小闲与狼天、海叔三人力战契丹百名勇士。

    据说,这一战三人仅用半柱香时间,便将一百人屠杀的干干净净,没留下一个活口,三人浑身是血,如同天神一般屹立在那里,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

    与之前卢小闲预料的并无二致,草原民族向来信奉武力,崇拜勇士,他们所展示的强大杀伤力,不仅没有引起契丹与奚族的仇恨,相反他们齐齐跪倒在地,对三人顶礼膜拜。

    也正因为这场厮杀,让李失活与李大酺当即决定,率领部族归附大唐。

    卢小闲一战成名,成为了大唐的英雄。

    尽管卢小闲出征之前,就告诉过李隆基此战必败,可是李隆基还是没想到,薛讷竟然败的如此窝囊,与契丹人刚一照面便一溃而不可收拾。多亏了卢小闲力挽狂澜,生生用团练兵阻住了契丹人的进攻。不仅如此,最终还收服了契丹与奚族,这可是自则天皇帝以来,大唐在边境上取得的最大收获。

    ……

    “小闲哥,武才人的情况都打听清楚了!”燕谷向卢小闲禀报道。

    “这么快?”卢小闲惊异道。

    卢小闲回来之后,去后宫看了赵丽花的儿子李瑛,返回的时候无意间听宫女们议论,说宫中的武才人如何得势。

    卢小闲长了一个心眼,回来之后便让燕谷去打听打听武才人的情况。

    他没有想到,这才过了两日,燕谷便来了。

    “小闲哥,你不是告诉过我,要保证在长安城内没有打听不到的消息。皇宫是长安城中的重中之重,为了能打听到皇宫内的消息,我发展了十来名太监做眼线,宫内大小事情基本上是一清二楚。”

    卢小闲无语了。

    自从韦皇后与宗楚客等人伏诛,燕谷的大仇得报,他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听风堂的发展上,打探消息的效果得到了很大的提高。

    卢小闲不由叹了口气,燕谷今年才十五岁,这么重的担子压在他的肩上,这让卢小闲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燕谷见卢小闲不说话,以为他在责怪自己擅自做主,赶忙道:“小闲哥,我是不是……”

    卢小闲知道燕谷会错意了,赶忙摆手道:“谷儿,听风堂交给你全权负责,我很放心。这件事情,你做的漂亮,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只是你一定要做的隐密保险,若是让别人察觉了,反而不美了。”

    “小闲哥,你放心,这我心里有数。”燕谷脸上绽出了笑容。

    “给我说说武才人的情况!”卢小闲颌首道。

    “武才人本名叫武乐菱,是则天皇帝的侄孙女,她的父亲是恒安王武攸止,母亲杨氏。武才人年幼时父亲病逝,被送入宫中由则天皇帝抚养。神龙政变后,武乐菱沦落为一个小宫女。听宫中太监说,武才人性情乖巧,善于逢迎,也不知她通过什么手段引起了陛下的注意,很快就博得陛下的欢心,年初的时候被封为才人。如今,武才人逐渐变成专宠专房,日夜陪侍在陛下左右。武才人恃宠生骄,不但轻视其他妃嫔,就是入谒皇后,也多有失礼。据宫中传言,陛下欲将武才人升为昭仪。”

    卢小闲听罢,不由皱起了眉头。

    大唐后宫除了皇后以外,另设有正一品的四妃,分别是贵妃、淑妃、德妃、贤妃。

    正二品的九嫔,分别是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正三品的婕妤九人。正四品的美人九人。正五品的才人九人。正六品的二十七世妇、正七品 御女二十七人、正八品采女二十七人,全称八十一御妻。还有六尚各司,分管宫内车马服饰。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不得志的李林甫

    武乐菱受武家牵连被罚为宫娥,能以如此小的年纪,获得李隆基的宠爱,被封为正五品的才人,已是不易。

    若传言是真的,武乐菱从正五品的才人成为正二品的昭仪,这简直就是当初武则天的翻版。

    若武乐菱真的得势,恐怕赵丽花在宫中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卢小闲点点头道:“谷儿,你要继续关注这个武才人,有了什么变故,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我知道了,小闲哥!”

    ……

    燕谷刚走,定国公府又迎来了两个客人。

    “楚国公,你可是稀客,”卢小闲一拍姜皎的肩头哈哈大笑道。

    “定国公,你莫喊我楚国公,这让我有些不自在,再说了,这样也生分了!”姜皎赶忙道。

    “你说的没错,我也觉得喊你姜掌柜比较顺口些!你还是喊我卢公子吧!”卢小闲点头道,“你今儿怎么想起来看我了?”

    美的一脸苦笑道:“卢公子,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呀!”

    “来来来,请坐!”

    “林甫见过定国公!”姜皎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卢小闲先是一愣,继而点头道:“林甫兄!客气什么,赶紧坐!”

    “谢过定国公!”李林甫向卢小闲施一礼。

    三人坐定,卢小闲问道:“姜掌柜,咱都是自己人,有事直接说吧,不用拐弯抹角。”

    姜皎叹了口气道:“卢公子,我此次是为了林甫的事而来的……”

    姜皎与卢小闲说话的时候,李林甫怔怔地望着卢小闲。

    卢小闲的年纪比李林甫小了许多,可当年在潞州的时候,卢小闲的所作所为还是让李林甫相当钦佩的。

    李林甫想不明白,卢小闲如何摇身一变,从一介百姓就成了大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再想想自己的仕途,李林甫心头一阵黯然。

    当初,李林甫是听了卢小闲的劝,从潞州来到长安可谓是踌躇满志。

    大唐都城长安,生机勃勃,商贾云集,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各色人等,神采飞扬。

    长安城中的热闹场面吸引着李林甫,每每走在长安的大街上,他的眉宇间不免显示出淡淡的愁意,来往的人们并没有注意到不起眼的他。他们为之注目的是那些达官贵人,皇室贵胄,每当这些人威风凛凛地招摇过市,路人无不停步,欣羡之情溢于言表。这种场面长安城中不知上演了多少幕,但人们还是不厌其烦的看着,看着……

    作为旁观者的李林甫也常常被人群拥来挤去,好像水中的浮萍在浪花中漂摇。

    当人们恢复了平静,忘却了一切之时,李林甫的失落之情一次更比一次难以排遣。他也在心里却不止一次地说:以我李林甫之才,难道还不如那些酒囊饭袋?终有朝一日,我李林甫也会八面威风,为人仰慕。

    虽然有着雄心壮志,便李林甫到长安以来一直无所事事,直到他的舅

    舅姜皎也来到了长安,他才有了出头之日,也才算真正做了官。

    在唐代,做官有三种基本途径。

    一是科举,只要是读书人,会写诗,就可以参与科举考试,从而获得做官资格。但科举做官的人数是很有限的,每年也就十几、二十个名额。所以在整个官场中,科举出身的比例相当小。也就是说,虽然这是条可行之道,但绝对是一条极为狭窄的独木桥。没有非常高的水平,想都不要想。

    第二个途径则是杂流入流。这些吏员经过漫长的升迁,最终可以进入到“官”的阶层,也就是九品之内。九品之内的官,称为“流内官”,所以,从“吏”升到“官”,就叫“入流”,否则叫“不入流”。

    这个途径升官的人数量很大,但能继续升迁的空间已经很小。按规定,杂流入流的人只能做中低级官员,不许做高官。由于前面漫长的吏职升迁,就已经耗掉了一个人大部分的生命。九品官,对大多数科举出身者只是起点,但对大多数吏员,却几乎就是终点。

    当然,整个大唐中,有一个人是例外,那就是卢小闲,他便是走的杂流入流这条路,没有几年便成了大唐的定国公。

    第三个途径则叫门荫。就是官员子弟,可以先从一些皇帝侍从卫官,比如“千牛备身”、“监门直长”等开始起步,接着再进入官场。

    这些人的起点和科举出身者差不多,但因为才能普遍逊于科举出身者,所以仕宦前景不如科举。有些擅长官场之道、又有有力者提携的话,门荫出身者也会有相当好的前景,门荫出身而做到宰相的人也颇为不少。

    李林甫从“千牛”出身,是典型的门荫出身。

    能获得千牛出身,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大唐三品官以及四品清官的子弟才有资格。事实上,李林甫是达不到这个标准,但姜皎帮了他的大忙。

    千牛包括各种官职名称,如千牛备身、左右备身、太子千牛等等,品级自正六品下到从八品下不等。

    李林甫从千牛备身升迁到监门直长后,很快就做上了太子中允,正五品上。不久之后,他又被升官了,做了太子谕德,正四品下。李林甫连升三级,显然还是得益于姜皎的运作。

    太子中允也好,太子谕德也罢,都是东宫官,是虚衔,基本没啥事情。官虽然升了,但李林甫并没有满足,他并不甘心居于闲职。

    当然,李林甫深知,升官靠个人力量根本没用,必须有人提拔。自己被升迁为太子谕德,不就是舅父姜皎的功劳吗?

    姜皎深得李隆基宠幸,权倾一时,接受的赏赐有宫女、马匹、珍玩,前后不可胜数。李林甫从舅舅身上看到权势的魅力,自然向住不已。于是,李林甫把目光放在了司门郎中这个实职上。

    司门郎中是刑部的一个司长,掌天下的门关、津梁、道路等等,虽然只是从五品上,但前途无量。郎官是万众瞩目的位置,担任者需要的是才望兼备。显然,李林甫在这些方

    面都不具备条件。

    姜皎虽然在李隆基面前很吃香,可是要想让自己的外甥获得更有权位的实职,也力有不逮。在李林甫的再三请求之下,姜皎只好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答应他找姚崇为他说情。

    姜皎信心十足地来到宰相府,寒暄了一番,便道出了来意。

    身为宰相的姚崇,明白自己的职责,对于李林甫,姚崇深知其人,认为他不学无术,当然不会滥用手中的权力,为他去营私舞弊。

    姚崇毫不客气对姜皎道:“郎中之职需才德俱佳者为之,李林甫一无赖尔,岂能担当此任?”

    听了姚崇的话,姜皎顿时无语,便讪讪起身告辞。

    姜皎带来的消息,对于野心勃勃的李林甫来说,无异于当头一棒,李林甫的升官梦破灭了。

    卢小闲听了姜皎的诉说,皱着眉头道:“姜掌柜,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找姚崇说情,让他同意林甫兄来做这司门郎中?”

    “不不不!”姜皎赶忙摆手道,“我怎么会向卢公子您提这样的要求呢?上次您给我的忠告我都记着呢。林甫自幼便没有了娘,他娘临终临终前要我照顾于他,我可是答应过他的。我姜皎是做生意出身,两个儿子也都在做生意,无意官场,只有林甫一人涉足官场。此次,他受了这样的打击,我不知如何是好,便来求助于卢公子。我知道,卢公子看事一向奇准,故而想求教你,林甫今后应该如何发展。若适合走仕途,我便让他继续做官,若他不适合,我便让他去做生意。说实话,林甫知道我来找你,本不情愿的,是我强拗着他来的。总之,我信的过卢公子,就想听你一句话,仅此而已。”

    姜皎的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不带丝毫做作,他对自己的信任,让卢小闲很是感激。

    卢小闲对姜皎笑道:“林甫兄能有你这样的舅舅,也算他的福分。不过呢,就算你是长辈,也不能由你说了算,还得听听林甫兄自己的意见,强扭的瓜不甜,这道理你总是懂的!”

    说罢,卢小闲也不待姜皎说话,便看向李林甫:“林甫兄,你有什么想法?”

    李林甫犹豫着。

    卢小闲微笑着看向李林甫:“林甫兄,想当初咱们在潞州的时候,那可是有什么说什么的,若像现在这样,岂不生分了?”

    听了卢小闲这一番话,李林甫终于壮着胆子道:“我还是想走仕途,我觉得我适合走仕途!”

    “没错,这是你的真心话!”卢小闲顿了顿又道,“林甫兄还记得当年离开潞州时,我告诉你的话吗?”

    李林甫一脸严肃地点点头。

    “没告诉别人吧!”

    “绝对没有!”

    姜皎在一旁插言道:“说来也怪,我这外甥有事从不瞒我的,偏偏当初你劝他离开潞州说的话,我怎么问他都不说,直到今日我都不知道你给他说了什么。”

    “现在可以说给你舅舅听了!”卢小闲指着姜皎道。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黠戛斯使者

    李林甫将卢小闲当初告诉过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别看李隆基现在只是临淄王,但他将来肯定要做皇帝,你现在得罪了他,将来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我劝你趁早离开潞州,时间长了,或许他就淡忘了!你最好是去长安,虽然你到了长安也混不出什么名堂,好在将来我也要去长安,到时候可以帮帮你!”

    卢小闲点点头道:“你记得很清楚,一个字都不错!”

    姜皎在一旁狐疑道:“这些都是当初在潞州时,卢公子你说给他的?”

    卢小闲笑道:“是我说的,别说你不信,当时他也不信。他说不需要任何人帮助,凭他的本事绝对可以在长安干一番大事业。而我告诉他,他在长安绝对是寸步难行。就为了这一句话,他才愤而离开潞州,独自一人来到长安。”

    姜皎盯着李林甫看了好半晌:“卢公子说的可都是真的?”

    李林甫低下了头。

    姜皎恍然大悟道:“难怪我来找卢公子,你死活都不肯,原来还有这么一出。”

    卢小闲瞅了一眼李林甫:“林甫兄,不是我说你,当初若没有你做的那荒唐事,现在怎么说也混出名堂了。你看看你舅舅,当初只是个商人,再看看跟随陛下的这些人,就连我买来的奴隶王毛仲与李宜德,现在也是朝廷重臣了,可你呢?”

    李林甫神色黯然。

    姜皎见李林甫心中难受,赶忙岔开话道:“卢公子,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卢小闲打量着李林甫:“我想知道一件事情,你能告诉我吗?”

    “定国公!您请直说。”

    卢小闲直截了当道:“走仕途自然需要有人提携没错,但若只靠提携,无论如何也难有出头之日。我知道林甫兄有能力,但你要做出来证明给大家看,大家认可了,我自然会全力助你到高位。”

    “如何证明?”李林甫眼中放出光来。

    卢小闲缓缓道:“我给你谋个官,你在任上证明给我看,能做好了,我今后必然全力助你,做不好,今后莫再提走仕途的话,如何?”

    李林甫毫不犹豫道:“我应了!”

    姜皎在一旁有些紧张地问道:“定国公,你给李林甫一个什么样的官职?”

    “国子司业!”卢小闲脱口而出。

    “啊?”姜皎与李林甫都愣住了。

    姜皎本以为卢小闲会让李林甫外放去做个长史或者参军什么的,没想到却让他去做国子司业!

    国子司业是是管理国子学的官员,从四品下的官职,比李林甫现在的太子德谕要低,实权不大,可却是清望官。

    大唐官员有清、浊之分,其中清望官又是清官中的上层要职。李林甫自幼读书甚少,这个职位显然不适合他做。

    “这恐怕不合适吧?卢公子要不再考虑考虑?”姜皎也觉得不合适。

    卢小闲看向李林甫:“林甫兄,你有什么要说的?”

    李林甫笑道:“是挑战就要有难度,这个职位我接受了。”

    见姜皎有些担忧地望

    着自己,李林甫劝道:“舅舅不用担心,定国公此举是考验我,也是为我好。国子司业一般都由进士出身的人担任,声誉很好,是培养声望和人脉的好位子。”

    卢小闲朝他竖起了大拇指:“林甫兄果然能看明白!直说吧,多长时间能干出名堂来?”

    李林甫思忖了一会道:“三年吧!”

    卢小闲伸出了手:“那好,林甫兄,咱们一言为定。给你三个月准备,开春了便去国子学上任吧。”

    李林甫与卢小闲击掌道:“一言为定!”

    姜皎犹豫了好一会才道:“卢公子,不是我不相信你,姚崇那人很较真,他对林甫有成见,司门郎中他都不愿意让林甫做,更何况国子司业这么重要的位置?你如何能说服他?”

    “要按常理找他说这事,他根本不会理我,我会想别的办法!”说到这里,卢小闲笑道,“姜掌柜,你可又欠我一个大人情了!”

    “那是,那是!”姜皎感激道:“若林甫将来能出人头地,我们全家都感谢卢公子!”

    ……

    “陛下,这段时间还好吧?”卢小闲向李隆基施礼道。

    “咦?小闲,你不是在家里休息吗?怎么想起来见朕了?”李隆基一见卢小闲惊喜道。

    “臣来给陛下问个安,顺便去看看瑛儿!”

    “那正好,今晚朕要宴请黠戛斯使者,你也一起来吧!”李隆基道。

    “黠戛斯使者?臣怎么没听说过,陛下,这黠戛斯是怎么回事?”

    李隆基向卢小闲介绍了黠戛斯的情况。

    黠戛斯虽然久居塞外,不仅与中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还与大唐李氏是同宗。

    天汉二年,汉武帝派贰师将军李广利率三万铁骑出征匈奴。

    两军在天山相遇,随即摆开战场。为减轻正面战场的压力,骑都尉李陵主动请缨,要求领五千步卒从居延海以北深入敌境,开辟第二战场,牵制匈奴军队。

    李陵部队行军一个月后,与匈奴单于率领的八万骑兵在浚稽山展开激战,十天共斩杀匈奴骑五万余人。

    最后因李陵寡不敌众,矢尽粮绝,李陵被俘投降,投降匈奴后,与他不和的公孙敖有一次出征匈奴无功而返,便诬陷李陵传授兵法给匈奴单于,并准备侵犯汉朝。

    汉武帝一听勃然大怒,下令将李陵一家灭门。

    直到后来汉朝遣使匈奴时,才弄清楚教兵法给匈奴的并非李陵,而是另一位降将李绪。

    灭门之痛,使李陵决意留在匈奴。

    单于对李陵十分器重,不仅把女儿嫁给了他,还封他为右校王。李陵在匈奴生活了二十余年,直至病故。

    星移斗转,到了大唐太宗时,一支来自西北数千里的黠戛斯朝贡团,在其酋长失钵屈阿栈率领下,抵达了唐朝首都长安。

    那时来自四面八方的朝贡团络绎不绝,但这支黠戛斯使团有点特别,他们除了朝贡之外,还肩负着“认亲”使命。

    黠戛斯酋长自称是汉朝李陵的后裔,与唐朝

    皇帝是同宗,要跟唐朝皇帝“认亲”。

    黠戛斯酋长的认亲要求听起来很新鲜,却也不算离谱。

    李陵是陇西成纪人,西汉名将李广之孙。而唐朝皇帝的先祖也出自陇西成纪,亦同为是李广之后。

    当年,李陵被匈奴单于封为右校王后,负责管辖当时被匈奴征服的坚昆一带地区,而坚昆正好是黠戛斯的古称。

    另外,黠戛斯人大多为赤发绿瞳,而自称是李陵后裔的黠戛斯人则为黑发黑瞳,明显具有同黄种人混血的特征。因此,黠戛斯酋长自称是李陵的后裔,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黠戛斯酋长一行受到了太宗皇帝的热情款待。

    宴会上,认亲成功的酋长开怀畅饮,请求归属唐朝。太宗当即同意在黠戛斯辖地设立坚昆都督府,隶属燕然都护府,封黠戛斯酋长俟利发为左屯卫大将军、坚昆都督。

    自此以后,黠戛斯一直同大唐保持着友好关系。

    卢小闲听罢,思忖了片刻道:“黠戛斯在突厥的北边,而我们在突厥的南边,他们来到大唐要越过突厥境内,当真不易!”

    “正是!”

    卢小闲心头一动,似乎抓住了些什么,低头深思,半晌无语。

    李隆基不知他在做什么,催促道:“你倒是说句话,去还是不去?”

    卢小闲抬头笑道:“去,为何不去,陛下,弄不好我们这次要发财了!”

    “发财了?”李隆基不解地问道:“发什么财?”

    卢小闲神秘兮兮道:“现在不可说,待晚上见过使者才知道呢,反正是好事!”

    见李隆基急不可耐的模样,卢小闲怕他再刨根问底,赶忙起身告辞道:“臣先告退,去看看瑛儿,好久没见他了,怪想的慌!”

    李隆基打趣道:“小闲,你也不小了,府上有三个美娇娘,也赶紧生几个儿子,省得老去看瑛儿!”

    卢小闲脸红了一下,连礼都忘了施,转身逃也似地跑了。

    李隆基见卢小闲如此模样,不由心中大快,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傍晚时分,卢小闲与姚崇等人参加了宴请黠戛斯使者的酒宴,向来不喜在人前多言的卢小闲,却一反常态,频频与黠戛斯使者敬酒。

    “来!我再敬你一杯,黠戛斯与陛下同宗,绝非其他蕃国所能比的。”

    使者感动得连连顿首。

    “突厥的可汗默咄一心想称霸漠北草原,给黠戛斯百姓造成了巨大的伤害,陛下看在眼中急在心里,一心想收拾了这个祸害,请使者将大唐皇帝的心意传达给你们的酋长。来,我们共同干一杯。”

    使者忙不迭点头:“一定,一定,来,干了。”

    “黠戛斯乃百战之族,弧矢之利,所向无前,若是将来能与与大唐军队合作,南北夹击突厥,那么突厥人的末日就到了。”

    使者听罢兴奋不已,赶忙主动举杯:“若真是这样,不仅是大唐之福,也是黠戛斯之福。”

    总之,卢小闲成了今晚宴请的主角。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征服私访

    没有人知道,卢小闲为何对黠戛斯如此感兴趣,主动与黠戛斯使者套近乎,这似乎不是他的性格。

    姚崇几次想打断卢小闲,但他见李隆基不动声色,便忍住了。

    晚宴结束了,姚崇忍不住埋怨道:“定国公,你今日不会是喝醉了吧,怎么说了那许多不该说的话?”

    “不该说的话?”卢小闲似乎还延续着之前的兴奋,他看向李隆基道,“陛下的御书房有地图,臣给你说说去。”

    “是关于边境之事吗?”李隆基一听便来了兴趣。

    “正是!”

    “那好,走,去说说!”李隆基迫不急待拉着卢小闲便走。

    看着李隆基与卢小闲的身影,姚崇摇摇头跟了去。

    御书房的墙上,高力士早已安排人挂上了大幅的大唐疆域图。

    李隆基与姚崇二人听卢小闲滔滔不绝讲了半个时辰。

    “陛下,我的想法说完了!”卢小闲意犹未尽道。

    李隆基与姚崇的目光还都在地图之上,没有答话。

    卢小闲知道他们还得要消化一会,只好耐心地等待。

    良久,李隆基终于先说话了:“契丹人在东、黠戛斯在北、突骑施在西侧、大唐在南侧,四个方向同时限制突厥人发展,这个主意不错。难怪你会对黠戛斯如此感兴趣呢,原来意图在这呢!”

    卢小闲稍许遗憾道:“这本是最好的灭了突厥默咄的最佳机会,可老姚要专心治理内政,不宜进行大规模征战,只能退而求其次,限制他的发展了。”

    姚崇接口道:“对付突厥人这个主意不错,我没有什么意见,可有一点我不明白,为何还要花那么大的工夫经营西域?大唐在西域有安西都护府,焉耆、龟兹、疏勒、碎叶四镇在我们手上,西域各国对大唐也是臣服的,为何还要专门派人管理西域四处征战呢?”

    卢小闲叹了口气道:“因为我们得提前做好准备,对付大唐最大的敌人。”

    “大唐最大的敌人不是突厥吗?”姚崇问道。

    卢小闲摇摇头:“若突厥是最大的敌人,就算你老姚反对,我也会利用这次机会将他们一举灭掉。我之所以同意先不对突厥动手,等到国强民富时再说,就是因为只要我们想做,随时都可以发兵灭了突厥。可我说的这个敌人却不一样,他随时都可以来攻打大唐,而我们却无能为力,就算举大唐全国之力,也无法消灭他。”

    姚崇听罢大吃一惊:“大唐还有这样的敌人?”

    李隆基心有所动,在一旁猜测道:“小闲,你说的莫非是吐蕃?”

    “正是!在平原上,吐蕃不怎么样,面对唐军和突厥都没有优势。吐蕃的优势更多体现在地利上,别人没法深入高原腹地攻打他。 吐蕃占据了高原优势,对外始终处于战略攻势,即使失利只要往本土收缩,别人也无可奈何。进可攻,退可守。大唐可以逮谁灭谁,但是唯独对吐蕃毫无办法。即使能够突破吐蕃的外围防线,但是却无法灭掉这个心头之患。所以,我们针对吐

    蕃若不提前做好准备,那就只有处处挨打的份了。”

    “可是,吐蕃一向对大唐颇为友好,再说了金城公主才下嫁到吐蕃,他们怎么会与大唐为敌呢?”姚崇还是有些不信。

    “吐蕃这些年对大唐颇为友好,那是因为他们的政权处在不稳定当中,顾不上入侵大唐。指望和亲公主阻止吐蕃的入侵,那怎么可能?大唐以前也与吐蕃和亲过,可最后两国还不狠狠打了一仗?”

    姚崇不说话了。

    “吐蕃与大唐的边境主要在剑南道与陇右道,在这些地方大唐的防御,无论从兵力还是兵员质量上,都不惧吐蕃入侵。唯独西域这一块对我们来说是个软肋,若不提前做好准备,必会被吐蕃所乘。”

    李隆基点点头道:“小闲说的对,我们是得提前做好准备。”

    卢小闲沉吟片刻道:“若仅仅是吐蕃入侵,我们防守也就罢了,臣最担心是……”

    “担心什么?”李隆基追问道。

    “不说也罢,但愿不会发生!”卢小闲摇头道。

    “小闲,你说吧!”

    “臣担心的是吐蕃与突厥联手对付大唐,那西域则危矣!”

    “吐蕃与突厥联手,怎么会呢?”姚崇惊叫道。

    “怎么会?老姚若你是吐蕃的赞普或突厥的可汗,你难道想不到联手,他们一旦联手,从两个方向同时对大唐发难,对大唐来说岂不是灾难?”

    沉默良久,姚崇点头道:“定国公,你分析的有道理。说吧,需要我们怎么做?”

    “派一个人去统领西域事务,做好防范准备,一旦有事,不至于事态不可收拾,然后再想办法逐一击破,唯有如此,别无他法!”

    李隆基问道:“派谁去?”

    “阿史那献!”卢小闲毫不犹豫道。

    “阿史那献?”李隆基摇摇头道,“当年,阿史那献流放被召回,中宗皇帝问他的志向,他说只想在长安终老一生。后来,太上皇执政时,也过问过他的事情,他还是那句话,不要任何官职,只想在长安好好生活。开元元年,朕专门召他入宫,与他畅谈西域之策,他闭口不言,只说了一句不想涉及西域之事,最终不欢而散。正是这个原因,他现在一直都没有个正式的官职。你现在又重提此事,他会同意吗?”

    卢小闲摆手道:“陛下说的只是表面现象,以前提及此事的时机不对,他自然不会出面,但现在不一样了。西域一直就是前西突厥的领地,他是阿史那家族的继承人,肯定一直在关注着这个地方,若吐蕃与突厥联手搅乱西域,他怎会无动于衷?要想出面,靠朝廷强迫自然不行,但臣有办法让他自己主动请缨,到时候陛下照准就是!”

    “你有把握?”李隆基一听大喜过望。

    “陛下,臣何时做过没把握之事?”

    李隆基点头道:“朕信你!”

    卢小闲笑嘻嘻道:“若陛下不放心,择日臣与陛下去微服私访一下,亲自去见见阿史那献?”

    李隆基干净利索道:“何须

    择日?择日不如撞日,就明日了。明日朕与你一同去会会阿史那献。”

    ……

    初冬,天刚蒙蒙亮,住在长安常乐坊的阿史那献便将管家郭苟吆喝起来,让其继续煮粥赈民。

    郭苟带着几个家人在宅前搭起的临时赈粥棚里,就忙活开了,先将支起的十几口大铁锅涮洗干净,然后淘米下锅,放柴火煮粥。

    一时间,棚里热气直冒,没等粥煮沸,四周已经聚拢来了一大帮乞丐和难民。

    京畿道遭遇了一场百年未遇的旱灾,到处是庄稼荒芜,路有饿殍。仅长安城一处,就聚集着成千乞丐。

    阿史那献虽然是突厥人,家境也不殷实,但还是以慈悲为怀,义无反顾做起放赈的善事。

    半个月下来,门前的铁锅从最初的两三口变成十来口,虽亏空无数,却也救济了不少的乞丐和难民,一时间,长安城里四处传诵着阿史那献的美名。

    粥煮熟了,郭苟让大家排好队,按惯例,一人一瓢粥,家人开始分开了粥。

    可一会,郭苟却听到了一阵吵闹声,上前一看,原来是一个相貌猥琐,但体格健硕的中年乞丐居然提着个木桶来打粥,家人跟他说得很清楚,一人一瓢粥,不能多打。

    那乞丐恶言恶语道:“不就是一点米粥,如此吝啬,还做什么善事,装什么善人?”

    郭苟一看此人是个浑人,便吩咐家人,不与他计较,将其木桶装满了事。

    哪知那乞丐将桶装满后,竟又大言不惭道:“家里上有老母,体弱多病;下有妻儿,几近饿死;求善人施舍些银两救急。”

    家人劝其离开,但此人不依不饶,便在粥棚前骂骂咧咧起来,一时间引来近百人围观。

    郭苟只得将此事禀报主人,阿史那献一听,知道此人有备而来。

    息事宁人的阿史那献本想给那乞丐几两纹银,打发了事,但出门一看,见难民越聚越多,又怕其他人跟着后面起哄,正在一筹莫展之时,那乞丐已经生起事来,他将手中的木桶横扔出去,桶里的粥溅得四处都是,接着又从地上捡起几块砖头,分别扔进几口粥锅里,一时间好端端的一个赈粥现场被他搅得乌七八糟。

    几个家人欲上前制止,但见此丐身体强悍,不敢动粗。

    阿史那献见此人撒泼,也不便与他计较,只得让家人退回屋里,将大门关上。

    那乞丐见此情景,更撒起威来,他将现场的粥锅掀翻之后,又在门前破口大骂。

    就在这时,看热闹的人群后面,冲出一人,此人一身习武行头,手提佩刀,身手矫健,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那乞丐面前,喝道:“好一个不识好歹的恶丐!”

    没等乞丐反应过来,此人手中的刀已经插进他的胸膛。

    众人一片惊呼:“杀人了,不得了,快报官府!”

    只见此人拔出刀,环顾四周,见没人敢上前,便将刀扔在地上,扬长而去。

    等京兆府的官差赶到,现场众人早已作鸟兽散。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冤案

    人命关天,捕快便将阿史那献和郭苟等几位家人捉拿,带到官府。

    京兆尹周贤下令关闭城门,捉拿凶犯,但几经搜查,没有任何结果。

    ……

    当年卢小闲在长安的时候,便知道阿史那献一直钟情于醉春阁叫婉云的那个女子。

    也就是那一次,卢小闲在醉春阁结识了阿史那献和吉温,算起来已经好几年了。

    当然,阿史那献喜欢玉也是与婉云有关。

    婉云年方双十,长得极美,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才色俱佳,引得狂蜂浪蝶纷至沓来,就连王公贵族也时常慕名而来。

    婉玉不是来客必陪,她有一嗜好,便是喜欢收藏各种玉雕小物,对上古遗传下来的古玉物件更是情有独钟。客人要想求得一夜情缘,必先赠上一两件珍奇玉雕方可遂愿。”

    卢小闲听了燕谷的介绍,这才恍然大悟,阿史那献为了能时常见到这个女子,才不惜四处搜集各类美玉。阿史那献每次去见婉云都很隐秘,阿史那雪莲并不知情,以为兄长吉喜欢玉只是嗜好!

    卢小闲感慨道:“想必婉云从阿史那献那里得了不少好玉,加其他客人送的,估计她都可以开一个玉店了!”

    “这倒没有!”燕谷摇头道,“为她神魂颠倒的富商高官自然不在少数,婉云也见过不少玉雕物件,其中不乏稀世珍品,但她似乎都不满意,看罢后都还给了来人。”

    “这倒是奇了,喜欢玉却不收玉,莫非这其中还另有隐情……”

    卢小闲话还没说完,便见海叔悄悄走进了屋子,他小声道:“姑爷,雪莲姑娘说有急事求见。”

    卢小闲呵呵笑道:“真是无巧不成书,正说着他们兄妹俩,正主就迫不急待登场了。”

    ……

    “雪莲姑娘、康禄大哥,你们可是很少来我这里呀,欢迎欢迎!”卢小闲对到访的客人很是热情。

    阿史那雪莲二话不说便跪倒在地上,向卢小闲哭道:“求定国公救救我大哥的性命,我阿史那雪莲今后便是你的仆人了。”

    康禄也跪倒在地:“若定国公能救了雪莲的大哥,我康禄今后任由差遣,毫无怨言。”

    卢小闲不知二人何故如此,赶忙上前去扶起他们:“快快起来,有什么话好好说!”

    “这事恐怕只有定国公出面才能解决,若定国公不答应,我们二人便不起来。”

    卢小闲见他们如此执拗,只得苦笑道:“就算我想帮忙,你们也得让我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全是因为赈粥之事引起的,致使我大哥受到了无妄之灾……”阿史那雪莲哭诉起来。

    ……

    原来阿史那献门前恶丐被杀后,京兆尹周贤怀疑此案阿史那献难逃干系,便严审阿史那献。阿史那献欲哭无泪,只说自己和那恶丐素不相识,也不知那杀人凶犯来自何方。

    周贤喝道:“此丐得你救济,本应感恩戴德,岂能无故生事?那凶犯当众杀人,又从容脱逃,定是早有准备。作为当事之人,你岂能一概不知?”

    于是吩咐手下

    人用刑,一通大刑用毕,周贤命人将现场所留佩刀递到阿史那献面前,问:“可识得此刀?”

    阿史那献摇摇头,表示并不识得。

    周贤又将管家郭苟押进来,单独讯问。

    没等用刑,郭苟就从实招来:“只因恶丐闹事,主人气愤难平,便叫一新来的护院持其佩刀从后门出去,混入人群中杀人。杀人后,那护院慌忙之中将佩刀丢落现场,后又在主人的帮助下混出城逃之夭夭。”

    周贤拿得郭苟的口供,再来讯问阿史那献,阿史那献还是拒不招供,并且大骂郭苟无良陷主,不得好死。

    周贤见阿史那献还是铁嘴钢牙,不由大怒,便吩咐手下大刑伺候,直到其招供为止。

    几番严刑拷打之下,阿史那献终于承认是他指使护院杀死了恶丐,此案由此审结。周贤一方面画影图形,捉拿脱逃的杀人凶犯,一方面判阿史那献死刑并上报刑部核查。

    阿史那雪莲得知道结果后,差点晕厥过去,她无论如何也不信自己的大哥会主使杀人。大哥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了,为了救阿史那献,雪莲与康禄四处托人上书刑部,替阿史那献鸣冤。

    刑部尚书对此案也很重视,他调来案卷,仔细察看,却发现案情清楚,一目了然,且有阿史那献的口供、佩刀和郭苟的证言互为映证,可谓物证、人证俱在,查不出丝毫的疏漏,便维持了周贤的判决。

    就在阿史那雪莲心急如焚之计,康禄向他提议,去找卢小闲想想办法。病急乱投医,为了能救大哥性命,无奈之下的阿史那雪莲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便与康禄求到了卢小闲的门上。

    ……

    卢小闲听罢哈哈大笑道:“你们还真求对人了,这长安城内能救阿史那大哥的只有两个人,恰巧我就是其中一个。好了,你们赶紧起来,回家等消息吧,此事包在我身上了。”

    “定国公,这是真的吗?”卢小闲答应地如此轻松,阿史那雪莲似乎有些不信。

    卢小闲故意脸色一沉:“你若不信,为何来求我,若再如此,莫怪我不再过问此事了。”

    康禄听卢小闲如此说,赶忙起身,将阿史那雪莲从地上扶起,尔后向卢小闲施礼道:“定国公莫怪,雪莲也是救兄心切,我们这就回去等定国公的消息。”

    阿史那雪莲还要说什么,却被康禄直接拽出了门。

    ……

    阿史那雪莲与康禄离开之后,卢小闲马上来到了太极殿去找李隆基。

    “陛下可知您差点害了一条无辜性命!”卢小闲一见李隆基便夸张道。

    “朕什么时候害了一条性命?”李隆基莫名其妙。

    卢小闲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李隆基听罢恍然大悟,不由苦笑道:“还真是差点坏了一条无辜性命。”

    卢小闲摇头晃脑道:“不过,陛下这阴差阳错,倒给了臣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陛下忘了咱们所说西域之事了?臣有办法让阿史那献挂帅去经营西域了……”

    卢小闲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李隆基呵呵笑道:“也罢,就让你做一回好人吧。”

    ……

    京兆府内,周贤正在处理公务,突然有衙役飞速而来:“周府尹,有宫中的公公来寻你!”

    周贤猛地一个激灵,宫中的公公来京兆府,这必定不会什么好事。

    周贤赶忙去迎接,来人他认识,不是别人正是陛下身边的公公高力士。

    高力士小声道:“周府尹,陛下口谕,一个时辰后,陛下要亲临京兆府彻查阿史那献杀人一案。”

    “陛下亲临京兆府,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周贤一听便傻了,他赶忙向高力士询问道,“莫不是陛下觉得阿史那献杀人案有什么纰漏?”

    高力士摇摇头:“这事咱家不清楚,不过定国公让咱家告知你一声,赶紧准备好了,别到时候措手不及了。”

    “定国公?”周贤更是一头雾水。

    “定国公待会要陪陛下一起来!”高力士摞下一句话,便匆匆离去。

    有卢小闲掺和的事情,肯定不是小事,周贤对卢小闲太了解了。

    周贤不敢有丝毫怠慢,赶紧将案卷和一干人犯一并提齐候审,等待着陛下的到来。

    没过多久,李隆基率一干官员亲临京兆府,一时众人皆不解其意,只得面面相觑来到京兆府大堂。

    李隆基当堂讯问阿史那献:“那恶丐赈粥之时,寻衅滋事,可是你气不平,指使护院所杀?”

    阿史那献答曰:“是我指使人所杀!”

    李隆基又拿出佩刀,“此刀可是你平日所佩?”

    阿史那献答曰:“是我平日所佩。”

    闻听到此,李隆基站起来,近前问阿史那献:“既是你所佩之刀,上面刻有何字?”

    阿史那献答:“无字。”

    李隆基拿起佩刀,递与周贤面前,笑问:“周府尹,你看看这是什么?”

    周贤伸头去看,只见李隆基所指刀身之处隐隐约约刻有“真开”两字。

    李隆基回到座位,问身边护卫:“此刀刀鞘何在?”

    护卫递上刀鞘一把,李隆基接过,一反手,熟练地将刀插入鞘内,两者合二为一,不差分毫。

    李隆基笑着说:“此为朕所佩之刀,上刻真开两字,意为:真龙天子,开创基业。没想到,你阿史那献敢冒认此刀,难道想造反不成?”

    说罢哈哈大笑。

    就在大家迷惑不解之时,卢小闲在一旁揭开了谜底:原来那一日李隆基与卢小闲专程微服私访阿史那献,他们亲眼见了阿史那献赈粥济民一事。

    李隆基一方面为民不聊生而心怀愧意,另一方面又为阿史那献的善举而深怀感激。哪知正遇上恶丐寻事,李隆基义愤填膺,怒不可遏,遂从护卫手中抽出佩刀,上前杀了恶丐。

    为了考察官吏的办案能力,李隆基故意将此刀丢于现场。从卢小闲处了解此案审结情况后,李隆基深感情况严重,这才亲自过问此案。

    恶丐原为陛下所杀,阿史那献杀人案竟是一起冤案!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玉龟

    “小闲,你说来听听!”阿史那献脸上露出了渴望之色。

    “解决第一个问题,便是要给你极大的权力。朝廷除了任命你为新一任兴昔亡可汗之外,还应该任命你为持节招慰十姓使!”

    阿史那献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以前自己的祖父与父亲虽然被册封为为兴昔亡可汗,但却没有招慰十姓使这一职务。持节招慰十姓使这一任命,意味着朝廷会授权让他放手大干。

    “第二个问题,就是你与安西都护府以及各镇的关系。可以任命你为碛西节度使,四镇经略大使,包括安西都护府在内的所有大唐军队都归你全权指挥。”

    听了卢小闲的话,阿史那献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以前,兴昔亡可汗与安西都护互相没有隶属关系,若卢小闲说的是真的,那就表明天山南北军事全部由自己一人定之,有了大唐安西铁骑做后盾,不但可以完全收复左厢兴昔亡可汗的传统领疆,而且还可以深入碎叶川西,收附昔日原属右厢继往绝可汗所统辖的五弩失部落,那是多么大的荣耀呀。

    “第三个问题,就是与异姓突厥的问题。这个问题,单靠阿史那兄你一个人是无法解决的,但若是有一个人帮你,那便会迎刃而解了。”

    “这个人是谁?”阿史那献催问道。

    “就是他!”卢小闲指着康禄道。

    “他?”阿史那献疑惑地打量着康禄。

    “正是康禄大哥。”卢小闲解释道,“因西域无主,康禄大哥的父亲娑葛被朝廷任命为突骑施可汗,突骑施是西域异姓突厥中势力最大的,若是突骑施支持你,这第三个问题便不是问题了。”

    阿史那献点点头。

    “我知道你一直反对雪莲姑娘与康禄大哥的婚事,并非你看不上康禄的人,而是因为祖辈留下的恩怨。康禄大哥人品不错,文武双全,雪莲姑娘也喜欢他,若是康禄大哥能与雪莲姑娘成婚,你们便是亲戚了。到时候,我会设法让康禄大哥回到突骑施,助你一臂之力。一旦你们联手开创了祖辈都没有完成的伟业,之前的那一点恩怨又能算得了什么?”

    阿史那献低头深思起来,但看得出来,他已经动心了。

    “就说这一次吧,为了救你,康禄大哥都跪在了我的面前,承诺只要能救出你来,他愿意做一切,你以为他对你的这种感情是假的吗?”

    阿史那献抬起头来,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

    卢小闲趁热打铁道:“你若同意,我会让陛下为康禄大哥与雪莲姑娘赐婚,等他们成亲之后,你再去西域,如何?”

    阿史那献终于说话了:“小闲,我只想知道,你刚才所说的这些话是代表朝廷说的吗?”

    卢小闲摇摇头:“我谁也不代表,若阿史那兄同意的话,我会尽力促成此事。不过,有一件事情我得提醒一下阿史那兄,有多大的权利便有多大的责任,现在的西域与以往不同了,你一定要有清醒地

    认识。”

    “哦?有何不同?”

    卢小闲将之前与李隆基说的话,毫无保留地对阿史那献说了一遍,然后补充道:“不仅吐蕃与突厥的默咄有可能联合,而且我得到消息,来自西方的大食人不仅侵入了原来西突厥的领地,而且对大唐边境蠢蠢欲动。所以说,你肩头的担子不轻呢,我希望你考虑好了再做决定!”

    阿史那献郑重点点头道:“小闲,感谢你的提醒,我会认真考虑尽快答复你的!”

    卢小闲举起杯道:“我等待你的好消息!好了,现在让我们痛饮吧!”

    ……

    这日午后,婉云正在后房拂琴自娱,有老鸨差丫鬟请她去见客。婉云停止拂琴问明丫环,得知来客正是阿史那献。

    婉云问道:“莫不是他又带来了新玉件?”

    “正是!”丫鬟点头道。

    “好一个痴情的人儿!”

    婉云叹了口气,但还是起身略为装扮,随丫鬟下楼。

    前厅内,阿史那献一个人坐在那里饮着茶,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没错,这几日阿史那献一直在思考着卢小闲给他说的那些话。说实话,自己做梦都在想着这一天。

    卢小闲说的一点都没错,阿史那家族的男儿,哪一个人的心不在西域驰骋。尽管还没有正式答复卢小闲,但是他基本已经下定了决心。

    既然决定要去西域了,那就得将善后之事处理一下。若说阿史那献放不下心来的,只有三个人。

    第一个便是自己唯一的亲人妹妹阿史那雪莲。

    这些年来阿史那献一直为难康禄,那是因为宿怨。如今被卢小闲说开了,将妹妹交给康禄他也就放心了。

    第二个便是自家当铺的孙掌柜。

    孙掌柜虽然只是个下人,但从阿史那献祖父在的时候孙掌柜便开始帮助阿史那家经营当铺。阿史那献被流放的那段日子,家中只有妹妹一人,孙掌柜依旧忠心耿耿。阿史那献回到长安后,除了朝廷的俸禄之外,所有开销都靠孙掌柜的经营供给。尽管如此,阿史那献施粥赈济灾民,孙掌柜也没有任何怨言。如今,孙掌柜年纪大了,阿史那献要离开长安,他想把当铺留给孙掌柜,也算有个交待。

    第三个人,便是婉云了。

    说起婉云,阿史那献与她虽然只是普通关系,可阿史那献心中很清楚,曾经有无数个夜晚他都梦到了这个让自己魂牵梦绕的女子,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爱上她了。婉云是个好女孩,特别是那带着淡淡忧郁的眼神,让阿史那献觉得无法自拔。他不是没有想过为婉云赎身,可婉云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阿史那献每次只有以送玉的名义来见婉云,这么多年来,他连一件玉器也没有送出去,反倒是自己的书房内摆满了玉器。如今,自己要离开长安了,若说还有什么放不下心来的,那便只有婉云了,一想到从此便要天各一方了,阿史那献心中便觉的一阵刺痛。

    轻微的脚步声传来,阿史那献心中狂跳起来,这是他所熟悉的脚步声。

    脚步声停下来了,一个轻柔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来了?”

    阿史那献见了婉云,似乎不会说话了,忙从袖中拿出一枚玉兔奉上。

    婉云蹙眉一笑,接过玉兔,一番端详之后,面失望之色:“这枚玉兔雕功倒是精细,只是这玉不是老玉,而是新玉。我要是没看错,此物面世不过区区十数年。这些年来,你为我花了不少功夫研究玉器,岂能不知玉器传世百年以下为新玉,百年以上才称老玉?”

    说到这里,婉云犹豫了好一会,才对阿史那献幽幽道:“能数年如一日对婉云如此体贴入微,你是唯一一人,你的心思我明白,可我不是你要等的人,你还是找一个合适的女子娶回家吧!”

    说罢,婉云便要起身离去。

    “等等!”阿史那献急了,“婉云姑娘,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说,但这里不方便,可否让我到你房间说话。”

    婉云脸色突然变了,她望着阿史那献:“你想做什么?”

    “我真的有话要与你说!”阿史那献一脸恳求道,“求你了,只耽搁你盏茶功夫!”

    婉云见状,不由心软道:“那便说好了,只是盏茶功夫!”

    婉云引着阿史那献到了自己的房间,坐定后对阿史那献道:“有什么话,说吧!”

    阿史那献慌忙从怀中拿出了一件玉雕放在了桌上:“我要离开长安了,可能以后不能来看姑娘了,这是我送给姑娘鉴赏的最后一件古玉,无论姑娘是否看上眼,都请收下,权作纪念。”

    婉云一瞥那玉雕,不由呆住。此物为一玉龟,大小似一马蹄。遍体晶莹透亮,柔若凝脂,体内几道血丝,隐隐泛着红光。婉云将它小心地放在手中,边细看边抚摸,那玉龟背部正中有一微凹之处,大小正似一犬爪。

    婉云面色复杂,她将玉龟放回桌上说:“你错了,这岂止是一枚古玉?它应该叫邃古玉,传世已有上千年。邃古玉是土葬之玉,人归天后用玉陪葬,殓短者为邃,殓久者为邃古。玉器伴着主人,随着尸身的腐化,常年浸泡在血水中,玉器吸尽了人体的精华,伴着尸身慢慢养性,越久越是有灵气。邃古玉多藏于高级棺木内,尸身养玉,玉养尸身,在漫长的尸身养护下,邃古玉出土后常有隐隐血丝,并在玉体内慢慢游动,这种邃古玉又称血丝玉,是世间少有的稀世之物。”

    一番话说完,为验证其说,婉云又命丫环端来一盆清水将血丝玉龟放于其中,满盆清水霎时变得鲜红,犹如早起的朝霞;那龟昂首摆尾四爪欲动,活灵活现栩栩如生。拿出玉龟后,水中的红光又立即不见了。

    阿史那献呆坐桌旁,不断颔首,越发对婉云的才识高看一眼,他惊叹道:“姑娘果然貌美才佳,我不知这玉龟如此珍贵,竟有这许多说道。既然如此,你可要小心收藏。”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劝说

    这让周贤当场冷汗直下,连呼失职,请求处分。可是郭苟指认主人杀人却是怎么回事?

    当堂传上郭苟之后,他的招供更是让众人哭笑不得。

    原来,郭苟负责赈粥之事,每天要早早起来,可谓日不得闲,夜不得安,时间一长,便对这劳命伤财之事颇有怨言。于是他便从乞丐中寻得一人,给了他数十文钱,让他寻衅闹事。只盼闹上一回后,让阿史那献心灰意冷,放弃此善举,从此大家都睡个好觉。

    哪知中途起了波折,恶丐被人所杀。

    阿史那献家中只有兄妹两人,郭苟见官府怀疑阿史那献杀人,便想阿史那献死后谋其家财,所以作出伪证,欲置阿史那献于死地。

    阿史那献原本清白,却为何签字画押,承认自己是杀人主使呢?

    卢小闲一言道破端倪:“大刑之下,何而不得?”

    一句话说得众人俱露羞惭之色。

    ……

    卢小闲果然没有食言,一出手便使得阿史那献杀人一案得到了昭雪。

    阿史那献也是知恩图报之人,他从阿史那雪莲处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后,便与妹妹来到定国公府来谢恩。

    “阿史那大哥,你太见外了,本来我想着要设宴为你压惊,却让阿史那大哥捷足先登了,既然阿史那献大哥请我赴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卢小闲笑道。

    “那好,我们到时不见不散!”阿史那献拱手道。

    待阿史那兄妹走后,卢小闲唤来海叔,对他耳语了几句,海叔点头而去。

    ……

    姜皎府上,听海叔把话说完,姜皎不由有些发愣。

    好半晌,姜皎才讷讷道:“定国公真是如此说的?”

    海叔点头道:“正是,一字不差!”

    “怎么可能呢?”姜皎百思不得其解,“定国公富可敌国,他怎么会向我来讨要这些东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定国公说了,这些东西要来有急用,他没时间去张罗这些物什,想着你这里可能有现成的,便拿来用了。若你这里没有,他再去想别的办法!”

    “有有有!我这里有不少呢。只要定国公能瞧得上眼,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说到这里,姜皎对海叔道,“你且稍坐,我亲自去张罗,马上就来。”

    说罢,姜皎匆匆而去。

    约摸过了一柱香时分,姜皎提了一个大口袋回到了客厅。他一进屋便将口袋中的物什哗啦一下倒在了桌上。

    海叔一看,差点没笑出声来,原来口袋中全是各式玉制品,大到砚台,小到胸针,还有不少装饰品。

    姜皎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水:“我府上能搜罗到的小件玉器都在这里了,若定国公觉得不中意,容我一天,我再想办法,定会比这些玉器好许多。”

    海叔起身抱拳道:“多谢,这些足够了,在下告辞了!”

    说着,海叔将桌上的玉器重又装回袋中。

    临出门的时候,海叔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转过头来:“姑爷有句话让我转告于你!”

    “定国公有话给我?”姜皎恭敬道,“请讲,姜某洗耳恭听!”

    “若姜皎还是原来潞州的姜掌柜,我本不用如此麻烦。只怕现在的姜皎已不是当初的姜皎了,不可避免会沾染上官场习性,若不收点东西,姜掌柜心中一定七上八下,担心我会不会实心办事。现在收了姜掌柜的东西,姜掌柜自然就放心了。其实,以我们的关系,根本不需要如此。李林甫的事情,我卢小闲说话算数。”

    说完后,海叔头也不回便离去了。

    姜皎怔怔地站在原地,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卢小闲说的没错,这几日他为李林甫的事情的确是心中忐忑,寝食难安。卢小闲派海叔来要玉器物什,让他觉得很是奇怪,如今海叔如此明说,他才知道了卢小闲的本意,

    “难道我真的变得如此市侩了吗?”姜皎不由扪心自问。

    ……

    开元二年腊月初二傍晚时分,大片大片的雪花,从昏暗的天空中纷纷扬地飘落下来。霎时间,整个长安城全都笼罩在白蒙蒙的大雪之中。

    尽管下着鹅毛大雪,可阿史那献与阿史那雪莲兄妹俩却依然在门前迎候着贵客。

    卢小闲到了阿史那献府前的时候,阿史那兄妹二人的身上早已覆上了厚厚一屋雪花,如同两个雪人一般,这让卢小闲大为感动。

    卢小闲心中抱有歉意,他摘下斗蓬,向阿史那兄妹施了一礼道:“抱歉!让二位久等了!”

    “定国公客气了,这是我们该做……”

    阿史那献话还没说完,便愣住了,他发现卢小闲身后除了海叔与狼天之外,还有一个熟人。

    “你怎么来了?”阿史那献瞪着此人,语气颇为不善。

    “康禄大哥是我请来的!”卢小闲笑着问道,“阿史那大哥,我带个朋友来赴宴也不行吗?”

    “当然行!里面请。”阿史那献心中虽然心中郁闷,但卢小闲都如此说了,他也不好再说什,只好请卢小闲等人进屋。

    屋内燃着炭炉,热气腾腾的,桌上早已摆满了各式菜肴,看得出来阿史那兄妹俩做了精心的准备。

    卢小闲一进屋便对阿史那献道:“知道阿史那大哥喜欢玉石物件,我也没有特意准备,拣现成的带了一些,可别嫌弃呀!”

    说话间,海叔已经将那些从姜皎府上搜罗来的玉件递给了阿史那献,就连从姜皎给的那个布口袋都是原来的。

    “都是玉件?”阿史那献接过袋子吃惊道,“这得值多少钱?”

    卢小闲淡淡笑道:“对喜玉识玉懂玉的人来说,这些东西可能是值钱的宝贝,可对我来说,只不过是一堆石头而已!”

    “可是……”

    “可是什么?若阿史那大哥推辞,我面上可就无光了!”卢小闲打趣道,“我觉得这些东西远没有阿史那大哥精心准备的这一桌酒菜来的实在,阿史那大哥不会让我只看不吃吧?我可是已经流口水了。”

    “哪里,哪里,定国公,请上座。”卢小闲都说到如此份上,阿史那献赶忙将卢小闲请上桌。

    卢小闲笑道:“阿史那大哥,你若再喊我定国公,这饭我可就吃不下了!”

    阿史那献知道卢小闲的意思,他点点头道:“说的是,小闲,请坐!”

    卢小闲也不客气,几人坐定后,便开始边吃边饮边攀谈起来。

    “小闲,这一次的事情,大哥谢谢你了,若不是你,恐怕……”想起此次的无妄之灾,阿史那献心中一阵后怕。

    “此事不提了!”卢小闲试探地问道,“阿史那大哥,令祖父与令尊都是朝廷册立的兴昔亡可汗,曾在西域为朝廷统辖管理各姓子民,那是何等的荣耀,为何你不去西域,偏偏独自留在长安?莫非是朝廷忘记你了?”

    阿史那献摆手道:“那倒不是,中宗皇帝,睿宗皇帝,还有当今陛下,都曾提过让我重回西域,我推辞了。”

    “推辞了?阿史那大哥,这是为何?”

    阿史那献叹了口气道:“一是我的资望与能力不够,怕去了影响朝廷的大计。二是我对西域之事不感兴趣,能在长安这舒适的地方生活下去,便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阿史那雪莲在一旁插言道:“大哥,你说这话便是自己骗自己了,哪日你不是在书房之内望着西域地图发呆好长时间,这是不感兴趣吗?”

    卢小闲听罢心中了然,笑了笑望着阿史那献。

    阿史那献恼怒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妹妹:“就你多嘴!”

    阿史那雪莲见大哥生气了,调皮地吐了一下舌头,不再言语了。

    卢小闲盯着阿史那献似笑非笑道:“想必阿史那大哥之所以推辞,并非是能力资望不够,你是兴昔亡可汗唯一的子嗣,你若能力资望不够,恐怕就没人再够了。当然,你更不是对西域之事不感兴趣,阿史那家族的男儿,哪一个人的心不在天山南北驰骋?阿史那大哥岂能例外?”

    阿史那献被说中了心事,低头不语。

    “若我没猜错,你是怕重蹈令祖父、令尊的覆辙,最后从西域无功而返,抱恨终生吧?”

    阿史那献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当年,令祖父与令尊在西域经营多年,可却都功败垂成,阿史那大哥可知道原因在哪里吗?”

    阿史那献抬起了头:“愿闻其详!”

    “归根于三点。第一,权利不够,朝廷的羁绊太多。第二,与朝廷设在安西各镇的官员与军队协调不够,各行其是,相互没有必要的支援。第三,只注意维护突厥贵族的利益,而没有依靠占大多数的异姓突厥,失去了他们的拥护,只能成为无水之鱼。”

    阿史那献听罢叹了口气道:“你说的太对了,这些年我一直在思考,的确是这些原因导致了西域的混乱。”

    卢小闲真挚道:“阿史那大哥,你与我说句实话,若以上三个问题都解决了,你还会拒绝去西域吗?”

    “以上三个问题能解决?”阿史那献摇摇头,“这事我也不是没想过,可始终没想出合适地解决办法来。”

    “我有办法!”卢小闲斩钉截铁道。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分号

    婉云谢过阿史那献,将玉龟放置妥当,吩咐门外侍立的丫环去告诉老鸨,今夜专陪阿史那献。

    阿史那献大喜过望,没想道自己梦寐以求无法得到,临走了却终于遂了心愿。

    次日晨,阿史那献在婉云的伺候下穿戴整齐,梳洗完毕,惬意地在房中等待丫环送来早餐,他想用完早餐再离去。

    婉云坐在一旁,柔声细语地陪他说话,她漫不经意地问道:“昨日那玉龟,郎君是从何处所得呢?”

    阿史那献答道:“是一个朋友送给我的。”

    婉云掩嘴轻声一笑,说道:“想您那朋友也是糊涂之人,哪有送礼不送完整的东西呢?”

    阿史那献一阵疑惑,婉云解释道:“那玉龟原是两个,一大一小。大龟为龟母,小龟趴伏于大龟背上,为龟子。龟,原就寓意延寿千年,又驮一子龟,更含了子嗣兴旺,后继有人之意。你那朋友只送大龟不送小龟,岂不是糊涂之人。你若不信,可抚摸大龟背部,有一微凹之处,正是驮负小龟的地方。”

    说完,婉云取出玉龟让阿史那献验证,果如其言。

    “若这龟能凑齐两个就好了!”婉云怔怔地想着什么,面上露出向往之色。

    阿史那献一阵难堪,为挽回颜面,他咬咬牙许诺道:“待我回去,问问我那朋友,看是否能要来小龟,改日再给姑娘送上就是了。”

    婉云一脸欢喜,感激道:“那就多谢了。”

    从婉云那里出来,阿史那献在定国公府门前徘徊了好一会,最后终于一跺脚,向门丁通报要见定国公。

    “小龟?”卢小闲听罢,点点头道,“我去问问吧,也不敢说一定能找得到,但我会尽力的,你放心吧!”

    “小闲,实在是不好意思,为这么点小事,还要麻烦你!”阿史那献歉意道,“此事一了,我便没有什么遗憾了,可以安心去西域了!”

    卢小闲笑道:“此事我记在心上了,说不定到时候我还要请陛下给你与婉云姑娘赐婚了,无论如何也得让你心无旁骛去西域!”

    阿史那献走后,卢小闲亲自去找了姜皎,问起玉龟之事。

    姜皎告诉卢小闲这玉龟是一个小吏送给自己的,当时自己也没有在意。卢小闲叮嘱姜皎务必要找来小龟,这对自己来说事关重大。

    姜皎见卢小闲说的如此慎重,哪敢怠慢,忙唤来了那送大龟的小吏,让他去寻小龟。

    小吏一听却做了难,那只大龟是自己在长安城的“藏宝阁”花大价钱买的,买时并不知还有小龟一说。

    姜皎见小吏并无小龟,想到卢小闲郑重的话语,不由沉下了脸。小吏怕姜皎动怒,连忙答应再到那家店去寻。

    出了姜府,小吏径去了“藏宝阁”,向掌柜的说明来意。

    掌柜的很吃惊,他也不知道还有个小龟。见他手里没有小龟,小吏急得大汗直冒,他央求掌柜的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弄到小龟,并许诺重金购买,当下就拿出定金。

    掌柜点头道

    :“这大龟原是我在信阳的一户人家求来的,待我再到那户人家中寻一寻。”

    小吏大喜,约他一个月后交货,随后去给姜皎回话了。

    姜皎回话给卢小闲,卢小闲再回话给阿史那献。阿史那献自然少不了去见婉云,称一个月后就可得小龟,请婉云安心。

    ……

    这一日,卢小闲来找岺少白与王胡风。

    岑少白要了酒菜,三人边饮边叙起话来。

    “小闲,这些日子你也没来我这里,可知道岑氏商号现在发展有多快吗?”不擅饮酒的岺少白已经有些微醺了。

    自从岺少白回到长安,卢小闲一直忙着各种事情,不能像从前在潞州那般随时相见,这让卢小闲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如今,看着岺少白如此高兴,他心里也是由衷地高兴。

    “哦?发展有多快,岺大哥说来让我听听!”卢小闲不想扫岺少白的兴。

    “目前,大唐十道中,岑氏商号已经在关内、河南、河东、山南、淮南、江南、剑南和岭南八道当中设立了分号,下一步,我们准备在各州的治所都设置分号……”

    卢小闲听罢,笑道:“岺大哥,这还远远不够!要在每州每县都设置分号。”

    “什么?每州每县都设置分号?那得要多少人手?”岺少白惊呆了。

    “人手不够可以从长安总号派下去,也可以慢慢培养,还可以招募别的商号的人。刚开始的时候,可以先安排掌柜,慢慢再过渡到伙计。大的州县可以多安排些人手,小的州县可以少安排些人手。总之,要尽快把滩子铺开,要保证大唐的每个地方都要有岺氏的影子。”

    岺少白犹豫着想要说什么,但却没有张开口。

    “有什么就直说吧!”卢小闲挥挥手道。

    “小闲,做生意讲究的便是趋利避害,有些地方设置分号能赚钱,而有些地方设置分号不仅赚不到钱,还会赔钱,我不赞同在所有的州县都设置分号。”

    卢小闲笑道:“做生意,我不如岑大哥,可若论起眼光长远来,你就不如我了。我让你在大唐每个角落都设置分号,不仅仅只是为了赚钱。”

    “不为赚钱?”岺少白越发不懂了。

    “第一,每个州县都设置分号,这在大唐来说,岑氏商号是第一家,可以提高商号的声誉。”

    岺少白与麦王胡风听罢,不由点头,自古以来也没有一家商号能把生意做到这一步。

    卢小闲意气风发道:“第二,每个州县都设置分号,是为了织一张大网。将来有许许多多的大唐本土没有的好东西,要通过你这张网卖出去。”

    “啊?”岺少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个容我待会慢慢说给你听。”卢小闲卖了个关子道:“第三,每个州县都设置分号,不光是为赚钱用的,而且还有别的用途。”

    “别的用途?”岑少白彻底被卢小闲搞闷了。

    “既然设立了商号,那么商号之间便要联系,我们可以依照驿站

    的形式,每个商号都要备有快马,这样可以传递信息,甚至可以比朝廷的消息都传递的快。岺大哥,你想想,大唐各地的消息岑氏商号都可以在第一时间得到,这对做生意意味着什么吗?”

    岺少白感慨不已,卢小闲的这布局,这眼光,的确不是自己所能比的。

    “所以说,从长远来看,就算不赚钱也是没关系的。岺大哥,你放手去做,只要把这个网给我织得结结实实,不留死角,亏了银子算我的。”卢小闲一挥手道。

    岺少白长长出了口气:“小闲,有你这句话,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卢小闲看向了王胡风:“老王,该你了!”

    王胡风点点头道:“上次陪着定国公去和契丹人打了一仗,我对军队供应基本上有了底。回来之后,我就开始着手组建商队了,现在已经组建了第一支驼队,并且与朔方的戍边军队也取得了联系。”

    卢小闲瞪大了眼睛:“老王,你简直是神速,组建驼队可没有那么简单,你是如何做到的?”

    王胡风呵呵笑道:“我只是捡了个便宜……”

    原来,在朔方西北有个繁华的边塞城镇叫驼城,这儿有许多商家,做着贩运牛羊、转运粮食和茶叶等生活用品的生意。边塞几千里往返,就看谁家的驼队更具实力,能抢占商机,走在大家前面。

    这其中最大的两家,分别是刘生成家开的商号和程子全家开的商号。这两家的大掌柜,都有十足的生意经,为了抢生意,刘生成和程子全可说是想尽了各种办法。

    驼队又称为高脚,是把货物高高地驮在骆驼四蹄之上的驼背而得名。驼队由人、驼、马、犬共同组成,一支驼队就是一顶房子。所谓房子是指驼路上休息的帐篷,后来房子就成为了驼队的代称。驼队的领队人便叫领房。

    去年开春,他们两家就又战在了一起,事情由刘家引起,他们花重金,挖走了程家的顶梁柱、驼队最有实力的领房张茂林。

    这件事一出,程家上下乱作了一团。因为众人心里都清楚,茫茫几千里路来回奔波,要带领庞大的商队及羊群,必须要有一个好的领房。

    领房不仅要对沿途路线、水源、牧草等情况烂熟于心,而且要能在阴天夜间、沙漠戈壁上辨别方向,能预见到天气变化,还要会熟练的用各种语言交流。更重要的是机警灵活,善于周旋,临危不乱,有勇有谋,能够带领驼队化险为夷,转危为安。

    领房人的这些本领,既有家传师承,更主要的是靠自己在驼场上的长期摸爬滚打、用心熟记和不断总结,是驼倌中千里挑一的难得人物,在社会上也极受尊重。所以,一个好领房关系到一家商队生意的成败。

    张茂林天生就是跑驼帮的高手,张茂林被挖到了刘家,这就意味着,程家还未出手,已经失了胜算。

    尽管大家又急又乱,掌柜程子全却依旧显得不急不慌。面对这件事,他很快便拿出了对策,那就是:雇用张茂林的父亲张三当领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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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穿越好混?古代个个是人精,玩你没商量。 谁说美女好泡?唐朝美眉很泼辣,生气就发飙。 谁说高官好做?皇帝榻侧岂能容,转眼就翻脸。 谁说疆土好拓?突厥吐蕃不好惹,随时命不保。 谁说银子好挣?官商勾结全通吃,亏本赚吆喝。 谁说江湖好闯?路见不平绕着走,冒失就挨刀。 既来之则安之。 社稷为枰将相作棋,问君可敢一战。 你落子来我挖坑,看谁笑到最后。 上联:大坑小坑连环坑,数不胜数。 下联:横挖竖挖变样挖,防不胜防。 横批:大唐坑王大唐坑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坑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坑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