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再分配
从地狱深坑拉回来的黄金宝藏分批次存入国库，由皇家禁军和寒冰女巫共同守卫，以此同时，还有一部分资产并没有送入国库，而是由熊骑士负责押运，直接运到了海港城厄仑格拉德。
为了避免大量采购造成的短期通货膨胀，罗德让阿尔维斯分批次从帝国和南方诸国采购重工业原料和设备，必要的话，再从努恩那里挖一些人才过来。
还有一部分资金则用于扩大基斯利夫东部绝境山脉脚下的多金属矿场。
同时，大量资金对国库的扩充，使得国库瞬间充溢起来。在远征地狱深坑顺利归来的第二周时间，基斯利夫粮储局立即上调了对一般农户征收粮食的价格。
消息一出，举国欢庆。大量农夫甚至跪倒在自家土地上，感谢“皇恩浩荡”……这就好比一群每日被虐待的人，突然有一天不再被虐待了，反倒感激曾经的主人了。
此情此景，让罗德心里五味杂陈，这人吃人的现象不能一直持续下去，待到重工业产生利润的时候，一定要反哺整个轻工业，包括农业。
而这段时间，罗德最关心的依旧是盖尔特。这个天才巫师此刻可能还不明白自己将接手一个怎样浩大的工程。据车间主任观察，盖尔特除了必要的吃睡，其他时间几乎全在金属加工车间里度过。
基斯利夫全国的稀有金属全部被送到了他那里，整个军工基地，成为了他的个人实验室。只要他需要的资源，车间里的负责人会第一时间满足。
而且，大多数人并不会排挤和鄙夷这样一个外来者。厄仑格拉德供水工程的顺利建造，还有远征地狱深坑的传奇战绩已经将盖尔特的地位上升到了一个很高的位置，没有人会怀疑这个年轻法师的能力，他和布兰迪奥托一样，现在是家喻户晓的帝国名人了。
罗德丝毫不怀疑盖尔特的个人能力，罗德担心的只有一条，那就是盖尔特的骄傲，会让他在今后的工作中和同事产生矛盾。事实上，几乎所有来自帝国的贵族都有这样的通病，他们恃才傲物，看待自己这个邻国朋友，就像贵族看平民一样，表面上不直说，心里满是鄙夷。一种高高在上的自信和自豪感始终充斥着他们的内心。
这种观念不是短时间内才有的，而是自他们出生起，便不知不觉被灌输。整个大陆上，只有帝国才是真正文明强大的，其他王国，都是野蛮原始的。这种观念很难改变，事实上，如今的基斯利夫，相比于帝国，仍然算是贫穷落后的，只不过，整个王国正在走向复兴。而帝国，似乎很难再有所改变。
罗德知道，或许一二十年后，帝国那边会有一个叫卡尔·弗兰兹的伟大皇帝出现，带领破碎的帝国走向短暂的团结和复兴。但是现在，帝国依旧是那副腐烂不堪的模样。
批示完公文，罗德再次披上熊皮披风，来到了盖尔特的“实验室”。确切的说，这不过是一座大型生产车间，在车间的某个角落，给法师隔出了一个单间，里面放置着各种实验器材，包括炼金药水，复杂而精密的置换机器，各种标本原材料。
走进实验室，罗德很欣喜的看到法师身边又多出了两名助手，而且，都是基斯利夫人。
忙碌的工作生活或许让盖尔特忘记了圣钢之心魔法学院的事，但是罗德没有忘记。
当初看似夸下海口的承诺并非空头支票，而是罗德的真实想法。只不过，以目前盖尔特的能力，还不足以担任如此多的职务。他身边也需要能人，基斯利夫在此之前几乎没有多少懂金属魔法的，炼金师倒是有一些，但是这些人终究只是炼金者，并不是施放任何金属系魔法。
罗德要的就是让盖尔特在工作中挑选自己的助手，慢慢培养出更多的金属系巫师。可以由炼金师培养而来，也可以从民间选拔而来，总之，只要达到盖尔特的要求即可。相当于拜师过程。
未来，这个过程仍然很漫长，也很艰难。在此之前，基斯利夫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男巫师。不是这块大陆上没有魔法天赋的男人，而是长久以来的观念和传统让基斯利夫只盛行女人当巫师，而男人，一旦成为巫师，便会被视为邪恶的象征，被追杀，被消灭。
罗德知道，若是圣钢之心魔法学院要成立，就必须改变人们心中根深蒂固的观念。但是，最难办最棘手的还是自己的妻子卡洛琳那边。
整个基斯利夫向来是寒冰学院一家独大，寒冰学院在普通民众心中，也是不可高攀的贵族学校。它的地位仅次于皇宫。对基斯利夫的象征意义更是不可小视。
现在，成立新的魔法学院，无疑是对旧学院的挑战，无论是地位上，还是权力上。
如何说服冰霜学院的女巫们容纳新的魔法学院诞生，如何让卡洛琳接受它，都是一大难题。
只是，无论困难再大，罗德也打算坚持走下去。性别歧视是一种错误，男人不能成为巫师，相当于浪费了国内一半拥有巫师潜质的人，这些人原本有机会成为杰出的男巫，而今，却因为偏执的观念，让他们沦为普通的农夫，简直是浪费人才。
并且，新的魔法学院的诞生将和旧魔法学院形成竞争关系，从一个侧面激励两者互相发展。否则，一家独大的魔法学院容易让学生产生骄傲和懒惰情绪。
罗德必须找到一个最佳的切入点，一旦时机成熟，便将其摆到桌面上来谈，最后付之实践。
盖尔特的助手首先看到了罗德，这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小伙子，看样子不会超过二十岁，并不算英俊的脸庞上透露着一股淳朴与憨厚。年轻人恭恭敬敬的行礼，尽管他的礼仪并不算标准。这让罗德忽然想起了当年的塔林纳姆，自己的最后一位骑士侍从，似乎每个待在自己身边的侍从都活不了太久，自从塔林纳姆失踪后，罗德便再也不招募随身侍从，这一转眼已是十三年之久。
“大领主。”
盖尔特从复杂的实验中反应过来，转身走向罗德。一脸得意的向罗德介绍起自己新招募的助手。
“莱蒙托夫，我能找到的基斯利夫最年轻的炼金术士，年纪轻轻，能力不错，关键的，很听话。我就喜欢这样的人。”
盖尔特一如既往的骄傲与自信，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不停闪动着，正如他这个年纪所有贵族青年一样，充满着活力与朝气。
这点上罗德自愧不如，自己经历的事情太多了，早已褪去了年轻时的锋芒与激情。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任何事物可以让自己兴奋得像一个孩子那样。从这点上看，此时的盖尔特算是幸运的。
只是时光荏苒，罗德知道，再过十几二十年，整个中古大陆上的人们，或许再也没有什么事可以使他们高兴起来。
“年轻人最大的好处就是他们像一张白纸，你可以随意给他们灌输任何东西，而他们大多会全盘接受。老人嘛，我指的是中年人，他们大多已经经历了一些风雨，价值观，人生观早已形成，这时候你再向他们灌输一些东西，他们未必会接受，就算表面上接受，心里还是反驳和抵触的。所以，招工就要找年轻人，虽然他们资历不够，经验不够，但是，可以认同我的行为方式和做事方法，才是最重要的。”
盖尔特一边滔滔不绝的向罗德介绍着自己的“得力”助手，一边走到实验熔炉前，继续微操起自己进行到一半的炼金实验。
第108章 钢铁长蛇
“稀有金属合金实验。”
盖尔特看了看熔炉内的火焰情况，转身和罗德简短叙说到。
“我在研究这个世界上最坚硬的金属。”盖尔特继续说到，“铁拥有不错的硬度，但是它容易腐蚀生锈，暴露在空气中或者浸泡在水里，时间长了都容易被腐蚀。铜的抗腐蚀性能不错，但是质地太柔软，不适合做坚固材料。金和银无论在硬度和抗腐蚀性能上都很不错，可惜产量太少，价格昂贵，若是可以制造一种合金，将众多金属的优异性能进行融合，除去它们的弱点，那么，这种合金将成为世界上最优秀的兵器材料。”
“我正要和你说这个。”
罗德插话到——
“但是，不单单适用于兵器，而是适用于工业各个方面。”
盖尔特挠了挠下巴，做出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
“准确的来，我想制造一种大型运输工具，不是传统意义上靠牲畜拉动的马车或者牛车之类的工具，而是一种靠化学燃料驱动的运输工具。”
“这个我知道，就像蒸汽坦克嘛，或者是矮人的武装直升机。”
盖尔特自信满满的插话到。
“嗯，和蒸汽坦克类似，只不过我构想的这种大型运输工具它必须有持续续航能力，庞大的运输量。类似蒸汽坦克，使用蒸汽做动力，只不过，我需要的巨量的运载力。设想有这么一种工具，它拥有金属外壳，由一节节车厢首尾连接而成，像一条长蛇般在地面上进行，靠化学燃料做动力，可以做超长距离运输，距离长到可以跨越两座城市，甚至两个王国。”
“等等，等等，大领主，我没弄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一种像地蛇一样的庞大交通工具，由一节节车厢组成，可以远距离运送货物和人，是吗？”
“是的，就是这样一个概念。”
罗德点头到。
“这不可能。”盖尔特却直接摇头抗议到，“您知道蒸汽坦克的续航能力，它最多只能连续进行一天一夜的时间。而你所说的长蛇状的运输工具，相当于将一辆辆蒸汽坦克的箱体串起来，还要高速运行数天？这绝对不可能办到。就算改良燃料也不可能。”
“你见过矮人矿井里的轨道车吗？”
罗德微笑着问到。
法师点了点头。
“那东西我见过一次，很小，只能容纳三五个矿工乘坐。等等，你的意思是？”
盖尔特很快反应了过来，他的眼珠子一动，仿佛一瞬间就看到了另一副图景。
“是的，以矮人的轨道矿车为框架，再采用像蒸汽坦克那样的动力系统，两者结合起来，制造出一种大型运输工具，我将其取名为‘火车’。车厢就是矮人乘坐的那种简易箱体，不需要太过复杂。关键是轨道，还有燃料和车体的材料。”
罗德的话让盖尔特眼前一亮。他简单想象了一下，忽然觉得这个方案似乎可行。但随即，他的眉头又紧缩了起来。
“据我所知，矮人的矿井轨道，用的是钢铁，你要在基斯利夫两座城市之间搭建那样的轨道，需要巨量的铁，以现在基斯利夫的钢铁产量，根本达不到。”
“这的确是一个棘手的问题，但是，我已经和独龙城的矮人，还有红眼山的矮人们达成协议，用食物、木材和皮草，交易他们开采的铁矿石。协议长达十年。这期间，只要不发生大规模战乱，矮人们开采出来的铁矿石将源源不断运到基斯利夫。全国的炼铁厂将全力开工，大炼钢，也满足这项伟大工程的需要。”
罗德说到。
盖尔特再一次被这个疯狂的男人所震撼。在他已接触的人当中，还没有哪个拥有这样疯狂的想法，并且付诸实践。罗德这是以举国之力在办一件事情。当然，这些年，这个疯子以举国之力办的事似乎也不少……
一时间，盖尔特只觉得浑身又热血沸腾起来，他似乎不再是一个金属研究员那么简单，他身上背负着的，似乎是在振兴一个国家，甚至带领全人类实现伟大进步的使命。
盖尔特被罗德所描绘的场景深深震撼住了，他想象着，又无法想象出那时的全貌。
一条条钢铁之路将王国各地连通起来，一辆辆比蒸汽坦克还要大上几十倍的钢铁长蛇将在这些轨道上前行，发出刺耳的轰鸣声。这场面，简直恢弘壮观。相比之下，帝国努恩的工业简直就是弟弟。
“那么，需要我做什么？”
盖尔特恍惚中问到。
“轨道和燃料问题我会想办法解决，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也就是你现在在做的研究，你擅长的领域——合金。”
罗德微笑着说到。
“列车的质量越轻，所需的燃料便越少，省下的空间可以装载更多的人和货物。它和蒸汽坦克不同，蒸汽坦克属于战争前线武器，需要极强的防御力，所以外壳必须用坚固的钢板固定，没有其他金属可以代替，至少暂时没有。而火车不同，它属于运输工具，不需要太强的防护能力，关键要轻，只有整列火车质量轻了，才能真正实现远距离运输大规模货物。”
“我希望你可以研究出一种质量轻便，又不至于太过脆弱的材料，作为火车的外壳使用。我想，合金应该是最佳的选择。你擅长这块，而且实践成功过，不是吗？”
罗德说完，拍了拍盖尔特的肩膀。年轻巫师脸上流露出少许难堪的神情，显然，这项工作有些难倒他了。但是面对大领主的期待，又不好直接回绝。
“按照您的要求，是有点难度……”
盖尔特沉思了一会儿，饶了绕下巴，说到——
“不过，我想到了一种金属，或许是打造火车车厢的最佳原材料。”
“铝。”
盖尔特认真的回答。
罗德拍了拍手鼓舞到。
“的确，铝金属质量轻，而且有很好的延展性，虽然硬度不如铁，但是作为火车车厢，它的这个缺点完全可以被忽视。但是，还有一个问题，也是很麻烦的问题，那就是铝的产量太低了。稀有程度甚至超过了金和银。”
罗德皱着眉头说到。印象中，罗德知道真正实现大规模生产铝，需要用到电解的办法。但是无奈自己学渣大老粗一枚，并不懂整个化学反应的全部过程。所以，也无法指导眼前这位天才炼金术士一番。只能给他提出建议，让他自己想办法。
“的确……这是个难题……首先必须研究出大规模生产铝的办法……哦，该死，这项任务几乎不可能完成……”
盖尔特摇了摇头，表示很无奈。
当然，罗德也不指望法师短时间内可以取得什么突破性的研究成果，制造火车这件事是一个长达十余年之久的国策，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和修建长城一样，这是一个需要一整代人的努力才能完成的伟大工程。
第109章 “闹事”的酒鬼
格隆迪拖着一身沉重的铠甲第一个走进了酒馆。
这是一家十分普通的基斯利夫小酒馆，酒馆内没有太多精致的装饰，一楼地板由青砖石铺成，二楼则是木板拼接搭成。
墙壁上只有一个窗子，些许阳光从那道不起眼的小窗外透进来，几乎被人遗忘在角落。
酒馆内人声鼎沸，大多是普通平民，鱼贩，马夫，流浪汉，捕鼠工等等。一进门，浑浊的空气几乎令人窒息，但是，对于格隆迪、塞尔塔、迭戈这样的人来说，就是这种地方才有氛围。
尽管他们不缺钱，但是去到贵族场所，那种冰冷，刻板的环境却让他们感到不适应。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来这种小地方消遣。
同行的还有大祭司叶斯克维奇、诺斯卡卫队大队长塞尔塔和木精灵游侠艾莉瑞雅。三人对环境的要求也不高，叶斯克维奇原本就是荒野之人，在受到熊神指引进入基斯利夫之前，他在荒野中过着原始人一般的生活，对生活条件一直都没有太大的要求。
艾莉瑞雅这些年在人类世界里摸爬滚打，什么环境都待过，酒馆更是不陌生。于是，几人对这家开在街角的小酒馆还算满意。
而塞尔塔更不用说了，一介武夫，在投靠罗德麾下之前，是正儿八经的海盗掠夺者，住在山洞里，与野兽为伍。即便加入罗德的阵营后，依旧保留了大部分的习性。所以，南方人类的三流小酒馆，对于塞尔塔这类人来说，已经算是很干净了。
“洋葱，加鸡蛋。软面包、火腿，还有烤乳猪、苹果派、鳗鱼汤，对了，啤酒，不能少，卡扎黑啤，来两箱。”
进到酒馆，格隆迪第一个凑到吧台，自顾点起了自己喜欢的酒水和食物，丝毫不顾身后其他人的反应。似乎他喜欢的，别人也一定会喜欢。迭戈看了一眼菜谱，虽然不算太满意，但是也没有吭声，毕竟，这些食物也还算可以下口，就是略微油腻了一些，缺少青菜和新鲜水果。不过矮人的重口味众所周知，迭戈便不再吭声。
叶斯克维奇则丝毫不关心酒菜的事，对于他来说，只要有吃的就行，吃什么无所谓，在来到基斯利夫之前，草根树皮什么的也是他的食谱之一，这个朴素的习惯一直维持了好多年，即便现在早已身居高位，但是大祭司对食物享受一类丝毫没有什么追求。
而塞尔塔和格隆迪口味差不多，矮人点的食物刚好也是他喜欢的。
倒是艾莉瑞雅在一旁皱起了眉头，等矮子点完，她又凑上去给自己点了几盘素食。酒馆看到女精灵，眼神顿时不一样了。但是，在这群横眉怒眼的大块头面前，他可丝毫不敢打什么坏主意。
酒水和食物很快被送了上来，格隆迪第一个抓过大桶酒杯，自顾大口大口的先喝了起来，一大桶啤酒下肚后，吐出了一个酣畅的饱嗝。
在其他人嫌弃的目光中，矮人突然想起什么，尴尬的笑了笑，随后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桶，“为伟大的地狱深坑之战干杯！”
说着，举起酒杯，与众欢庆到。
“为伟大的胜利，还有伟大的友谊！”
迭戈举起酒杯，碰了碰矮人手中的酒桶杯。
叶斯克维奇、塞尔塔和艾莉瑞雅也拿起酒杯，五只木桶酒杯碰在一起，发起有力的闷响，酒水四溢洒落。
随后几人各自饮下手中满满一杯黑啤。
酒馆中的人群很快注意到了这不同寻常一桌，基斯利夫的民众早已听说了那来自北方地狱深处的传说，几个身怀绝技的英雄，在基斯利夫和独龙城联军正面攻敌不成的情况下，偷偷潜入最幽深的地穴深处，击杀了鼠人传奇领主，他们的经历，从此也变得传奇起来。
只是，没人会相信，这么功高的几位英雄人物，会出现在三流小酒馆里，毕竟，这年头，冒充骗子的人太多了。
而格隆迪和艾莉瑞雅一行人也懒得理会众人的目光。他们继续畅饮，矮人甚至连铠甲都懒得脱下来。迭戈嘲笑他是不是睡觉也穿着铠甲？
“那当然，除非我洗澡的时候！”
格隆迪口沫横飞的回答到，他撕开火腿上的肉，塞进满是胡渣的嘴里，“当然，我们矮人也很少洗澡，没必要，地下的矿洞内每天都有大量的尘土，洗不掉的，就算今天洗，明天也要脏。再说，我们对洁净的衡量标准可与你们不同。”
说完，矮人又往嘴里塞了一片火腿肉，再配上满满一杯卡扎黑啤，畅快的又打了一个饱嗝。
一旁的木精灵艾莉瑞雅一如既往给了一个嫌弃的眼神，但是矮子也一如既往的无视了这种目光。
几桶黑啤下肚之后，压轴的主食——黄金脆皮烤乳猪终于端上来了。女仆刚好从塞尔塔身旁经过，端上烤乳猪后，掠夺者大队长不失时机的在她身后捏了一下上翘的臀部，引得众人一阵欢笑，随后塞尔塔又坏笑着将一枚铜币丢到了女仆手中。
在小女孩羞红的脸颊中，众人的欢笑声更大了。唯有一旁的大祭司叶斯克维奇一脸刻板严肃——
“你这样并不礼貌，骑士可不会这样。”
“噢？是吗？据我所知，那些所谓的正派骑士也好不到哪里去，礼仪？不过是装出来的而已。我和社会上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相信我，我看到的，比你多得多。如果那个法师在这里，他大概就不会是捏一下屁股那么简单了。对了，那个法师呢？该死的，我们几个人的聚会，总是缺了他这么一个。”
塞尔塔大声反驳着。
“盖尔特一向很骄傲，他可是帝国正儿八经的贵族出身，不屑于与我们这样的粗人打交道。”
格隆迪一脸嘲讽的表情说到。
“他是很骄傲，但是，不是和我们骄傲，至少在我们面前，不会展露出他自负骄傲的一面。我听说从地狱深坑回来，盖尔特就一直潜心于他的金属研究。罗德给了他最好的实验室，还配备了充足的人手。”
迭戈插话进来说到。
“看来他的作用不小啊，不仅要亲自上前线，还要做研究，搞生产，据说厄仑格拉德的供水系统就是他搞出来的。怪不得罗德那么重视他。有些人就是含着金钥匙出生啊，起点就不一样。”
塞尔塔一边咀嚼着脆皮乳猪肉，一边半嘲讽的调侃着。
“就他？地狱深坑那一战，算是运气。我就不相信他还能研究出什么东西出来。”
格隆迪喷着洋葱肉沫，跟着嘲讽了起来。
“据说在研究新型合金材料，用途不明。这家伙总是神神秘秘的，一天到晚窝在实验室里，除了吃饭睡觉，其他时间几乎都在倒弄那些瓶瓶罐罐。”
“他们称之为化学。”
塞尔塔补充到。
“管它什么学。那东西有屁用？真打起架来，靠那些瓶瓶罐罐和五颜六色的液体可以打赢老鼠、绿皮，还是混沌？”
格隆迪立马接话到。
“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拜访’下这个小兄弟？看看他到底在捣鼓什么，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们？”
格隆迪喝完一桶啤酒，大声提议到。
很快，他的提议得到了众人一致认同。
夜里，马车在基斯利夫的街巷中穿行。半个钟头后，已经醉醺醺的一群人闯入了基斯利夫皇家工业大楼。
守卫原本试图阻拦，但是这群酒疯子，根本无力阻挡。
格隆迪直接抱摔一名守卫，塞尔塔撂倒另一个，几人大摇大摆，闯入了实验室。
只见点着蜡烛的小房间内，盖尔特正看着笔记入神，丝毫没有理会闯入的几人。
房间里除了法师本人，助手仆人什么的全部早已回去休息了。
盖尔特看上去也是十分疲惫，带着困意缓缓转过身来，盯着一帮突然闯入酒鬼。
“金属由分子构成，分子由原子构成，原子又分为原子核和电子，它们是可控的，是构成这个世界的基本粒子。这是罗德告诉我的，但是我始终搞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见到几个醉酒的战友，盖尔特并没有询问他们去哪喝到这番境地，而是喃喃自语着，抛出了一直困惑自己的疑问。
第110章 “严冬”
“金属的熔点各不相同，存在的形态也各不相同，高温下可以以液态形式存在，低温下，又可以以固态形式存在，但是本质上构成物质的原子和分子没变。只不过从一种形态变成了另一种形态而已。” “盖尔特！你在瞎念什么？你是不是研究过头，神志不清了？” 塞尔塔大声嘲笑着，走到实验桌前，对那些瓶瓶罐罐的东西嗤之以鼻。 “这是什么东西？很漂亮的水啊。” “不要动它，那是铜！” 盖尔特大声吼到，制止了掠夺者队长的进一步窥探。 “什么？你在说笑吧？这蓝色的水是铜？” 塞尔塔轻笑着。 “准确来说，不是纯铜，而是硫酸铜，铜元素存在于其中。以液体形式存在。” 盖尔特解释到。 众人依旧不解。迭戈更是大声嘲笑起来。 “你们巫师就是喜欢神神秘秘，说一些天花乱坠的东西。你说它是铜，你把它变出来试试？” “这并不容易。需要置换反应。” 盖尔特红着眼睛说到。 连续废寝忘食的工作和研究令他睡眠严重不足。 “什么东西？听不懂。” 塞尔塔略带鄙夷的说到。 “这瓶蓝色液体是由氧化后的铜与硫酸起反应后得到的。要想将这瓶液体里的铜元素置换出来，需要另一种金属——铁。” “你是说加铁进去，就可以得到铜？” 几人无聊的调侃着这个书呆子一般的法师。 只是，盖尔特并不恼怒，他耐心解释着，虽然一群人可能完全听不懂。 “是的，最好是铁屑，或者铁粉，铁块很难起反应，就算可以，也需要很长的时间。” “好了，好了，不听你废话了，听说你在研究新材料？说说看，又是什么新奇的玩意，哥几个的聚会你可是一次都没有来过。让我瞧瞧，是什么东西，那么重要，让你沉迷其中。” 塞尔塔嘲笑着说到。 盖尔特听出了掠夺者队长略带嘲讽的语气，但是他丝毫不介意，魔法、科学，这原本就不是一般人可以领悟的。 “跟你们说了也不懂，一种新型复合材料，可能是合金，也可能是其他材料，总之，一旦成功，它将比钢铁还坚硬，又有铝材一样的轻便属性。” 盖尔特骄傲的说到。 “看不起我们没文化是吧？” 塞尔塔醉醺醺的低吼着。 “我可没这么说。” 但是盖尔特依旧不理会周围人的目光。 “但是我听出来了，你们？你们也听出来了，是吧？” 塞尔塔一脸醉意，望向四周，只见几人纷纷起哄。 “巫师大人真是高明，说了一些十分玄奥的东西，嗯，我们可是什么都听不懂。” 迭戈附和到—— “别介，人家可是黄金巫师，可以把铅块变成金子，还白嫖了船长的女儿，小心你们的钱袋。噢，对了，迭戈，你有没有女儿？” 塞尔塔仰躺在椅子上，大笑着说。 “幸好，我没有女儿。我只有两个儿子。” 迭戈咧嘴笑着回应到。 待到众人嘲弄一番，心满意足的离开之后，盖尔特依旧独自一人，坐在实验室里，暗自伤神。他实在搞不明白罗德那几句话的意思，但是，似乎，那些话又对他有着某种强烈的吸引力，仿佛就是真理一般，吸引着他孜孜不倦的研究着。 他不在乎外人对自己的看法和评价，只在乎自己是不是接近真理。聚会什么的，对于忙碌的法师来说，真是浪费时间，虽然盖尔特也知道，自己在这个国家做事，就必须和一些人打好关系，奠定自己的人脉基础，但是，他实在无心和一群没有营养的家伙闹在一起。 更何况，自己也不喜欢饮酒，他曾经有一次因为过度饮酒，差点导致右眼失明，所以，盖尔特对酒精有着特别的抵触情绪。 两天后，当疲倦的巫师从睡梦中惊醒时，仆人正在厨房里加热着新鲜的牛奶。 “盖尔特大人。” 年轻的女仆唤着主人，表示牛奶面包很快就好。 但是，盖尔特无心吃早餐，今天是大笨钟阶段性检验的日子，他必须亲自到场，检查机械的完工情况。 于是，便从桌上拿了一颗鸡蛋，两口咽下后，灌了一口清水，便匆匆踏上马车。前往基斯利夫郊外的国家大工厂检验工程情况。 “盖尔特大人，您听说了么？帝国皇家气象协会的报告称，今年的冬天将会比以往更加寒冷。很可能是几十年一遇的寒冬。” 一路上，马车马车不停的跟法师念叨着。盖尔特对下人倒是不错，所以，无论屋里屋外，仆人们都和他还算亲切。 虽然他有时很刻板，但是，只要仆人没有犯错，他便不会随便发脾气。 “帝国皇家气象协会就是一群饭桶，他们预测的气象哪一次准确过？不过是一群拿着皇粮，替某些财团说话的工具罢了。” 对于车夫的念叨，盖尔特不屑的回答到。 车夫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不过是一介平民，对于什么权贵，阴谋，利益关系一无所知。当然，他倒是很乐意从这位帝国贵族巫师身上了解到什么。毕竟，上层社会里的东西对于下层民众还是具有很强的吸引力的。 不过盖尔特也很谨慎，关于国家机密，他可是一个字都不会透漏，对于其他的八卦新闻，他便口若悬河，畅所欲言。反正在这里，没有人会管住他的嘴。 “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没听懂。” 车夫一边驱赶着马车，一边好奇心盎然的问着。 “我曾经也相信这帮所谓气象学家的预言，但是，直到某一年，这帮孙子为了帮助瑞克领的毛皮商出售商品，谎称冬季即将面临大寒潮，结果呢，那一年，瑞克领的冬天像春天一样暖和，从这些毛皮商手中高价购得御寒衣物的平民和骑士们，全都后悔不已。有什么用呢？他们只需要撇撇嘴，说观测仪器出了点小问题，导致预报有误，就完事了。最多，再开除掉一两个操作仪器的小跟班，将责任推到这些临时工人头上，就完了。谁会再深究下去？再深究下去，你也拿他们没办法。” “这还算好的，在农业上收受贿赂，谎报节气，然后用囤积的粮食高价售卖，这样的事屡见不鲜。那些老东西，什么事做不出来。” 盖尔特点上一支雪茄，闷闷不乐的嘲讽着千里之外的帝国“学者”们。在他看来，这帮人不过是一群披着“学士”专家”的江湖骗子而已。为了利益，可以出卖一切，哪怕是科研人员最重要的知识，在他们口中，都可以被扭曲，加以利用。 “这群人根本不是在追求真理，而是在践踏真理，他们让知识蒙羞，让学院蒙羞。” 盖尔特唾骂到。 车夫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毕竟，听到上层人士唾骂自己阶级的人，这感觉还是很舒服的……
第111章 懊恼的法师
当盖尔特和侍从从车队上下来，走向工厂大厅时，所有工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知道这个新晋车间主任对于工作有多么严谨，一丝不苟。对精度和准确度的要求，几乎到了变态的地步。 “大人，主钟已经完工，现在，我们在准备第二阶段的工程……” 工程队队长话还没说完，便被盖尔特用手势制止了。年轻的黄金巫师只看结果，不看过程。他给自己套上手套，从怀里掏出那份整齐叠放的设计图纸，再接过侍从递来的放大镜。 开始一点一点的检查整件器械的安装和零件。 所有人都注视着这位**师的一举一动，生怕被他检查出点什么。 然而，越是害怕什么，便越会发生什么。几分钟，盖尔特便发现了问题。 他将工程队长叫到身旁，指了指设计图稿上的某个部位，示意队长仔细看，认真校对。 “三号齿轮和四号齿轮……是的，我们知道这个问题，这两个齿轮型号有一点点的不匹配，所以……” 工程队长刚要说下去，便被盖尔特严厉打断了—— “所以你们自作主张，换了H35型号的齿轮来代替三号齿轮，这样，就可以和四号齿轮组完美对接了，是吗？” 黄金巫师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充满着不可置疑的威严。 工程队队长和几位组长面面相觑，不敢回答。纷纷低下头，等待着这位变态法师的训斥。 而盖尔特也毫不留情面…… “你们知道H35型齿轮和原定的H32型齿轮最大的区别在哪里？” “H32型齿轮一圈有三百零一个凹槽，而H35型齿轮一圈有三百零二个凹槽，看起来只有百分之一不到的误差，但是，任何误差都会累积！” “一年累计百分之一的误差，十年就是百分之十！这可是要在基斯利夫市政大楼立起的大钟，是要给成千上万的人看的，它代表了工程师协会的水平和精神！” “这点误差，一天内根本不会察觉，一年内也不会，因为它一天可能只会慢零点零几秒，但是，十年，二十年后呢？” 盖尔特的声音愈发尖锐起来。 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吭声。纵然他们心里都颇有怨言，但是没人敢反抗。毕竟，这位帝国的黄金**师可是罗德领主亲自任命的。在基斯利夫，他的行动仅仅需要向冰雪女王丹尼斯汇报即可，其他人，无权干涉。对于这样一个从天而降的总工程师，众人除了震惊，还是震惊……这完全不符合基斯利夫一贯的传统。若不是因为盖尔特在地狱深坑里的传奇经历，没人会听从于这样一个外来者。 “拆掉它，重新做！” 最后，面红耳赤的盖尔特愤恨的扔下了一句冷冰的话，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命令。然而，它实在太变态了……这可是他们连续工作一个月的成果，所有人加班加点，疲惫不堪，现在，仅仅因为一个几乎看不到的误差，就要推倒重做，如此严苛的要求，使得有些人认为法师在有意和他们作对。 “可是，大人……我们的工期只有三个月，这恐怕……” 一位基斯利夫本土的工人组长满腹不爽的提出了异议。 然而，却看到了盖尔特那张青紫色的脸—— “我说了，拆掉，重做！” 他大吼了起来，眼里冒着金光—— “我无法忍受这样的误差！你懂么？” “可是我们都没有看到……” “可是我看到了！我现在看到了！它就在那里，错误就在那里！齿轮和齿轮之间那不完美的时间错位，它让我浑身鸡皮疙瘩，极不舒适。就像眼里长了一条虫子，它不停的蠕动，让我感到心神不宁。我恨不得现在就自己动手，拆了这东西，然后，用我自己的双手，打造这件物品。” 盖尔特一脸愤怒的解释着，他强压着自己的愤怒，然而，脸庞却因为情绪波动而逐渐变青。这让众人有了些许惶恐。 “干掉他，拆了它，现在，立刻！” 盖尔特嘶声力竭的大喊起来。众人因为恐惧，立马行动起来。 “是的，工人伙伴们，再加把劲，这次工程完工，我向丹尼斯女王请命，让你们带薪休假半个月。我将和你们一起完成这件物品。为了我们的荣耀。” “加油干，小伙子们！” 努力平息自己情绪的盖尔特抛下了一句敷衍的鼓励的话，便带着自己的侍从，扬长而去。 留下一群愤恨不平，又无可奈何的车间工人。在盖尔特走出车间大门时，他听到了身后机器零件乒乓落地的脆响。 …… 当罗德在实验室里找到盖尔特时，年轻的巫师正斜靠在沙发上，望着面前的瓶瓶罐罐出神。他有一种错觉，仿佛面前玻璃器皿盛放的不是什么液体，而是实实在在的金属粒子。 那些液体，就像一团团流动的粒子，在他眼前漂浮而过。那些粒子互相挤压，互相排斥，形成了流动形态，而无数粒子聚集在一起，便形成了这流动的液体。是的，或许这就是罗德所说的原子论？ 正当盖尔特盯着硫酸铜液体出神的时候，如同灰熊般魁梧的北境大领主罗德闯了进来。 他的确是闯进来的，因为没有守卫阻拦，罗德径直走向实验室，想看看平时这位天才法师是怎么工作的。 盖尔特正准备起身行礼，却被罗德制止了。 “这里没有其他人，省去那些繁琐的礼仪吧。我今天来，只是来关心关心我们这位天才法师的近况。” 罗德说着，关上了实验室的大门。然后一脸惬意的坐在了沙发上。 “不是天才，相反的，我觉得自己真是蠢材，相比于你，我的智慧不算什么。” 盖尔特一脸懊恼的起身，眼里充满了疲倦。一丝血丝爬上了他的眼球，眼眶则如熏黑的窑洞般漆黑。显然，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我一粗人，能有什么智慧。” 罗德自我调侃着。 “不，不，不，您的智慧凌驾于这里所有人之上，甚至比帝国最聪明的巫师都来得聪慧。” 盖尔特赞叹到。 这听上去像是奉承，然而，罗德却从法师认真的表情中读到了他由衷的心情。 罗德笑了笑，摆了摆手，示意盖尔特停下来。 “聊聊最近金属化学的科研进展吧。” 罗德微笑到。 谈起这个，盖尔特显然有些懊恼。事实上，进来之前，罗德也了解了一些情况。黄金巫师从北方凯旋归来后，虽然长时间把自己关在实验室内，但是对关键技术的研发上面，却没有取得一点突破。皆是常规手段和方法去研究。 从法师灰暗的脸上，罗德也读到了他失落的情绪。 “大领主，一直以来，我都认为自己才华出众，不应该在帝国混得这么差。一直以来，我都认为自己比同类人出色。我也的确取得过一些小成绩。但是，如今看来，我似乎不过也是一介凡人。” “你我皆凡人。但又不凡。” 罗德打断到。 盖尔特依旧有些懊恼，他神情黯淡。 “我没有研究出更好的方法，无论是机械工程，还是金属置换，或者是精密零件领域。事实上，我平淡无奇，帝国巫师会的，我也会。他们不会的，我也不会……” “你有的是时间，我给你的时间可不是一年两年。” 罗德鼓励到。眼前的法师依旧眉头紧锁。 “你一直让我从本源上去思考，我知道您自己一直也是这样做的。但是，金属系魔法，科学，还有物质的本源，我一直都无法真正理解。充其量，我不过是比其他法师对金属更加敏感罢了。” 盖尔特的头低垂了下来，他甚至没有直接回答罗德的前一个问题，而是喃喃自语着，神情恍惚而迷茫。
第112章 流沙与金属
“您说过世间万物皆由微小的粒子组成，不计其数的粒子构成了实物，所以，液体，气体和固体，本质上来说，其实都是一样的，都是由无数微小粒子组成的，是吗？” 法师的神情忽然认真了起来，两眼闪烁着求知的**。 “额……也可以这么说。” 罗德尴尬的笑了笑。他不知道眼前这位天才法师又想到了什么，但是无论想到什么，罗德坚信他也不可能真正理解微观世界，因为这个理论和知识对于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太过超前了。 “大领主，在你进来之前，我看着那瓶液体，就是那瓶硫酸铜试剂，有那么一瞬间，我忽然觉得瓶子里盛的，不是液体，而是无数流动的粒子。” 盖尔特出神的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面前基斯利夫大公脸上那兴奋的神情。 “就像您说过的，液体和气体也是由无数微笑粒子组成的，在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瓶子里的真相。那就像流沙，无数细小的沙粒互相摩擦流动，变成了一股流动的力量。如果将沙漠看作是海洋的另一种形式，那么，沙子就像水分子，无数水分子互相作用，形成了水流。是吗？我说的对吗？大领主。” 盖尔特神情恍惚的说到，仿佛从幻想拖入现实。而此刻现实的世界，对于法师来说，却仿佛是虚幻的。 “非常正确。” 罗德兴奋的回答到—— “那么，让我们来探讨下我并不擅长的魔法。” “魔法吗？事实上，我也只对自己领域的法术理解，对别的领域的魔法，我并不了解多少。” “不需要太了解，我们在探讨的是事物的本质。” 罗德微笑着打断了法师的话。如果判断没错的话，罗德可以猜到，面前这位天才法师已经摸索到了觉醒的边缘。只需要再一点点助力，或许他便能将自己提升到另一个档次。 “顺着刚才的话题，盖尔特，你认为火焰巫师，寒冰巫师，他们施法的原理是什么？” 罗德追问到。 “我不知道。” 盖尔特有些沮丧的回答。 “好吧，那么，说说你，作为金属系法师，你施放魔法的条件和介质是什么？” 罗德继续追问。 “需要金属原料，需要咒语，特定的法术条件，有些强大的法术还需要仪式，几天几夜才能完成。” 盖尔特如实回答到。 “不过本质上，还是金属本身。利用强大的咒语，对金属结构进行重组，甚至不依靠化学反应，便制造出另一种全新的金属。” 法师又补充了一句。 “也就是说，本质上是金属粒子的重组？” 罗德笑了笑。 法师点了点头，陷入沉思。他在思考眼前这个男人这句话的含义。 “盖尔特，年轻的法师，我虽然不懂什么魔法，但是，对于原理还是略知一二的。卡洛琳，也就是我的妻子，曾经和我说过，他运用魔法，是利用汲取空气中的冰霜元素，而火焰法师，同样也是这个原理，周围环境中的自然元素对于这类法师的作用和影响是十分重要的。” “这也就是冰霜法师在越寒冷的地方越强大，而火焰法师在越炙热的地方越强大的原因。本质上，他们都是利用了环境中的自然元素。” 罗德说到。并指了指桌上的瓶瓶罐罐，还有那支插在笔筒内的钢笔—— “魔法的原理，本质上都是利用周围环境中的元素，就如同瓶子里的液体有铜元素，而笔筒里的钢笔有金、银和铜元素，如果你此刻要施法，必然需要这些最基本的元素存在。” 对罗德这样的说法，盖尔特欣然同意。 “的确是这样的。只不过它们太少量了。” “少量？哦，别这样说，就是这么少量的物质，你能够操纵自如？” 罗德追问到。这下，法师尴尬的摇了摇头。 “大领主，您对魔法的原理清楚了解，但是您对魔法的施法过程可是一无所知……我这样说可能有些冒犯，但是，我想说的是，施法法术需要相应的环境，相应的咒语。有些法术咒语只适用于特定的金属，有些则需要强大的意念来维持法术长时间的稳定。” “那是一般法师做的事，你是一般的法师吗？你和他们是一样的吗？” 罗德的话让盖尔特瞬间沉默无语了。仿佛原本已经脆弱的自信心再次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我见过许多强大的法师，在正面战场上所向无敌，却在阴暗的角落里死于一个三流刺客的毒匕首。法师，法术，最大的弊端和弱点在于施法过程太漫长，太慢了，懂么？” 罗德的语气严厉起来。 “等你念完那冗长复杂的咒语，敌人已经冲到面前了。快一点的，只要一两秒钟，就可以割断你的喉咙。” “正面战场上，法师身边，有大量士兵保护，所以有充足的时间施法，但是平时，他们便没有这样优越的条件。所以法师的入门课程就是近身搏斗，目的就是为了保护你们这些娇贵的身子。” 罗德的话将盖尔特的自信一巴掌拍得粉碎。 他自卑的低下了头，这么多年来的骄傲和自信，到头来发现自己不过是一介庸才。 “但是你不同，盖尔特。” 罗德话锋一转，这让法师的目光重新燃起了一点点希望。 “你知道了魔法的原理，就如同别人看到液体，就是液体，而你，却看到了液体中那无数流动的粒子。这便是天才和庸才的区别。” “那又能怎样呢……” 盖尔特还是有些沮丧。 “那很重要，既然是粒子，就可以操控。你认为火焰法师是如同控制火球的？” 罗德继续问到。 短暂的沉默过后，法师仿佛忽然间明白了什么，兴奋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是的，那颗火球是由无数火元素粒子构成的，火焰法师只不过是利用了周围环境中的原始粒子。将它们凝结在一起，为自己所用。同理，金属粒子也可以做到。” 罗德的话，犹如一记惊雷，惊醒了沮丧中的法师。 盖尔特的脸上再次焕发出些许荣光。 “抛弃那些教条，繁琐的咒语和仪式，单纯的感受它，感受金属元素，这瓶液体，这支钢笔，还有这枚硬币，单纯的感受它，不受任何限制，把它们想象成无数粒子，你可以试一下。” 罗德继续说到—— “我不是法师，对金属，火焰什么的，也不敏感，但是，你可以。我相信拜尔沙泽·盖尔特不是一介庸才。” 罗德说完，将一枚普通的金王冠硬币丢在了桌面上—— “用最纯粹的力量，操纵它，试一下。” 法师点了点头，他默默闭上眼睛，用三根手指触碰着硬币，感受着其中的金属元素。 “流动的沙子，流动的微粒，试试，盖尔特，只要你愿意，可以将它变换成任何形状。” 罗德则在一旁轻声低语着。 法师用尽全力去感受着那枚硬币，只见他的指尖颤抖着，眉毛也跟着微微抖动起来。 然而，许久过后，那枚纯金硬币依旧一点变化也没有。 “我做不到……没有咒语，没有仪式，什么都没有……我做不到……” 盖尔特气喘吁吁的坐了下去。他的脸色铁青，一半是疲惫，一半是懊恼。 “再试试，哪怕将这枚硬币移动一毫米，也是突破性的进展。盖尔特，你必须知道，我们在进行着前人所未曾做过的事，困难，的确很困难。但是，你必须去尝试。” 罗德鼓励到，虽然自己也不知道眼前这位年轻法师能不能做到，这颠覆魔法常识的能力，若真可以，简直逆天。
第113章 逆流之人
舒适的城堡大厅内一片祥和安宁，壁炉中燃烧的木炭为房间送来了些许温暖。 在这个舒适的南方小城里，冬季并不算很冷，相比于大陆北端的基斯利夫，灰树堡可谓是人间乐园了。 基斯利夫...哦...好遥远的过去了。 想起基斯利夫，这让塔林纳姆如梦初醒，那似乎是很遥远的过去，很遥远的岁月和时光。在那个冰雪王国里，饥饿和寒冷是不变的主题曲。空气中弥漫着腐尸的味道，天空是常年不见阳光的阴寒。农民们一年到头只能期盼一季粮食的成熟。而不像这里，小麦都有两季可以收割。 塔林纳姆放下手中的葡萄酒，放眼望向窗外，城堡远方，灰牙谷地的天空带着淡淡的阴霾，些许阳光从云层中透露下来，温和的洒向大地。 这是一块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是啊，它太适合了。以至于磨灭了骑士们的武艺与精神。温暖与舒适的环境总是让人淡忘掉那些潜在的危险与灾难。 塔林纳姆遥想起那远方的故土，不知道罗德领主现在怎么样了。他听说了一些北方王国的故事。 故事里，北方熊王称霸了整个基斯利夫，赶走了诺斯卡侵略者，建起了堪比山峰的绝境**。并且，亲手将女儿送上国王的宝座。故事里，他乘坐着一条冰龙而来，用冷酷的冰焰，射杀了黑暗吸血鬼。故事里...他是一个传说... 然而，故事终究是故事，传说只是传说，这些年，塔林纳姆听到太多这样那样的传说，那些离奇的故事，追究下去，绝大部分都是假的，真正的英雄死得凄惨，而不会被人铭记。倒是那些所谓的传奇与名人，在后世有目的的撰写下，变成了人人皆知的英雄与**。而这些**，往往都有其庞大的家室与权势过人的家族背景。 塔林纳姆从来都没有听过哪个流浪骑士被人所传颂与铭记，倒是那些公爵，侯爵，每个人都有或多或少的传奇经历... 塔林纳姆看到了自己上一个领主贝尔托是怎么死的。他至死捍卫了巴托尼亚的骑士荣耀。 而他本人，却一字一笔，也没有出现在巴托尼亚的史册上。倘若后世之人有闲暇时光，翻阅历史，恐怕可以找到最多的一句，便是灰牙谷地领主贝尔托在一次巡林中，被血骑士击杀。这样寥寥数笔的描绘。 每每想到这些，塔林纳姆便为这个国家感到悲哀。但是，自己又能怎样呢？偌大的巴托尼亚王国，真正关心它荣誉与命运的人，又能有几个？大公爵们为各自的利益着想，底下的骑士们也贪图利益，无私奉献的骑士精神早已沦为一句空洞的口号。 不过，塔林纳姆宁愿相信关于罗德的传说都是真的。毕竟，罗德领主是仅次于贝尔托让自己敬重的人。塔林纳姆更愿意相信，罗德和那些高高在上的王国政客不同，或许真的有人可以在漫长的岁月中保持不变，真希望如此吧，塔林纳姆自我安慰到。 "领主大人，您还在为远征而困扰吗？" 一名骑士的大声吆喝打断了塔林纳姆的思绪。 他定睛一看，那人是艾尔林骑士，一名留着络腮胡，虎背熊腰，面孔粗狂的男人。也是自己的得力手下。 "算是吧。" 塔林纳姆叹了一口气，拿起酒杯，将里面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其实，我们完全可以不去，我的意思是——敷衍他们，以各种理由推脱，实在不行的话，派一队应征兵去就行。大家都是这么干的。" 城堡虽大，但是大厅里人并不多，只有塔林纳姆和其他三名骑士共进午餐。这些人都是塔林纳姆的心腹，所以说话便没有那般遮掩。 "不行，这是国王的命令。" 尽管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但是誓言在上，塔林纳姆只能如此决定。 "管他娘的命令，这个新国王上任之后就没做过什么人事，他的命令不是让人去送死，就是让人去送死的路上。您忘记了吗？一年前的奥卡山之战。" 艾尔林骑士口无遮拦的唾骂着新上任的国王。 塔林纳姆并未制止，只是默许手下在私下发泄一番。 看到领主并未说话，艾尔林便更加肆无忌惮的发起了牢骚。"几万人的军团，几天几夜，去攻打一座易守难攻的山间要塞，若是这座要塞攻下来有什么利益倒也罢，但那是一座死城。只有绿皮和那些肮脏的老鼠可以在那样的地方生存下去。我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攻下那座要塞，然后？过不了多久，因为环境不适合生存，便荒废了它。该死的，这是国王该干的事？这是傻子才干得出来的破事！" 艾尔林满腹牢骚。这点可以理解，因为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在那场战役中战死了，还有一个也深受重伤，烙下了半身残疾，终身无法再骑马。对于一个骑士来说，不能骑马，简直和废人没有区别。 "查尔斯国王在世的时候，我们什么时候做过这般荒唐的事？" 艾尔林说着，咽下了整杯葡萄酒。平日里用于细品的高档红酒，此刻变成了一群人买醉的工具。 "就是，我们可以敷衍他们，隔壁奥尔格兰伯爵也是如此。" 另一名骑士高声附和到。 "别人怎么做是别人的事，我们怎么做取决于我们自己。我的骑士们，我们都是向国王立过誓言的。永远效忠于国王，效忠于巴托尼亚。为了湖之女神而战。我记得立誓当天的情形，我想，你们也记得。" 塔林纳姆咽下杯中那苦涩的酒水，用低沉而有力的声音说到。 房间里的人都听清了，可以看到几人脸上那愤恨不平的神情。显然，领主的话并不是他们想要的答案。尽管在这之前，他们早已猜到了结局。 宴席落幕，当众人离去之后，房间里再次只剩下了塔林纳姆一个人。他坐在那象征权力地位的领主宝座上，心里却异常苦涩。骑士们的话他当然听见了，骑士们的心声他也知道。但是，为了传统，为了荣耀，为了誓言，他必须走上这条道路。尽管，这条路艰难而漫长。 自己就好似一条逆流而上的大鱼，在浑浊的时代浪潮里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保持初心。然而，这太难太难了。时不时会有人嘲讽，会有人不理解。而且，到最终，应该也无法留下什么美名。谁会闲着没事去歌颂一位"疯子"般的地方小领主。诗人和作家只会给权贵者写诗，换取他们度日的口粮，没人会在意他的，塔林纳姆深知这点。
第114章 亡魂之梦
漆黑的天空宛如一块巨大的黑曜石，没有一丝星光从黑夜中露出，大地是一片墨水般的浓密乌黑。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唯有远处一盏微弱的火光指引着塔林纳姆向前走去。 道路一片泥泞，仿佛被暴雨冲刷数周后无人打理的乡间小路。然而，这比乡间小路更加恐怖而诡异。脚下似乎就是泥潭，而漆黑的泥潭下似乎有无数双幽灵般的眼睛正盯着地上的活人。 循着那空间中唯一的光亮，塔林纳姆向前走去。 等到距离足够近的时候，他才看清楚，原来，那火光是从一座花园内发出的。确切的说，是从花园内的一座破败教堂里发出的。 幽幽蓝光好似来自另一个世界，没有一丝温度，塔林纳姆向着花园走去，渐渐看清，这是一座荒废了许久的破败花园，生锈的铁质围栏内花草早已枯萎，教堂的一半已经坍塌，碎石堆满了花园院子，几只乌鸦从乱石堆中飞起，发出令人作呕的啼叫声。 塔林纳姆对这里的环境很陌生，因为它实在太诡异了，无尽寂静的空间内，似乎只有这座破败花园是真实存在的。在花园以外的广袤空间内，空无一物。 正当塔林纳姆寻思纳闷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塔林纳姆转身看去，眼前出现了恐怖骇人的一幕。 只见已故领主贝尔托赫然出现在眼前。然而，站在这里的贝尔托却不是熟悉的那个老领主。他浑身肮脏不堪，身躯残缺不齐，一半身躯已经腐朽，只剩下白森森的骨头，另一半身躯正在腐烂，一些爬虫般的生物正在啃食着他的腐肉和皮肤。 "你也来了，塔林..." 那腐烂的身躯发出了一声令人惊惧的哀嚎。又好像是某种不可抗拒的召唤。 塔林纳姆被这毛骨悚然的声音吓得背脊发凉。他深知，眼前这个贝尔托绝不是自己那个熟悉的老领主。它只是幽灵，或者是幻象，再或者，是被死灵法术复活的僵尸！ 塔林纳姆下意识的将手挪向剑柄的位置，却发现原本放剑带的地方空空如也。 "邪恶的死灵法术！你们伤害不了我！休想靠近我半分！" 恐惧化作愤怒，塔林纳姆不禁大声怒吼到。 "不...是...法...术...这是...你我的...未来..." 那声音从腐烂的贝尔托腹中发出，细若游丝，却再次让塔林纳姆背脊发凉。他好像身处一个亡灵幻象的世界，然而，它又是那般真实。塔林纳姆可以感受到周围那刺骨的冰凉，还有致密无法见光的黑暗。 忽然间，一阵乌鸦的啼叫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只见从贝尔托身后浮现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起初，塔林纳姆以为那又是某个骇人的亡灵。然而，当那个人影逼近时，塔林纳姆看清了那人的脸。一股令人绝望的恐惧油然而生，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爱人——茵妮娅·卡拉迪娅。 此刻的茵妮娅和往日里熟悉的那个少女完全不同，她的半边脸没了，脑壳内空无一物，只剩下破败不堪的半张脸维持着基本的形状。她的身躯像被某种强大的力量挤压而变形，变成了不可名状的粘稠与模糊。 血肉和骨头粘在一起，一些蛆虫正从那些骨肉的缝隙中爬出。 "不！这不是真的！" 塔林纳姆撕心裂肺的大叫起来。然而，他的喉咙却犹如被恶魔掐住一般，无法发声。 终于，在绝望的挣扎中，一束金色的曙光将他刺醒了。 "大人？大人，您又做噩梦了？" 仆人关切的递来润湿的手帕。 塔林纳姆这才从恐惧与绝望中缓过神来，他接过手帕，自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渍。 "大人，太阳已经升起一段时间了，其他人正在收拾行李，我们马上就要抵达黑水河了。" 仆人接过手帕，关切的说到。 黑水河...一听到这个名字，塔林纳姆的心不由得揪紧了。那正是黑水河战役发生的地方，也是在这条河边，自己第一次参加了巴托尼亚王国的大规模战争。而在这场惊心破胆的战役里，自己先前的领主贝尔托救出了曾经的巴托尼亚国王查尔斯一世。 时光飞逝，如今，这条河已经被净化得差不多了，然而，当年发生的事却依然历历在目。更可怕的是，他刚刚梦见了已故领主贝尔托，这是否是某种不详的征兆？ 顾不得多想，塔林纳姆让仆人给自己穿戴好行装，便走出营帐。他还有好多事要做，要考虑。而不是在纠结一个虚无缥缈的噩梦。 两天后，当塔林纳姆带着自己的部队抵达黑水河畔时，这里已经聚集了超过两万人的大军。来自巴托尼亚各地的领主带着自己的随从和骑士，在黑水河北岸安营扎寨。在这里，他们将**来自都城哥隆尼的骑士军团，一起开启伟大的侠义远征。 是的，伟大的...塔林纳姆可以想到的，关于查尔斯二世的功绩都是伟大的。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被宣扬成伟大的，独一无二的。 的确是独一无二的...塔林纳姆苦笑到。 他骑着战马向前走去，铁岭城的领主西比恩首先认出了他。 "塔林纳姆，噢，真的是你，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或者几天后再来。没想到，你和我们几乎是同时抵达的。按照约定抵达的。" 年迈的老领主西比恩步行到塔林的部队面前，大笑着打起招呼。 尽管表情友好，然而，塔林纳姆这边，包括他身边的骑士，都听出了这个老家伙的言语中那傲慢的态度。 显然，这次远征，许多地方领主不愿意来，而西比恩同样认为塔林纳姆不会来，认为他是懦夫。 在西比恩眼里，今天敢于聚集在这里的，都是巴托尼亚的真英雄，而塔林纳姆会来，在他看来显然是一场意外。 塔林纳姆深知其中的意味，在场的十几个巴托尼亚领主中，自己是唯一一个平民出身的领主，尽管在过去的岁月中，自己取得了赫赫战功，然而，在等级观念根深蒂固的巴托尼亚，自己在传统观念中依旧比别人矮了一截。 塔林纳姆无视这种话里有话的嘲讽，或者对于他来说，这样的话已经听多了，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他无所谓，只求安于内心。 塔林纳姆骑着战马大步走去，在距离西比恩领主面前不到五米的地方才下马，步行走到老领主面前，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 "接到国王的号召我就动身了，原本应该昨天就抵达，但是路上遇到暴雨，所以耽搁了一天。" 塔林纳姆低声回答。
第115章 告别
基斯利夫化学与机械实验室—— 幽暗的房间内，油灯橘红色的火光闪烁着，犹如黑夜中摇曳的烛光，随时会被黑暗吞没一般。 漆黑冰冷的走廊内，皮靴踩在石砖地面上发出咚咚咚的轻微响声。远处的房间传来了微弱的火光，那是一间熟悉的房间，自从远征地狱深坑归来后，他时常来这里，因为那个生死之交的伙伴就在这里任职。 “我要找盖尔特。” 猎巫人的脚步在实验室门口停下了。尽管守卫认识他，并且对他态度极其友好。但是迭戈还是保持了应有的礼仪。 “让他进来。” 不等守卫开口，房间内便传来了那个男人沙哑的命令声。 守卫立即给猎巫人让出了通道，并做出了一副恭敬的姿态。 熟悉的房间，迭戈迅速走了进去。 然而，今天房间内却充斥着一股不怎么熟悉的味道。虽然说不出那是什么，但是职业的敏感度让迭戈察觉到这种细微的变化。出于职业的本性，迭戈不喜欢法术，更不喜欢玩弄法术的法师们。 但是盖尔特不一样，他们曾经一起并肩作战过，救过彼此的性命。 猎巫人向前走去，终于，在盖尔特经常工作的地方，他发现了这股不同寻常的味道来源。 确切的说，不仅仅是房间内的味道非同寻常，连法师本人都非同寻常。 只见穿着无异的盖尔特背对着猎巫人，然而，他的头顶却以非自然的形态悬浮着两颗金属小球！ 那是一种猎巫人从未见过的金属，或许是新金属元素，或许是另一种合金。总之，迭戈从未见过如此光滑洁净的金属。 两颗小球看似漫不经心的悬浮着，像是围绕着某个中心点做着规律性的旋转。 起初，迭戈以为那是一种法术，然而，当盖尔特转过身来时，猎巫人被震住了……只见年轻的法师手里没有任何法器，口中没有念任何咒语。而那两颗金属球却依旧隔空悬浮在他头顶！ 这简直不可思议。 盖尔特显然是看出了迭戈的惊讶。他笑了笑，示意迭戈先坐下来再说。 “很好奇，这是怎么做到的？是吧？” 盖尔特说着，缓缓起身，指尖做了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两颗金属小球便轻盈的落下，宛如计算好轨道一般，精准的落入了笔筒内。 “这得归功于咱们这位大领主的点拨。是的，我也是前两周才刚刚领悟掌握这种技能。元素是可以被操控的，它们是粒子，真的，太神奇了。万事万物，皆是粒子。我们看不到，不代表他们不存在。而我，只不过用最原始的天赋，感知到了它们而已。这就足以让我操控它们。” 盖尔特说着，疲惫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兴奋与喜悦。 “你知道火焰法师和冰霜法师吗？嗯，我想你当然知道，两种依靠元素之力施法的魔法师。火焰和冰霜可以被操控，都是同样的原理。只不过，大多数法师都需要咒语，法器，甚至仪式来辅助施法，然而，我相信，世界上一定存在极其强大的法师，可以不依靠这种外界手段，便直接使用元素之力。” 盖尔特说着，神情愈发激动起来，丝毫没有注意到猎巫人脸上那僵硬的表情。 “也就是说，你现在可以做到不使用咒语，直接操纵金属？” 迭戈脸色阴沉无比，然而盖尔特丝毫没有在意，他兴致盎然，一边给老朋友倒酒，一边兴奋的继续说着—— “差不多，不过只能是一小块金属。这种感觉太奇妙了，你可能无法理解和感受，这种感觉就像……就像你身体多了一部分，而金属就是那多出来的一部分，就像流淌于我体内的血液，我可以感知到它们，就像血液流过身体一般。” 盖尔特说着，深凹的眼睛里闪烁着以前从未有过的兴奋。 “那么，你可以操纵任何金属？” 迭戈继续阴沉着脸问到。 “噢，这不可能。或者说以我目前的能力，还不能达到你说的那种程度。事实上，我目前只能操纵一些相对稳定的金属，比如铁、铜、金、银、铅这些。而那些相对活跃的金属，我还无法掌控它们。例如镁、钾、锌……这类元素已经超过了我的掌控范围。” “你知道吗？迭戈，每种金属都有各自不同的特性，就像一群个性十足的孩童，有的顽皮捣蛋，充满热情，而有的内向，沉稳。金银铜就属于那种不善表达，却沉稳老练的。它们的结构十分致密而稳定。我可以短时间操控它们。” “那那两颗金属球属于什么金属？” 盖尔特热情洋溢的话被迭戈打断了，猎巫人冷冷的盯着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流露。 “一种简单的合金，铁镍铜按照一定比例合成的，两年前，我在炼金房里炼制出来的。” “好吧……” 只听到一声沉重的叹息从猎巫人口中发出。盖尔特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低落情绪整蒙了。他忽然想起来，此时已是深夜时分，猎巫人此时来找自己，而没有叫其他人，是为了什么事？ “你……你有事要和我说？” 盖尔特从兴奋激动的情绪中缓过来，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个熟悉而有些沧桑的老家伙。事实上，以迭戈的年龄来说，并不是算太老，他最多也就五十来岁，但是丰富的战斗经验和多年来的冒险经历让他看上去饱经风霜，宛如一个老者一般，头发已经一半白鬓。 “是的，我接到罗德的指示，其实也是我自己发现的……” 迭戈啜着一小口热水，接着说到—— “在基斯利夫南境，与希尔瓦尼亚接壤的地方，出现了不死生物。我怀疑吸血鬼在那一带盘踞。所以，我必须亲自去一趟，调查清楚。” “你自己？” 盖尔特好奇问到。 “是的。” “为什么不叫上其他人？” “这项任务只有我最擅长。再说，其他人都有各自的事要忙。格隆迪在忙着训练碎铁者新兵，塞尔塔重伤之后，不便再次冒险。叶斯克维奇则必须坐镇厄孙大教堂，艾莉瑞雅不知所踪。呵呵，那个女人总是这般行踪不定。” 迭戈说着，苦笑一声。 “的确，那个精灵十分神秘，她知道的太多，似乎和罗德的关系也非同一般。” 盖尔特也啜了一小口热水回应到。
第116章 死亡山谷（上）
塔林纳姆有些疲乏，可能是连日来的赶路让他身体饱受困苦，然而，更可能的原因，是内心的忧虑和不安。
前方道路漫长又黑暗，几乎看不到一丝光明。在国王维克托·查尔斯的号召下，全国近五分之一的骑士加入了这场声势浩大的侠义远征。
队伍分为数批，从陆路海路分别进发绿地老巢——恶地。
那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塔林纳姆不清楚，他从未到过那里，据说那是一块极其荒凉贫瘠的土地，大地上几乎寸草不生，一望无际全是戈壁和荒漠。兽人，矮人，老鼠，在为为数不多的生存资源喋喋不休的争斗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那是一块血腥之地，生存空间全靠血腥厮杀换来。塔林纳姆记得数年前自己曾经和前任领主贝尔托从恶地边缘走过，边境亲王领的最外缘，便与恶地接壤。
而即便身经百战的贝尔托领主，也未敢从那块土地上经过。
塔林纳姆实在不明白这场远征的意义在哪里。连年战斗让巴托尼亚耗尽了财力人力，在许多村庄，男性的比例已经远低于女性，这全是年年战乱造成的人口比例失调。
农夫们需要休养生息，整个王国都需要休养生息，而就在这样的时刻，国王却要求全国骑士参与侠义远征……
又是女神的旨意吗？如果是，那么，湖之女神的目标又是什么呢？
好吧……自己不应该怀疑女神的，塔林纳姆第一次感到了自己信仰的动摇。
不……不能这样……不要再乱想了……执行国王的命令，遵守骑士诺言，仅此而已。塔林纳姆对自己说到。
前方，便是死亡隘口。
塔林纳姆对这座峡谷并不算熟悉，事实上，是一点都不熟悉。自己从未从这座山谷里通过，关于它的传说全是由旁人听说。
传说这是一座阴冷黑暗的死亡山谷，常年被乌云和瘴气所笼罩，谷中生存的一切生物，无论是植物还是动物，都沾满了污秽，邪恶的能量。任何光明之物无法在这里生存。巨型蜘蛛，森林狼人，混沌野兽人时常在峡谷森林中出没。它的环境就如同它的名字一般，充满着绝望与恐怖。
而眼前的景象也印证了传闻。在塔林纳姆面前，是一副犹如死亡之地般的景象。刚刚还是晴空万里，进入山谷后便一片迷雾与灰暗。
天空被浓密的黑云所笼罩，诡异的迷雾在山谷中时隐时现，犹如幽灵般飘忽不定。山谷中的树木都呈现一种怪异的扭曲姿态，高大的老树盘根错杂，有的三两棵长在一块，树枝和树干扭曲着交缠在一起，有的则在躯干上又长出一棵新的植物。
山谷两侧，尽是这种怪异扭曲的树林，而且树木密度极大，每棵树木似乎都想尽可能往上长，以争夺得那稀少得可怜的阳光。
然而，在向上生长的过程中，又被周围的树木拉扯，卷曲，于是乎，各种扭曲怪异的形状便出现了。塔林纳姆感到这片树林就像一座巨大的埋尸场，而那些怪异扭曲的树木就像一具具僵尸般，它们的生命早已枯竭，却保持着死前最痛苦最诡异的模样。
他又联想到来之前做的那个梦，梦境里，自己到达了一个死亡之地，周围一片虚无，只有画面正中央矗立着一座腐朽溃败的教堂。亡灵的钟声从教堂内响起，周围，尽是那些惨死的怨灵。
塔林纳姆的思绪被周围的骑士打断了，前方扭曲的树枝上正悬挂一具腐烂的尸体。从尸体的腐烂程度来看，这个生物已经死去很长一段时间了。甚至，单单从外表上来看，已经分辨不出是人类还是精灵，或者是野兽人。
我们必须尽快通过这里。
塔林纳姆在心里低语到。并不是因为这里的环境恶劣，恐怖阴森。而是这里的地形对于庞大的巴托尼亚联军来说十分不利。他实在想象不出是哪个昏庸之人想出的方案，冒险通过这座山谷，虽然这是一条最近的路，相比于走海路，它甚至快上好几个月，然而，穿过山谷这两天，对于整支军团来说，将是十分危险的一次旅程。
斥候已经先于大部队出发，他们半天就会回来汇报一次，这稍稍给了军团指挥官们一些信心。
天空中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点打在脸上，却有种粘稠感。好似肥腻的鲜血……塔林纳姆不禁想起了灰树堡的春天，那里的雨水清凉，干净。滋润着那片并不算广阔的土地，那里的生活真是天堂啊……相比于这个世界上其他地方来说……
“你们看，那是什么？”
忽然间，前方的骑士发出了惊呼。
顺着骑士所指的方向望去，塔林纳姆看到了一片黑绿色的云霭，自山谷上方流淌而下。
起初，人们以为那只是一片沉重的云而已，和这片山谷里其他怪异的黑云一样，匍匐在山间。然而，很快大家都发现了不对劲，这片粘稠的黑云贴着山谷在快速移动，地面也开始起了微微的颤抖。
“那不是云海！是一支军团！”
塔林纳姆几乎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了。
“绿皮！”
骑士们纷纷嚷到。
他们知道这种环境下遇到兽人的危险，所有人只是抱着侥幸的心态，赌一把，如果能够在两天内穿过这座山谷，那么，他们将成为远征军最早抵达前线的部队，得到女神和国王的青睐。
可是，这种期望在进入山谷仅仅几个钟头后便化作了泡影。
人们开始埋怨斥候的速度，但或许他们早已在前一刻被绿皮砍掉了脑袋。
撤退！
塔林纳姆第一时间在脑海中响起了这样的命令。然而，没用。成千上万的巴托尼亚步兵和骑士此刻正挤在这条狭长的山谷中，即便想撤出山谷，也要等后面的部队撤走才行。
但是，他们没有这个时间。
数以万计的绿皮犹如滚滚洪流，自山谷两侧咆哮着冲下。
甚至，几颗狰狞的头颅从这些茂密的树林间伸出，带着远比其他兽人更加恐怖的嚎叫，移动着。那是——巨人。
骑士们的战马躁动不安，王国骑士们则表面上看上去镇定自若，心里各个慌乱不已。
当后撤的部队不再动弹的时候，人们知道了——兽人堵死了他们退出山谷的路。狭长的巴托尼亚队伍宛如肥美的鲜肉，正准备被异类生物分割屠宰……
第117章 死亡山谷（下）
塔林纳姆听到了骑士们以近乎绝望的声音嘶喊着。
他们手握长枪盾牌，双手却不停的颤抖，连胯下的战马也嘶鸣不止。
大地的颤抖愈发激烈，数以万计的绿皮兽人从茂密的树林中冲出，带着野兽般狂野的嘶吼，奔向手无足措的巴托尼亚联军。
塔林纳姆隐约中听到公爵的呐喊，然而，又或许是错觉，整条巴托尼亚军团的队伍长达几公里，位于队伍最前方的人就算喊破嗓子，队伍中间的人也丝毫听不见。更何况此刻成千上万的兽人就在周边嘶吼咆哮。
有那么一瞬间，塔林纳姆和其他骑士一样，感到无助和绝望。
然而，片刻悲哀之后，他又重新拾回了理智。
自从老领主贝尔托死后，塔林纳姆便暗下决心，誓死继承他的意志，将无私的骑士精神发扬下去。哪怕世界一片灰暗，只要自己尚有一口气在，便不能将道德沦陷。
马背上的塔林纳姆拔出白银利刃，亲吻剑刃，那是贝尔托领主留给他的唯一遗物。就如同他的精神，将遗留世间一般。
塔林纳姆闭上双眼，摒弃周围一切嘈杂与纷乱的声音，精心祈祷。
【愿湖之女神护佑我和我的骑士们，若我今天战死，也是为了巴托尼亚的荣光而亡。】
【湖之女神，请赐予我面对黑暗的勇气，让我敢于直面死亡的恐惧。】
【湖之女神，为了巴托尼亚，为了灰树堡的人民，我死不足惜。为了女神的荣耀，我死不足惜！】
塔林纳姆祈祷完，猛的睁开双眼，此刻，前方的巴托尼亚步兵正好迎面撞上了奔腾而来的绿皮兽人大军。
霎那间，无尽的怒吼声与钢铁碰撞的声音从前线爆发般的响起。绵延数公里，回荡在群山之间。
很快，战线左右，皆是嘶吼不止的兽人群，灰暗的天空下，滚滚绿浪不停的从茂密的树林中涌出。树林上方，阵阵乌鸦飞起，树叶和树枝摇晃成一片，仿佛整座山谷都在晃动一般。
最前方的战士很快传来了凄惨的叫声，在绿浪与人类联军接触的狭长战线上，人类士兵的惨叫声，兽人的怒吼声，地精的尖叫声，还有武器没入人体的闷响响成一片。
战马嘶鸣的不断倒下，骑士们发出闷吼，但是很快零星的口号声便淹没在群兽嘶吼声之下。
成排成排的巴托尼亚士兵倒在了血泊之中，仿佛一个濒死的老人，不断流失着自己的血液。
而这失血的局面正在无可挽回的继续着，持续着榨干巴托尼亚联军那为数不多的生力军。
“灰树堡的骑士们，跟着我，冲出去！”
塔林纳姆在混乱的战场上发出第一声命令。他管不了整支军团，但是可以命令自己手下的领民和骑士。
很快，奇迹的一幕出现了。在四处都是溃逃和无章混乱的局面下，在这个小小的区域里，在这面微不足道的绿树战旗下，却聚集了一群仍然听命于领主的人类部队。
几十名灰树堡骑士火速聚集在塔林纳姆身边，掌旗手同样紧跟着领主的身后。随着塔林纳姆怒吼一声，战马嘶鸣着冲出，骑士们抱团冲杀而出。
犹如一把黎明之剑冲破这死亡的黑暗之潮。
所到之处，无论兽人还是地精，皆被快速收割。
塔林纳姆的骑马冲锋，长剑扫过一个兽人的脖颈，借助战马冲锋的力量，瞬间将兽人的头颅从身子削飞了起来。
王国骑士艾尔林紧跟着塔林纳姆身边，将重链球挥出，砸向另一头嗜血的兽人，还在狂暴状态下的兽人被重链球砸中脑门，头骨碎裂，鲜血从裂开的头颅中喷射而出。
骑士们大喝着冲锋，硬是在黑绿色的绿皮大军中挤出了一条逃生的通道。
然而，遍地哀嚎，污血漫天。
在那昙花一现的惊艳之后，是无比残酷的现实，一个地方领主手下区区几十号骑士，是绝对不可能挽回大战场的战局的。
不一会儿的时间，塔林纳姆全身上下，包括心爱的战马，都染成了鲜艳的红色。而这红色可以褪去，变成了淤泥般的黑红……
那是无数血渍堆叠上去后的画面。
胯下的战马又撞开了一个强壮的兽人，在一个地精跳上来之前，塔林纳姆用士兵抛来的长矛刺穿了那个地精。
死去的地精紧紧盯着这个浑身是血的人类骑士。显然，它到临死时还不明白，为什么在这片必死之地上，在这样的绝境中，还会一群拼死保护自己主子的人类出现。
他们毫无希望的……
的确，塔林纳姆看到的，是无尽的黑暗，滚滚绿浪一眼望不到尽头，几乎将整座山谷淹没。
他不知道公爵是不是已经阵亡，又或者像自己这样，正在努力突围。
没有可能知道了，或许下一秒，身首异处的就是我自己。
塔林纳姆这样思索着。然而，当他转头望向还在浴血厮杀的农民军士兵和王国骑士们时，一种愧疚感便油然而生。
自己不能抛下他们……自己无惧死亡，但是不代表他们也无惧死亡……他们还想活下去！塔林纳姆对自己呐喊到。
不能只是为了自己……
想想骑士的誓言！
塔林纳姆对着自己的内心再次发出怒吼。
是的，只要有一点点希望，他就必须带着这些人离开这里。他们还想活下去。自己身上肩负着所有领民的希望，为了他们，自己必须用尽一切力量杀出去。
往进来的方向冲，山谷出口即是光明。哪怕面前是数不尽的兽人，甚至，还有巨人……
不远处，一头杀红了眼的巨人手持树干般大小的战锤，发出了令人胆寒的吼声。
然而，塔林纳姆却将目标锁定了它。
因为，巨人的方位位于队伍的正后方，切断了试图后撤的人群。也掐灭了这支军团逃生的希望。
而现在，自己必须直面它。只有杀掉它，联军才有撤退的可能。
“艾尔林！猎龙长枪！”
塔林纳姆忽然转头对身边的王国骑士大喊。
艾尔林先是愣了一下，但是对领主的了解使得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他知道塔林纳姆要做什么。
“这不可能！”
艾尔林对塔林纳姆大喊。
然而，他的劝说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起到任何效果，从塔林纳姆那瞪圆的眼睛里，他读到了领主誓死一战的决心。
马背上，艾尔林抛出了长枪。沉重的长枪扔向领主，随后，浑身鲜血的王国骑士看到了他们的领主一骑绝尘的背影。
风在耳边狂啸，油腻的血雨扑打在脸颊上，战马奔腾，发出绝望的嘶鸣。
这一刻，塔林纳姆仿佛化作了死去的贝尔托领主，在面对绝对实力的碾压下，毅然向前，为了骑士的誓言！为了自己的信仰。
“冲锋！为了女神的荣耀！”
战马上，塔林纳姆高声呐喊。
枪尖仿佛在燃烧，在穿过了一排排兽人和地精之后，人类骑士终于冲到了庞然大物之下。
巨人还没来得及眯眼回看，便感到一阵飓风从身边掠过，剧痛从他小腿处传来，骑士长枪紧紧钉在了它的小腿上，穿过了肌肉，插进了骨头里！
剧烈的痛楚让巨人发出悲鸣，半条腿跪了下来，然而，即便这样，它依然拥有比普通人类骑士高出一倍的身高。
它的战锤依旧握在手里，一锤足以将最强壮的战马敲碎。
塔林纳姆勒紧缰绳，战马调转方向，这一次，他将正面迎接巨人的凝视。
受伤的巨人发出惊人的咆哮，连周围的兽人都不自觉的躲开，然而，已经没有了长枪的塔林纳姆却毅然而然的驱马冲锋。
战马痛苦的嘶鸣起来，踏起带血的尘土，这一刻，塔林纳姆仿佛感受到了当年贝尔托领主在直面实力比自己强大数倍的血骑士时的绝望。
然而，时至今日，他依旧会选择冲锋，至死方休！
第118章 骑士誓言
巨人发出咆哮，拖着受伤的小腿，一瘸一拐的冲向奔驰中的人类骑士。
孤身一人，直面死亡。
塔林纳姆忽然觉得这是自己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当年，在林荫小径中，自己退却了，没能救下贝尔托，成为了他一生的悔恨和污点。如今，他不想再含恨一生。
就让这义无反顾的冲锋，救赎自己。
“为了湖之女神！为了贝尔托！”
塔林纳姆高声呐喊。
混战中，竟然没有一个兽人敢于站在战马冲锋的路上。
人类骑士便这样硬生生冲向暴怒中的巨人。那狰狞的独眼仿佛就要将这个人类骑士生吞一般。
精灵战马发出绝望的悲啼，马踏沙场，兽人的嘶吼，人类士兵的惨叫，武器碰撞发出的响声，在这一刻全都淹没在巨人暴怒的咆哮声之下。
巨人抡起巨锤，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然而，在冲向暴怒巨人的前一秒，塔林纳姆纵身一跃，从战马上跳下，身子翻滚到一旁，巨人挥舞战锤砸去，却扑了个空，硬生生将地面砸出一个凹坑，溅起半天人高的污泥，以此同时，落地后的塔林纳姆翻滚起身，用长剑猛刺巨人脚掌，锋利的白银利刃切开皮肉，斩断脚筋。
痛苦让巨人弯腰下身，利用巨人跪地不起的机会，塔林纳姆抓住巨人身上的皮带，飞身跃上巨人头顶，像骑马一般双脚岔开，勉强站在了巨人的双肩上。
没有一句废话，狂热中的塔林纳姆拔出另一把佩剑，在巨人还没起身之际，一剑割开了它的喉咙。
粘稠的鲜血犹如喷泉般涌出，差点将塔林纳姆淹没。
受重伤的独眼巨人用双手捂住伤口，鲜血却不断喷流着。
地上的兽人惊恐的看着这一幕，它们看到一个发疯的人类骑士，像一头野兽一般，骑在浑身是伤的巨人身上，像屠宰牲畜一般屠杀着这个如岩石般强壮的巨人。
巨人还没死透，然而，塔林纳姆很快给了他另一个致命打击。骑士长剑对准后脑勺与颈椎的连接处，用力捅去。顿时，巨人犹如一具血肉残骸从空中倒下，溅起一人高的泥水，巨大的脑袋甩在地上，眼球暴凸，狰狞恐怖。
赶来的灰树堡骑士们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们看到塔林纳姆渺小的身躯正站在死去的巨人头上，脚下是一滩血水汇聚成的小湖。
倒下的巨人给了绝望中的人群一丝希望。灰树堡的步兵和农民弓箭手开始朝后方挤来。
然而，绿皮的数量更多，巨人的倒下只能稍稍令这些兽人感到诧异，嗜血的冲动却再次让他们亢奋起来。
塔林纳姆已经气喘吁吁，精灵战马朝他跑来，艾尔林跳下战马，将塔林纳姆再次扶上战马。做完一系列动作，他们却再一次被包围。
死亡山谷上方，乌云翻滚，希望似乎即将再次破灭。
触目所及之处，巴托尼亚联军已经溃不成军，山谷里，兽人的咆哮声几乎将人类士兵的惨叫和呻吟声完全盖过了。
然而，巨人已经倒下，山谷的出口就在前方，只要联合剩下的骑士，还是有一丝机会可以冲出去的。
“领主！我的领主！你快走，这里留我们殿后！”
危急时刻，步兵团长对着浑身伤痕的塔林纳姆大喊着。
可以看到步兵团长脸上那凝固的血块，显然，他也已经战斗很久了。整个巴托尼亚的战线几乎被打散，此时此刻，已经不可能再组织起什么像样的阵型来抵御绿皮兽人和地精。
士兵们仅仅是凭借生存的本能在抵抗。然而，此时此刻，在灰树堡军队所在区域内，还有一群人，一群农民应征军步兵，却在为自己的领主而战，为了给自己领主争夺那宝贵的逃生时间。
“我的领主！没有时间了！你快撤！”
更多的声音从四面响起。
这一刻，塔林纳姆几乎泪目了。来不及多想，大骑士艾尔林已经带着剩下的骑士，冲在了塔林纳姆前面。
在屠杀了十几个兽人小子后，战马已经有了足够的距离小跑。
骑士们大喝一声，保护着精疲力尽的领主冲出重围。他们是唯一的希望，或者说，整条战线上，整条漫长的队伍里，唯一士气还没有彻底崩溃的，只有这支看上去是微不足道的地方军。
天空中的乌云变得更加灰暗了，雨水更加密集。
然而，在远处，一道稀薄的阳光已经从山峦中的缝隙透露出来。
四周，群兽依旧咆哮着，带领着仅仅十二名王国骑士和探险骑士，塔林纳姆冲到了山谷的出口处。
然而，当塔林纳姆回头望向死亡山谷时，他看到了可怕的一幕，犹如洪水猛兽般的绿皮大军已经将巴托尼亚远征军彻底切割吞噬。
不，还有一小群人没有被杀死……
灰树堡的战旗……淹没在绿皮浪潮中的战旗。那是荣耀的象征……不，那不仅仅是荣耀……更是人民！
塔林纳姆只觉得耳畔响起了领民们的惨叫声，还有绝望的哭喊声。
他们为自己冲杀，留在了最前线，自己却抛弃他们，自顾逃生？
不！心灵上的强烈自责让塔林纳姆停下了冲锋的脚步。而是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毅然而然的调转方向，将目光重新投向混乱的谷地战场。
“你疯了吗？！”
一旁的大骑士艾尔林顾不得礼仪等级，破口大骂起来。
然而，塔林纳姆只是冷静的再次拔剑出鞘。
“兄弟们，所有灰树堡的骑士们，逃生的通道就在前方，此刻，我不勉强你们跟着我再次杀入死地。然而，我想说的是——我不能忘记骑士的誓言。”
塔林纳姆调转马头，对着仅剩下的十二名灰树堡骑士大喊到——
“保护弱小，铲除邪恶！我仍记得誓言！他们！”
塔林纳姆用长剑指向前方——
“他们为了保护我们而牺牲，他们，是我的领民！一个领主如果连自己的子民都保护不了，那么，他还算什么领主？如果抛弃了自己的子民，我还有什么资格成为你们的领主？！”
塔林纳姆大吼到——
“你们可以向着相反的方向冲，我不阻拦，但是，愿意留下的，我们将一起践行巴托尼亚亘古不变的骑士宣言！”
第119章 违背命令？
“以女神之名，冲锋！”
暴雨倾盆下，塔林纳姆高举长剑，用尽最后的力气带领十二名王国骑士冲锋。
这是必死的冲锋，这是有去无回的冲锋，是巴托尼亚骑士荣光的最后一次乍现。
就像黑暗时代下昙花一现的光芒。可能，若干年后，没有人会记得死亡山谷里的这一战，更没有人会知道，在这漆黑阴冷的山谷中，曾经发生过怎样泣鬼神的战斗。
没有人会知道，一群曾经有机会逃生的落难骑士，是如何在绝境中发起自杀式冲锋，为了那句曾经许下的誓言。为了不给自己余生留下遗憾与悔恨。
十二名伤痕累累，浑身是伤的巴托尼亚骑士在冲锋，无一逃兵。
金色的光芒刺破云层，将他们笼罩，使得骑士们化作一团金光闪闪的利剑，冲进无尽黑暗的绿皮大军中……
……
半个月后，当远征恶地的巴托尼亚第三舰队得知西恩公爵的骑士大军在死亡山谷中全军覆没时，所有人都感到了无比震惊与惶恐。
西恩公爵带领的这支侠义远征军几乎占据了此次巴托尼亚侠义远征军总数的三分之一，而且不少还是经历了奥卡山之战的精锐部队。
按照计划，西恩公爵麾下的这支侠义远征军将比其他巴托尼亚军团提前两个月抵达恶地，作为开辟南方战场的头号军团，为后面的侠义远征军打下基础，建立前线堡垒。
而今看来，计划落空，并且极大的打击了其他两支侠义远征军的信心和士气。
“公爵联军全军覆没，我们必须返回巴托尼亚！”
甲板上，年轻气盛的贵族骑士里昂·列奥康沃尔义愤填膺的囔到。
然而，他的叔叔菲利普却并不这样认为，相比于年轻的里昂，菲利普显得沉着冷静许多。或者说，在出发前，他便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并且做好了最后的退路和准备。
“说说你的理由，里昂。”
菲利普站在甲板上，任凭海风吹拂他的长发。纵然心里百感交集，但他还是一脸平静的看着自己的侄子，也是自己的部下。作为联军的统帅，他必须以沉稳的心态应对一切，哪怕是装出来的。
“绿皮比我们抢先一步发起进攻，死亡山谷一战，侠义远征军的精锐尽失，我们已经没有实力在恶地站稳脚跟，不要指望提利尔公国，更不要指望边境亲王领那些小贵族，他们连自己的领地都保护不了。可以说，西恩公爵的军团覆灭，标志着此次侠义远征的结束。”
里昂气愤不已的说到——
“更重要的，击败公爵以后，那支庞大的绿皮军团绝不会就这样折回，或者消失在峡谷里。它们定然会冲出山谷，直扑巴托尼亚腹地。”
里昂的话犹如一把利剑，一语点破远征军现在的真实处境。那就是后院起火，自顾不暇，根本无力再发起什么侠义远征。
“我们必须立即调转方向，返回巴托尼亚，叔父。”
里昂接着说到——
“我猜测，那支全歼西恩公爵的绿皮大军绝非乌合之众，它们一定有着一个强大的统帅。兽人和地精都是一群毫无纪律的野兽，能够将它们组织起来，发起伏击。这个绿皮统帅的统领能力绝对不能小视。”
“消息传到我们这，花去了半个月的时间，以绿皮的行军速度，从死亡山谷到哥隆尼，快的话，一个月就能到达。就算我们立即靠岸停止不前，等到国王传来命令，又是半个月的时间，那时候，兽人可能已经杀到哥隆尼城下了！”
“巴托尼亚全境的骑士一半以上都参与了这支远征，留在境内的骑士本来就很少，更无法在短时间内组织起像样的反击。所以，我的预测，哥隆尼的处境将十分危险。”
菲利普点了点头，示意里昂说下去。
“当然，绿皮不是帝国禁卫军，没有那么好的纪律性，它们即便一开始设定的目标是都城哥隆尼，但是，绿皮军阀手下那些兽人和地精，很可能会沿途烧杀抢掠，这将大大拖延他们的行军速度，即便绿皮首领带着自己的亲信部队首先杀到哥隆尼城下，它身边也不可能保留一样规模的绿皮大军。”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里昂紧接着说到——
“我们在与时间赛跑，早一点回到巴托尼亚，就可以早一点阻止绿皮在我们的领地上烧杀抢掠，当然，更重要的是，保护哥隆尼，保护国王。”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里昂的语气显然生硬了许多。即便不说，但是叔侄两人早已心知肚明，他们并不是真心要保护国王。这些年，维克托在他们心中的形象和魔鬼没差多少。只不过出于所谓忠诚，他们必须拥护国王，哪怕只是表面上这样做。
“有没有一种可能，里昂，那就是那支绿皮军团没有像你所说，进入巴托尼亚境内，而是转而进入其他地方，比如帝国境内，或者南方王国境内。那样，我们在没有接到国王命令的情况下，擅自折回，这不相当于违抗了国王的命令，违抗了湖之女神的意志？”
菲利普冷静沉着的反问到。
有那么一刻，里昂被问住了。的确，事情应该如他所预料的那般进行，但是凡事总有例外，自己并不是先知，无法预知还没发生的事情，的确，叔父所说的情况也有可能出现。绿皮的动向总是行踪不定，这群野兽有时候不讲战术，不讲目的，纯粹只是为了杀戮。或许在他们看来，隔壁的帝国有着更多的人口和更富裕的城镇……更值得他们去冒险。
但是，犹豫只持续了片刻，当里昂再次开口的时候，菲利普感到了年轻骑士那满腹的怨气。
“国王的命令并不代表湖之女神的意志！”
里昂大声说到。
一句话让底下的骑士们一脸惊诧。
连他的叔父菲利普本人也皱起了眉头。
“再说，我们是为了保卫国家，保卫家园，保卫巴托尼亚，这点并没有错。我相信，即便计划有变，绿皮没有进入巴托尼亚境内，国王也没有下令我们返回，那么，我们也没有犯下什么大罪。毕竟，我们的出发点是对的，任何时刻，巴托尼亚的骑士们都应该以保卫国家为第一任务。我相信，即便误判了形势，届时，湖之女神也会赦免我们。”
里昂信誓旦旦的说着，一些聪明点的骑士则已经在他话中察觉到了那一丝丝对国王的敌意与不满。显然，里昂一番话，已经将湖之女神和国王维克托撇开了关系……
第120章 轨道工程
寒冬已至，滴水成冰，万物沉寂。大地被白雪覆盖，一望无际皆是雪原。一匹孤狼在荒原上发出绝望的嚎叫，随即连这唯一代表生命的声音也消失在无边的风雪之中。
然而，就在这冰天雪地的黑暗世界里，在北方王国基斯利夫的都城——基斯利夫城内，上百座兵工厂，冶炼厂正昼夜不停的生产运作着。
从地狱深坑带来的巨额财富正在被源源不断投入重工业发展中。在罗德的示意下，政客荷斯塔尔·卡特法尔·布兰迪奥托在帝国与基斯利夫的边境城市贝克城，成立了秘银兄弟会。
表面上这个组织是资助帝国贫困工匠渡过难关的，实际上就是一个专门挖人的引渡机构。
渗透进帝国的基斯利夫探子专门寻找那些生活贫苦，不受帝国方面见待的工匠艺人，先以热心资助其资金度过难关为由认识接触，再以高新诱使其前往基斯利夫工作。
通过这样的办法，冬季短短两个月内，已经有上百个帝国工匠迁居基斯利夫。
当世界还沉浸在一片安宁祥和的时候，似乎整个旧大陆上，只有基斯利夫一个北方王国在积极备战。而且，这个命令是自上而下的，几乎贯穿了基斯利夫这十几年的发展动乱历程。
尽管在外人看来，这个做法实在太过离谱。但是只有这个王国的最高统治者罗德知道其中的利害。
长久下来，连同女王丹尼斯也不知不觉认同了混沌即将入侵的事实。有句谚语叫谎言说一万次也会成为真理，更何况，罗德所说的并非谎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在女儿丹尼斯耳边念叨，使得丹尼斯在潜意识里也将混沌入侵视为事实。
迈过漫长的隆冬时节，在十二月的最后一天里，罗德听到了一条来自北方的好消息。
来自黑锤堡的信，信里写到独龙城的矮人工程师在上个月完成了深坑矿洞的地铁修建工程。这个消息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不算什么天大的好消息，但是对于罗德来说，这条消息的价值是跨时代的。
得知消息的第二天，罗德便带着阿尔维斯和盖尔特前往黑锤堡视察。
一行三人都知道罗德为什么如此重视这条消息，因为罗德之前曾经跟他们都说过基斯利夫火车计划。计划将以矮人矿井轨道为原型和基础，在基斯利夫全境建造铁轨，将各个城镇通过轨道连在一起，再用一种叫火车的交通工具连通各个城镇。
而关于火车的样式和概念，罗德也已经向二人说过多次，尤其是盖尔特，作为炼金术士的他承担着火车制造和动力装置改良的重任。
到达黑锤堡的时候，矮人工程师梅林已经在城堡大门处等候多时了。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工程师一行人直接将罗德带到了深坑矿洞。
马不停蹄，没有休息，并没有让罗德一行人感到疲乏和困倦，相反的，因为这条消息，三人都感到精神振奋。
“大领主，这条轨道建成的时候我并没有第一时间通知你，毕竟，这是第一条真正贯穿整个矿井的地下轨道，这条轨道将整座矿井真正连为一体，通过它，你可以抵达深坑矿井的任何一个角落。如此庞大的工程，需要验收，所以，我用了一周的时间来反复检验，直到确认它可以安全运行。这才写信给你。”
“你做得对，梅林。辛苦了，我的朋友。”
罗德说着，真诚的拍了拍工程师的肩膀，丝毫没有表现出上级对下级的傲慢。当然，矮人工程师实际上也不属于罗德的下属，只不过是临时在基斯利夫工作而已。一旦独龙城索加德领主有令，他们会立刻回去，那才是他们的领主。
“目前轨道采用单轨设计，每个矿区设有一个站点，负责调度矿车。我没有采用你说的双轨设计，因为那样，势必会消耗更多的钢材，更重要的是，施工时间将延长一倍以上。为了尽快见成效，我先设计了单轨系统。”
工程师带着罗德参观了这条地下轨道，边走边说着。有那么一瞬间，罗德仿佛感到自己穿越到了现代，正位于地下煤矿的开掘区，就差头顶没有安全帽和照明灯了。
眼下，他们正举着火把前行，火光照耀洞壁，忽明忽暗，偶尔穿行在矿区的老鼠却成为了矿井安全的信号。
“我的意思是，梅林，辛苦你一下，将这套轨道搬到地上，我要先试行一下，修建一条连通黑锤堡和海德堡的铁路。地下施工都可以做到，地上应该不难吧？”
参观完深坑矿井的交通轨道，罗德一出井便向工程师询问了地上修筑铁道的可能性。
“理论上可以，但是大领主，修建地上铁轨最主要的问题不是技术上的问题，而是施工周期，地下轨道，再长，最多就是矿洞内的距离，一座大型矿洞，规模最大不过一座小型城市，而你要修建的，是一条跨越两座城镇的铁道。这个距离是普通矿洞轨道的几十倍，几百倍。”
“这个地铁矿道从动工到现在完工检验，花去了半年时间，而若是按照您说的，要在海德堡和黑锤堡之间修筑一条类似的铁道，我估计施工周期至少要三年。”
“人手是否是制约工期的一部分因素？”
罗德追问到。
“算是一部分吧，不过，更重要的是，地上轨道的维护问题，地下轨道虽然施工难度大一些，但是建成后几乎不存在被外敌破坏的可能性，但是地上轨道就不一样了。野兽人，绿皮随时可能出没，破坏轨道，而整条轨道，一旦中途某个节点被毁，您所说的火车便无法运行，它不像马路，即便路面被毁，马车还可以绕行，铁轨不同，一旦一处损坏，轨道车不可能逾越损毁处。”
“您如果要保证铁路修筑的正常进行，需要派部队在铁道沿途日夜巡逻，但是您自己也知道，这是不可能办到的。”
工程师摊开手，摇着头说到。
“或许以前不可能，但是现在未必，长城已经建起来了，黑锤堡以北，被一道天险般的城墙阻隔，保护起来，北方的蛮族和野兽人几乎不可能突破这道防线。我之所以选择在黑锤堡和海德堡之间开辟铁路，就是因为这个区域其实十分安全，北方是长城，南面是厄仑格拉德，这区域内，不可能有野兽人或绿皮闯入，就算有，也是漏网之鱼，很少的一部分。所以安全问题你可以不必担心。相比于安全问题，我更在意天气和地质结构对铁轨铺设的影响。”
罗德追问到。
“这也的确是一个难题，”矮人工程师皱起了眉头，“据我所知，黑锤堡到海德堡这段路程，要经过冻土层，这里不是诺斯卡半岛，许多冻土层并不是永久冻土，而是会随着季节变化而变化，夏季的时候，冻土层中的冰会融化，造成地质变化，这对于铁轨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当然，这个问题我也想出了一定的办法，阻止冻土冰融化，或者直接采用架桥铺设轨道。”
工程师接着说到——
“在铁路开到冻土层的时候，架起矮桥，让铁轨不和地面直接接触，就可以避免冻土层地质变化对铁路造成影响。”
“旱桥……”
罗德顺口说到。
“这个名字不错，我同意，它不过是像桥而已，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桥。”
矮人工程师拍手赞同。
“那么，接下来就看你的了，盖尔特，矮人们已经将铁轨建起来了，就等着你改进运输工具了。”
罗德转头面对法师说到。
可以看到盖尔特脸上那尴尬的表情，显然，对于火车的改良制造，他仍然没有完成。
第121章 替代品
“火车的制造还没有完成，大领主……”
盖尔特尴尬的回答到。
不过这个结果罗德也早就猜到了，这种大利器如果可以在短时间内被造出来，那就太逆天了，和开挂没什么区别，可惜自己不是机械工程专业的，否则还可以多出一份力，罗德暗自叹息着。
然而，接下来法师所说的话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倍感震惊……
“但是，一定要用的话，也勉强可以……”
盖尔特挠了挠有些秃顶的脑袋，吞吞吐吐的说到——
“动力装置我借用了矮人的直升飞机，我买了一架战损退役的轰炸机，将它的发动机改造后装在列车头部，作为列车的驱动装置。燃料的话，我的研究倒是取得了一些进展，可以用煤水代替酒精，解决了续航问题。”
“至于大领主您之前说的火车车厢……我打算用木制车厢代替铁皮车厢，木头的质量相比于铁或者其他金属来说，小得多，并且，硬度也还算可以，在不遭遇敌袭的情况下，普通路段，用木头车厢足够了。并且，材料上面也廉价许多。”
“也就是说你用各个零件拼凑起了一辆‘火车’？”
罗德有些按耐不住自己的兴奋情绪，急切的追问到。不管盖尔特用什么手段，只要有一辆可以拖动车厢的交通工具在轨道上行驶，那也是具有跨时代意义的。
“差不多是这样的……”
盖尔特面面相觑的答到。
不料一旁的矮人工程师却发出了不满的质疑——
“你竟然把直升机拆了做这玩意？那东西退役后仍然是武器！不是你们的驮马！”
“但是我买下了它，它身上的一切就归我了。”
盖尔特的回答让矮人一时间哑口无言……
罗德则适时站起来，替法师辩解——
“梅林，任何事物都需要辩证着来看，你知道帝国的蒸汽坦克一开始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矮人工程师摇了摇头。
“第一辆蒸汽坦克被设计出来的时候，是一辆运输货物的大车。”
罗德一脸正经的说到。尽管周围的人都露出了诧异，不可置信的表情，但是罗德依旧不为所动，继续说到——
“那时候，蒸汽坦克还不叫坦克，因为它没有装上炮管，也没有装上金属外壳，纯粹就是一个靠蒸汽驱动的大货车，用于运送重物，要知道，某些质量太大的货物，单靠驮马，是拉不动的。”
“后来，人们发现如果在这辆蒸汽机货车上装上火炮，那么，它将可以实现机动火力，弥补火炮部队机动性差的弱点。”
罗德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到——
“再后来，人们又突发奇想，既然动力充足，那么，何不在这辆大车上又加盖一个金属外壳，将重武器和士兵保护起来？于是，蒸汽坦克的雏形就出现了。所以，一件机器，它的身份并不是绝对的，在某些时期，它可能只是一件商用品，在特定的时期，它可能摇身一变，成为战争机器，甚至，成为一个王国荣耀的象征。如今，我们都知道蒸汽坦克对于帝国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追溯其起源，你就会发现这家伙并不是一开始就是护国重器。”
罗德夸夸其谈，口若悬河的解说着，听得众人云里雾里，许多人还是第一次听到关于蒸汽坦克的历史……
当然，只有罗德知道，这故事压根就是自己临时瞎编的，为了糊弄说服眼前这个倔强的矮子。铁路的发展需要矮人和盖尔特的通力协作，这时候他们之间可不能出现什么大矛盾。
……
死亡山谷。
当塔林纳姆睁开血肉模糊的双眼时，周围的世界一片黑暗，浓烈的腐臭味将他包围，令他感到窒息。
我这是在哪？冥界吗？没有光，没有活物，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只有无尽的黑暗与死亡，身躯仿佛没有了知觉。这感觉就像当初活着的时候做的那个噩梦，黑暗与死亡如影随形，唯一可见的，是一座破败的教堂，还有那已经变形腐尸的亲人。
而现在，他连教堂都看不到，死尸倒是一大堆，密密麻麻，将他压在底下。死亡原来是这样，这般折磨，没有一丝动弹之力，只能不断忍受腐朽之气的侵蚀。
塔林纳姆这样想着，然而，又似乎不对劲，如果这是死亡，为什么他依稀记得不久前发生过的一切。如洪水般的绿皮兽人，绝望挣扎中的人类士兵，还有最后时刻跟着自己杀进兽群的十二名英灵骑士。
一切都还历历在目。
塔林纳姆尝试举起手臂，肩膀和手却被压在沉重的尸体上，尸体的皮甲已经被撕裂，塔林纳姆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双手被埋在一堆烂肉里。凝固的血液将手背都包裹起来。
头顶上，似乎不时传来野兽啃食腐肉的声响。分不清是秃鹫，腐食鸟，还是其他兽类。
难道自己还活着？
塔林纳姆努力回想起几个小时前发生过的一切，又或者是几天前发生过的。总之，他现在虚弱不堪，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死人堆里昏迷了多久。
但是从野兽出没的状态来看，绿皮应该已经是走远了。还有这腐烂的尸体，想必那场战斗距离现在已经是有些时日了。
塔林纳姆感到呼吸沉重，每次呼吸胸腔都疼痛无比，可能是肺部遭到重创，血液积压在肺里造成的。感谢女神，自己能活下来简直是奇迹。
终于，他想起来了，在死亡山谷战役的最后一刻，他带领十二名侠义骑士冲进绿皮潮中，身边的骑士挨个落马阵亡，自己最后也被地精偷袭，中箭落马，又被一个兽人砍倒，之后便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塔林纳姆猜想，估计是死去的巴托尼亚士兵太多，绿皮没有挨个检查死活，只是乱砍一番，便匆匆离开了战场。而自己身上的尸体替自己挡住了那些乱刀和斧子。
只是，此时此刻，自己和死人又有什么区别？自己手下的骑士和士兵应该都已经战死了。自己苟活于世，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亦或是神明对自己的惩罚？
塔林纳姆就这样呼吸了好一阵子，终于，他感到手脚恢复了一丝知觉。
他努力将手从那堆烂肉里抽出，手套上铁甲擦过烂肉发出的丝丝声令他作呕。
终于，他用力拨开头顶上那一颗颗断颈的头颅，一支带血的手从尸海中伸出，一股清新的空气终于涌入鼻腔。当然，清新是相对的，相比于尸体堆下面的空气，山谷里的空气已经算很好的。虽然这空气依旧充斥着难掩的血腥恶臭味。
此时此刻，塔林纳姆忽然好怀念领地内的空气、水和土壤。那简直是天堂。也是自己必须用尽一生去守护的东西。
而现在，他甚至不知道领地内的情况，不知道巴托尼亚境内的情况，连自己昏迷了几天都不知道。
用尽全力，塔林纳姆将压在身上的那具尸骸推开，尸体已经面目全非，死去士兵的头颅被绿皮砍成了肉酱，根本分辨不出是人脸，只保留着外形轮廓。
塔林纳姆从死人堆里挣扎着爬起，眼前，天地一片苍茫，四周还是那片死亡森林与峡谷，而头顶，乌云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墨绿色诡异的天空，邪月莫斯里布正高悬于当空，将大地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