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比瘟疫更可怕的是……
长夜，无边的黑暗笼罩了整个厄仑格拉德，死寂，犹如一张无形的大网，网住了这座曾经繁华的城市，网住了人们脆弱，濒临崩溃的神经。
黑暗的街道中，一队正在执行任务的城市巡逻队士兵慌慌张张的从巷子里跑出，士兵脸色苍白，惊恐让他们面孔扭曲，有几个士兵丢掉武器，见了鬼似的往大街上狂奔，还有的，在极度恐惧中跌倒，连滚带爬的冲出黑暗的小巷。
等到罗德和叶斯科维奇一行人赶到时，整个黑水街区已经被一股恐怖气氛所笼罩。北方军联合第五军团已经将出事的街区团团包围起来。这种时候，城市治安军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只有靠在战场上历经风霜的老兵军团，才能稳住场面。
罗德从高大的战马上下来，人群立即为他让出了一条通道。巨熊乌索克在旁边跟随，巨大的身躯和脑袋，一嘴雪白的獠牙，还有那泛着红光的眼睛，随着每一步行走，沉闷的低吼声不断。
这样的巨兽原本会使人感到恐惧，但是，眼下的情景，这种威严和霸气却让人赶到了安全感和依靠。
“大领主，前面就是被占领的街区和修道院。”
第五军团军团长费德林说到。
罗德看了一眼黑暗中的街巷，此刻，相比于城市的其他角落，这里显得更加阴郁和幽深。莎拉克女神的修道院被一股稠密的黑色所笼罩着，银色的月光落在修道院细长的尖顶上，更显现出一种神秘的恐怖。仿佛是被玷污的女神，变成了复仇的恶鬼。
罗德又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巡逻队士兵，那些目击者，那些原本进去剿灭敌人的士兵，此刻却成为了囚犯，被夹在北境士兵中间，瑟瑟发抖。有的则精神崩溃，不停的抽搐和哭泣。
“你们看到了什么？”
罗德冷冷的问到。
一名头戴钢盔的城市巡逻队士兵刚被放开，就一脸恐惧的跪在了地上，他的声音颤抖着，脸色毫无血色——
“怪物……可怕的怪物……”
士兵用发颤的声音回答。
“什么样的怪物？”
罗德接着问到。他的声音依旧冷酷，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不可名状，从未见过的怪物……”那名士兵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仿佛不愿意去回忆那些黑暗，不可描述的恐怖记忆。
“我怕黑……火……我需要光……”
他惊恐的躲在一名军团步兵的脚下，依偎在火把的微弱红光下。嘴唇依旧不停的颤抖。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样的怪物！”
罗德用命令的口气逼问到。
乌索克则凑上前去，用温热的鼻息嗅着已经惊恐到极点的士兵。
可是奇怪的是，巨熊的举动并没有惊吓到士兵，反倒给绝望中的士兵以一丝安慰与依靠。
他的眼神平静了一些，终于吞吞吐吐的吐出了几个字眼——
“长着三只眼睛，浑身长满肉瘤的怪物……”
“它的血是绿色的……像粘液……”
“蛆虫从它们的眼窝里爬出，从身上每个腐烂的孔洞里爬出……”
士兵在颤抖中描述着，回忆着。但是很快，他便不愿再回忆了。捂着耳朵，仿佛又被恐惧扼住了精神的喉咙。他不再吭声，只是死死拽着那火把，皮肤差点就被烧着了。
“我怕黑……怕……黑……”
士兵喃喃低语着。
“你被革职了，士兵。”
罗德冷冷的说着，从惊惧万分的士兵身边走过。那些在围剿中逃亡的其他士兵则被正规军战士俘虏，当做逃兵处理。他们被带上手铐，但是没有人反抗，黑暗中，每个治安军士兵的脸上，全部写着麻木和惊恐。
几分钟后，当正规军军团士兵们的火把照亮整条街巷时，人们看清了那幢被邪神信徒占领的修道院。
原本洁白无暇的石壁变成了黝黑色，借助火把和月光的光芒，人们看到了石壁上那一团团忽隐忽现的黑色藤蔓，犹如触手一般，吸附在墙壁上。
“天啊！它们……它们在动！”
围观人群中有人惊呼到。
这时，罗德才仔细看，的确，那些匍匐在修道院墙壁上的黑色物体犹如一根根魔鬼的血管，在幽暗的月光下微弱的跳动着。场景之恐怖，震住了在场所有人。尽管这些东西可能并没有实际杀伤力，但是其视觉效果已经深深震撼了围剿它的士兵们。
罗德知道这些北境战士身经百战，他们和野兽人交战过，和绿皮交战过，甚至和巨魔交战过。什么样的野兽都见过。然而，这种原始而混沌的力量，却能从人类的内心深处，激起恐惧……
很快，人群骚动起来。
“驱散群众，我们进去。”
罗德立即严肃的命令到。
“不！不！我不进去！不……”
身后的城镇卫队士兵接着惊恐的大叫着。
然而，没人理会他们。
在大领主的亲自带领下，军团正规军步兵开始拖动沉重的攻城锤，撞击修道院的大门。
他们看到原本的大铁门此刻也已经布满黑色触须状的植物，确切的说，根本分不清是动物的一部分还是植物。那些恶心的触手在被撞击时发出皮肉被碾压的滋滋声，还有部分粘稠的汁液正从那些被撞碎的残肢中挤出。大门内，不时传来阵阵低沉的吼声，分不清是人类的还是野兽的，或者说根本不是人类的，也不是野兽的。那声音……诡异……令人汗毛直立。
罗德知道，在这些原始的恐怖面前，战斗必须快速结束。否则，对于战士们的精神力，是一种极大的消耗。
没人可以在混沌卵一样的怪物面前坚持五秒钟。那长满脓疮的肥大身躯，不用猜，罗德也知道先前的巡逻队遇到了什么。纳垢的威胁越来越大了，潜在的威胁甚至超过了鼠疫本身，越来越多走投无路的平民正在投靠邪神，或者在不知不觉中被邪神凝视，并感染。
鼠疫带来的是快速死亡，而邪神有时候甚至阻止了这种快速死亡，而是将染病的平民慢慢变成了不可名状的怪物……在渐渐丧失理智的时候，那些人类……如果还可以称为人类的话……便慢慢的成为了混沌的走狗……
这种威胁才是真正的威胁。显然，这次聚众的祭祀，其严重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上一次。上一次，城市巡逻队治安队还可以勉强应付，这一次，他们还没碰到对手，精神就已经崩溃了。
一声沉闷的巨响打断了罗德的思绪。修道院的大门被轰然撞倒。从已经变成泥沼潭的草坪上，涌出了无数变形怪异的生物……那些生物无不例外，都长着人类的脑袋，而身体，早已变成了各种畸形的怪物……
第49章 再次围剿
“呃……呃……呃……”
一阵阵怪异，似人似兽的低吼声从大门后面传来，伴随蠕动的人形怪物群，成百上千的纳垢信徒从门后涌了出来。
是的……是蠕动……翻涌……
在邪神的“照顾”下，这些信徒们早已失去了正常的形态，有的双脚肿胀得异常肥大，肉块几乎布满了下半身，行走变成了蠕动，还拖着一地粘稠的液体……
有的则从身体的侧面，长出了怪异的第三只手，还有的，浑身长满脓疮，薄薄的皮肤似乎一捅就破，密密麻麻的血管在火光下依稀可见。
这些面目全非的怪物从门后翻涌而出，好似一堆烂鱼从破裂的鱼缸中翻滚出来一样。最前排的军团士兵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时间竟然呆站在原地，一脸恐惧与茫然。
但是很快，阵阵枪炮声打破了这黑暗的死寂。
射击军开始射击了，朝着密密麻麻的混沌信徒射击。伴随着刺耳的火枪射击声，火光练成一排，在修道院大门外，形成一个扇形的火星带。
但是，前排中弹的纳垢信徒并没有立即倒下，它们肥大的身躯挡住了许多子弹，那由层层肉块和肿瘤构成的外表皮就像一层肉盾，子弹打在上面，只是打破了那些恶心的脓包的烂肉，但是并没有结束这些邪神信徒的生命。
它们继续低吼着，拖着肥大变异的身躯前行，有些被打穿皮肤，内脏流了出来，仍然拖着一地血液在前进。这场面让罗德想起了僵尸围城……然而，比僵尸围城更恐怖。因为，这些怪物的生命力远比僵尸强大得多！
“防御方阵！”
前线指挥官紧急大喊到。
显然，所有人都没有事先预见这样的情况。他们原本以为剿灭一群手无寸铁的平民叛徒而已，火力压制足以。但是现在看来，他们严重低估了对手！那些巡逻队士兵的精神崩溃是有原因的。
哪怕身经百战的北境战士，在如此恐怖的对手面前，也不由得内心震颤着。若不是结实的方阵阵型，单打独斗，他们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当逃兵。
一时间，所有在场的人似乎都理解了大领主罗德的苦心，混沌不是传说，它们的恐怖远远超过了这个大陆上任何物种。所以，长城要建得那么高，那么厚……哪怕举全国之力，用半个世纪去完成，也是必要的。
“稳住！”
指挥官大声喊到。大祭司叶斯科维奇担心战线问题，匆匆赶到了第一线。他看到第五军团指挥官脸色苍白，虽然表面上保持着镇定，但是可以看到命令发出后他嘴角微微的颤抖着。
很快，如肉球一般的邪神信徒们便冲到了正规军团的面前。密集的长矛方阵阻挡了这些怪物的前进。战士们死死握住手中的长矛，他们与怪物之间那短短两米的距离，成为了生死距离，也是他们精神上的防线。
纳垢信徒争先恐后的涌上来，他们畸形肥大的身躯撞在矛尖上，发出滋滋滋的声响，那是金属矛头刺入血肉之躯的响声。粘稠的血色从这些肿胀的躯体中挤出，有些还混杂着脓液，溅得前排将士满身都是。
有些尸体倒地后，从这些被刺破的脓包中还爬出了一群白白肥肥的蛆虫……好在这些蛆虫没有意识，只是遵循本能的寻找着温暖潮湿的地方，重新钻回那些浮肿的尸体内。
恐怖的画面让第五军团的士兵们惊恐万分。那些被怪物血液溅射的前排步兵更是精神趋于崩溃。
前排的纳垢信徒倒下，后排的信徒涌了上来。整个修道院大门口，犹如一群由血肉和怪肢堆起来的大肉块，不断有信徒倒下，也不断有信徒捡起那些断裂的肢体，欢喜的装在自己身上……而那些已经被打烂，切断的肢体在纳垢信徒的重新组装下，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粘合在新的躯干上！有些浮肿的信徒身体已经被长矛刺穿十几个大洞，浑身流着鲜血，还在疯狂的战斗抵抗着。场面之血腥震撼，令人发指。
现场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还有各种奇怪的腐尸味。
罗德不由得庆幸自己提前驱散了人群，否则，这样恐怖的画面被围观人群看到，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座城市将人心惶惶。
吼……
一阵狂野的嘶吼声从军团中传出，巨熊乌索克咆哮着冲进了人群……应该说是怪物群中。
巨熊在一群怪物中狂野的战斗，一巴掌拍碎一个信徒的脑袋，那人头像爆裂的西瓜一样炸裂开来，脑浆和血水四处飞溅。
一个长着三只粗壮手臂的信徒试图从身后抓住巨熊，扼住它的脖颈，却被巨熊一个转身咬住了其中一条胳膊，狂野的甩了出去，黑色的血液迎空飘洒。
前排战线上，厄孙大祭司叶斯科维奇在混乱的战场上默默祈祷着，很快，在这群信徒脚下，一排排粗壮的绿藤蔓破土而出，以诡异的速度生长，缠住了它们的身躯。大祭司眼睛紧闭，任由鲜血在眼前飙溅。施法结束，在大祭司睁眼的那一刻，无数藤蔓猛地收紧，将那些纳垢信徒的身体刺穿，长满尖刺的藤蔓像捆绳，无情的将它的敌人死死困在中间，收缩，再收缩，最后，挤破脓包……血水将绿色的藤蔓染成了暗红色，犹如一条条带血的长鞭。
同时，最前面的军团士兵们感到自己身上被涂上了一层坚硬的外表皮。犹如树皮一般坚硬。
法术的力量暂时使得人心稳定，至少，它们不必担心被这些人形怪物咬伤会被感染，成为它们中的一员。
随着战线的收缩，围在修道院外围的扇形面积也在不断缩小，信徒正在往修道院内溃散。
罗德站在军团后方，看着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还只是一小群被混沌感染的平民，便将一支正规军团吓得不轻。将来，若是真正的混沌大军兵临城下，以现在基斯里夫的实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想到这里，罗德不由得佩服起百年前对抗混沌入侵的人们，矮人、帝国和基斯里夫组成了联军，一起对抗来自地狱般的混沌入侵。那时候的人类，是有多勇敢，才敢用刀剑和盾牌面对这恐怖的怪物军团？
“大领主，炮兵队还在待命。”
重装火炮军总司令跑过来，在罗德耳边低声询问到。
只见罗德摇了摇头，司令官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城内高地上，两门厄仑格拉德重型连射炮已经待命多时，等待着最坏情况的发生，再向修道院开火。现在看来，情势得到了稳定。不必在城内开火了。
否则，密集的城市中响起连射炮的巨大炮击声，足以惊动整座城市的人……
第50章 穷途末路
鲍里斯坐在石头上，抚摸着自己手上的戒指，那是一枚纯铁打造的寒鸦戒指。和贵族的宝石戒指不同，这枚由纯铁打造的戒指没有什么装饰，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功效。它只是一枚普通的铁质戒指，那是守夜人的象征。也是如今鲍里斯身上唯一来自基斯里夫的信物。
那个近在咫尺却又无比遥远的国度……那个让自己荣耀加身，又让自己跌入深渊的国度……抚摸着戒指，鲍里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
恍惚间，他又看到了丹尼斯那张清纯可人的脸蛋，又看到了富丽堂皇的班达迦皇宫。看到了他们曾经美好的过去。那些甜蜜的日子……丹尼斯趴在自己肩上欢笑的声音……
鲍里斯又回想了起来。只是，就连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越来越淡了。虽然思念一来，依旧让自己无法自拔。但是……似乎随着时间的推移，思念故土，思念恋人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这里的气候和基斯里夫没有太大区别，最多就是更冷一些。鲍里斯很惊讶自己这样的改变。但是从内心深处，他似乎又欣慰自己这样的改变。思念少一分，自己的痛苦就少一分。至少，抛开这些思念的时刻，平常时间，他和别人无异。
莉莉娅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身边，她默默坐下，平静的看着身边的男人。
鲍里斯有些尴尬，他已经很久没有被女孩这样注视了。当自己还是一个贵族的时候，这算是很平常的了。但是自从自己被流放到长城，便没有这种情况发生了。长城没有女人……如果一定要说有，那便是每座城堡里轮流驻扎的冰霜女巫。然而，这些女巫平时基本上连看都不会看士兵一眼。她们从来都是那么冰冷高傲，没有一丝情绪的流露。
当然，鲍里斯也无所谓。他不会像别的士兵那样对霜寒女巫有所想法。
“你在思念自己的家乡，亲人？”
莉莉娅轻声问到。她的目光很温柔，同时，也很锐利。女孩看到鲍里斯轻抚那枚铁环戒指，便猜到了一些。
“嗯……”
面对莉莉娅轻柔的提问，鲍里斯轻声答到。他松开抚摸戒指的手，仿佛要抽开回忆一般。
“你还会有机会回去的。等这一波野兽人被消灭了，或者被引开了之后……”
“我不会回去了。”
鲍里斯打断了她的话。
莉莉娅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她心里升起——
“你？……为什么？”
莉莉娅惊讶的问到。
“部落对我有恩，你们救过我两次。我不能第三次抛弃部落。救命之恩，我会记住的，至少，在我做出报答之前，我不会回去的。”
鲍里斯坚定的回答到。
莉莉娅看着眼前的男人，心里各种滋味交织。她知道鲍里斯的心不在这里，他渴望回到基斯里夫，回到那个熟悉的家园，那个熟悉的国度。但是，当鲍里斯说出他不回去时，莉莉娅又由衷感到了一种开心、愉悦。甚至是期待和一丝兴奋。
“鲍里斯，虽然我也希望你留下。但是我想说……一个人没必要隐藏和克制自己的情感。你的心在哪，你就应该去追逐它。部落救过你，但是那也是有原因的，我父亲希望你为部落而战，他们希望招募到一个勇士。而不是毫无目的的救你。如果你的心不在这里，那么，没必要强求自己。”
莉莉娅低声说到。说完，她便有些后悔了……女人啊……真是口是心非。明明心里希望留住这个男人。但是嘴上却劝他离开。有一刻，莉莉娅觉得自己真的有些做作。
但是下一秒鲍里斯的反应倒让她感到了一丝安稳。
“谢谢你，莉莉娅。但是，我有我做人的准则。我鲍里斯有恩必报，有仇必报。爱恨分明。当初，的确是你们救了我，而且不止一次。这份恩情，我鲍里斯会永远记得。或许有一天我会再回到基斯里夫。但是，不会是今天。”
几天后，部落骑兵们将野兽人大军引到了骸骨草原。虽说名字上还是草原。但是深秋时节，这里已经看不到任何绿色了。放眼望去，周围全是白茫茫的一片。草原在初秋时节就死了，等待来年夏季来临时短暂的重生。
之所以将野兽人大部队引到这里，不是因为这里可以发动伏击什么的，论森林伏击，野兽人的本事可是高过部落一等。大酋长最终决定将野兽人引到这里决战，是因为这一带平坦的地势。部落中主要的战斗力量是骑兵，犹如是骑射部队。开阔的地势有利于轻骑兵发动机动优势，将战斗力发挥到最大。
而丛林或者山地，则大大限制了骑兵的优势。另外，妇女儿童们走进山谷避难，也比较容易隐藏自己。
鲍里斯看着这无边的荒原，想起了当年的基斯里夫南北内战。在雪落战役中，数不尽的北境骑士在万兽奔腾下冲锋，仅仅一次，便直接撕开了雪鹰军团的防线。仅此一役，北方联军直捣都城。
如今，广阔的大平原上，野兽的嚎叫声隐隐约约，却无法再次召唤它们……若是罗德大领主在就好了。他一定有办法……即便一个人，也足以顶半个军团。想起罗德，鲍里斯不禁一声叹息。恐怕自己有生之年，也无法超越这个人了。
远处，绵延雪山下的地平线上，开始出现了一道道犹如蚁群般的黑色长线。
鲍里斯和所有部落战士都知道，那是野兽人的先锋部队。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他看到莉莉娅正骑着白色战马，站在队伍的第一列。作为第一波进攻的主力骑兵部队。寥寥无几的步兵作为地面上的防御战线。它的数量少得可怜，鲍里斯猜测不会超过五百人……这区区几百人的部队，便要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抵御野兽人凶猛的总攻。鲍里斯怀疑这简直就是自杀式的任务。而自己，就在这支队伍的中央。
好在两侧有部落最精锐的乌果尔轻骑保护。这些身穿皮甲，手持长矛短弓的猎人构成了部落的中坚力量。按照战术，战斗一开始，乌果尔轻骑们便会主动迎上前，用弓箭骚扰敌人，将野兽人的一部分部队引开，以减少地面上步兵战线的压力。而其他轻骑部队则在大酋长的亲自带领下对野兽人的主力发起迂回背冲。莉莉娅所指挥的冲击型轻骑兵部队负责随时支援。
只是，无论战术安排得多精妙，鲍里斯总觉得这场战斗还是毫无胜算可言。根据斥候的判断，野兽人的数量足足有好几千。实力上的差距，任何战术都是扯淡。
只是，被长距离追击后，迎战已成为了部落唯一的选择。鲍里斯曾建议靠游击战慢慢消耗野兽人。但是，只有部落的人知道他们自己的情况，轻骑兵们可以游击，但是大批平民牧民可没有这个能力……一旦野兽人们追不上轻骑们，便会折回来追杀牧民……那样，没有战斗能力的牧民和大批牲畜便成为了野兽人的板上鱼肉……
第51章 撤退！
雪白的荒野上，乌果尔骑兵呼啸而出，战马飞奔，在原野上扬起阵阵白雾。
鲍里斯在阵线上，看不清前方的情况，他没有鹰眼术，视力再好，也无法看清千米外的情况。只知道此时此刻，部落轻骑兵们已经和野兽人交手了。
不过，绝对不是真正的短兵相接，猎人们只会在边缘射击骚扰，扰乱野兽人，诱使这帮野兽分开部队去追击，将一支大部队分成数个小队，然而集中部落优势兵力个个歼灭。
这种极其简单的战术对于帝国或者高等精灵那样的文明种族来说，自然很容易被识破，但是对于野兽人来说，却未必。或者说即便被野兽人首领识破，也未必就没有用。发怒起来的野兽人可是什么都不顾，只管着冲锋砍杀。而部落骑手们目的就是激怒这些暴躁的野兽人。
鲍里斯握着斩斧在人群中聆听着，相比于其他人的紧张与不安，鲍里斯更加冷静的听着，捕捉着空气中的微弱声音。很快，他便发现了不对劲。嘶吼声，脚步声越来越近了。那是大批兽群奔跑呼喊的声音。而且，随着距离的渐近，丝毫没有减弱。
部落骑兵的骚扰没有用？
鲍里斯的心里萌生了这样的念头。他看了一眼身边的队长，那是部落步兵总指挥卡洛斯。显然，这位步兵指挥官脸上也挂着阴郁。这可能是他遇到的最大规模的野兽人袭击。
长城建成之后，从北方入侵的野兽人几乎再也没有成功过，所有的野兽人、绿皮便在北方巨魔荒原上游荡。于是，游牧部落遇到野兽人的概率大大增加了。
他们不是渴望战斗的战士，而是一群想平静生活的牧民而已。鲍里斯还知道，这群衣衫褴褛的步兵根本不算真正的士兵，他们不过是猎人、铁匠、身体强壮点的牧民临时组织起来的杂牌军而已。
要这些装备简陋的非正规军迎战饥肠辘辘的野兽人大军，一会儿交战恐怕凶多吉少，说不定野兽人一轮冲锋下来直接崩溃……
鲍里斯擦了擦额头上的雪花，不再多想。他知道，多想也无益。战场不是他一个人说的算，战术也不是他制定的。最多就是一个外来的帮手。只不过相比于身边这些非职业兵，自己的素质更高一些而已。
野兽的嘶吼声很快逼近了。大地开始微微颤抖，鲍里斯可以感觉到身边同伴那不断颤栗的手臂，还有发抖的身体。
最前面的野兽人已经显形，畸形的犄角，长着红斑的身体，沉闷的吼声，奔跑起来犹如一群正在捕猎的兽群。
“不……不……不……他们的数量太多了！”
人群中有人发出了惊呼。甚至有人已经开始吓得开始溃逃。
“狗娘养的！你们这群软蛋！不要跑！逃跑死得更快！”
步兵队长卡洛斯高声喊到。
但是没有人听他的，那些软弱的，临时征招的平民依旧零零散散的溃逃着。
而剩下的犹豫不定的人很快就没有逃跑的机会和时间了。野兽人已经冲到了面前。
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还没开始战斗，士气就已经崩了大半。鲍里斯摇了摇头，心里暗自嘲讽的同时，手中的斩斧已经微微举起。
雪亮的斧头在空中反射着凄厉的白光，刹那间，如疯狼野狗般的野兽人大军扑面而来。强大的冲击力几乎瞬间就将最前排的步兵撞飞。倒下的士兵根本没有起身的机会，直接被疯狂的野兽人乱刀劈砍着。
惨叫声，嘶吼声很快弥漫开来。
鲍里斯抓住一个野兽人的胳膊，用膝盖猛踢了它的下颚，顿时，一团黑血从那个劣角兽的鼻腔喷溅而出。另一头劣角兽从身后袭来，鲍里斯一个转身，战斧精准无误的斩向了那头劣角兽的脑门。锋利的战斧直勾勾的插进了野兽人的前额。撂倒，踩住胸膛，一把拔出战斧，一套动作下来熟练迅速，丝毫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另一头野兽人嘶吼着正面扑来，鲍里斯身体一躬，躲开野兽人粗劣的劈砍，小腿顺势一蹬，将身体处于劈砍惯性中的野兽人顺势踢倒在地。野兽人来不及起身，鲍里斯的斧头便重重落下，带着刀斧切割肉块的声音，染血的斧刃一斧子砍下了野兽人的脑袋，那颗流着鲜血的狰狞脑袋被鲍里斯踢到一边，他再次怒吼着一脚踹倒另一头野兽人战士。即便那个野兽人还戴着简易的木盾，但是依旧被怒气正旺的鲍里斯踹飞老远。人群中，几个乌果尔部落的战士和鲍里斯并肩作战，在兽群中疯狂乱舞着。
野兽人的血花哗啦啦的落下，将他们一个个染成了血人。然而，更多的部落士兵却在败退。
没有法术，也没有火药，野兽人在近战肉搏上还是远强于一般人类。
鲍里斯听到不远处部落的战马嘶鸣，显然，莉莉娅领导的轻骑冲锋部队正在对野兽人的外围发起冲锋。但是看起来收效甚微。不是他们的战斗力不行，而是野兽人的数量太多。往年，这些游荡在巨魔国度的野兽人会在冬季南下，洗劫基斯里夫北境的城镇和村庄，而今年，显然，因为长城的完工，大批游荡的野兽人再也无法南下，一小股一小股汇聚成今天这般规模庞大的兽群。
对于北方人口稀少的游牧部落来说，着实难以承受。
“我们必须撤退！这样打下去，我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混乱中，鲍里斯对着身后的步兵队长卡洛斯大喊着。
“不！这是大酋长的命令，我们必须坚守阵地！”
卡洛斯同样大喊着回应。喊话间，又一个劣角兽被队长干掉，短剑刺进劣角兽的腹部，拔出时顺带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血肠……
“坚守个屁！我们被包围了！没有阵地了！”
鲍里斯唾骂到。
倒在他斧头下的野兽人已经有几十个，但是对于大局来说，依旧无济于事。
“没有大酋长的命令，不能撤退！”
卡洛斯咬着牙，大吼到。
话音刚落，只见鲍里斯一个熊抱，直接将指挥官队长卡洛斯拉到身前——
“活下去才有机会！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大酋长不知道去哪里了！现在这种时候，我们必须靠自己！”
他的目光如此炯炯有神，好像要将怀里的队长生吞了一般。
卡洛斯被鲍里斯这样粗鲁的举动震住了，一时间有些发懵。但是很快，身为指挥官的他推开了鲍里斯，同时拒绝了他的一切劝告。
“我们必须坚守下去……我必须执行大酋长的……”
队长话还没说完，只见鲍里斯一个挥手，战斧的钝面猛地一砸，将卡洛斯直接砸昏在地。
紧接着，混乱中的鲍里斯朝最近的战友大喊——
“队长受伤了，该死的，来人帮我把他背出去！撤退！撤退，这是队长的命令！”
血花纷飞的战场上，被打散的战士们奋力朝鲍里斯这边冲来。当然，为的也不单单是救出他们两人，更重要的是，听到了那个他们最想听到的命令——撤退。
第52章 决策
“参战士兵死伤了三分之一，我们没有力量再战了。”
“那就往冰壶谷撤退，死守山谷碍口。等待救援。”
“救援？谁会救我们？”
“基斯里夫冰岚堡领主？”
“哼，别做梦了！这些懦夫建起白色巨墙不就是为了关紧城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以为他们会冒险出城营救一个毫无利益关系的游牧部落？”
部落临时营地内，几大长老和大酋长还有莉莉娅一行人坐成一圈，紧急商讨着接下来的对策。然而，话题刚开始，便引发了内部激烈的争论。就要死战到底还是逃亡，几个长老，萨满便起了争执。
毫无疑问，几天前的那场平原会战，部落输了，虽然消灭了一些野兽人杂兵，但是同时自己也伤亡惨重，更重要的是，经此一役，士气再难聚集。部落的人，失去了正面迎战野兽人的勇气。一场会战，便死伤了三分之一的有生力量。幸好逃得快，否则可能所有人都要死在那里。对于那场战斗，幸存下来的人可谓记忆犹新，犹如噩梦般挥之不去。
他们看到身体魁梧的牛头人是如何一锤子敲碎人类战士的脑袋，也见到人马兽一蹄子踩断人的肋骨。还见到疯狂的大角兽一口咬下人类士兵的脑袋……鲜血仿佛就是他们的兴奋剂，只会头颅被剁下飞出身体的那一刻，才会感到畅快淋漓的满足。
这样的野兽人部队，恐怕几个部落联手也未必可以以之一战。
“南方的基斯里夫人……哼……”
嘲讽声从几个部落长老口中哼出，显然，他们并不在乎在场的那个外族人的感受。虽然每场战斗，他几乎都是杀得最多，最快的那个。
鲍里斯一声不吭，他没有心思和这些部落长老打嘴炮，一来，他知道自己还没有资格这样做，二来，现在并不是内部起矛盾纷争的时候。鲍里斯知道，现在的部落，已经到了生死危机的边缘。大批平民，老人，孩子还等着这些部落战士去营救。他们是唯一有希望赶走，或者引走野兽人的部队。此时此刻，若是这些骑兵，猎手再分崩离析，那部落大批迁徙的平民也就成为了野兽人过冬的食物了。
冷静和理智似乎回来了，尤其是在经历了这样一场惨败之后。鲍里斯低着头，用一截枯树枝在雪地上比划着。
“那派出最快的斥候，向最近的其他部落求援！”
萨满祭司伊森念到。
“没用的，离我们最近的冷矛氏族也在千里之外，估计这时候已经迁徙到冰晶森林。最快的斥候马不停蹄来回也需要一个月，先不说那边的人会不会出援兵，就算来了，也未必可以击退眼前这些野兽人。再者，一个月后，我们可能早成一堆尸骨了。”
一名部落长老大声回应到。言语中带着一丝悲叹。
“鲍里斯，你怎么看？从头到尾你都在低头比划着什么？雪地里有什么东西让你这么着迷？”
大酋长转头低声到。他的脸色铁青，像一头棕熊一般盯着鲍里斯，眼神中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鲍里斯欣赏这样的首领，这才是一个合格的首领，临危不乱，哪怕整个部落已经处于生死边缘。
“我在研究冰壶谷的地形，酋长大人。”
鲍里斯恭敬的答到。
“那个山谷有什么好研究的？冰壶谷就是一座临时的避难所而已，进去了等于等死。”
坎哈达长老大声说到。言语中带着不屑和嘲讽。
“那倒未必。”鲍里斯自信满满的说到。
“说，你的想法。快点说，我没有多少耐心。”
大酋长补充到。
“被动等待救援不可取，实现的可能性太低，且不说援兵会不会来，就算来了，也是一两个月以后的事，那时候我们早已成为那些野兽人的刀下冤魂。我的建议是，往冰壶峡谷撤退，利用山谷的狭窄碍口迎敌。”
鲍里斯说到。
“废话！这个方案我们早就想过，但是敌人太多，一旦封死山口，我们便只能等死。”
一名长老大声呵斥到。
“冰壶谷里有一滩冰湖，湖泊就在山谷中，现在是秋季，湖面刚刚结冰，厚度么，刚好可以承受正常人类在上面行走。”
鲍里斯说到一半，一旁的莉莉娅便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显然，她已经猜到了一二。
看到众人若有所思的样子，鲍里斯继续说到——
“我们可以提前抵达那片湖泊，在湖面上做陷阱，用人工破冰的办法迫使冰面劈裂，以达到大规模杀伤野兽人的目的。”
“野兽人凭什么会追到湖里去？”
萨满祭司问到。
“我们佯攻，边打边撤，这是我们的长处，机动战。”
鲍里斯应声回答。
众人再次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那么，谁将它们引到那里去？这可是一项几乎同归于尽的任务！”
长老们再次提问。他们原本以为这个问题会难倒所有人，不料鲍里斯几乎没有停顿，直接大声回到——
“我，让我来。”
“给我一支部落轻骑射部队，我将这些野兽人引到湖面上来。到时候，听我号令，你们在边上启动陷阱，砸开冰面！”
鲍里斯毅然而然的回答到。表情冷峻而坚定。
这引起了一旁大酋长女儿莉莉娅的严重不满。
“不行，这样太危险了。且不说你的战斗经验能不能胜任这个任务，跟你一起执行任务的骑射手也太危险了。轻骑射手是部落的精锐，我们不能那他们的生命冒险！”
莉莉娅严厉的制止到。表情严酷，不容反对。
然而，鲍里斯似乎对此早有准备。
他避开莉莉娅火热质问的目光，转而看向部落众长老，包括大酋长本人。喃喃低语到——
“我，鲍里斯·博卡，先前是基斯里夫雪鹰军团骑兵司令，后服役于北境联军长城戍卫军团，从军十六年，大大小小经历战事百余次。相信我，我的战斗经验不会比在座各位少。至于乌果尔骑射手的性命安危，我想，为了部落的生存和延续，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的道理我想在座的各位都知道。在极端悬殊的实力对比下，不冒险，怎么会有胜利的希望？”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用精锐的骑射手，原因很简单，部落骑射手速度快，机动性强，可以沿途不断骚扰野兽人行军，同时保证自己的性命安全。野兽人部队中虽然也有远程部队，但是他们的弓箭手质量低劣，不会对高速运动中的乌果尔轻骑兵造成威胁。至于那些投矛手，更不用说了，投掷距离几乎对骑兵没有威胁。不断骚扰会激怒野兽人，这群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生物根本没有什么谋略可言，一旦被激怒，很容易陷入疯狂状态，吸引他们进攻并不是很难的事情。”
鲍里斯分析说到。
“在座的各位长老，酋长大人，我鲍里斯并非逞能，我有信心有把握完成这项任务。给我一支精锐骑兵，我将彻底激怒这群野兽。冰壶峡谷之战将决定部落的生死存亡。我们别无选择。至于我个人，死不足惜。你们救过我两次，我想，这是我唯一可以报答的机会。”
鲍里斯淡淡说到。从那坚毅的目光中，众人读到了这个年轻人赴死的决心……
第53章 狡辩
冰壶谷，寒风犹如匕首，刮过鲍里斯的脸颊。那张因为严寒而有些冻伤的脸颊粗糙而坚硬，仿佛适应了北地严寒的白狼，在与自然的对抗中顽强的生存着。
自从第二次来到部落以后，鲍里斯渐渐的适应了部落的风俗，装束上面也趋于同化，守夜人的黑袍脱下，换上了部落战士的轻质皮甲和棉衣。头上带着厚实的皮帽，腰间还长期挂着一瓶高浓度伏特加。
长城戍卫军团不许士兵们喝酒，但是这里不同，战斗前，每个人都会大饮几口，以缓解寒冷，忘却恐惧。
为了这次任务，大酋长还专门给鲍里斯配了一匹快马——残影。这是部落中最快的战马之一，也是除了莉莉娅那匹白马以外耐力和速度最好的一匹。眼前的鲍里斯看上去已经和一般的部落骑兵没什么两样。
大战在即，他没有一丝恐惧。事实上，在他长达三十三年的人生岁月中，多次面对生死考验，除了年轻时那略微恐惧之外，接下来的岁月中，对于死亡，鲍里斯便没有真正恐惧过。他不想死，有时候仅仅是因为还有一丝期待与怨恨。
期待有一天能重返故土，与丹尼斯再续前缘。怨恨基斯里夫的人，包括他的父亲，将他彻底遗忘在这世界边缘。他要证明点什么，哪怕证明他鲍里斯绝非无用之人。
战斗马上就要开始了。大批野兽人被引入峡谷，犹如滚滚洪流，从狭窄细长的峡谷中通过。斥候每隔几分钟就来回汇报一次，所有人都枕戈待旦，准备迎接这决定部落生死的最后一战。
“鲍里斯。”
莉莉娅突然走了过来，她是自己要来执行这次任务的。即便一开始大酋长是反对的，但是拗不过莉莉娅的坚持。莉莉娅说到——若是这次战役再败，部落将覆灭，那么，自己和所有人都逃不了被毁灭的命运。坚决要求下，大酋长只能无奈的同意。他知道自己女儿说的没错，再败，部落就没了。那么自己和女儿也就无路可退了。
莉莉娅像一个无声的幽灵出现在鲍里斯身边，她手里握着长弓，腰间挂着匕首和短刀，一副精英女猎手的样子。
“嗯？”
鲍里斯转过头去，一脸平静的看着这个部落大酋长的女儿。可惜她没有哥哥弟弟什么的，否则，这种场合，真不该女人出场。鲍里斯想着。
“有件事我想问你，你要如实回答。”
莉莉娅抬头，凝视着鲍里斯。这种奇异的目光让鲍里斯有些不适应，但是他还是平静的迎了上去——
“你问吧，最好快点，我们马上就要迎敌了。”
“卡洛斯，是不是你杀的？”
莉莉娅说完，鲍里斯不由得心头一沉。这个女人是怎么知道的？当时战场上混乱不堪，距离自己最近的部落战士也有十几米远，加上风雪和野兽人混乱的身影阻隔，鬼才能看到具体发生了什么。难不成莉莉娅只是猜测？
鲍里斯知道自己不能犹豫，于是很快接话到——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杀害自己的战友，他可是队长！”
鲍里斯义正言辞的说到。应该说是狡辩和说谎。然而，这种狡辩和谎言却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丝毫痕迹。
“你骗得了其他人，但是你绝对骗不了我。”
莉莉娅低声说到。他们周围没有其他人，最近的部落战士都在后面待命，距离有好一段。
“卡洛斯的性格我还是了解的，他绝对不会是一个贪生怕死之人，同时，他也是一个合格的军人，会坚决执行命令的人！”
莉莉娅继续说到。
“命令就是撤退！传令官已经下来了！”
鲍里斯面不改色的回到。
“我父亲是派出了传令员，但是他死在途中了！”
莉莉娅逼问到。
鲍里斯没有回答。
“你可以说你们是接到命令后，传令官才死的。但是，以常识判断，那种情况下，传令官根本无法突围，跑到步兵团里传达命令。”
莉莉娅说着，脸色越来越难看。仿佛鲍里斯的沉默就是默认了一般。
“我父亲也已经猜到了。只不过，他猜测的是，卡洛斯是被野兽人杀死的，而你，在绝望中选择带领大家突围撤退。他相信卡洛斯脸上那一重击是野兽人干的！”
莉莉娅有些激动的说到。
“当然是野兽人干的！那是钝器重击留下的伤口。”
鲍里斯依旧平静的说着。脸上不带一丝表情，仿佛就是在诉说一件众所周知的事实一样。
然而，莉莉娅的脸色却越发难看了。
“以你的神起誓，你没有说谎！”
莉莉娅愤恨的质问，随即又冷声到——
“算了，你不会承认的。你没有信仰，你的信仰就是你自己，为了生存，可以不择手段。”
莉莉娅的脸色难看至极，从鲍里斯的种种反应，她已经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生存是所有生命的第一需求！活着，一切才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我承认，我杀了卡洛斯。因为他拒绝撤退，战场形势瞬息万变，生与死只在弹指间，延误一分钟，战士们生存下来的希望就少一分。我那不仅是在为我，也是在部落，争取活下去的希望和机会。”
“你怎么叫我都可以，凶手、刽子手、畜生、野兽……但是，有一个事实你不能不承认，正是因为我当时那样的决定，才挽回了部落。这个世界是残酷的，我以为生活在塞外的你们比我们更懂得这个道理。”
鲍里斯冷冷说到。生死决战在即，能不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幸存，还要两说。既然被看穿，鲍里斯便不再隐瞒什么。他知道这个女人不会把事情捅出去，若会，早就捅出去了，要知道，她父亲可是部落首领，她比其他任何人更有话语权。
莉莉娅瞥了一眼身旁如冷血动物一般的鲍里斯，不再吭声。不远处，野兽人愤怒的嘶吼声越来越近了，脚下，冰封的湖面好似恶魔巨大的蓝色瞳孔，正注视着来犯的一切生物，欲将他们彻底吞噬……
第54章 碎冰！
群兽嘶吼，飞雪飘扬。
数不尽的野兽人在山谷中嘶吼，好似奔腾的洪流，正从狭窄的谷地中穿行而过。激荡，卷起漫天雪尘。
冰壶峡谷深处，当设伏的部落战士们看到暴怒的兽群时，不由得心头一紧。鲍里斯站在队伍正前方，凝视着奔腾而来的兽群，眼神里充满了坚毅与顽强。那是视死如归的慷慨昂扬。
“破冰准备！”
当三分之二的野兽人已经通过峡谷时，莉莉娅的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她大声命令到。然而，却被鲍里斯严厉制止了——
“不！在等等。”
此刻的鲍里斯就像一头头狼，正潜伏在黑暗深处，观察，计算着猎物。
所有人紧握武器的手都在颤抖着，然而，鲍里斯却异常冷静。他的冷静不是因为这个战术有多么完美，事实上，这不过是最简单的诈败，陷阱战术而已。鲍里斯冷静，因为他对死亡的无所畏惧。他的心早就死了，身体再死一次也无妨。但是，不能毫无意义的死去。而现在，为了这个部落的生存，冒死拼一次，也不算毫无意义了。
“稳住！”
队伍最前方，鲍里斯扬起手臂，做出一个稳定全军的手势。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当年，回到当年那个基斯里夫天才少年，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冲杀敌军，意气风发的贵族少年。是的，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过去。只不过，身后不再是全副武装，训练有素的基斯里夫正规军，而是一群衣衫褴褛，为了活着而被迫战斗，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部落青年。
鲍里斯趴下去，感受着冰面的颤抖，和那数百米外传来的剧烈踩踏声。
“等等，再等等！”
即便野兽人的先头部队已经距离自己很近了。甚至可以看到他们粗壮的身躯在疯跑着，冲刺着，口鼻间呼出的热气在空气中蒸腾成一丝丝白雾。
莉莉娅急红了眼，但是鲍里斯依旧在忍！
“来吧，杂种们，近些，再近些！”
紧盯着冲来的野兽人大军，鲍里斯在内心对自己低吼着。
终于，大批野兽人成群结队冲进了冰封的湖泊。
“现在！破冰！”
突然间，鲍里斯猛地站起身来，举着战斧的右手臂大力一挥。
命令层层传达出去，只见不远处的冰封湖面上，大力射手基德拉满长弓，朝冰湖上方的天空激射火箭。
位于山谷上方的部落伏兵立即执行命令。一人多高的巨石在众人的连番撬动下，自山顶轰隆隆的滚下。
远方山坡上的动静显然引起了不少野兽人的注意，然而，冲在最前方的野兽人显然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它们像真正嗜血的野兽，冲向了面前近在咫尺的瘦弱人类。那是他们的宿敌，是它们做梦都想手撕的弱小生物。尤其是在经历了长达数日的弓箭骚扰之后，能够近距离砍死这些恼人的弱小人类简直是一种泄愤！
嘭！
鲍里斯只觉得眼前一黑，迎面冲来的牛头人犹如一堵巨墙，一人多高的战锤带着无可匹敌的强大威力直击而来。
鲍里斯本能的举起盾牌防护，身体却在战锤砸来的一瞬间向后猛的弹射出去。带着野性的蛮力，战锤直接将鲍里斯的钢盾砸出了一个凹痕，而盾牌后面的鲍里斯半只手臂剧烈颤抖着，一时间失去了知觉。
轰隆隆……
远处湖面上，传来了阵阵恐怖的爆裂声，那是纯粹的撞击，山上的巨石经过连番滚动，带着恐怖的速度和质量，冲撞那刚刚冰封的湖面。
好似一块正在缓缓裂开的蓝色宝石，当穷凶极恶的野兽人还在与为数不少的部落战士厮杀搏斗时，冰湖边缘已经悄然出现了裂痕。
更多的巨石从山顶上被推了下来，面对数量惊人的野兽人部队，远离战场的部落小队士兵疯狂的撬动推下巨石，仿佛战场中央那群正在舍命搏斗的部落战士与他们无关一般。伏击小队士兵眼里，似乎只有野兽人，必须将这群嗜血的怪兽淹没在这里！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活命……
嘭！嘭！……
阵阵巨石击碎冰层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前方正在与人类厮杀混战的野兽人完全沉迷于血腥的战斗中，而那团黑棕色的兽群后方，已经有不少野兽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少胆小的劣角兽甚至已经开始溃逃。
“拖着它们！”
“拖住它们！”
几乎所有外围的部落战士都在心里呐喊着。冰面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分裂。那些裂痕，好似蛛网般迅速蔓延开来。
越来越多在队伍中后方的野兽人开始发现不对劲，逃离湖面。然而，部落大酋长已经带着轻骑兵部队在岸边严阵以待，弓箭和猎矛从湖岸边纷纷射向正在后逃的野兽人。
一些劣角兽刚刚上岸，便遭到了机动性更强的乌果尔骑兵的猎杀和踩踏。马蹄践踏着血肉，将冰湖边缘染成了血红色。
鲍里斯举起盾牌，再次吃力的迎战，他可以轻松干掉十个，二十个劣角兽，但是面对怪兽一般的牛头人，正常人类的力量却显得如此无力。尽管在速度和敏捷上，鲍里斯拥有绝对的优势。但是，他受了伤……那被打麻了的半只手臂几乎使不上任何力气，面对牛头人一次又一次凶猛的打击，鲍里斯只能狼狈躲闪。
一下，两下，三下……在牛头人失去理智的疯狂捶打中，鲍里斯看到了这头野兽脚下的冰面……
是的，它正在碎裂！
然而，已经狂暴的牛头人根本无视这种巨大危险，继续抡着战锤，一锤一锤的砸向冰面上那个弱小的人类战士。
终于，一阵坚冰碎裂的声音传来，鲍里斯和牛头人脚下的冰面骤然碎裂！
扬起的巨大冰块像一艘上翘的小船，站在上面的牛头人战士瞬间滑倒在地，几乎没有一丝挣扎的机会，身躯庞大的牛头人一声呜呼，顺着光滑的冰块表面，直接呲溜一身滑入湖面，溅起一团冰冷的水花。
就在牛头人悲吼着坠湖时，鲍里斯也站立不稳，同时滑入湖面。
冰冷的湖水顿时浸透全身，身上的皮甲和棉衣此时犹如负重的幽灵，带着魔掌一般，将它深深的拖入水中！
那在陆地上用于保暖的厚重棉衣，在水中却犹如枷锁一般，困住了鲍里斯。他挣扎着要浮上水面，呼吸空气。但是又一块坚冰碎裂，尖锐的浮冰犹如一块跷跷板，将上面的一群野兽人和人类士兵顿时掀倒，更多的躯体从上面砸了下来！
刚刚要接触到水面的鲍里斯只觉得眼前一黑，落水的沉重躯体将他重重压了回去。
冰冷的湖水立即倒灌进来，令鲍里斯几乎窒息……
他几乎就要死了。死亡的气息犹如藤蔓般，将他困在其中。周围的空间好似无边的黑暗浩渺，死神在向他招手，冰冷将冻结他的身体，将他的灵魂永远禁锢在这漆黑的冰封湖底！
然而，恍若一瞬间，鲍里斯又看到了父亲，看到了基斯里夫城的荣光，看到了丹尼斯，看到了北境之王……一头无比狂暴的白熊在他体内咆哮着，将他硬生生拉回现实！
凭借着最后一丝理智和清醒，鲍里斯屏住呼吸，再次划动僵硬的手臂，同时用尽全力踩水，试图浮上水面。
他成功了……在即将憋不住的时候，他的脑袋探出了水面。虚弱无比的鲍里斯趴在一块冰块上，疯狂贪婪的呼吸着湖面浑浊的空气。这里，有野兽人肮脏的恶臭气味，有鲜血的腥臭味。干净的湖水被染成了血红色。无数野兽人在挣扎着逃离，但是湖面显然已经碎裂成无数大大小小的碎冰，冰壶峡谷，犹如恶魔巨大的深蓝眼窝，吞噬着成百上万鲜活的生命。
第55章 存亡之秋
罗德这几天头昏脑涨，面对遏制不住的疫情，有些心力憔悴。原本鼠疫并不是太可怕，虽然有高致死率，但是如果切断传播途径，那么它消亡得也快。
当首次隔离死亡区以后，疫情得到了有效的控制。连续好几天，都没有新的感染者出现。但是后来，那些被感染却治不好的病人在惊恐中绝望，绝望中发疯。
自从纳垢的力量在民间显现以来，越来越多的平民投靠了它，成为了黑暗的奴仆……它的力量在增长。罗德可以很明显的察觉到。
一开始只是个别平民信奉了邪神，导致身体出现变异。后来，越来越多走投无路的平民转投了纳垢。而邪神在他们之间甚至有了很好的名号——慈父。
在愚昧的平民眼中，正是这个神治愈了他们身上的疾病。连医生和牧师都无能为力的事，慈父却可以办到。那么，为什么不去信仰它呢？
然而，他们却也在信奉邪神的过程中渐渐丧失了理智。连他们身体出现的异样都毫不在乎。反倒觉得那是他们的神给他们的赐福。
信奉了混沌诸神的人是再也无法净化的。他们的精神已经扭曲。灵魂被奴役。陷入发疯发狂的境地。
剿灭这些地下混沌势力的时候还遇到了重重阻力。许多平民甚至在保护这些信徒……鼠疫会夺去人的性命，而信奉了慈父，至少，他们可以保命……罗德知道，军队在厄仑格拉德的平民眼中，正在一点点，一步步的成为他们的对立面。
这样的情况很糟糕。原本鼠疫只是造成严重的杀伤。但是只要隔离措施做好，等到被感染者全部死去，鼠疫也就失去了宿主，失去了传播途径，会很快自然消失。
但是邪神纳垢掺和进来，情况就很不妙了。那些原本必死无疑的患者被邪神之力治愈了，然而他们身上的鼠疫病菌并没有一并被消除，而是与宿主共存了下来。这些半死不活的人混在人群中，更加剧了瘟疫的传播……
来到厄仑格拉德已经三个月，疫情带来的死亡每天都在增加，同时，被感染者更是无法遏制，不停增长。
罗德不想再叫莱安娜来询问打听，他知道，女祭司长已经尽力了。她每天只睡四五个钟头，经常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为了治疗病人，几乎常住在修道院中。
整座莎拉克修道院，更像是一座位于难民营中的避难所。修道院外有北境正规军日夜站岗维持秩序，而修道院外，则聚集了数不清的平民患者。有时罗德真担心莱安娜会不会被意外感染，若是她也病倒了，对于这场瘟疫阻击战来说，可以说是致命的打击。
同时，看着修道院，医院外密密麻麻的患者，罗德也担心民众的心理是否有一天会崩溃？
入夜后的厄仑格拉德幽静而荒凉，仿佛一座幽灵之城，寂静无声。只有老鼠在街道里乱窜，啃食尸体的声音……令人感到恐惧，无助。
深夜，厄仑格拉德市政厅，一个矮小瘸腿的身影缓缓挪动着。巨大的三神雕像前，阿尔维斯摘去厚重的黑色斗篷，示意手下护卫走开，他一个人步入了市政厅空旷的大殿。
黑暗中，市政大厅两侧的石柱仿佛魔鬼的使者，正居高临下俯视着这个渺小的侏儒。他就这样走着，手里的火把燃着微弱的火焰，光芒暗淡，似乎随时都要被周围无尽的黑暗吞没一般。
终于，踏着沉重的步伐，阿尔维斯来到了密室门口，他用力推开石门，房间内，一个魁梧的身影正背对着石门，坐在圆桌旁。
“来了，坐吧。”
罗德转过身来，示意阿尔维斯坐下说。
石门被关了起来，密室内只有罗德和阿尔维斯两人。气氛显得有些凝重，阴郁。
“女巫小径区出现了感染者，已经被隔离了。”
“多少人？”
“三个。但是不敢保证天亮后还会不会更多。所有平民都被强制要求待在屋里。但是鬼知道这三个病菌携带者在被发现之前还接触过多少人。据他们交代，其中一个还在今天早晨去过赈灾领取处。该死的！”
阿尔维斯咒骂一声，爬上了石椅。他的脸色十分苍白，和莱安娜一样，疲惫写满了脸颊，烛光下，那张饱经沧桑的脸显得更加老态了。
罗德深深叹了一口气，说到——
“赈灾物资还剩多少？”
“粮食还够维持一个月，但是医疗卫生用品最多只能撑一周的时间。而且，随着感染者越来越多，这个时间会更短。”
阿尔维斯低声回到。他很疲惫，却和罗德，莱安娜一样，睡不着。
厄仑格拉德，仿佛又被拉回了战争时期，瘟疫，犹如一支巨大恐怖的军队，将这座城市再次重重包围了起来。整座城市像是被人扼住咽喉一般，无法喘息。
“全境的城镇、村庄正在尽全力向这里运送物资，但是冬季马上就要来了，其他城镇和村庄也需要一些过冬的存粮。加上道路会在接下来两个月内被冰封，到时候情况会更糟。”
阿尔维斯补充到。此刻，他还能穿着舒适的衣服，躺在羽毛床上休息，但是两个月后，当城市的存粮耗光，而瘟疫又无法解除之时，或许疯狂的民众就会冲进市政厅，将他们活活打死，烧死。
阿尔维斯见过太多疯狂的暴民。为了生存，人类有时候会变得比野兽更疯狂。
“还有一个坏消息，塞尔塔和他的海盗船队，已经连续两周没有拦截到商船了。整个基斯里夫湾，已经被打上海盗出没频繁的标签警告。这两周内，还有一些帝国商船进出港口，但是无一例外，他们都请来了雇佣兵，装备了重型火炮。塞尔塔他们再无机会了。”
阿尔维斯念叨到。十几分钟下来，从他口中说出的情报几乎没有一件好事。
罗德眉头紧锁，事实上，这些情报自己也知道，今天叫阿尔维斯来，更多的是为了商讨……
“截至目前，莱安娜的祭司团，医学院，包括医院骑士团，都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治愈瘟疫感染者，有些医生甚至面对病人素手无策，只能靠祈祷神迹降临。而城里的混沌污染却越来越严重。邪神好像从不吝啬自己的魔法，将一个个濒死的感染者救活，变成怪物。我不知道在这座城市肮脏的地下，还潜伏着多少老鼠，但是不管怎样，邪神阻止了感染者的死亡，从而带来更大规模的瘟疫传染，这是十分危急的情况。”
罗德说着，抿了抿发干的嘴唇——
“阿尔维斯，这座城市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或者说，整个基斯里夫，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如果厄仑格拉德沦陷，那么，基斯里夫的经济将从此一蹶不振。刚刚投入巨大的国家工业，也将失去后方经济支撑而流产。那样，整个王国也就崩溃了。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阿尔维斯点了点头。
罗德接着说到——
“这不是一场常规战争，所以，我也不会使用常规手段，你明白吗？”
阿尔维斯再次点了点头，仿佛他已经猜到面前的北境大领主即将有大动作了。隐隐的不安在阿尔维斯内心升起。
第56章 解毒药剂
蒙德拉尔趴在由木藤织成的桌台前，专心研究着鼠疫的解药配方。
他感到自己就快要成功了，那混合了鼠尾草、冰椒浆、寒冰草、荆棘花等诸多药材的浓汤药水，对鼠疫感染者的病情已经可以起到一定程度的缓解作用。就差最后一个环节了，嗯……还差什么呢？蒙德拉尔陷入了沉思。
他腰椎酸痛，眼睛也布满了血丝，连续几天的熬夜不眠，黑眼圈已经爬满了整个眼窝。加上本身消瘦的脸颊，两颗眼珠子已经深深隐藏于凹陷的黑眼窝里，好似两个深渊黑洞一般。
蒙德拉尔抬起略弱红肿的手，在手札笔记上记录下最后一次实验的信息情况。服用药剂后，病人坏死的皮肤会在七天后从身体脱落，细心调理，营养跟上的话，可以在半个月后重新长出新的皮肤组织。但是前提是患者必须熬过前面七天的感染期。
而这七天，往往就是病菌发作最凶猛的时期。许多感染者别说七天，三天就死亡了。
蒙德拉尔感到有些疲惫，应该说自己的身体很疲惫，但是精神还可以撑一会儿。他想休息，但是每每想到城里每天还有那么多无辜的人等着救治，他便睡不好。
如此想着，蒙德拉尔用自制的强力血清药剂给自己再注射了一针，提提神。将濒临崩溃的神经再次调了回来。
他起身，在房间里踱步。这间实验室不大，但是各种设备设施应有尽有。当初从帝国来到这里后，大领主罗德便将厄仑格拉德最好的医学实验室交给自己。蒙德拉尔还记得那个基斯里夫北境大领主的目光，那目光，带着无尽期待与信任。这是自己许多年都未曾遇到的器重与信任了。也难怪当初自己的好友布兰迪奥会放弃作为帝国贵族，千里迢迢跟着这位邻国领主，来到这荒芜的冰雪之国。
看着那些精密的仪器设备，蒙德拉尔知道，整个厄仑格拉德，甚至于整个基斯里夫，若是自己无法研究出鼠疫的解药，那么，也没有人可以研究出来了。
想着想着，蒙德拉尔又坐了下来，他挥了挥手，房间内无数漂浮着的小萤火虫瞬间朝他所在的位置飞了过来，照亮了整个桌台。
看着手札笔记上密密麻麻的文字记录，忽然间，一个灵感涌入了蒙德拉尔的大脑。
“是的，是的，我想我明白了！药剂可以缓解病情，证明研究方向没错，药剂是有效的，至于为什么发挥作用如此之慢，是因为没有对症下药！冰椒浆可以去除鼠热症状，延缓甚至直接抑制患者发热。而寒冰草和荆棘花配合使用可以冷凝患者血液，使得病菌无法在体内快速传播。鼠尾草起到清热杀菌的作用，跌打草，血晶花则可以增加患者体质。所有药剂都是对的，比例也是对的。”
“药剂使用无误，调配比例也无误，差的就是对症下药，是的，这种药水针对的是一般鼠疫，但是这次鼠疫并不属于一般性的鼠疫，而要让药剂针对某种病菌进行治疗，就需要这种病菌的标本，也就是本体。”
蒙德拉尔想着，毫不犹豫的提取了一滴培养槽里鼠疫患者身上破开的脓水。将其滴入解毒药剂中。然后等待实验结果。
为了节约时间，蒙德拉尔同时用感染者的血清做实验，两者比较实验结果。看哪一种效果更好。
一个沙漏的时间后，兴奋盎然的蒙德拉尔提取了新的混合药剂。直接在小白鼠身上做起了实验。因为在人体的实验上要看到效果要很长时间，而本次瘟疫的直接传播者——老鼠，在它们身上测试药剂，效果会明显很多，因为老鼠的新陈代谢远比人类快许多，同时，只需要一点点药剂注射，就可以充分流到全身。
又是一个沙漏的时间，蒙德拉尔迫不及待的走到玻璃器皿旁，观察那只刚刚被注射了混合药剂的小白鼠体征。眼前的景象让蒙德拉尔的精神为之一振，是的，药剂产生作用了！强烈的作用，被注射完药剂的小白鼠浑身抽搐着，躺在器皿角落里奄奄一息，但是，它身上那些发黑坏死的皮肤已经脱落大半，仔细看，一些新嫩的皮肤正在那些脱皮的地方缓缓生长着，好似包裹着生命的花朵，蕴含着无限生机。
药剂一针即见效，而且十分凶猛。蒙德拉尔观察了两个实验体，可以明显的看到，被注射了血清混合药剂的小白鼠明显治疗效果更好。但是可能是由于药剂剂量太大，两只小白鼠无法承受，身体扭曲，剧烈抽搐。它们可能会因为注射过量药剂而死亡，但是无所谓了，蒙德拉尔知道，自己研究了两个月的鼠疫特效药剂，终于成功了。
他高兴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随手拿起披风披在肩上，就要出门。他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城主，他要为这座城市成千上万的平民带去希望！
然而，刚刚要出门，便看到仆人急匆匆的向实验室这边跑来——
“大人！不好了！城内起火了！女巫小径区、钢铁大街区、冰泉区、还有跳蚤窝，都燃起了大火！城市消防队和治安军正在全力扑灭大火，但是，几个街区已经燃成一片……”
仆人紧张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跟蒙德拉尔讲述着外面的情况。
“大人，您这是要去哪？”
好一会儿，仆人才反应过来，翡翠领主要出门？他连忙拦在蒙德拉尔身前。
“鼠疫特效药研制成功了，我必须汇报城主。”
蒙德拉尔说到。
“大人，进城的道路都被封死了。您还是别去了，去了戍卫军也不会让您通过的。听说城主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所有人都在竭尽全力的扑灭火灾。”
仆人激动的说着。
蒙德拉尔推开手下，走到屋外，通过研究院宽阔的平台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厄仑格拉德城。的确如仆人所说，整座城市正陷入疯狂的混乱中。隐约的红光从旧城区各个角落亮起，浓浓的黑烟从地面上升起，几乎遮盖了半片天空……
“怎么会这样……”
蒙德拉尔瘫坐在地，喃喃自语到。
第57章 毁灭之火
“救命！谁来救救我们！”
女巫之塔瘟疫区传来了阵阵声嘶力竭的呼喊求救声。但是，在漫天弥漫的滚滚浓烟下，这些平民的哭喊显得如此乏力。就像一颗小石子丢进汪洋大海，甚至激不起一丝涟漪。
到处都是浑浊的空气，到处都是吐着火舌的建筑，烧焦的房屋横梁犹如断气的枯槁老人，横腰断裂，身上还燃着熊熊不灭的火焰。
一些平民试图突围出去，但是，似乎一夜间整座城市都燃起了大火，触目所及之处，皆是浓烟与火星，让人找不到逃生的出口。
他们隐隐约约听到消防队和一些城市卫兵在帮忙扑火，但是相对比火势，他们的力量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绝望的平民虽然隐隐约约听到消防队在扑灭火情，但是浓烟让他们根本看不清对方的位置。火势在半夜蔓延开来，而许多人还在睡梦中……那些从睡梦中惊醒的人们也没有太好的运气，因为他们很快发现，火灾引起的浓烟几乎让他们窒息。
许多人在火势刚蔓延的时候就被熏死在浓烟中，连逃亡的机会都没有。还有一些聪明点的人，用湿毛巾捂着口鼻，勉强逃了出来。
然而，面对几乎同时燃起的大火，人们在街道上无助的乱窜着，恐慌引起踩踏，惨死在他人脚下的平民不在少数。
而大火引起的混乱远不止这些。火势的凶猛蔓延，甚至将地下的老鼠也逼了出来。数不清的鼠群从房屋黑暗的角落里冲出，带着同样炽热的火焰，在街上乱窜乱滚。
吱吱喳喳的响声密集响起，宛如巨鼠魔窟一般。
鼠群和人群互相踩踏，不时有人被绊倒，陷入密密麻麻的老鼠洪流之中。但是此时，这些疯狂逃窜的老鼠显然没有了进食的**和冲动。它们互相践踏，和人类一样，凭借着求生的本能在乱逃。
熊熊燃烧的大火烧了一整晚，到了白天的时候，已经有两个街区被彻底焚毁，而火势却没有得到控制。
火焰犹如一条蜿蜒盘踞在厄仑格拉德城上的巨龙，所过之处，烈焰升起。浓密的黑烟几乎将整个天空都遮蔽住了。
很快，大火便蔓延到了乌斯科河河畔。
几乎所有的消防力量都调集到了这里，包括一些志愿加入灭火的平民。北岸，一座座仓库连在一起，一直延伸到码头。
昔日里繁华的内港区此刻却犹如一座无比巨大的火药库，十几座大型仓库里储存着大量石油、煤炭、木材以及酒精、亚麻等易燃易爆品，一旦被明火点燃，后果不堪设想。
消防队沿着河岸布置力量，大批消防队员和平民用接力的办**番从河道里取水到前线。但是火势实在太凶猛了。秋冬季刮得北风就像助燃剂一般，将火势越刮越大。乌斯科河北岸此刻就如同一道纸糊的城墙，一桶就破……
果然，当大火蔓延到仓库外围时，所有人都不得不放弃了。顾自逃命而去。
他们挣扎着，原先信誓旦旦要将火势阻击在仓储码头外的消防队，此刻逃得四分五散。他们比那些平民更清楚，一旦仓储区被点燃是什么后果……
轰隆……
一声巨响，将罗德从疲惫中惊醒。
走到阳台上，望着厄仑格拉德老城区中央的河岸仓储区，罗德不由得沉重的叹了一口气。
只见连接海湾区的内河码头区，一个巨大的蘑菇云正从地面腾起，方圆数公里内，几乎都被夷为平地。用遍地焦土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阵阵刺耳的爆炸声连接响起，地面似乎都被炸出了一个大坑。无数尘土和碎石乱飞，滚滚黑烟从一座座被炸毁的仓库废墟上缓缓升起。
罗德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人死在了那里，但是可以肯定，被炸死的老鼠肯定比人多得多……甚至于藏于地下的鼠人也会死伤一大片。
回到房间，罗德虚弱的躺回座椅，再给自己倒一杯白葡萄酒。然后继续闭上眼睛，努力再次睡去。昏昏沉沉，浑浑噩噩，或许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度过这恐怖而漫长的几天时间。
是的，大火至少还要烧三天才能结束。以目前的火势来看，只有乌斯科河可以隔绝大火，而整个北岸，将被付之一炬。那也是瘟疫感染最严重的地方。几个大型街区里，三分之二的人感染了瘟疫，其中苟活的，大多还是受到了邪神的感染才得以幸存……
风，继续呼呼的刮着，好似死神的低吟，在厄仑格拉德上方唱起了生命陨落的挽歌。
只有罗德和阿尔维斯知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道理。毁灭式的火灾过后，幸存的城区将是绝对安全的。大火将烧掉一切感染源，而政府，也不必再承担这些街区的救济，防疫任务。
就像猎巫人的一句名言——让火焰来净化这邪恶的一切。
低头沉思中，罗德仿佛看到了那些在大火中痛苦挣扎的无辜平民。他们身上燃着地狱般的烈焰，将生命无情的吞噬。火焰烧穿衣服，将皮肉如同油脂一般点燃。然后在痛苦的叫喊声中活活被烧死。
罗德的耳边出现了无数亡灵的哀嚎……仿佛虚空中一双双仇恨的眼睛正盯着自己。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为了挽救这座城市，为了挽回基斯里夫，也只能这样了。总有人要牺牲。罗德咬了咬牙，不再去思考那些事情。在成为这个王国的最高统治者以来，一次次的危机摆在自己面前。似乎冥冥之中，自己要接受这样那样的考验……而且毫无情面，选择了一样，必然要失去另一样……
终于，大火烧了整整三天三夜，正如罗德所预测的那样，流经城市的乌斯科河成为了最后的屏障，将火势阻挡在了河流北岸。而整个北岸的平民区则几乎被一把火烧得精光……
被烧毁的城区足足占了整座城市的四分之一！大火过后，走在遍地狼藉的土地上，人们看到了恐怖却有些惊喜的一幕——只见被烧焦的大地上，密密麻麻的躺着无数老鼠的尸体。它们有的挤在一起，甚至堆成了一座小山。大多数被烧得面目全非，皮肉被烧黑烤焦，少部分还保留着一些嫩肉……
人们还在尸堆里发现了一些怪异的生命体。那是一些在死人尸体上缓慢蠕动的触须，同样是被烧焦的痕迹，却没有死透，还保持着一丝微弱的生命力。
这让巡逻士兵们想起了黑色修道院里的怪尸人类，长着几只眼睛的肉块变异人类，和拖着一地粘液的腐烂卵形生物。惊恐之下，愤怒的士兵举起火把，狠狠的摁在那些还在蠕动的怪异触须上面。好似在发泄着昨日的恐惧。
“被烧毁的大部分是棚户区，贫民窟。跳蚤窝被完全焚毁，女巫之塔，女巫小径两个区被焚毁大半。钢铁大街街区的火势被遏制，只烧毁了街道四分之一的建筑。具体伤亡人口正在统计中。”
火场里，阿尔维斯捧着厚厚的笔记本走上来说到。
第58章 新机遇
“听说了吗？厄仑格拉德发生了罕见的大火灾，全城三分之一的城区被烧毁。整座城市陷入瘫痪中。”
贝克港，装饰华丽的青旅之家酒馆。两名穿着优雅服侍的贵族青年正站在房间大厅中央，议论着遥远北方发生的重大事件。胖头青年一脸油腻，宽松的礼袍也没能遮挡他凸起的大肚皮。一身肥肉挂在身上，好似站着都吃力一般。
对着同僚的话，他没有在意，而是坐下来，平静的摆了摆手，冷笑着说到——
“我也听说了，兄弟，但是，消息太多太杂，我可不认为这数字是真实的。有人说大火烧毁了四分之一的城市，造成数千人死亡，十万人无家可归。还有人说，只有五分之一的城区被烧毁了，伤亡总人数只有不到万人。城市运作正常，并没有崩溃。还有人说，一半的城区都被烧毁了，厄仑格拉德完了，基斯里夫完了。总之，各种说法都有。”
“小道消息确实不可信。”
略显英俊的消瘦青年贵族低声到。
“但是基斯里夫官方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
“他们当然没办法给出明确的答复。这么大型的灾难，伤亡人口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统计出来的。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座城市并没有崩溃。否则，不会没有一点动静。若是真像某些传言那样，厄仑格拉德崩溃了，那么，将会有无数的难民从北方涌向这里。但是我们所看到的，所听到的，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所以，那些崩溃言论，都是虚无的传言而已。”
胖脸贵族继续说到——
“不过我相信，厄仑格拉德还是遭到了重创。一场大火，烧得很旺啊，全帝国都知道了。我要说的是——全帝国都知道了……”
胖脸贵族青年侧过脸去，看着自己的同伴。好像在提示着什么。
很快，英俊的消瘦青年也反应过来了——
“你是说，基斯里夫有意将这个消息扩大化？”
胖子点了点头，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细品着继续说到——
“这不是很明显吗？北境之王在向全世界宣示着他需要帮助。这不单单是道德绑架，还是**裸的利益诱惑。”
消瘦的青年贵族点了点头。
“基斯里夫位于帝国边疆地带，长期帮帝国清扫周围的各种人类外敌，阻挡了北方蛮族的入侵。现在，这个王国有难，作为邻邦，帝国方面便不能坐视不管。”
“还有一点。”胖子提醒到，“厄仑格拉德虽然没有发布官方的伤亡统计报告，但是解除了封城，这意味着瘟疫已经被消灭了。至少，被控制住了。”
说完，消瘦的青年贵族脸色为之一变。这条隐藏信息实在太过重要了。这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清楚。商道将再次打通，港口将再次运转。而且，相比于之前的城市，此刻的厄仑格拉德更需要通商和恢复贸易。城市需要重建，将会有大量的工程会展开，一旦官方发布瘟疫解除的公告，全世界的船队，商队将如潮水般蜂拥而至。旧大陆从不缺嗅觉灵敏的商人。
“我们应该提前准备这笔大单了。”
瘦子说到，言语间是难以掩饰的兴奋。
胖脸青年却淡淡笑着，挥了挥手。
“你已经开始准备了？”
消瘦的青年贵族诧异到。
“那是当然，我已经雇佣了两个黑寡妇佣兵队，正从米登海姆出发，前往这里。工厂已经满负荷开工，囤积各种货物。只等厄仑格拉德那边最后官方确认瘟疫解除。我来，就是来提醒你，不要错过这次机会。我们可是世交，你父亲与我父亲可是战友兄弟，我们也是。你之前那么照顾我的生意，现在，机会来了，我自然也要告诉你一声。”
胖子笑了笑，回到。
两个人都知道，想在商业竞争激烈的旧大陆生存发展，常规套路是赚不到什么利益的。想要获得巨大收益，就要冒险，不是铤而走险游走于灰色产业，便是等待这样的自然机会。一座城市，只有两次赢得巨额利润的时机，一个是它第一次被人发现的时候，从无到有的高速发展时期。那时候，是个商人都可以挣到丰厚的回报。还有一次机会，就是当它遇到灾难，从灾难中复苏的时候，大量本地居民的需求，官方的需求，将会给投资者带来无比巨大的收益。厄仑格拉德城建之初，显然不是这一代人可以遇到的。而它重建之日，却已然摆在了眼前。
消瘦的男贵族青年兴奋着，他在心里快速筹划着，无论厄仑格拉德伤亡有多大，灾后都具有重建恢复生产的巨大需求。将这些物资和人力运到厄仑格拉德，首先要有强有力的护卫，就像自己朋友这般，花大手笔雇佣佣兵保护商船。一旦物资人力抵达灾后的厄仑格拉德，那将是供不应求的稀有货，他定然可以在那座被毁灭了一半的城市里捞个盆满锅满。
……
几天后，厄仑格拉德。
市政大厅内，临时市政长官阿尔维斯带着兴奋的心情一瘸一拐的走进罗德的办公室。将一叠厚厚的统计报告放在大领主的桌前。
不由得罗德询问，阿尔维斯抓起桌上的水壶，大口喝了起来，吞咽半天后，才气喘吁吁的说到——
“连续三天，没有出现一例新的感染者！瘟疫解除了！”
阿尔维斯看着罗德，眼里满是欣喜与自豪。那是几个月来最兴奋的一天。在经历了数月的黑暗折磨之后，整座城市的市政官员们迎来了最美好的一天。在过去的几年里，他们是高高在上的大人，而在这段瘟疫时间内，他们成为了最苦最累的一批人。北境之王亲临指挥，那可是比冰雪女王更有分量的人。所有人都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而现在，那紧绷了数月的神经，终于得到了解脱。
“好。”
罗德平静的回了一句，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早已在预料之中。他从座位上起身，继续说到——
“现在，有两件事要马上去办。”
“第一。将瘟疫解除的消息向全世界散播，尤其是帝国那边。同时开放外港。”
“第二，组织厄仑格拉德全民大会。我要亲自对市民演讲。关于这场大火的详细报告，必须尽快给民众一个答复。”
罗德脸色平静，做出一个手势，说到。
第59章 焦土之上
被大火焚毁的跳蚤窝一片狼藉，满目疮痍的大地上到处是老鼠和难民被烧焦的尸体，一缕缕青烟从废墟平原上缓缓升起，分辨不出是炊烟还是焚烧尸体的尸烟。
农贸市场已经被彻底焚毁，木制结构的屋顶、房梁、全都已经坍塌，碎裂。只剩下一些砖混墙体还残存在大地上，被熏得焦黑，好似枯槁的巨人，将残肢断臂洒落一地。
无家可归的人们在废弃的土地上重新搭起了帐篷，儿童在垃圾堆里翻动寻找着可以贩卖的东西，或者可以重新利用的物料。但是通常一找到点什么，周围的其他孩童就会蜂拥过来抢夺……
男人出去寻找工作，女人则在家中等待救济粮。偶尔会有慷慨的路人路过满是废墟的棚户区。这时候，许多女人便会从帐篷里走出，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这些衣着完整的男人。渴望着什么……是的，只要一枚铜便士，这些外来的路人便可以在棚户区里为所欲为……若是再慷慨一点，拿出一袋黑面包什么的，那么，家中的男人甚至三天不敢回来……
清晨，刺眼的阳光下，罗德披着黑色的连体斗篷，骑着黑色经过这荒芜破败的贫民区。触目所及的景象好似一把尖刀不断刺痛着罗德的心。大火灾之前，这里是厄仑格拉德最大的贫民窟，无数木制土质的简易房屋层层叠起，相互挤压，以容纳更多的贫民。灾后，虽然人数少了一半，但是幸存者搭起的帐篷依旧数量众多，密密麻麻，布满了这片土地，远望过去，好似蘑菇平原一般。
罗德甚至没有心情再去询问难民的情况，他看到每走一步，就会有零零散散的妇女衣着褴褛的在街边乞讨，她们早已习惯了有偿的乞讨，目光麻木，呆滞，好像只是成为了一具活着的空壳。
大喝一声，罗德夹紧战马，疾驰而过。
尘土一阵飞扬，当抵达市民广场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上万民众。罗德知道，他们不仅仅是来听火灾调查结果的，更多的，是想从自己这边听到接下来的官方政策措施，尤其是救灾政策和措施。发放多少定量粮食，有没有安排工作等等这些……
阿尔维斯先走上讲台，做了简短的演讲和汇报。接着罗德在万众瞩目中走上了石台。底下的人群有些骚动，或许是因为激动，或者是因为想凑到更前面，听到什么重要消息。人群传来一阵骚动后立马被罗德的大嗓门压了回去——
“厄仑格拉德的市民们，基斯里夫的子民们，安静，今天，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必须在这里，向所有人宣布。”
罗德清了清嗓音，继续说到——
“关于这场罕见的大火灾的调查结果，还有大火灾的善后工作。”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可以感觉到这明显的自发的欢呼浪潮。尤其是当人们听到后半句政府还有后续的救济措施时，人们原本痛苦麻木的眼睛里再次出现一丝希望。
“让我先说说后者，救济政策和措施。”
罗德严肃到——
“来自王国各地的第四批物资正在路上，城市已经解除封锁，届时，物资和粮食将以更快的速度进入城市。同时，所有外港码头均已开放，来自旧大陆各地的商船也将源源不断的驶入。同胞们，兄弟姐妹们，我罗德·劳恩，在这里向你们许下诺言，我和所有厄仑格拉德的官员们将竭尽全力拯救这座城市。你们仍然可以在这里生存生活下去。”
“赞美大领主！巨龙征服者！伟大的筑城者！”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欢呼。
看着黑压压的人群，罗德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继续说到——
“这场灾难我们必须共同去面对，共同去克服。城市将恢复秩序，生产生活必须回到正轨上来。为此，城市将组织大规模灾后重建恢复工作。我们需要大批民工重新挖通地下下水道，需要大批民工建设新的住宅。你们将重新拥有工作，重新过上正常的生活！”
话音刚落，广场上便爆发出了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雀跃声。这种欢呼，比军团将士出征外域时还要强烈，还要激动。那是对生存的渴望。
“你们将拥有面包和蜂蜜！我保证！”
“牧羊人纺织厂将重新开启，恢复生产！当黑锤堡的生铁运抵外港时，黑钢冶炼厂也将重新开工！兄弟姐妹们，基斯里夫的子民，厄仑格拉德的难民们，我们将重新拥有工作，重新拥有生活和生存的权力！投入生产，将原本属于我们的一切夺回来！让我们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世人，厄仑格拉德是不败的！基斯里夫人是不可打败的！”
罗德煽风点火似的演讲着，场面一度失控，人群的情绪达到了最**，那是压抑了数月之后的释放。所有人都精神为之一振。在极度的狂喜中短暂的忘却了痛苦。
看着场面已经火热，人们的情绪已经兴奋欣喜得差不多了，罗德紧接着话锋一转，脸色变得无比阴沉，同时示意大家再次安静。
他挥了挥手，大吼到——
“但是，不要高兴得太早，我们的敌人依旧健在！听我一言，厄仑格拉德的市民同胞们，大敌依旧存在！造成这场大毁灭的可怕敌人依旧在暗中窥视着我们！我们必须清醒，危难还未彻底过去，这座城市，还未彻底安全！”
危言耸听般的话语让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就好像有人要虎口夺食一般，所有人都凝神驻足，认真听着大领主接下来要说的话，他们要知道，这个所谓的敌人，大敌，到底在哪！到底是什么人！无论如何，他们不能让这个敌人夺走那到手的工作和救济，不能让这个外敌再次夺走他们的生命和生活。
“这场大火灾的元凶找到了。”
罗德顿了顿，人群更加安静了。他们站在原地，全部聚精会神的听着台上的大领主，救世主将话说下去。
说着，罗德向一边的守卫点头示意，只见身边身穿全身雪白铠甲的大领主护卫走到台下，将几只肮脏不堪，浑身散发着恶臭的怪异生物带了上去。
一整队精锐护卫押解着这些身材佝偻，皮毛肮脏的怪物。是的，它们对于大多数厄仑格拉德的平民来说，的确是怪物！
几只大小不一的毛皮生物比正常人类矮了一截，浑身皮毛污黑不堪，看上去可以用四肢行走，也可以像人类一样，两足行走。被几个大块头的领主守卫连拖带拽的带上石台。在瑟瑟发抖中惊恐的被抓起了脑袋。
人群顿时发出了阵阵惊呼。
他们看到了一种奇异可怕的生物！一种长着老鼠尾巴，却可以靠双足站立的可怕生物。
守卫粗暴的拉起这些生物的脑袋，那一张张细小的面孔看上去就是放大版的老鼠。有着细小血红的眼珠子，凸出面骨的巨大鼻子和老鼠一样宽阔的耳朵。其中一只还在嗅着面前的空气，硕大的鼻子在空中抽搐着。引发了阵阵唏嘘。
“这是鼠人！”
罗德大喊到——
“你们或许之前从来都没有见过它们，但是它们却是真实存在的！就在我们生活的城市下方！当瘟疫到来之际，它们将一锅锅装满病菌的脓液倒入我们的水源，污染我们的城市，毒杀我们的人民！就是这些怪物，造成了成千上万无辜人的死亡！并且，为了更快的消灭我们，它们制造了这场史无前例的大火灾！为的，就是占领我们的家园，将这座城市改造成适合他们居住的地下城魔窟！”
唬……
人群发出了更加强烈的惊呼声。不仅仅是因为鼠人可怕狰狞的外表，更因为罗德大领主说出的惊人内幕。原来一直以来，他们的城市下面都隐藏着这样的怪物，而且数量多到你无法想象。瘟疫，死亡都是这些可怕生物带来的！
一时间，人群中夹杂着复杂的情绪，那是惊恐、愤怒、唾弃。
“不过请大家放心，北方联军已经清扫了地下，将这些邪恶的异类生物全部杀死。接下来的恢复下水道施工，我们将不会再遇到这些可怕的怪物。”
罗德继续说着，他的声音略微高亢了一些……
第60章 行刑
“然而，威胁并未就此解除，今天，我们发现并消灭了潜伏在地表世界之下鼠人，但是，明天呢？在未来的日子里，只要这些邪恶的黑暗生物没有被消灭，人类世界便没有一天安稳日子。”
罗德清了清嗓音，高声说到。
广场上再次传来了嘈杂的议论声。
“杀光他们！”
人群中传来了激昂高亢的讨伐声。这并不是罗德提前安排的卧底，而是群众面对煽动后自发的谴责和愤怒。这反倒让罗德十分满意。看起来效果比预想的要好得多。罗德原本以为平民只关心当下的事，对以后的事并不在乎，对不直接关系到自己的事也不在乎。但是现在看来，却未必。人们对于这场灾难印象深刻，或许是刚刚从地狱的魔窟中爬起来，急需一个发泄愤怒的口子。于是乎，被推到众人视野中央的鼠人，变成为了这个最好的发泄口。
“对！杀光这些怪物！杀光所有的老鼠！”
人群中响起了越来越多的附和声。
尽管已经入冬，但是广场上的人声鼎沸，竟然让罗德感到温度都不由得上升了几度。
自然，眼前的局面也是罗德最想看到。
面对愈发狂热的民众，罗德再次朝人群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再次安静。
“这正是我这次召集大家来的原因之一。过去十年，是这个王国最动荡不安的十年。绿皮入侵，南北内战，让基斯里夫饱受战乱之苦。无数百姓因此流离失所。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并且感到十分痛心。兄弟姐妹们，所有基斯里夫的子民们，十年了，整整十年了，我们忍受了异族入侵，同胞相残，但是这次，我要向世界宣布——基斯里夫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基斯里夫不是邪神掌中的玩物！我们必须复仇！让那些入侵者付出血的代价！”
罗德的声音渐渐高亢了起来——
广场上民众的情绪也愈发高涨了起来，复仇，是的！所有人都想复仇。那些在瘟疫中失去至亲的人，那些眼睁睁看着自己家人堕落成怪物的人，那些在大火中差点被烧死的人。所有的人，都在为自己失去的一切而愤怒。而罗德的演讲则像一把火，将这堆干柴彻底点燃。
“我们必须再次团结起来！为了生存的权力而战！我们必须让那些入侵者，知道入侵基斯里夫的代价！我们必须手刃这些瘟疫传播者，为死去的亲人报仇！”
罗德继续高声演讲着，声音洪亮，宛如一头巨熊在咆哮，即便广场后排的人也听到了白熊领主激昂的号召声。
“基斯里夫，是不可战胜的！”
“基斯里夫，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罗德高声喊到。
广场上，人群不由得再次亢奋起来。“复仇！复仇！”声浪一浪接着一浪，仿佛所有人已经将瘟疫和大火带来的伤痛短暂忘却，此刻，再手无寸铁的农夫，也成为了情绪激昂的预备战士。
看到时机已经成熟，罗德示意守卫可以动手了。
只见，呐喊的人群面前，大领主守卫将几个瘦小的鼠人俘虏拖到了行刑台，粗暴的将它们摁在断头台上。
“杀了它们！复仇！”
“杀了这些怪物！”
人群的呐喊声，叫嚣声一波接着一波，好似下一秒就要冲上来将这几个怪物撕碎一般。
而后，随着罗德一声令下，白熊守卫举起一人高的双手大剑，自上而下，一剑劈断了鼠人的脖子。
那颗粘着烂泥和肮脏皮毛的脑袋像皮球一样从断头台上滚落，猩红的鲜血洒了一地，在脖颈与头颅的断口处，鲜血还在不断冒出，一些妇女连忙捂着孩子的眼睛，不让他们看到如此血腥的一幕。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手起刀落，一个个瘦弱不堪的鼠人俘虏脑袋落地。鲜血犹如浓郁的葡萄酒汁，溅洒了一地，又被一旁的雪地贪婪的吸收，瞬间变成了暗红色。
随着鼠人被一个个处死，广场上人群的情绪到了最**。他们仿佛找到了情绪的倾泻口，肆意大吼着，比军团出征时喊口号还要响亮……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座城市又出现了某种精神疾病感染的集体瘟疫。
罗德则趁着这种高亢情绪自然退了下来，还有其他事要去准备。而且，看样子广场上这些情绪正旺的人群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散去。
跺入市政厅大门的时候，阿尔维斯一脸坏笑的迎了上来，奉承到——
“精彩的演讲。”
罗德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说到——“还行，不过效果还没达到最好。”
“你已经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演讲者了。”
阿尔维斯继续奉承着。
“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和他们一样，只会在我面前说这些吗？”
罗德不满的瞪了阿尔维斯一眼。
阿尔维斯则不以为然的撇开罗德直视而来的目光。
“确实是精彩的演讲。只不过，你真的打算进攻鼠人的地下城了吗？”
他眯着眼睛问起了罗德。
罗德沉默了片刻，坐下来，抿了抿仆人递来的清水，低声回到——
“真的。只不过不是现在。巨魔荒原的冬季十分寒冷，我们不可能在冬季出兵。而且，厄仑格拉德刚刚经历瘟疫之灾，急需恢复生产秩序。这时候出兵，显然是不可能的。”
“那你如此煽风点火的鼓动民众？”
阿尔维斯问到。
“为了让民众支持北伐鼠人的战争。同时，调动他们的积极性。训练新兵刚好也需要几个月的时间，等到春季来临，怀着满满复仇情绪的厄仑格拉德新军刚好可以从这里出发，北上进攻鼠人地下城。”
罗德平静回答着。
“不用怀疑，军事上的事我很少与你探讨，但是这不代表我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地狱深坑的坐标位置已经被探查清楚了，独龙城的矮人游侠们找到的。并且，根据可靠情报，这座鼠人地下城此刻正处于极度虚弱中，城中大量的鼠人被屠杀，数量多到你无法想象……剩下的鼠人可能还不及原先的十分之一。可以说，地狱深坑经过了不明种族的入侵和屠杀，其毁灭之力远胜过厄仑格拉德鼠疫和大火灾。这对于我们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看着一脸疑惑的阿尔维斯，罗德淡淡解释到，似乎一切都早已有了计划和准备。
当然，阿尔维斯也不会感到奇怪，自己的领主一向如此，经济和管理上的事会和自己探讨，军事上，则和他那宝贝女儿，妻子，还有禁卫军队长维吉尔，熊骑士队长西贝斯，基斯里夫大公弗拉基米尔探讨。
看着阿尔维斯依旧有些不安的神情，罗德接着解释到——
“还有，这次围剿，不单单是基斯里夫的单方面行动。独龙城首领索加德已经准备好一支两千人的精锐突击兵团，只待坚冰消融时，便以我们合兵一处，一起进攻鼠人巢穴地狱深坑。”
罗德扬起嘴角——
“要知道，矮人可是比我们更加痛恨鼠人的。他们不需要演讲，也会有许多人参加讨伐鼠人的战斗。”
第61章 招商引资
罗德坐在阴冷的市政大厅内，手里端着仆人递来的热酒，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
阳光透过石柱窗户洒进大厅，在空中留下一道道惨白的光柱，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其中飘散着，像是罗德此刻的思绪，不平复，不停歇。
阿尔维斯跺着脚来回走动，在大厅中发出噔噔噔的响声。
“这么说，你已经决定了？”
市政长官阿尔维斯突然抬起头，盯着罗德问到。
“是的，除了这个办法，你还有更好的想法和建议吗？”
罗德一脸严肃的反问到。
阿尔维斯顿时语塞。按照罗德的想法，厄仑格拉德经过这次磨难，要靠着自身的力量恢复到之前的鼎盛状态，几乎不可能。由于厄仑格拉德原本就是基斯里夫的经济核心，这次疫情，严重打击了基斯里夫的经济。整个基斯里夫的经济都因此陷入崩溃的边缘，国库几乎被掏空。
由于瘟疫爆发前期，整个王国的全部力量几乎都投入到重工业的生产研发中。没有多余的资金和实力来应对这种突发的大规模灾难。
加上重工业的特殊性质，一旦开启，就不能停下。瘟疫爆发后，中央一边持续投入维持重工业生产发展，一边还要筹集资金赈灾。可以说民众的压力也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所以，靠自身力量恢复，难度等同于登天。
罗德的想法是，全面开放厄仑格拉德，让它作为特殊行政区。允许外商在城市内投资建设，厄仑格拉德政府则提供低廉的劳动力和地价，以此吸引帝国商人和贵族。
这个想法事实上罗德很早就有了，但是那时候时机还未成熟，整个基斯里夫，也还没到那个地步，所以罗德在外交政策上，一直持强硬态度，不同意全面自由通商。
而现在，情况不同了，城市的生产恢复缓慢，有些产业趋于停滞状态，还有好几十万人需要养活。这种时候，就不得不借助外力，来恢复生产。这有点像招商引资，或者说就是招商引资，利用国内廉价的劳动力来吸引外商投资，创造就业机会，同时，帮助本国快速发展。
此时的厄仑格拉德，正适合这种情况。瘟疫之后，城市急需恢复生产，恢复贸易。基斯里夫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自己完成这件事，那么就借助外部力量吧。
厄港政府提供低廉的地价，以极地的价格租赁给外国商人使用，同时，厄仑格拉德城内拥有数十万嗷嗷待哺的民工，其实就是瘟疫过后的难民。
这些人此刻只要有工作就可以，根本不在乎什么工作条件和环境。相当于提供了极其廉价的劳动力。两者互相结合，形成了厄仑格拉德极其优势的投资环境。
低地价，低劳动力的双低成本，将对帝国商人和贵族形成极大的吸引力。他们可以在厄仑格拉德投资建厂，生产出来的商品成本将远远低于在帝国本土生产。
同时，借助于厄仑格拉德天然的港口优势，这些货物可以从海港源源不断的运输到世界各地。这对于帝国商人和贵族来说，又是一个极大的吸引力。
按照计划，若是招商引资成功，整个厄仑格拉德将在短时间内复苏。城市将成为全世界瞩目的焦点，大量外资企业涌入，解决本地居民就业的同时，繁荣了整座城市。贸易重新繁荣起来后，通过港口的收入将很快弥补基斯里夫的财政缺口。
但是同时，这个政策带来的弊端也是很大的。不用推测，罗德也知道，一旦招商引资的政策实施，很快，厄仑格拉德的大街小巷，将出现大量的外资公司。来自帝国和世界各地的富商们，将垄断整个厄仑格拉德的经济。酒馆老板不再是本地居民，而是来自帝国的某位大商人。工厂的主人也将是帝国和外国商人，不再是厄仑格拉德本土的贵族和商人。
而自由市场的快速发展必将导致大财团的诞生。极有实力的外资公司将吞并本土小企业，厄仑格拉德原本的小型工厂将会被收购兼并，成为大型跨国跨区域公司。厄仑格拉德则相当于这些大贵族大商人的后方生产基地。
甚至于，很快，厄仑格拉德市场上的货物便成为了万国货。本土的商品由于失去规模效应，将无法和外资公司抗衡。物美价廉的商品将充斥整个厄仑格拉德的市场。虽然提升了居民的生活水平，但是利益却不属于厄仑格拉德政府，也不属于本地贵族们。
因为这些工厂和公司的主人都将不再是厄仑格拉德贵族或商人，而是帝国的富商和贵族。
他们投资厄仑格拉德，带来了巨量的工作岗位，恢复了整座城市的经济，但是同时也将不可避免的垄断整个市场。
阿尔维斯担心的正是这个问题……
“且不说我们如何向厄仑格拉德的贵族们交待，日后，如果真的出现了这种垄断财团的出现……”
“那问题也不大，至少不致命。”
罗德打断了阿尔维斯的话——
“我们有军队，而他们没有，所有到厄仑格拉德投资的商人将不允许拥有军队驻扎。厄仑格拉德城市卫队将负责治安并保护他们的人身财产安全。”
“没有军队，光有钱，他们能做什么，掀不起什么大浪。”
罗德抿了抿热酒，接着说到——
“粮食生产和储存依旧掌握在我们手里，民众不会挨饿，就不会有真正的风险产生。基斯里夫实行官方收购粮食政策，私自贩卖粮食属于违法行为，这几年来，民众都已习惯，所以，粮食问题不会被垄断和操控。另外，那帮帝国佬追求的是绝对利益。相比于粮食贸易，工业品和原材料贸易显然更具吸引力，拥有更高的利润空间，可以说是几倍利润。谁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听完，阿尔维斯勉强点了点头。
每个政策都是一把双刃剑，罗德深知其中的道理。想来这和当初的自由通商条约是一个问题。
当初，基斯里夫刚刚从内战中缓过来，帝国那帮选帝侯便迫不及待要与基斯里夫签订自由通商协议。他们愿意无条件支持基斯里夫的重建工作，包括修建长城。只要让帝国的商船商队可以自由行驶在基斯里夫境内，让帝国的商品可以自由在基斯里夫境内贸易，而不受关税限制。看上去是无害的自由平等协议，然而，一旦贸易全面打开，帝国廉价优势的商品将全面打败基斯里夫的本土工厂和企业，不出三年，整个基斯里夫的经济将被帝国商人和贵族所垄断。所以，当初罗德直接拒绝了这个“友好”提议。
时过境迁，如今的情况和当时已然不同，基斯里夫到了不得不接受这样不平等贸易的局面。只不过，这次，让帝国那帮商人进来却是有好处的，而且可以说利大于弊。
当然，罗德也是有条件的，仅仅开放了厄仑格拉德一座城市。也就是说，整个基斯里夫，只有厄仑格拉德实行招商引资和自由市场政策。其他城镇，都按照原来的政策实行管制。将风险尽可能的降低。
罗德几乎可以预见，数年后的厄仑格拉德，其恢复其往昔的繁华景象。一个高度自由开放的市场，将吸引无数资本的目光。见光的，见不得光的产业都会在此滋生发芽。甚至，黑市也将再次出现在城市内。一些见不得人的交易也将在城市的某个角落里进行。
同时，厄仑格拉德将成为连结基斯里夫和世界的窗口，国外的商品想进来，必须经过厄仑格拉德港。而基斯里夫境内其他地方的产品要贸易，出口也需要经过厄仑格拉德港。
帝国的跨国企业生产的产品要销往基斯里夫内陆地区，必须经过厄仑格拉德口岸报关，而内地的居民想要买到性价比高的奢侈品，也需要前往厄仑格拉德城。
厄仑格拉德，将成为整个基斯里夫的市场窗口，同时，大量帝国企业、工厂在此生产发展，今后，若是这座城市再遇到危机，那些帝国佬势必不可能再做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势。利益，将把厄仑格拉德和帝国紧紧联系在一起。将来，若真有外敌入侵，恐怕不需要罗德喊话，帝国贵族们也会自发组建佣兵团保护这座城市……
第62章 拜访
午夜的钟声敲响了十二下，夜幕下的厄仑格拉德已然沉睡。没有了往日的繁华与喧嚣，原本广阔的平民区灯火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沉寂。
夜空中几颗星星微弱的闪烁着，半个月前那场可怕的大火灾依旧在这座城市留有它的痕迹，那就是天空中那挥之不去的雾霾。就连白天的时候，整座城市也笼罩在一股薄薄的灰云之下。
望着山下沉寂的城市，蒙德拉尔的心情再次跌入谷底。连续几天，他都闭门不出，不和任何人说话。瘟疫解药被扔在一旁，任凭其在潮湿的空气中慢慢变质腐化。
那曾经是老巫师的心血，而现在看来，却不值一提。没有人再需要它，一场大火，烧去了一切。他甚至都来不及向领主本人展示这药水的能力。
一阵深深的疲惫感涌上心头。当然，不单单是因为解药没有问世，没有成就感的原因。更重要的，他来不及拯救成千上万的人。这些人原本可以不必死去。却因为自己晚了一步，让成千上万的无辜民众死于非命。
蒙德拉尔陷入深深的自责，这也是疲惫感涌上心头的原因之一。虽然没有人明面上指责他，但是蒙德拉尔的心里总堵得慌。
他走到门外，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心绪难平。
忽然，仆人带着焦急的脚步从院子外走了进来，“大人，罗德领主和布兰迪奥托先生来了。”
罗德？布兰迪奥？刚听到这两个名字时，蒙德拉尔只觉得心头一紧。布兰迪奥托不用说，肯定是又来劝自己看开点，说一些安慰的话。这两周内，这位故友少不了来这里探望自己。但是罗德来做什么？兴师问罪吗？将基斯里夫最好的医疗实验资源都交给自己，却无法研制出克制瘟疫的解药，研制出了，但是却没有用了。那么，罗德，你来问责我的吗？蒙德拉尔不由得在心里反问起了自己。
不过算了，大不了返回帝国，继续过起自己的隐居生活。反正自己不属于基斯里夫人，原本就没有效忠当地领主和女王的义务。
这般想着，蒙德拉尔让仆人打开大门，自己则来到门外恭候基斯里夫最高领袖的到来。
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了一个钟头，终于在夜半时分，抵达了蒙德拉尔的住所。
令蒙德拉尔感到有些意外的是，罗德此次上山，并没有带任何卫兵，也没有带一名侍从，而是身着便装，和布兰迪奥托结伴一起过来。当然，蒙德拉尔早就听说白熊领主的战斗力了得。在自己的地盘上，几乎没有人可以伤害他。所以，罗德身边常年没有侍从已是人尽皆知的事。蒙德拉尔感到意外的是，若是罗德要来兴师问罪，那没带卫兵，好像也说不过去。
带着疑惑，蒙德拉尔接待了两人。一见面，布兰迪奥还是像以往一样，热情拥抱了自己。而罗德只是站在马车旁，一脸平静与慈祥。
蒙德拉尔有些困惑，但还是用标准的帝国贵族礼仪向罗德行礼。举止间，也向对方暗示，自己是帝国之人，不是基斯里夫人，所以，你罗德若是敢动我半分，也必将违背国际礼仪。
只是，看上去白熊领主并没有一丝恼怒和不满的神情，相反，他很平静，平静得让人有些猜不到缘由。
“好久不见，蒙德拉尔巫师。”
罗德笑着说到。言语间充满着和善与尊重。
蒙德拉尔只得木讷的点了点头。
“请进，大领主。”
他说到，将这位北境之王，基斯里夫护国公请进了自己简陋的小屋里。
罗德扫视了房间一眼，挑了一处干净的藤椅，坐了下来，丝毫没有一点大领主高高在上的嚣张气焰。
蒙德拉尔则径直走到柜子旁，从酒柜里拿出两瓶上好的陈年葡萄酒。来自巴托尼亚进口的高档葡萄酒。
“不必客气了，罗德领主不是外人。我刚刚去他那里，说到你，便从市区赶过来了。虽然有点晚，但是我知道你还没入睡。这些天，你都是凌晨才勉强入睡的。”
布兰迪奥托说着，丝毫不客气的帮蒙德拉尔打开酒瓶软噻，将瓶中红酒缓慢倒入酒杯，而后递给蒙德拉尔和罗德一人一杯，表情自然，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说到我？噢，说到我什么了？我可是一个边缘人物，恐怕这个世界都快把我忘记了。”
蒙德拉尔自我调侃到，不时眯起眼睛盯着对面的罗德。然而，想象中的恼怒之色依旧丝毫没有显现在这位白熊领主的脸上。他依旧如此平静。
“说到你在瘟疫爆发后的努力。”
布兰迪奥接话到。
蒙德拉尔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都是白费力气，浪费资源。”
“怎么会？你不是研究出针对瘟疫的解药了吗？连医学院和医院骑士团都没有研究出来的东西，被你研制出来了，你真是天才。”
布兰迪奥托说着，有些兴奋的拍了拍老友的肩膀。他们的友谊是如此之深，早在帝国的时候便已建立，磕磕碰碰几十年，比兄弟情还要深上一分。
听罢，蒙德拉尔依旧摇了摇头，叹息着……
“没用的，解药太晚研制出来了。因为我的拖沓，成百上万的人死于非命，而且，那场大火，烧光了一切，没有了传染源和病菌携带体，瘟疫已经自然解除了。”
蒙德拉尔沮丧的答到。
“还未彻底解除。”
罗德突然开口说到，这让蒙德拉尔倍感意外，他盯着大领主，一脸困惑。
“还未彻底解除。”
罗德又重复了一遍，然后抿着葡萄酒，大声说到——
“地面上所有的尸体都已焚烧，但是地下，我不敢保证没有老鼠幸存，事实上，只要有一只带病菌的老鼠幸存，厄仑格拉德就不算真正安全。我们仍然需要你的解药，蒙德拉尔阁下。”
罗德认真的说到，表情陡然严肃了起来。
蒙德拉尔只觉得心里五味杂陈，不等他反应过来，罗德便放下酒杯，继续说了起来——
“我听说了你制造瘟疫解药的过程，它十分严谨，而且科学。事实上，现在的厄仑格拉德仍然是战备时期，瘟疫刚过，但是威胁仍在，我们需要让剩下的民众对这种瘟疫免疫。半年后，我的军队将出征鼠人的老巢地狱深坑，那里，是一个充满**气息和瘟疫气体的地下迷宫，我的战士需要你的解药来抵抗病菌的侵袭。”
罗德说完，蒙德拉尔只觉得自己那颗死寂的心再次颤抖了起来。是的，他似乎得到了肯定，而且证明了自己的价值。更重要的是，解药不是毫无用处，它将成为接下来人类军队的保护伞，拯救同样成千上万人的性命。这便是自己研究自然之术的意义。
“蒙德拉尔阁下，我知道你并非擅长战斗法术，但是你在生命治愈法术上面的造诣十分出众，我需要你的帮助，厄仑格拉德需要你，基斯里夫需要你。我至今都觉得，那年我代表基斯里夫出使帝国首都阿尔道夫，收获最大的，不是结识帝国各个选帝侯和大贵族，而是收获了你们两位得力人才。没有布兰迪奥托，基斯里夫的重工业不会那么容易开展建设，第一辆蒸汽坦克更不会出现。而你，则在生命法术领域施展自己的才华和能力。成为我的左膀右臂。蒙德拉尔阁下，若是你愿意，我将继续投入厄仑格拉德生命研究院与实验室，无论是资金还是人手，只要你需要，我都可以随时提供。”
说着，罗德突然起身，郑重的向蒙德拉尔行了一个答谢的大礼。
蒙德拉尔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得手忙脚乱，他连忙制止了大领主的谢恩礼，言情无比恳切的对罗德说到——
“我将竭尽自己所能，领主大人。”
他还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有发自内心的感动与感激。过往数十年，自己在帝国从不受见待，研究成果和论文更是被阿尔道夫魔法学院拒之门外，自己已经习惯了被冷漠，被嘲讽。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碌碌无为的老去，平庸等死。而现在，在这北国之地，自己却受到一国之君如此厚待与重视，激动之余，蒙德拉尔的心里只剩下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