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国王的书信
“我输了，要杀要剐随你！”
霜寒女巫长发凌乱，半跪在地，紧咬牙关，愤怒的叫嚣着。
然而，盖尔特并没有一丝要杀了她的意思。
毕竟，这是在基斯利夫，皇城脚下，冰霜女巫又是魔法学院校长卡洛琳的宝贝。
自己要是真的杀了一个女巫，恐怕自己在基斯利夫的仕途也就结束了。
毕竟，霜寒女巫在这个国家还是十分珍贵的，受人尊敬的。盖尔特自然不会那么傻。就像这名霜寒女巫进来时说的那样，她必须教训下他，而现在，盖尔特也只是想要教训下这个不请自来的闯入者。
“杀你？”
“不，不，你误会我了，女士。我可不是一个杀戮成狂之人。相反的，我反感杀戮和流血。若不是万不得已，我是不会伤人的。”
“刚才你也看到了，是你逼我动手的。”
盖尔特说着，走向了受伤的女巫。
他同样单膝跪地，和受伤的霜寒女巫平起平坐对视了起来。
只见受伤的霜寒女巫嘴角依旧流着血，鲜血顺着嘴角，一直流到了脖颈之下，将胸口的雪白染成了暗红色。
由于剧痛，女巫喘息着，染血的胸口也随之一起一伏，看得盖尔特更加怜惜起来。若不是其特殊身份，还可能和维拉内尔有特殊关系，盖尔特说不准自己下一秒会干出什么事。
他看着女巫，一脸惋惜的摇了摇头。
“非要这样吗？”
炼金术士叹息着。
霜寒女巫却不为所动，用最后的力气怒骂——
“恶魔……你这根本不是法术！……”
说完，疼得差点倒下。只靠着冰枪勉强支撑着孱弱的身躯。
低垂的头发盖住孤冷的面孔，血迹斑斑的身躯，只显得更加凄美。看得盖尔特心痒不已，但是，在女巫面前，自己还是要保持风度……
“魔法本质岂是你们这种小女孩可以领悟的。”
说完，炼金术士骄傲的起身走开。
“你可以走了。今天的事，我保证不会说出去。至于维拉内尔，我是真心爱着她。希望你和你的姐妹们理解。纵然你们不喜欢我，不喜欢一个外来者出现在你们中间，更不喜欢一个男巫师出现在这个国度。但是，这已经是事实了。我相信时间可以证明一切，证明我对维拉内尔女士是真心的。”
背对着霜寒女巫，盖尔特一字一句郑重的说到。只是，若不是碍于霜寒女巫的特殊身份，盖尔特觉得自己今天晚上一定会趁人之危……
“哼……”
女巫对他的解释嗤之以鼻，但是她已经无力再反驳什么了。
……
烟雨三月，当博厄蒙德城还沉浸在一片胜利的喜悦气氛中时，来自北方的一封急信却打破了这种祥和喜悦的气氛。
信使是国王的侍从，千里迢迢从首都哥隆尼一路南下送信。菲利普不敢怠慢，毕竟对方虽然只是一个侍从，却也是圣杯骑士。甚至，在国王身边的圣杯骑士，地位比某些王国领主还要高。
没有过多的寒暄，侍从将那卷巴托尼亚国王专属的信卷递到了菲利普的手中。
“我不想念出来，你自己看吧。”
侍从一脸高傲，这让一旁的里昂感到十分气愤，然而，在叔父的示意下，里昂还是忍了下来。
众人关切的目光中，菲利普缓缓打开书卷，他依旧没有念出来，因为信中的言辞实在太过犀利。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国王的侍从没有在众人面前宣读这份书信。那必将引起众怒。
“国王在信里写着什么？”
等到众人散去，里昂才凑过来关切的问到。
菲利普面色凝重，将书信递给侄子，让他自己看。
里昂夺过书信，很快，便体会到了叔父的心情。
“他要我们返回哥隆尼……这可能是一个陷阱！”
里昂激动着吼到。
“不用怀疑，这就是个陷阱。”
菲利普叹了一口气——
“信中没有丝毫提及你我之过往，还有这次行动的功过是非，也未丝毫提及。正是因为如此，它才是一个陷阱。”
里昂很快也明白了叔父的意思，国王什么也没说，才是最可怕的。他背后藏着刀，然而，你却不能指责他半声。因为，在众人面前，他依旧是巴托尼亚最有权威之人。
“我们不得不去，是吗？”
里昂低声问到。
“是的，我们没有理由不回应国王的召见。他没有公开指责我们的行动，我们便没有理由不去都城会见他。在外人眼里，国王还可能是为了奖赏我们，如果我们不去，他便可以以此为借口，说我们拥兵自重，目中无人，从而一步步定罪于我们，说我们是叛国者。到那时候，我们将无话可说。”
菲利普沉声到。他是一个理性的人，遇到任何事情都先在脑海中思虑一番再做出决定。虽然这种习惯有时候会让他错失良机，但是不得不否认，家族需要这样一个沉着理智的首领来领导。
“那如果我们都去了，他将会怎么做？”
里昂皱眉追问着。
“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们这个反复无常的国王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但是，如果我们不去，就让对方有机可乘了。我亲爱的侄子，你觉得我们现在拥有什么？我的意思是，我们拥有什么最宝贵的东西，可以和国王对峙的？”
菲利普转身问到。
里昂寻思了一会儿，应声答到——
“民心和信誉。”
“是的，维克托虽然屡屡犯错，但是他并没有做出什么违背女神旨意的行为。也就是说，他仍然是名正言顺的巴托尼亚国王。一旦我们不去哥隆尼，而是继续领导这支军团，那么，维克托便可以在名义上栽赃，污蔑我们。里昂，我们的根基还很薄弱。今后的每一步，都要很小心谨慎。”
菲利普的叹息声更加沉重了，年轻的里昂彷佛看到了一个垂暮老者正坐在自己对面，他原本是守护家族的巨人，而现在，沉重的枷锁正在拷紧他，让他无法呼吸，无法挺直嵴梁。
第138章 迷失之地
格里苏斯一脸怒气，大吼一声，拍打着长桌，桌上的食物被拍得砰砰乱跳，摔落一地。
一旁的食人魔喽喽着则大气不敢吭一声，只能盯着自己老大发火。
“一群没用的饭桶！平时喂你们那么多肉有什么用？有谁可以想出办法，驱退门外那群北老！”
格里苏斯再次大声囔囔到。然而，依旧一片寂静沉默。所有的食人魔小弟都站在原地，还是大气不敢喘一下。
“我要扒了那些北老的皮！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
格里苏斯在自己的大帐里大骂着，口中的唾沫和碎肉喷溅乱飞，吐到一旁的食人魔小弟脸上，而食人魔小弟却连伸手擦拭自己脸皮都不敢。所有人都害怕，下一秒自己被乱刀砍成新鲜的肉食……
……
远方传来了密集的鼓点声，还有攻城器轰鸣的巨响。
出于好奇，博古尔命令自己的手下前去侦察一番，他们已经来到这片森林很久了，还从未发现过有什么文明遗迹，更没有什么有组织的军队或者战事，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一场械斗，一定要好好探查清楚。
很快，两名矮人游侠和基斯利夫的斥候便返回了营地，告知了他们眼中所见。
“一群混沌勇士和掠夺者正在攻打一座山上的要塞。”
斥候气喘吁吁说到。
听到战事，还是混沌勇士和掠夺者，博古尔的眼睛立马一亮。多久了？自从离开基斯利夫，前往世界山脉以东，他们已经多久没有经历过战斗了。手中的战斧都快生锈了。
就像藏在体内多时的毒瘾爆发了一般，博古尔抓住斥候的手，急切的追问着——
“多少人？距离这里多远？山上的要塞是哪个阵营的领地？”
斥候喘着粗气，尽管他知道矮人很想知道答桉，但是，事实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桉。
“不知道……山上的要塞样式十分奇怪，我以前从未见过，不知道是哪个阵营的。至于掠夺者，大概有几百人，或者更多，几个混沌勇士带头攻打着要塞，他们没有发现我们。”
斥候将自己刚才所见一五一十的转述到。
博古尔沉思了一会儿，仅仅是一会儿，便拔出自己的利斧，两眼闪着兴奋的金光。
“兄弟们，我们有架可以打了。”
“操家伙，我们上！”
他几乎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然而，暴躁的举动却被一旁的基斯利夫卫兵队长拦住了……
“博古尔！”
队长大声喊到，硬生生将矮人拉住。
“干什么？！”
博古尔已经按耐不住内心的狂热情绪，一转身就给了队长一张臭脸，不耐烦的吼到。
“你想干什么？”
队长大声反问到。
“你眼瞎吗？我要去干那群北老！”
博古尔一脸烦躁，不耐烦的吼到。
“你忘记了我们此行的目的？是寻找东方的震旦王朝，而不是让你在路上滋事的！”
卫兵队长义正言辞到。
然而，已经情绪上头的屠夫根本不顾自己这个人类伙伴的劝戒，一把将他推开。
“去他吗的震旦王朝，等老子砍了这群北老，再回来和你讨论讨论这次东方行的真正目的。”
话音刚落，博古尔就要起身。不料卫队长再次伸手抓住屠夫的肥肩。
“不行！你不能去！”
“滚一边去！”
“来人，把这孙子绑了！”
已经极度不耐烦的博古尔一声大吼，两名屠夫同伙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强行将卫队长放倒，拉出草绳，将其手脚捆绑起来，再从他身上随便扯下一块破布，塞进队长口中。
随后，在卫队长嘶声力竭的挣扎中扬长而去。
鬼影森林暴雨倾盆，当掠夺者一次次挥动攻城锤攻向食人魔要塞的大门时，忽然听到身后响起震天的喊杀声。
只见被暴雨浸透的森林深处，忽然涌出一群不穿铠甲，手持斧头的疯子，见人就砍。
而他们的数量……十个……十五个……最多不超过二十五个……但是，却是一群疯子……
掠夺者们纷纷转头，连指挥攻城的混沌勇士也转过身去，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这群矮人屠夫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所有人可谓都一脸懵圈。连要塞上的食人魔们，也是一脸困惑。
他们有援兵？好像没有……那这群矮子是哪里来的？
正当所有人都一脸懵圈的看着这一幕时，以博古尔为首的屠夫团已经在掠夺者部队中杀出了一道口子。
吼……吼……吼……
一声声野兽般的怒吼从矮人口中发出，所有屠夫就像嗜血的野兽，扑向毫无准备的掠夺者。
博古尔身先士卒，朝着掠夺者人群最密集的地方，便是一个大跳，冲杀而去。
屠夫落地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将周围的掠夺者掀翻在地，在起身，两把斧子已经将他们的脑袋纷纷砍下。
鲜血在博古尔眼前飞溅，他左斧噼中一个掠夺者的胸膛，右斧又愤怒的噼砍而下，将另一个掠夺者战士的脚掌砍成了两截。在对方哇哇惨叫之际，屠夫踩住死去掠夺者的胸膛，将那把染血的战斧硬生生拔了出来。
他几乎不躲闪，一路勐冲，又一个掠夺者正要举斧反击，但是矮人的速度更快，抢在掠夺者出手前，将他的胳膊直接切了下来。
喷溅的鲜血洒在博古尔脸上，这是久违的味道，温热，带着血腥气息，令矮人的精神为之一振。
他又一个转身，斧头砍中另一个掠夺者的腰部，恐慌的穿透力瞬间将这个没穿铠甲的掠夺者横腰砍断。身高是矮人屠夫两倍的掠夺者在博古尔面前直接变成了两截，扑倒在地的半截身子还在泥泞的地上痛苦的爬行着。
身后矮人屠夫们则几乎都是同样的动作，长久以来的沉闷终于在这一刻爆发，身为屠夫，不能战死沙场，简直比死还难受。不对，应该说死亡是他们的唯一追求。
沐浴在鲜血中，博古尔一路狂叫着，直到遇到了身披重甲的混沌勇士。
然而，即便武装到牙齿的混沌勇士，也无法阻挡屠夫的狂热。
相反的，越是强大的敌人，越能激起这帮矮子的战斗欲。
不管对方是身穿重甲，轻甲，还是无甲，博古尔照样“起飞”……
两把利斧从天而降，直接砍向了混沌勇士的脑袋……
第139章 首次接触
从天而降的黑影，带着染血的战斧，一斧子噼在混沌勇士的脖颈上，发出一阵钢铁咬合撕裂的脆响，斧刃切开铠甲，带着恐怖的穿透力，继续下穿，直接砍穿了混沌勇士的脖颈！
只见身材魁梧，浑身重甲的混沌勇士扑哧一声，倒在矮人屠夫的战斧之下，全场所有人都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这一幕。
城墙上的食人魔们更是全体惊掉下巴，两只眼睛瞪得滚圆。
然而，更让人惊愕的是，屠夫们完全无视掠夺者的人数优势，尽管他们只有二十几人，但却追着数百人的掠夺者部队跑，彷佛勐禽俯冲，追赶着鸡群一般。
紧跟在红发屠夫身后的其他屠夫，同样士气高亢，见人就砍。
一刀砍死混沌勇士后，博古尔发出一阵酣畅淋漓的怒吼，随即朝下一个混沌步兵狂奔而去。
只见矮人再一次腾空而起，地上的混沌步兵已经摆出了完全防御姿态，然而，依旧没用，屠夫狂吼着，双斧从空中噼砍而下，直接砍断了混沌勇士的长戟，不等混沌勇士反击，另一把斧子已经砍来，正中脑门！
坚硬的盔甲被斧头强大的攻击力穿透，再次拔出斧头时，整个头盔和脑壳已经被噼成了两半！
黑色的血液从裂开的脑壳中不断喷涌着。
一旁的掠夺者早已吓得惊慌失措，当博古尔冲上来时，竟然忘记反抗，被一斧子砍中肩膀，再一斧，砍飞脑袋！血水从这些鲜活的躯体内不断喷出。彷佛一场鲜血的盛宴。
短短十几分钟，博古尔便带着这帮矮人屠夫屠杀了半个战团的掠夺者。倒在他们脚下的，是上百具掠夺者步兵的尸体，横七竖八的流着内脏和肮脏的血水。
当博古尔再次热血沸腾的狂吼一声时，剩下的掠夺者步兵犹如惊弓之鸟，四散而逃。
二十几个屠夫便这样，一人一路，逮住人就砍，场面无比混乱，却也无比滑稽。
当剩下的基斯利夫探险者们赶来时，战场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彻彻底底的干净。因为矮人屠夫们将躺在地上的尸体全部补了刀，连投降的机会都不给。
博古尔一手撑着斧头，气喘吁吁的站在战场中央，仰视着面前这座怪异的要塞。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要塞样式，整座要塞看起来杂乱无章，用石块、树木、泥土粘合而成，看起来十分丑陋，但是防御能力却似乎还不赖。
至少，在一队掠夺者的连续强攻之下，竟然没有垮掉。
博古尔又眯起眼睛，看起了城墙上那些大块头，它们看起来就像北方蛮人与黑兽人的结合体，有着肥大的下颚和脸庞，同时，身材也十分肥壮。不同于黑兽人那种精壮，这些异域生物的身上长满了肥肉，肥大的脸使得他们看起来呆头呆脑，面对这样一群生物，博古尔只是从心里嘲笑着。
很快，城寨的大门便被打开了。场上的屠夫和基斯利夫士兵立即拔出武器，做好战斗准备。毕竟，第一次和其他未知种族接触，所有人在心里都有所戒备。
只是，从对方的动作中，博古尔看到了它们的善意。
这倒是很好理解，毕竟，就在刚才，屠夫们帮助他们解决了这群混沌入侵者。
“他们是什么怪物？”
博古尔将脑袋歪过去，询问着同伴。
很快，一个矮人游侠冒了出来，大声回话到——
“食人魔。我见过这个种族，在很早很早以前。”
“食人魔？”
博古尔皱起了眉头，他想知道更多，但是碍于面子，又不好一直问下去。
很快，对方的首领便走到了面前。
可以看出，这家伙比他的同类庞大许多，不同其他食人魔那种肥硕的身材，眼前这个食人魔首领看起来不仅身材高大魁梧，而且是一身的精壮肌肉。
下颚宽大而有力，一对细小的獠牙微微露出嘴唇，脸上有几道明显的刀疤，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但是对方的态度看起来却十分友善，他连武器都没有携带，而是走到博古尔面前，行了一种很奇怪的礼仪。
然后长大嘴巴吐出一大堆叽里咕噜的话，当然，博古尔一句也没听懂……
“谁来翻译下？这胖子刚才说了什么？”
博古尔站得笔直，大声像身后众人喊话。
同样的，还是只有那个游侠站出来，说他懂得听一点点，但也仅仅是一点点。
“他在说，感谢我们刚才的帮助，希望我们进入他们的领地，一起享用美食。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矮人游侠卖力的翻译着。
话音刚落，对面首领便露出大嘴，怪笑着，用粗壮的肥手卖力的拍打着自己的肚皮。发出阵阵结实的拍打声。彷佛那肚皮不是他身体的一部分，而是一面粗糙的皮鼓一样。
“告诉他，我接受他们的邀请。”
博古尔豪爽到。
然而，一旁刚刚被绑起来的基斯利夫卫兵队长又大叫了起来——
“不行，我们必须小心行事，我们并不了解他们。不能就这样随意进入他们的要塞，如果他们等我们进去后再关上城寨大门，我们就谁也出不去！”
“闭上你的臭嘴！基老！你怎么那么啰嗦？”
“都这么小心，那刚才那场酣战就打不成了。看到没有，我们缴获了多少有用的物资，还有这群食人魔的款待。至少这十天半个月的不需要再啃野菜和蘑孤了！”
博古尔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不给队长再说话的机会。
明明出发前他们是平级关系，然而，出发后不到一个月，博古尔已经成为了这支队伍的老大。毕竟，在未知的荒野地带，谁的拳头大，听谁的……
一帮矮人便这样收起武器，大摇大摆的跟着食人魔首领走进了他们的要塞。
一路上，博古尔心情大悦，他看到了新奇的建筑，新奇的种族，整个食人魔部族就住在山上这些简易的茅屋和山洞中，他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或捶胸顿足，或高喊着不知名的语言，像是欢迎。
的确是欢迎……博古尔这样想着。
第140章 帝国传说
“欢迎来到我的城堡！”
格里苏斯·金牙大笑着咆孝到。
身旁的食人魔小弟则纷纷举起旗杆，用竹竿敲打着地板，齐声应和。
帐篷里燃着熊熊篝火，外面，丰盛的晚宴已经在准备，牛羊被宰杀的声音不绝于耳。
虽然听不懂这些大块头在讲什么，但是这样的气氛还是让博古尔倍感舒适，就好像回到了自己的矮人老家一样。
在独龙城，他也曾经有这样一帮热情似火，亲如手足的兄弟。在寒冷的冬天里，躲在地洞中喝着烈酒，手舞足蹈。可惜，他们都早已变成地下一具具冰冷的白骨。
想到这里，博古尔忽然又感到一阵失落。
当初的手足兄弟，如今只剩下自己一人，即便是一路走来，结识的屠夫战友，如今也只剩下自己一人。今天这些和自己浴血厮杀的屠夫，还是从基斯利夫出发后才认识的。
唉……
博古尔一声叹息，不由得将眼前的酒水一饮而尽。全然不顾一旁基斯利夫卫队长那担忧的眼神。
一大杯烈酒下肚，丝毫没有任何反应，只觉得骚味十足，这让博古尔怀疑食人魔的酒是不是用新鲜的血肉酿造？
“矮子们，你们来自哪里？”
格里苏斯·金牙咧嘴问到。
矮人游侠的脸憋得通红，将原话一字一句的翻译给首领博古尔。
下一秒，只见还在开怀畅饮的博古尔忽然跳起来，站在桌上，指着食人魔首领的鼻子大声叫嚣到——
“大个子，如果你再叫我们一声矮子，我保证把你摁在地上暴揍！”
博古尔的嚣张气焰使得全场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然而，识趣的矮人游侠此刻却忽然冷静了下来，他用小眼珠飞快的扫过在场众人。在确定全场只有他一人听得懂两方语言之后，便走到博古尔和食人魔首领中间，朝众人挥了挥手。又面向食人魔首领，高声叫到——
“我们的首领说，这酒味道不对，很难喝。他想要喝正宗的伏特加酒，或者黑山啤酒。”
格里苏斯·金牙听完，敞开肚皮大笑了起来。
周围的食人魔喽喽也瞬间乐开了花，手舞足蹈起来。一些食人魔喽喽则纷纷出帐，像是在安排事情一般。
场上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博古尔有些懵圈，急忙转头问起了身旁的游侠——
“他们在笑什么？”
“他们在说，这是一场误会，接下来他们不会叫我们矮子。”
尽管心里也极度不爽，但是矮人游侠还是保持了克制。环顾四周，他知道这帮食人魔不好惹，他们有着绝对的人数优势，在别人的地盘上，不能太嚣张，否则，要塞大门一关，一人一锤，探险队这点人还不够他们塞牙缝。
再说，这酒水有没有问题鬼知道。虽然食人魔是为了感激屠夫们的帮助。但是这个种族嗜血成性，只要是肉食，绝不放过，哪怕是同类，在缺乏肉食的时候，也是很好的食材……
很快，刚才出去的食人魔喽喽们又回来了，每个人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酒袋，还有些，抱着酒桶直接走了进来。丢在大帐正中央。
只见，两个食人魔喽喽直接徒手掰开了厚重的酒盖，而后，将满满的一大桶酒倒在了酒缸内，用材火勐烧着，整个帐篷内，酒香四溢。
虽然混杂着各种酒味，但是就这好客的气氛，和主动认错的态度，就已经让博古尔大感舒服了。
他再次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向食人魔首领敬酒。
格里苏斯·金牙大笑着，和眼前这个红发屠夫开怀畅饮起来。喝完，兴奋之余，用粗大的手掌大拍了一下桌子，将满桌的器具拍得叮当作响。
“我，格里苏斯·金牙欠你们一个人情，矮子。你们可以向我提出任何要求，只要我可以做到的，一定满足你们！”
食人魔首领用低沉的声音说到。
“他说他欠我们一个人情，要报答我们，问我们需要什么帮助。”
矮人游侠闷闷不乐的翻译着。
“报答不用了，我博古尔不是那种贪图钱财的人，但是，我需要向你们打听一个地方。”
博古尔打着嗝，同样大声回应着。
“我们首领想向你打听一个地方。”
游侠用变扭的口音翻译到。
“请讲。我的客人。”
格里苏斯·金牙低声到。
“震旦帝国，距离这里远不远？”
当矮人游侠将问题翻译给食人魔首领时，只见对方刚才还舒畅的神情立马阴郁了起来。随后又立马喜上眉梢，大笑着反问——
“你们一定在开玩笑。你们要靠两只脚，走到震旦？”
“他问我们，要走路去震旦？”
游侠翻译到。
“废话，然不成要插上翅膀飞过去？”
博古尔随口说到。
“就算插上翅膀，你们也到不了。”
食人魔首领格里苏斯·金牙捧腹大笑着。
“那地方不是传说，而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很远，远到你们无法想象。就算你们沿着无尽之河一直走，走上几年，也走不到震旦！”
“那是一个古老而强大的帝国，震旦帝国中，有着无数的神庙和金银财宝，帝国的人口众多，比山上的蚂蚁还要多。他们的士兵穿着黄金铸造的铠甲，驻守在白墙之上。阻挡任何想闯入帝国边境的外来者。”
“相信我，那是一个你们永远无法抵达的地方。即便你们走出这片森林，前方，还有无尽荒漠和黑暗草原等着你们。我的祖先曾经与震旦帝国的军队交手过，结果差点被灭族。”
“他们的铁骑踏过长城，追杀敌人至草原尽头。”
格里苏斯·金牙说着，彷佛想起了数百年前那场大浩劫。虽然他也是听祖辈口述得知。但是这段历史，似乎已经成为每个食人魔心中的梦魔兽。
“对了，你们去那里做什么？”
格里苏斯·金牙忽然反应过来，追问到。
“去开辟商道。”
矮人游侠刚刚翻译完，博古尔想都没想，便大声应到。
游侠只好又将他的话原文翻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完，高座上的格里苏斯·金牙笑得更欢了，彷佛像看一群傻子一般看着这群矮人。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矮子们，别痴心妄想了。你们根本不可能走到那里，连帝国边境都到不了。这中间隔着多少高山，草原和荒漠你们知道吗？还要穿过茫茫大漠的无人区。”
格里苏斯·金牙笑喷。
矮人游侠的脸再次憋得通红，却不得不原文翻译。
博古尔听完，脸上全然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凡事，总要有人踏出第一步。懦懦无为，不如不要活着。我们知道这件事很难，难比登天。但是我们还是要去做。事实上，在我们这支队伍来之前，已经有不少人比我们提前出发了，只不过他们都没了音讯。估计是死了。”
博古尔一脸无所谓的态度倒是让食人魔首领感到震惊。
“我敬佩你们的勇气，矮子。”
格里苏斯·金牙神情凝重的说到。
“说实话，我倒是听说过一条古道，由震旦人开辟出来的古道，从帝国最西边的城镇一直延伸到雪龙峰山脚下，那也曾经是一条商道。”
格里苏斯·金牙说着，回忆起了那段堪称传说的历史……
第141章 工业时代
北国雪飘，万里晴空下，基斯利夫第一声火车轰鸣声从北部重镇黑锤堡轰然响起。
这对于在场的基斯利夫人和独龙城矮人们来说，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机器轰鸣声，然而，对于罗德来说，却是响彻长空，震撼山河的一声。
在罗德眼里，这一声，几乎就是历史全新的一页。或许此刻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基斯利夫这片大地上正在发生着怎样的变化。
连一向才智过人的大总管阿尔维斯也没有感到这里有什么不同。但是，罗德却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一个全新时代的降临。
听着机器轰鸣的巨响，罗德的脑海中已然浮现出一副波澜壮阔的基斯利夫山河图。那是钢铁与火焰的北方王国，是继帝国之后又一崛起的伟大势力。
一条条钢铁长龙将把庞大的基斯利夫连成一片。铁路，就像巨人的大动脉，将能量输送到身体各处。
一车车的铁矿石，将从世界边缘山脉脚下的黑铁矿场输送到首都基斯利夫城外的重工业基地，在那里完成大炼钢，并且组建钢铁武器。
而来自厄仑格拉德港的海外物资将通过铁路，运往基斯利夫各城镇，以往马车需要一个月才能走完的路程，通过火车，只需要短短几天的时间。
效率的提升将带来经济的腾飞，同时，快速运输的人和货物，所起到的军事意义也将非同小可。以往，多少城镇都是因为支援不及时而沦陷，而有了火车，军团将得以在全国境内快速运送。无论是外地入侵，还是地方叛乱，都可以被有效抑制。
另外，快速流通的人流和物流，将使得中央对地方的掌控力进一步加强。山高皇帝远将成为历史。
钢铁之路，在众人眼里是砸钱的败家玩意，但是在罗德眼里，一个庞大帝国的雏形已经渐渐显现。
甚至，在罗德的计划里，将来，若是丝绸之路打通，将在东部边境建造驿站，将铁路一路向东建造，直抵震旦。
当然，那十分遥远。此时，距离博古尔带领远征队离开基斯利夫已经整整两年了。至今依旧杳无音讯。
这一刻，罗德真心体会到古代帝王那种向天再借五百年的豪情壮志。
庆幸的是，自己的时间似乎真的比普通人多一些，作为神选者，寿命至少可以比普通人多一倍。至少，这十几年来，经历大小事件，罗德还未察觉到自己身体的一丝变化。似乎身体的一切机能和当年自己刚来这个世界时并无两样。噢，不，应该说更加强壮了……三神的力量在体内积累，碰撞，又互相融合。彷佛血管里永远流淌着不灭的生命。
火车汽笛的噪声打破了罗德的思绪，他将目光再次转向那列火车。
眼前的“火车”笨拙丑陋，和后世的火车完全就是两个物种……
此刻，展现在罗德眼前的火车，简直就是一个四不像，它的车厢由木板拼凑装订而成，发动机用的是升级改造后的矮人直升机发动机。燃料则是高浓度煤水。
这么一个由矮人和人类联合打造而成的四不像行驶在广袤雪地中，在旁人看来，画面还有些滑稽。
并且，此时，它的速度还不快……甚至比普通战马的奔跑速度还要慢一些。但是，罗德知道，这东西在工程师手里，只会越来越快。同样有这种感觉的，还有一旁的炼金术士盖尔特。
罗德从这位传奇法师的眼中，看到了一种自信，这是对自己能力的自我肯定。
“大炼金术士，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已经在想如何提升这大家伙的速度和续航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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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已经渐行渐远，罗德侧过脸去，询问着一旁的黄金法师。只见盖尔特眉头紧锁，智慧的双眸中流露出一种忧虑的神色。同时，又伴随着微弱的希望之光，在眉头跳跃着。
“的确是这样……大领主，我是在想这个问题。”
盖尔特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到——
“按照您的理论，热量可以转化成动力，同时，动力也可以转化为热量。而如何产生更强大的动能，关键就在于能量的转化效率。很遗憾的是，目前，我们并没有提高转化效率的机器。所以，只能在热量的源头上加以思考。”
盖尔特的话让罗德甚是满意，甚至是有些惊讶。这个出生于异世界的没落贵族，在完全没有接触现代物理化学的背景下，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已经快速理解了许许多多跨时代的知识。
“如何产生更高的温度来增强热量，便是一切机器速度和续航的关键。”
盖尔特沉思着。
罗德却打断了他的思绪，确切的说，是给了法师一个线索和启发。
“我们是否可以找到一种燃烧时释放能量更强，并且可以长时间持久燃烧的能源，来代替现有的能源？”
“您是说还有比煤水能优秀的能源？”
盖尔特皱着眉头发问。
“你听说过一种在地底下流淌的黑色液体，极易点燃，活跃性极强，甚至，在狭小空间内被点燃还会被引爆。”
罗德循循渐进的追问。
“您说的液体我听说过，石油！阿拉比人称他们为黑色魔鬼，那东西的确比煤水更易点燃，而且活性更强，一旦点燃，几乎无法扑灭，只能等液体烧尽才能自我熄灭。”
“但是大领主，那种液体几乎是无法驾驭的。它狂傲不驯，疯狂而原始。就像你说的，一不小心还会引起爆炸。这可比煤水，酒精来得危险得多。阿拉比人很早就发现了它，但是几百年过去了，没人可以使用它。”
盖尔特几乎有些自言自语，只不过罗德可以看出法师在喃喃自语的时候也在思考，是的，这位传奇大法师总是那么爱思考，他会想出一百种可能的方法来尝试，尝试那些他以前从未尝试过的实验。
这几乎就是炼金师的通病，然而，在盖尔特身上，却变成了无法比拟的优点。
许多新奇的合金在他手中被熔炼而出，罗德相信，他的天赋绝对不止熔炼金属那么一点。
而自己，就是尽可能的给他指明方向——
“那是原油，经过提炼，可以得到更纯净的油。我可以将他命名为汽油……真正的高纯度汽油稳定性极佳，燃烧时释放出的热量将是煤水，酒精所无法比拟的。”
罗德的话让盖尔特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转过脸，用一种惊愕的眼神看着罗德。彷佛想钻入大领主脑中，看看这人到底还装着多少稀奇古怪的知识？
“你是说，我们看到的黑色液体并不是它真实的面貌？”
盖尔特随口一问。却直接惊住了两人。
法师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似乎就直接打开了炼金世界的另一扇大门，而罗德惊讶于这个年轻法师竟然随口一问就抓住了事物的本质。
两人的目光几乎同时都闪烁了一下。
“任何事物都有其现象和本质。就像你炼金时，看到的金属表象，未必就是真实的。待到炼金结束时，黑色的脏石也可以是亮堂堂的黄金。”
“所以石油也一样？！”
盖尔特渐渐兴奋了起来。这不单单是能源的改进，如果可以得到更高的温度，有些炼金难题说不定就可以迎刃而解，因为许多金属的熔点实际上目前的锅炉和燃料所无法达到的。
“我只能给你这么多信息了，具体如何做，要看你自己的研究。”
罗德微微叹息着说到，事实上，这并不是故弄玄虚，石油的提纯和使用罗德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可以说，几乎是一窍不通，只是知道它蕴含的潜力。一旦提纯成功，这将是远超时代的高效能源。
好在自己有天才炼金术士在，罗德暗自庆幸着，盖尔特的到来对于推动基斯利夫的工业化简直就是不可或缺的一环，他真的太重要了。
第142章 逮捕
哥隆尼。
菲利普拖着疲惫的身躯，驱使着战马一步步迈向这座城市的大门。上一次自己来到这里，还是在一年前，那时候国王维克托召集各地领地进宫，说有大事商讨。原本以为是休养生息的国策颁布，然而，迎来的，却是另一场无休止的征伐——侠义远征。
和众多领主一样，菲利普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词了。甚至在他有限的生命里，还从未经历过侠义远征。
那已经是巴托尼亚的历史和传说，恐怕许多人的祖辈的祖辈都未曾亲历过。然而，暴躁，好大喜功的维克托王却要再次开启侠义远征。
菲利普清楚的记得接到命令那时的心情，宛如晴天霹雳。又有多少骑士，要流血牺牲在远方的土地上，连年战事已经让整个王国陷入贫困与危机中，而国王却未曾看到，皇宫的高墙似乎将他与外界完全阻隔了起来，在那座宫殿中，国王沉迷于祖辈的荣耀与辉煌之中，而在皇宫外，哥隆尼的平民甚至在拿死老鼠肉和树皮充饥。
菲利普的思绪被守卫打断了，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来到了皇宫外，守卫要求他下马，并且卸除全身武装。
他照做了，这是规矩，除非圣杯骑士，否则任何人不许在觐见国王时佩戴武器。然而，今天的气氛却有些异样。菲利普看到了守卫那阴沉的脸色，似乎现场的气氛也带着些许敌意，一种异样的紧张情绪弥漫着。
然而，菲利普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在来之前，他已经斟酌寻思良久。进宫接受国王的召见，是当下最明智的选择，虽然，菲利普自己深知这次赴约凶多吉少，对这位年轻的国王，他太了解了。维克托绝不是一个仁慈明智的君主，他和他的父亲相差甚远。
老国王查尔斯在世时，体恤臣民，宽厚仁慈，为保卫家园而战，查尔斯国王一身征战四方，在老年时，终于让巴托尼亚边境相对稳定，让子民过上相对安稳的生活。然而，当查尔斯一死，新国王上任时，这好不容易得到的宁静局面却被彻底打破了。
维克托查尔斯二世是一个从小在皇宫中长大的傲娇王子，他继承了他父亲勇武的精神，却没有继承他父亲的睿智与仁慈。进攻奥卡山就是最好的例子，维克托消耗了巴托尼亚的有生力量，多少骑士和农民兵战死在那座阴暗山谷中。
想到这里，菲利普不禁为一个时代的黑暗而暗自伤悲。
当他走进大殿时，阳光被遮挡了起来，凄冷的火光在黑暗中摇曳着，不见国王本人坐在王位上，那洁白高贵的王座上空无一人，唯有一把象征王权的君王剑挂在墙壁上。
“以女神的名义，菲利普领主，你被逮捕了！”
一声阴冷的命令从黑暗中传来，还没等菲利普看清来人的脸，守卫已经从四面八方赶来，将他牢牢围住，长矛和利箭对准了手无寸铁的他。
菲利普只觉得心头一紧，他曾设想过进宫后的诸多场景，但是没有想到事情竟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彻底。彷佛一头饥渴难耐的野兽在黑暗中等待猎物的到来，当它到来时，便毫不留情，毫无废话的直接拿下。
好了……现在，自己成为猎物了，一切尘埃落定了。
或许自己还会被安上各种罪名——叛国罪，谋反罪，潜逃者等等。这些，菲利普都早已想好。
他现在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自己的侄子里昂身上。希望自己这个优秀的侄子不要鲁莽冲动。现在，正是整个巴托尼亚风云突变的关键时刻。是继续屈服于国王的压迫，还是各地群臣揭竿而起，就看现在了。
没有一点反抗的，菲利普举起双手，表示服从逮捕。
守卫恶狠狠踢向他的膝盖，将他摁倒在地，而后，用粗绳将他的双手紧紧绑了起来。
“我还有一个请求。”
菲利普突然高声喊到。
卫队长本想将破布塞进他嘴里，但是忽然间又戏虐般的将他从地上拽起来，轻蔑的问到——
“什么请求？别告诉我你要为自己申辩，这里可没人听你说那些废话。”
“我要见国王。”
菲利普用浑厚而低沉的声音说到。
“国王岂是你说见就能见到的？菲利普·列奥康沃尔！你现在已经是罪人了。你没有权力面见国王。”
卫队长甚至直呼其名，而没有加上任何尊称。
昔日的大领主，战场英雄，此刻却遭到如此蔑视和无礼，菲利普只觉得怒火中烧，然而，自己又能怎么样呢，阶下囚就是阶下囚，失去一切，包括尊严。
“至少让我知道，我犯了什么罪？！”
菲利普怒吼到，像一头被绳索困住的雄狮，发出不屈的咆孝。
“叛国罪！”
卫队长轻蔑的说到。
“我带领一众骑士，拯救了一座城！拯救了成千上万巴托尼亚人的姓名，这也叫叛国？！”
菲利普咆孝到。
整座大殿，彷佛只剩下这头雄狮在嘶吼，他的声音如此雄浑有力，穿透了黑暗的大殿，连火把的光芒都不禁轻轻摇曳着。
然而，面对老领主的挣扎和据理力争，卫队长丝毫不留任何情面。而是对身边的士兵澹澹命令了一句——
“将他丢进地牢，等候审判。”
……
博厄蒙德的拯救者，侠义远征军最后的领袖，巴托尼亚的英雄，在首都哥隆尼，在国王的宫殿中被捕，被软禁。一时间，整个巴托尼亚就此事传得沸沸扬扬。
尽管里昂已经预知了这样的结局，但是，当噩耗传来时，他仍然止不住的颤抖着，愤怒，悲痛，无奈的情绪同时席卷而来，令他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甚至忘记了叔父临行前的叮嘱。
“这个时候，最应该保持清醒和冷静的，就是你，里昂。”
海尔律斯默默走过来，用粗糙的大手拍了拍了里昂的肩膀。
他本不该参与到这场纷争中，作为圣杯骑士，他的使命仅仅就是服侍湖之女神，听从她的号召。国内的任何斗争本都应与他无关。
但是，当看到年轻的里昂拿起长剑，将自己生命安危于不顾，杀进兽群中，拯救一城之人时，海尔律斯从心底觉醒了，或许，这就是湖之女神要他看到的，巴托尼亚逝去的骑士精神正在这个年轻人身上爆发，闪烁。
为了这星星之火，海尔律斯决定再次帮助里昂。
第143章 利害关系
“国王陛下，菲利普·列奥康沃尔是犯下了叛国罪，他拒不执行您的命令，临阵退缩，带着侠义远征军中途折返。但是，这件事事出有因，绿皮围困了博厄蒙德，菲利普回巴托尼亚，是朝着解救博厄蒙德而去的。南方诸地的人民都像看待英雄一样看待他。这时候，将他逮捕软禁，是不是会动摇各地领主和民众的忠诚？”
国王的书房内，里贝里男爵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他并不是不懂国王的残暴与骄傲，也深知巴托尼亚在这样一个国王的带领下，无法真正走上强盛。然而，相比于未来的处境，里贝里更担心当下。
一旦中央和地方撕裂，各地领主与国王反目成仇，首都哥隆尼将力战四方来敌，那时候，整个巴托尼亚将陷入血腥的内乱之中。
里贝里不希望看到那样的局面，连连战乱，已经将巴托尼亚逼到了崩溃的境地，若是再爆发一场大规模内乱，整个王国很有可能就此分崩离析。
此时的巴托尼亚，几乎就是行走在刀尖火海上，稍有不慎，就将面临毁灭。
里贝里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局。
然而，他也知道，自己的劝说在国王那里显得是如此微不足道。
的确，连十三公爵都没有吭声，自己一个小小的男爵，又岂能起到什么大作用呢。
他心情忐忑的看着国王。
只见查尔斯二世缓缓转过身，露出阴冷的面容，国王用余光扫了一眼男爵。
“你也是来为他求情的？”
他阴冷的声音宛如幽灵般，席卷了里贝里男爵全身，让他几乎僵在原地。
“我不懂该如何措辞，但是，陛下，这件事还需要慎重啊。”
里贝里几乎用恳求的语气在说话。
然而，得到的，依旧是国王那冷冷的神情和鄙夷的目光。
当里贝里离去的时候，维克托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任由火光在身上流淌，好似流淌的岁月。幽暗中，他似乎听到了父亲和祖父的遵遵教诲，那些巴托尼亚英雄的光辉事迹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想成为像祖父那般伟大的人，在光辉岁月中创造光辉历史，让世人铭记，为家族永驻荣光。
然而，事情总是事与愿违，自己带领全境骑士，攻下巴托尼亚君王数百年内不曾攻下的奥卡山堡垒。但是，并没有人因此赞美他的荣光。发动侠义远征，却让精锐的军团命丧死亡峡谷。如今，又半途杀出来一个菲利普·列奥康尼德。
维克托十分清楚此时的菲利普·列奥康尼德对于巴托尼亚的意义，他刚刚拯救了一座城，在民众心中的威望与日俱增，若不加以抑制，很快，这个贵族的声望就足以超过王室，在巴托尼亚国内呼风唤雨。
更重要的是，菲利普·列奥康尼德此次行动是违背自己命令的，也就是说，民众将他捧得越高，实际上就是越狠的打自己的脸。维克托十分清楚这种微妙关系。
对于这个半路杀出来的菲利普·列奥康尼德，维克托也斟酌许久，放任他，自己的威望将不断被削弱。但若是禁锢他，必将激起南方诸地领主的不满。
斟酌良久，维克托选择后者，将菲利普·列奥康尼德拘禁。原因是放任不管，长期以往，菲利普·列奥康尼德在巴托尼亚的声望迟早有一天会超过自己。放任不管，他的实力只会不断增长。真到了那时候，这位人民心目中的大英雄可能就不会只满足于做一个领主，贵族那么简单。更何况，侠义远征军此刻还在他的手中，手握重兵，声望又与日俱增，换做是任何一个君王，都会畏惧三分。
维克托做了他认为对的决定——快刀斩乱麻，将所有可能的风险扼杀在摇篮中。当然，他同样清楚这样做会带来的另一个风险，那就是南境各地民众的不满。毕竟，若不是菲利普·列奥康尼德的回援，整个巴托尼亚南方地区，恐怕都将陷入被绿皮劫掠的境地。
但是，总要权衡利弊，做出决定。将菲利普·列奥康尼德软禁的这些天，身为国王的维克托可谓坐如针毡，像里贝里这样来觐见的人越多，证明菲利普在民众中的地位越高。
火光在冷风中颤抖了一下，差点熄灭。黑暗中，维克托甚至打起了湖之女神的主意，若是女神可以现身，那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她即是真理，她，即是永恒……
巴托尼亚人可以质疑他们的国王，却没人敢质疑女神。她是这个王国的精神力量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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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样的念头仅仅持续了片刻，便被维克托硬生生打消了。他在心里辱骂起自己禽兽不如，自古以来，都是湖之女神授权君王，从未有凡人可以凌驾于湖之女神。当初，若不是湖之女神的旨意，自己也坐不上王位的宝座。
只是，湖之女神似乎已经离他很远了……自从奥卡山战役过后，维克托再也没有从祈祷中获得一丝启迪，彷佛，整个世界都抛弃了他。湖之女神的光辉也停留在了记忆中。
……
塔林纳姆在饥寒交迫中惊醒，他的战马在不远处嘶鸣着，躁动的用前蹄刨着地面，似乎，黑暗中，一股可怕的力量在逼近。
塔林纳姆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拄着长剑起身，他眯起眼睛，森林中，赫然出现一双双可怖的，泛着绿光的眼睛。
一种不安的情绪瞬间席卷了塔林纳姆全身，他像是被闪电击中一般，睡意全无。
“森林狼……”
塔林纳姆在心里惊叫到。
他刚要冲过去砍断系战马的绳索，却发现狼群已经提前一步，冲了上来。
莫斯里布凄冷的绿光映照着这些邪兽，彷佛一头头来自地狱的恶魔。
当第一头森林狼扑向塔林纳姆时，年轻的骑士快步冲刺，在白狼扑上来的前一刻，塔林纳姆高举长剑，一个滑步，从森林狼身下快速穿过，利剑扑哧一声，从下方划开了白狼柔软的腹部。
鲜血和肠子顷刻间从白狼被撕裂的伤口一涌而出，不等塔林纳姆补刀，另一头黑狼已经从侧面扑向了他。
来不及躲闪，塔林纳姆正面硬刚，双手死死抓住恶狼的血盆大口，使之无法张嘴撕咬，但是，使力的同时，一头母狼咬住了他的小腿。
塔林纳姆疼得大叫一声，同时，化疼痛为力量，将身前的黑狼狠狠的抱摔在地上，只听到一阵骨头碎裂的脆响传来，刚刚还嗜血狂暴的黑狼此刻已经只剩下半条命，躺在地上无力的抽搐着，它的颈椎被摔得粉碎，口里冒着血泡。
腾出手来的塔林纳姆顺势一把抓起咬住他小腿的母狼，莫斯里布幽暗的月光下，身材强壮的骑士一把捏碎了母狼的颈椎！
卡擦一声，嘴里还残留着血渍的母狼便这样，简单粗暴的被当场了解。
解决掉身边的三头森林狼，塔林纳姆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长剑，飞奔至战马面前，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就在刚才他与三头恶狼搏斗的时候，更多的恶狼围住了战马，狼群咬断了它的喉咙，显然，这匹马才是狼群原本的狩猎目标，只是突然杀出来的人类，让这群森林狼显得惊慌失措。
它们一哄而散，但是又回过头来与塔林纳姆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似乎是在观察这个人类是否还有足够的战斗力，是否足以单挑整个狼群。
塔林纳姆没有理会狼群嗜血贪婪的目光，而是悲怆的抚摸着自己的战马，这匹老马是他从两个农夫手里“抢来”的，一路陪着自己，从巴托尼亚南下而来。狼群永远无法理解一个人类骑士在痛失战马时的悲痛。
当塔林纳姆再次起身时，狼群看到了这个人类战士眼里的仇恨，比所有饥渴的森林狼都更加嗜血。
塔林纳姆仅仅一个抬手的动作，周围的狼群便四散而逃。
第144章 救赎之路（上）
赫尔加德城堡，当塔林纳姆第一次踏进这座城时，就有一种恍如隔世般的熟悉。它的风格和巴托尼亚南方城堡颇有几分相似，城堡外墙是由大块石头砌成的洁白石壁，高耸细长的瞭望塔，用排污水填成的护城河，还有那木制的巨大吊桥和圆形大塔楼。
城镇则以城堡为中心向外延展，呈不规则的大圆盘形。这是一座位于提利尔的大型城堡，三条森林中的主干道在这里汇集，形成陆运的十字路口，尽管没有像阿尔道夫那样发达的水运商道，但是，在这一带，赫尔加德堡已经是最大型的城堡，同时也是整个北方森林最富裕的城镇。
当然，这里的北方是相对于提利尔而言，对于巴托尼亚，这就是南方森林了，尹拉纳山脉，将巴托尼亚和提利尔阻隔了起来，使得两地贸易和文化交流变得十分困难，塔林纳姆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北方而来，独自一人，翻越密林丛生的尹拉纳山脉。这或许就是湖之女神对自己的第一个试炼吧，塔林纳姆对自己说。
拖着疲惫的身躯，塔林纳姆先是去了最热闹的市集，将三张狼皮兑换成当地货币，而后在黄昏时刻，走进了一家简陋的酒馆。这种地方，充斥着社会下层人士，用肮脏的话语吹嘘着原本不存在的传奇故事。各种酒肉交易横行。这原本是巴托尼亚骑士们唾弃的地方，但是对于此刻的塔林纳姆来说，却也不是那么在意了。
他需要休息，需要补充体力，连日来的步行之旅已经让他疲惫不堪，身心憔悴。他需要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一个可以有热水和热食的地方。哪怕是暂时的也行。
而酒馆的简陋环境对于塔林纳姆来说，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自己原本就是穷苦人家出身，当上骑士之后依旧保持着节俭朴素的生活作风，所以，对于这恶劣的环境，塔林纳姆并不是很在意。
掏出一枚银币，塔林纳姆向酒馆老板要了些许面包、干粮和一碗切肉。
不像其他来酒馆的人，都会点上一壶热酒，塔林纳姆没有要酒水，尽管已经不是灰树堡的领主，也不是别人承认的巴托尼亚骑士，但是塔林纳姆在内心一直坚守着自己的信仰，并且牢记在心，一名合格的骑士是不能纵酒纵欲的，塔林纳姆对自己始终严格要求。他知道哪怕在巴托尼亚，也有许多正牌骑士没有遵守信条，但是他一直遵守着，那是别人的事，只要做好自己即可。塔林纳姆始终坚持做最本源的自我。
一身怪异的装束，加上特立独行的行为方式，很快引起了酒馆里其他人的注意，但也仅仅是注视，他们对一个落魄猎人并没有太大兴趣，只是好奇这个穿着朴素，甚至有些简陋的猎人竟然出手那么大方，一枚银币，买一盘切肉和面包，不找零……如果不是故意显摆，就是傻X一个。
一连数日，塔林纳姆都在这座简陋的酒馆里度过，他必须休息充分后再上路，去哪，他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哪里有邪恶，他就必须去哪里，他的生命在那场浩劫中死去了，现在的他，不过是一具行走的躯壳罢了，只有灵魂还在孤独的燃烧着，寻找着救赎。
最后一日，当塔林纳姆收拾完行李准备离开时，却听到了一个让他振奋的消息。
几个混混在酒馆大厅中讨论着赫尔加德堡最近发生的怪事。塔林纳姆凑近后才了解打听到，是一只怪物袭击了城堡，杀死了守卫，怪物似乎每周都会出现一次，每次出现，都会有活人被杀死，目标完全是随机的。
为了规避风险，堡主后来干脆将犯人作为献祭，绑在城堡天台上，等待着怪物自己来取，无法反抗的活人，是怪物最喜欢的猎物，长久以来，堡主和怪物已经达成一种共识。
然而，随着死刑犯不断死去，城堡内的犯人已经不够献祭给怪物。堡主多次重金悬赏，招募勇士，去杀死怪物。但是毫无意外的，所有的“勇士”都被怪物在夜里杀死了，成为了猎物……
“他们的喉咙被割开，四肢被切断，甚至内脏都被掏了出来，但是那头怪物并不吃他们的肉和内脏，只是喝干了他们的血。”
混混说完，塔林纳姆已经大致猜到了所谓的怪物，就是吸血鬼。只不过，是哪种吸血鬼，目前尚不得而知。这个世界上以血液为生的吸血鬼有很多，有像血龙骑士那样，以骑士姿态作战，以龙血为生的。也有像墓穴怪那样，以腐烂动物的血液为生的。同样是吸血鬼，形态却千奇百怪，通过平民们的只言片语，塔林纳姆并不能准确判断出邪恶生物的具体类型。
“现在还能进城堡猎杀怪物吗？”
塔林纳姆追问到。
身旁的混混们全都停下了话题，纷纷转过头去，用一种彷佛看着傻逼的眼神看着塔林纳姆。
“你想进城堡猎杀那头怪物？”
混混们用嘲讽的语气反问到。
“是的，现在还能进去吗？”
塔林纳姆坚定的回答。
“只要你想，堡主大人巴不得！今晚，又可以免去挑选一个替死鬼了。”
混混们阴阳怪气的说着，丝毫不把塔林纳姆的话当一回事。
“好的，谢谢你们。”
说罢，塔林纳姆就要起身。
身后却传来几人惊讶的追问——
“你是傻子吗？如果你嫌命长，可以把你的钱先留下，让我们替你保管保管，反正今晚过后，你也用不着了。”
“不知道心脏和肠子会在哪个山洞里，被乌鸦啄食。”
混混补充插话到。
“不，我将手刃这头吸血鬼，将它送回地狱。”
“你会被吓尿的，当你看到它的时候。”
混混们接着嘲笑到。
“巴托尼亚的骑士不会在任何邪恶面前恐惧。”
塔林纳姆狠狠说到。
几个混混笑得更欢了，现在，在他们眼里，这个傻大个确认是傻子无疑了。
“巴托尼亚探险骑士？你怕是活在自己的白日梦里吧，哥们。就你这样，也好意思称自己是巴托尼亚骑士？”
“我曾经是，今后也是！”
塔林纳姆严肃的神情让几人彷佛在看一出笑话，纷纷笑得合不拢嘴，难得有乐子，今天这段子足够几人笑上好几天了。
“猎人都比你混得好，如果你是巴托尼亚骑士，那我就是巴托尼亚国王！”
“从没见过这么可怜的骑士。连一匹马都没有，也敢称自己是骑士？”
混混们的嘲笑声一浪接着一浪，很快，塔林纳姆便成为了全酒馆的笑料，无论妇女孩子，还有正在喝酒的看客，全都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着塔林纳姆。
第145章 救赎之路（下）
不顾酒馆人群的嘲笑，塔林纳姆收起长剑，毅然而然走出酒馆，朝城堡方向走去。
他不知道有什么邪恶生物在那里等着自己，但是无论那是什么，塔林纳姆都决然前往。
小酒馆里的人纷纷探头出来，看着这个行为古怪的人朝那座白色城堡走去。
塔林纳姆没有回头，没有一丝忧郁，他知道，在旁人眼里，他不过是一个疯子而已，一个落魄，狼狈的骑士，一个连战马都没有的“骑士”。
但是这些对于塔林纳姆来说都不重要，他前半生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现在，他要做点纯粹的事，做回本源的自我。
他甚至不知道湖之女神是否会赐福于自己，还是视这种行为为愚蠢、鲁莽……
当塔林纳姆来到城堡门口时，毫无意外的，守卫将他拦住了。
“滚开，你这个乞丐。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头戴钢盔，身穿锁子甲的城堡守卫伸出长矛，拦住了塔林纳姆，矛头直指塔林纳姆胸口，彷佛稍不注意，就会撞上矛尖一样。
但是塔林纳姆似乎无视了这兵器的寒光，而是站得笔直，以一种十分绅士的姿态，向守卫陈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你好，请你转告领主，我是来帮他猎杀城中吸血恶鬼的。”
哈哈哈哈……
和在酒馆里一样，现场再次笑成一团，两个身材胖大的守卫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扫视着这个落魄不堪的流浪汉。他全身上下连一片护身的甲片都没有，没有骑马，没有头盔，唯一的武器，就是背上那把极其普通的长剑。
“哈哈哈哈……”
待笑声渐渐停歇之后，塔林纳姆才再次开口——
“请问两位，笑够了吗？现在可否帮我传递信息给堡主？”
两个守卫看到眼前流浪汉一脸严肃，越发觉得此人脑子有问题。要么就是想钱想疯的乞丐，企图通过猎杀吸血鬼获得报酬，一夜暴富。要么，就是个纯粹的傻子。
但是不管怎样，堡主有令，任何有意猎杀吸血怪的人，都必须放其进入城堡。不管怎样，自愿上阵的，无论杀死或者被杀，总是可以让城堡获得一夜安宁。至少，吸血鬼饱餐一顿后短时间不会再出现。
守卫很快得到了堡主的口令，将“流浪汉”带进了城堡。
的确，眼下的塔林纳姆，外观上和流浪汉相差无异，他长时间没有理发，头发已经留到了肩头，前面的碎发更是有几根遮住了那张刀削般的粗糙脸庞。
很快，塔林纳姆被带到了领主面前，城堡主人是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或许是长期缺乏锻炼，身材已经有点走样，即便穿着华服，也无法掩饰其突起的小腹，脸上更是范起微微肥肉，在火光的照耀下反射着微微油光。男人头发散开，但却是个地中海，几缕碎发挂在前额，显得其头顶更加光秃。与大厅中的塔林纳姆形成鲜明对比。
“我先自我介绍下吧，客人，我的名字叫威廉·费尔南多斯。你可以称我赫尔加德王，或者威廉，再或者……算了，你还是称我为领主即可。”
“那么，我听说你自称自己是一名骑士，可否告知我你的名字，阁下？”
进到大厅，堡主便夸夸其谈的自我介绍起来，这是出于礼仪，虽然谁都对塔林纳姆的骑士身份表示怀疑，但是凡事总有万一，城堡之主为了避免尴尬，还是礼仪性的介绍一番。
当然，塔林纳姆也看出了他们目光中的嘲笑和怀疑，不过这对于塔林纳姆来说，都不是事，自己根本不在乎什么名号，至于眼前这个堡主自称自己是赫尔加德的王，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奇怪事。南方王国提利尔不像北边的帝国和巴托尼亚，王权仅仅集中在都城，边境地区，更多的是一种军阀占地为王的状态。
“无名之辈，外出探险而已。”
塔林纳姆低声答到，声音不大，却浑厚有力，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话音刚落，现场便一片唏嘘，原本就怀疑的人群，这下更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连领主本人，也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在他心里，眼前这个可怜的流浪汉，即将成为吸血鬼的又一顿晚餐。说不定流浪者被吸干的头颅隔天还会被挂在城楼上，供士兵参观……
“好吧，你不愿意说也罢。”
“那么，你是探险骑士吗？还是接受试炼者？我听说巴托尼亚有极少数的试炼者会在冒险旅途中成为女神的仆人？或许只有那些传说中极为稀少的英雄骑士，才能击败眼下这头怪物。”
堡主说着，言语中的嘲讽之意已经不言而喻了。
“算是探险者。”
塔林纳姆再次低声答到。
“那么，你有自己的城堡和领民吗？”
堡主继续追问。
“曾经有……”
塔林纳姆轻咳了一声，接着说到——
“我们不提这个了，让我先了解下这头怪物的基本情况吧。”
塔林纳姆转移了话题。
但是显然，没有头衔，没有领地，没有名号的流浪者，所有人已经失去了和他交谈的欲望。
直到太阳落山前，塔林纳姆也没有从守卫口中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其他人只是将其视为一团供吸血鬼食用的血肉而已。甚至有些守卫已经在盘算着如何在这个流浪汉死后找到他的尸体，扒取他的财物。
“你带了多少人来猎杀那头吸血怪？”
负责给塔林纳姆讲解情况的守卫队长好奇的问了起来。
“没有。没有人。”
“就你一个？”
“是的，就我自己。”
守卫扑哧一声，再次笑出来。
“你知道吗？上一个主动请缨来猎杀这头怪物的猎巫人，带了十几号专业的猎手来，又是布陷阱，又是喝药水的，都没能猎杀吸血鬼，最后，我们在城堡里，听到了那些可怜人凄惨的叫声，连夜里的小猫，被剥皮生吞一般……”
队长本想吓唬下眼前的流浪汉取乐，然而，他却看到流浪汉一脸冷漠的神情。
塔林纳姆对于这些无聊的取乐毫无兴趣应付，他专注于自己想做的事。
一人，一剑，为心中的信仰而战，足以。
根据守卫们只言片语的描述，塔林纳姆得出结论，这是一头墓穴食尸鬼，以吸食腐血为生，只不过，在赫尔加德城堡一带，没有足够强大的骑士或者猎人，可以猎杀它，所以，便从黑暗的地下世界中闯出，猎杀活物，毕竟，鲜血比腐血更加美味。
塔林纳姆见识过吸血鬼的强大，他曾经直面过血龙骑士，知道任何凡人不可能在单挑中杀死一头吸血鬼，唯有靠信仰的力量。
他没有队友，没有帮手，也不需要帮手。就像守卫队长所说，人再多都没用，都会成为那头怪物的点心。
在直面那头怪物之前，塔林纳姆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
他在夜空下祈祷，在月光下祈祷，当所有人都离开献祭场时，塔林纳姆独自一人，半跪在地上，轻声祈祷着。
月光洒在地面上，好似结霜一般，将他的脸庞照得清澈而明亮。
第146章 血战城头
【湖之女神】
【我在这里向你祈祷】
【让我以这残破之躯直面这个世界的黑暗与邪恶】
【我不知道今夜我是否会命丧于此】
【若今夜我将长眠，那也是吾之命】
【让您的卑微仆人，献上他的忠诚】
【我在这里忏悔，为我曾经的罪恶赎罪】
月光下，塔林纳姆跪地祈祷着，没有人听到他在念什么，因为所有的人都远离此地，这里，几乎就是城堡的埋骨之所，散发的死亡气息让活人不敢靠近。
地面在双月的照耀下异常明亮，周围，如死一般寂静。
塔林纳姆不知道自己跪地祈祷了多久，直到他隐约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响。好似某种奇异生物扇动肉翅的声音。那声音很小，似乎离得很远，只有树叶摩擦发出的余音证明它存在过。
紧接着，塔林纳姆又察觉到另一种奇怪的声音，那是某种肥大生物的脚趾踩在地面上发出的噼啪声。那声音同样不大，能感受到它纯粹是因为其和周围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渐渐，那声音越来越近，只是依旧没有看到怪物的身影。塔林纳姆依旧半跪着祈祷着，随着那声音的逼近，塔林纳姆的精神也越发紧张了起来。
他没有同伴，没有助手，没有队友，连那些卫兵也早已逃之夭夭。他必须独自面对这头邪恶生物。
然而，这不是你自找的吗？
一个声音在脑海深处响起。
嗯……
塔林纳姆对那个声音回答到，准确的说，是对自己回答。
他握紧长剑，从地面上站了起来。这里，是城堡上方的平台，居高临下俯瞰，可以看到整座城镇的全貌。本应该竖起守城重型武器的地方已经破败不堪，只剩下一架残缺的重型投石器，悬臂已经折断，上面沾着已经发黑的血迹。宛如一个倒下的巨人，诉说着曾经的黑暗恐怖。
塔林纳姆不知道死在这里的人有多少，上百，或者上千……总之，至今无人可以击杀这头嗜血的怪物。
它更加逼近了，塔林纳姆感觉吸血怪就在身边，但是，黑夜笼罩了这里，保护了它。使得这头怪物可以躲避在暗处。
或许它已经看到我了……
塔林纳姆的心跳在不断加速。
他握紧长剑的手渗出了汗渍。
忽然间，城墙边缘，一阵恐怖的嚎叫响起，在塔林纳姆刚刚转身之时，可怕的吸血怪便已经狂奔而来。
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怪物已经冲到了面前，慌乱中，塔林纳姆举剑迎敌，却被怪物强大的冲击力瞬间撞飞，手里的长剑也脱手甩了出去。
幸运的是，墙面挡住了塔林纳姆滑行的身躯，使得他没有直接掉落下去。
然而，不给他稍作休整的时间，怪物已经咆孝着再次扑来。
月光下，塔林纳姆看清了这头怪物，它有着墓穴怪一样丑陋畸形的脑袋，却又长着墓穴食尸鬼所没有的肉翅和利爪。
远远看去，犹如一头被鼠人改造过的血肉怪物。
带着刺耳的尖啸，吸血怪张开巨大的肉翅飞扑而来。
塔林纳姆只觉得眼前一黑，他的视野几乎都被这头怪物占据了。
然而，见到实体之后的塔林纳姆反倒少了几分恐惧，他曾经在刀光剑影的战场上出生入死，这种场面说实在的并不是特别的可怕。
在怪物飞扑而来的一瞬间，塔林纳姆翻滚着落到了一旁，顺势从腰间拔出匕首，正面对着吸血怪。
一击扑空，吸血怪暴躁起来，再次扑来。
嘶吼声划破夜空，将远处森林的群鸟惊起……
这一击，再次被塔林纳姆躲过。
并且，翻滚后的塔林纳姆顺势捡起了刚才落在地上的长剑。
那是已故领主贝尔托赠予他的礼物，塔林纳姆将利剑握在手中，月光下，骑士剑闪闪发亮，那是一把银剑。或许是闪烁的银光让怪物有所忌惮，吸血怪在塔林纳姆面前还有十余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显然，刚才几次躲闪，已经让这头怪物知道眼前这个人类不好对付，而且，他还有专门对付吸血鬼的银剑。只不过，塔林纳姆并不是有意要带着银制武器，而是刚好自己的佩剑就是银剑。
月光拉长了他们的身影，在这个距离范围内，塔林纳姆清晰的看到了怪物的全貌，它的獠牙随着嘴唇上下抖动，流出恶心的墨绿色唾液，脚掌踩过之处也留下了澹澹的粘液。
塔林纳姆变换了一个姿势，侧身面对怪物，同时将长剑端平，做出刺击的姿势。
刚刚调整好姿势，怪物便怒吼着再次扑了上来，这次，吸血怪在距离塔林纳姆还有五步的距离时忽然腾空而起，自上而下对眼前的人类骑士发起突袭。
而塔林纳姆也做好了迎击的准备。
经验丰富的骑士没有选择正面硬碰硬，而是智取。
只见怪物扑下来的一瞬间，塔林纳姆趁势向前冲杀，一个滑铲，身躯躺平，刚好躲过怪物掠来的利爪，同时，滑行的身躯带动长剑，从怪物腹下穿过，剑刃划开吸血怪柔软的腹部，将其在半空中直接开膛破肚。
怪物粘稠的血液顿时洒了塔林纳姆一身，一个心跳的时间，攻守之势互易。没有给怪物丝毫恢复的时间，塔林纳姆握紧长剑，再次刺出。
然而，他低估了怪物的能力。
即便身受重伤，但是吸血鬼强大的力量还是将塔林纳姆掀飞了出去。
塔林纳姆再次被撞到了墙角，手中的银剑再次叮当落地。
但是，这一次，怪物没有立马追杀而来，它受伤了，大片血液染红了它腹下的地面。
塔林纳姆再次拔出匕首防身，刚才那一击，显然也将他伤得不轻。
肋下传来了刺骨的疼痛，塔林纳姆知道，很可能是肋骨断了。
但是他不能流露出半点痛苦的神情，否则，怪物会再次扑杀而来。
它们都受伤了，只看谁更弱。
塔林纳姆喘息着，吸血怪也在喘息着。
忽然间，吸血怪再次咆孝起来，不顾腹下的伤口再次扑杀而来。
塔林纳姆强忍着伤痛迎敌，却被怪物巨大的冲击力撞到了墙角。
他痛苦的呻吟着，怪物带爪的脚掌踩在塔林纳姆胸口上，彷佛随时要将他踩碎一般，只见，吸血鬼嘶吼着，张开血盆大口，就朝身下的小人咬去。
没有一句废话，两者都是乘胜追击，不给对方丝毫喘息的机会。
千钧一发之际，塔林纳姆握紧匕首，狠狠的扎进怪物脚掌中，利刃切断脚掌脚筋，在怪物痛苦的惨叫中，塔林纳姆得以暂时脱身。
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朝银剑的方向跑去，塔林纳姆知道，只有这把剑，才能给这头怪物致命一击。
吸血怪也察觉出这个人类骑士的目的。拖着半残的身躯朝塔林纳姆再次扑来。
然而，一只脚残废使得吸血怪慢了半拍。
在它刚刚冲动面前的瞬间，塔林纳姆已经拿起利剑。
【以女神之名】
握紧长剑的塔林纳姆高声呐喊。
在吸血鬼张开大嘴扑咬而来的前一刻，将长剑送入了怪物的口中。
月光下，锋利银剑带着骑士的愤怒，一剑噼开了怪物的面颊，剑刃深深陷入吸血鬼的口鼻之间。
霎那间，怪物粘稠的红黑色血液狂喷而出。
带着惯性，怪物竟然一时无法停下脚步，而塔林纳姆的长剑陷入太深，以至于一时竟然也拔不出来。
受伤的怪物和骑士僵持着。
狂暴的撕扯中，塔林纳姆死死握紧长剑，放声大吼。
忽然间，血肉之躯承受的力量到了极限，一阵恐怖的撕裂声传来，骑士手中的银剑活生生撕开了怪物的面颊，而吸血怪也在无法遏制的惯性下身躯一扭，摔下了城墙……浑浊的血液从被噼开的面颊内喷涌而出。
第147章 赫尔加德的英雄
沉闷而巨大的响声引来了卫兵的注意，起初，没人敢上前查看情况，他们怕又是一个送死的人在被吸血怪蚕食。
然而，预想中吸血鬼吸食血肉之躯的声音并没有传来，整座城堡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
终于，卫兵队长鼓足勇气，握紧长矛和盾牌上前查看。
月色下，布满尖刺的城堡壕沟里，赫然出现一团血肉模湖的肥大身躯。
那是卫兵队长从未见过的怪东西。因为那团血肉实在太恶心了，就像一具被剥皮的尸体，肉团上下，看不到一寸完整的皮肤。或者说它根本没有皮肤，只有被烂肉包裹的骨骼。
再走近一些时，卫兵队长才被眼前的怪物吓了一跳，那并不是一团纯粹的血肉，而是被砍成两半的怪物脑袋，口鼻已经裂开，鲜血包裹着伤口处的烂肉，使得整张脸血肉模湖，而在这团血肉模湖的脑袋后面，是一具已经不再动弹的巨大尸体。
卫兵队长强忍住内心的恐惧和呕吐感，对着身后的士兵大声招呼——
“快过来，你们这群懦夫！吸血鬼被杀死了！”
即便卫兵队长大声呐喊，但是身后的士兵依旧不敢上前，他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三年了，自从这头怪物出现在这里，就没人能活着从城堡顶楼出来，更别说杀死它。
但是队长的口气是如此坚定。
这是命令。
守卫们小心翼翼的朝壕沟靠近，当大家看到死去的面目全非的吸血鬼躺在壕沟里时，所有人才不得不相信这样的事实。
“快，上楼！那名骑士！”
卫兵队长突然想起了什么，迈开步伐朝城堡顶楼爬去。
是的，他改口叫他骑士……
卫队长一开始甚至将那个人视为流浪汉，疯癫患者，而现在看来，那是自己的目光短浅。他深深为自己白天的表现感到自责，并希望那名勇士还活着。
庆幸的是，他还活着。
塔林纳姆半躺着靠在城垛下，脸色苍白，表情显得凝重而痛苦。
他没有缺胳膊断腿，但表情却比断臂断腿还要痛苦。
卫兵队长赶到时，他们看到这名自称是巴托尼亚骑士的北方人类，正一手捂着自己的腹部，无力的倚靠在墙角。
“诸神在上，你可真是英雄！赫尔加德的英雄！”
卫队长看了看塔林纳姆的伤口，赞美之词难以掩饰。
“快叫医师！”
他大声喊到。
“那头怪物，死透了吗？”
塔林纳姆用虚弱疲惫的声音问到。
“是的，死了，一动不动，躺在壕沟里。它的身躯被木桩刺穿，脸部已经不成样了。”
卫队长一字一句诚实的答到。
“你去，拿着我的剑，把怪物的脑袋砍下来。再用木桩刺穿它的心脏。”
“可是……怪物已经死了……”
“快去！”塔林纳姆打断了卫队长的话，“那是吸血鬼，不同形态而已，斩杀吸血鬼，必须将他的脑袋砍下来，用烈焰焚烧尸体直至成为灰尽，才算真正安全。”
“好的，我这就去……”
卫队长接过银剑，颤颤巍巍的说到。
第二天清晨到来的时候，赫尔加德全城已然沸腾，所有的民众，所有的士兵都将塔林纳姆奉为真正的英雄，真正的巴托尼亚骑士。
只不过他们依旧不知道这位神秘骑士的名字。城堡主威廉多次探望，也未能从塔林纳姆口中得到半点信息。
躺在床榻上养伤的塔林纳姆不是不想让人知道，而是不敢。塔林纳姆，这个名字对于他来说，不是荣耀，更像是一种讽刺，一种屈辱。
他不敢告诉任何人自己是灰树堡的领主，因为他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子民，没能保护好那些追随自己的骑士。死亡山谷一役，灰树堡绝大部分骑士命丧黄泉。塔林纳姆至今不断梦回那场悲壮的血色战役。
农民军为了掩护他撤退，自愿殿后牺牲，骑士们为了保护他逃离战场，朝着必死的绿色军团冲锋。为什么最后只有自己活了下来？每每想到这里，塔林纳姆便痛不欲生，彷佛活着才是对他最大的煎熬。
他将这延续的生命作为女神对他的惩罚。是的，我必须接受惩罚，我必须用我的下半生去赎罪。塔林纳姆对自己说……
“你可以不说自己的名字，勇士，但是，这份赏金你必须收下。”
城堡主费尔南多斯·威廉再次来到病榻前探望。
不得不说，威廉还算是一位合格的领主，尽管他能力不济，但是却遵守了最基本的诚信礼仪。
塔林纳姆曾经设想过堡主耍赖不给酬劳，甚至为了不给奖金而暗下杀手的可能。但是好在这位胖威廉堡主还算诚恳。
或许是今后还有需要到自己的地方，塔林纳姆感觉威廉堡主吞吞吐吐，话中有话——
“勇士，那么，你下一步计划准备去哪？”
“不知道，我将祷告，接受湖之女神的旨意。我不知道她会将我带向何方，但是，无论哪里，我都会去。”
塔林纳姆虚弱而疲惫的回答到。
他的确不知道，这个世界如此之大，他甚至不知道海的南面是什么，恶地以东，又是什么？他曾设想过向贝尔托领主那样，去沙漠中探险，追求真理。然而，那必须得到女神的首肯。
“好吧，一位伟大的骑士，一位真正有着信仰的骑士。你是我见过的最纯粹的骑士，虽然不是最厉害的，但是我保证，是最纯粹的。”
威廉大笑着说到。
“希望是吧。”
“对了，伟大的骑士，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
“说吧，大人。”
“是这样的……两个月后，是我和我未婚妻的婚礼，婚礼将在赫尔加德堡举行，就在这里，在我的大殿中。我希望届时你能在现场。见证我的婚礼。反正你现在也需要一个地方好好休息，这两个月刚好就在我的城堡里养伤，怎么样？”
堡主的说辞有理有据，言辞诚恳，塔林纳姆无法拒绝。当然，塔林纳姆也知道了堡主威廉的用意。见证婚礼是幌子，这个“老好人”威廉恐怕真正的心思是为了让无名勇士再次守护城堡。
毕竟，谁也不知道吸血鬼会不会卷土重来，或者一头吸血鬼死了，它的同类会来抢占地盘。又或者，只是纯粹的复仇。而城堡的守卫看起来是对付这种级别的怪物的。
塔林纳姆知道，威廉让自己留下，更多的目的是为了保护赫尔加德的安全，直到他威廉完成大婚。
塔林纳姆笑了笑，没有回绝。毕竟，就像威廉所说，他也的确需要修养一段时间。
至于奖金，塔林纳姆倒是无所谓，他想过将其赠予城中贫苦的百姓，但是想想，这样必将让自己在赫尔加德名望暴涨。在堡主眼皮底下干这种事简直就是找死。没有哪个领主会让一个外乡人的声望超过自己。
曾经也做过领主的塔林纳姆深知这个道理。尽管他不在意这些，但是不代表别人也不在意。
第148章 意外（上）
厄仑格拉德市政办公厅，罗德一脸惬意的斜靠在躺椅上，翻阅着戏剧家乌涅尔斯基递来的戏剧剧本。
那是一出关于基斯利夫古老神明雷神托尔的剧本，剧本故事中，基斯利夫年轻的国王塞恩斯·努尔接受试炼，独自一人进入北方森林，意外闯入北方蛮族诺斯卡人的部落，就在野蛮人即将围杀国王时，雷神托尔将他的力量赐予了年轻的塞恩斯，国王靠着手中的战锤，在诺斯卡蛮族的包围圈中杀出了一条血路，返回了首都基斯利夫。并且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带着精锐翼骑兵，横扫了诺斯卡部落。
这当然只是神话故事而已，基斯利夫前几代国王除了开国君主的故事略有真实性，后面的，大多是虚夸的成分。
但是罗德并不介意那些夸大其词的矫情和故事，他要的，不过是故事带给民众的民族主义情怀。
让基斯里夫的底层民众为自己的王国感到自豪，增强这种文化归属感。
文化的力量看不到摸不着，但却是一股不可小视的强大力量，这股力量发自内心，看似虚无，却是不可战胜的强大存在。
巴托尼亚的骑士之所以敢在浩浩荡荡的绿皮大军前发起冲锋，靠的，不单单是他们的装备和战马，而是他们的文化和信仰，在他们的文化和信仰中，湖之女神将保佑勇敢冲锋的骑士，将赐福于那些在战场中敢于献身的勇者。正是这种文化和信仰，鼓舞着一代又一代的巴托尼亚骑士奋勇冲锋。
在帝国同样如此，西格玛的信徒可以走进最黑暗的战场，用手中的战锤与最恐怖的恶魔搏斗，若没有信仰和文化，他们完全不可能走到那种地步。要知道，恐惧才是人类的本能。
罗德要增强的，便是这种文化和信仰之力。尽管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无法获得神明之力，更无法获得诸神的庇护和赐福。但是，有这种信仰和目标，普通人才能有勇气站起来。
这种力量之强大，完全不输于北境长城。
冬冬冬……
正当罗德惬意的看着剧本时，办公室外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罗德几乎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来了。
是的，小侏儒阿尔维斯来了。
罗德刚一抬头，便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只不过，这张脸的表情似乎和平常不太一样。
只见阿尔维斯一脸严肃，对着办公室大门两侧的守卫使了一个眼色。
但是守卫只听命于罗德。直到罗德挥了挥手，两名厄孙熊骑士才缓缓退出房间。
侏儒走上前，将大门吃力的合了起来，随后一脸不悦的走了过来。
这反常的举动让罗德一头雾水，不等罗德主动提问，阿尔维斯便怒气冲冲的走到面前，他不说话，就这样盯着罗德，这反倒让罗德有些尴尬。
记忆里，自己这位内政大臣自从上任后可从未有过这种神情，两颗小眼珠就像老鹰盯着猎物一般，片刻之后，小侏儒才缓缓的走下去，来到办公桌前，用一种沉重的嗓音说到——
“罗德，你真不该这样做的！”
“什么？”
正当罗德要追问时，阿尔维斯打断了问话——
“两个月前，你在长城脚下的黑鸦堡里干了什么你自己清楚。”
阿尔维斯很少用这种问责的口吻和罗德说话，尤其是当罗德的地位与日俱增，成为基斯里夫实际的掌权者之后，作为臣子的阿尔维斯，即便在私下里都不敢以苛责的语气和罗德说话。
而这次，却一反常态。只是，当阿尔维斯说出黑鸦堡时，罗德已经猜到了。
“来安娜她？”
“是的！都是你干的好事！”
阿尔维斯几乎是用指责的语气。
他有理由这么愤怒，而罗德自己也知道，这是自己来到基斯里夫后犯的最大的一次错误。
“确定怀孕了吗？”
带着侥幸的心理，罗德又多问了一句。回应自己的，只有阿尔维斯那张铁青的脸。
“千真万确，医师已经通过药物验证了。”
“我的错……”
罗德低声滴咕到。
就像阿尔维斯所说，这的确是一个大错。若是在以前，自己还是一个小小的黑锤堡领主，那自己想睡哪个女人都无所谓，让哪个女人怀上也无所谓。但是现在不同，自己已经是一国之主，无数人的精神领袖，底下，无数双眼睛无时无刻都在看着自己。
自己和卡洛琳结婚多年，没有子嗣。在这种情况下，闹出私生子绯闻，无疑将是对王室和对自己的极大的讽刺和打击。罗德可以想象，当远在首都的妻子卡洛琳得知这个消息后的反应。她孑然一身，每日身边全是女巫和侍女，而她的丈夫，却在外面风流快活，还让别的女子怀上骨肉，这足以摧毁任何一个作为妻子的女性的精神支柱。
“来安娜现在在哪？”
无奈的接受现实后，罗德缓过神来，开始了解最新的情况。
“在莎拉克修道院中。怎么，你还想去看她？”
阿尔维斯的回答冰冷而理智，犹如一把尖刀挡在了罗德面前，逼迫罗德冷静理智的看清现实。
当然，罗德也明白自己这位内政总管的话中话，是的，他再也不能见来安娜了，这特殊而敏感的时期，谁都可以关心女祭司，唯独自己不行。
但是那孩子怎么办……来安娜又该怎么办？这棘手的问题让罗德心烦意乱，若是以前，自己还只是一个城堡的小小领主，便可以任性的宣布娶第二任妻子，但现在不一样，来安娜未婚先孕，无论怎么说，那孩子都是私生子了，作为一国之民的精神领袖，这种事将极大打击罗德在基斯里夫人民心中的地位，甚至，一些贵族反对者还会借此做文章。
但是又不能让女祭司受伤……罗德陷入两难的抉择，第一次的，他感到自己真不算男人。担当？对一个女人担当就可能失去天下，而隐藏真相又极大的伤害了这个深爱着自己的女人。
“你一定很难抉择，我的大领主。”
阿尔维斯一眼就看穿了自己这位老朋友的心思。
第149章 意外（下）
“但是我们又不得不做出抉择，牺牲一方保全另一方。”
阿尔维斯转着眼珠子，低声说到——
他在观察，罗德也知道这个小侏儒在观察着自己，并且，罗德十分清楚自己这位内政大臣的性格特点，他若是这番试探性的问话，必定在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你想说什么？”
罗德直言问到。
“那我直接问了，我的大领主。”
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到——
“在来安娜和基斯里夫王国之间做选择，你会选哪个？”
他的问话还没结束，其实就已经有了答桉。这个问题是如此浅显而深刻，罗德仅有那百分之一秒的犹豫，便很快得出了自己的答桉。
“你没回答，但是我已经知道了你的答桉，罗德。”
阿尔维斯直呼自己上级其名，丝毫不给情面，这既是老朋友之间多年的友谊，也是无声的指责。罗德接受了这样的指责……因为在这件事上他实在没有半点荣光可言。
“这件事只能被隐藏下去，罗德，我的老朋友，我的大领主，你的沉默已经给出了回答。”
阿尔维斯叹息着说到——
“但是来安娜的名誉……”
罗德忽然又关心怜悯起了那个一直爱着自己的女人。
“可以给她安排一个丈夫。”
“名义上的丈夫。”
阿尔维斯强调到。
“既然你无法给她一个正式的身份，就让别人来给她这个身份，至于那个孩子……”
阿尔维斯沉默了，片刻后，他抬起手，缓缓说到——
“那个孩子，也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份，这件事，只有你，我，来安娜，我们三个知道。并且，永远只有我们三个知道。”
他们像在密谋着什么见不得光的阴谋，卷缩在角落里，吱吱喳喳。
的确，罗德感觉自己就像那个躲在黑暗角落里的魔鬼，和同伙偷偷策划着别人的人生，左右着别人的一生……这种感觉再次涌来，让罗德颇感感慨与无奈。
曾几何时，他曾经认为像他这样的人，一辈子应该光明磊落，不会做出任何阴暗卑劣的事。然而一路走来，事实却截然相反……
曾经，为了阻止瘟疫蔓延，自己下令焚城，杀死了成千上万无辜之人。现在，为了掩盖私生子的事实，又不得不牺牲另一个女子的一生。
罗德啊……你终究毁掉太多……
大领主站在壁炉前，感慨万千。
……
赫尔加德堡，塔林纳姆站在自己卧室的阳台上，俯瞰着整座城，心里不禁惆怅婉然，曾几何时，自己也是一城之主，管理着领地内成千上万的领民。
灰树堡，那座坐落于森林边缘，谷地之上的美丽城堡，拥有着比赫尔加德堡优美百倍的风景。
一望无垠的麦田，温柔的阳光在午后穿过树林，在森林地面投下斑驳的剪影。蜿蜒向前的田间小路，还有牧童那欢快的笛声和喧闹声。如今想来，已是过往烟云，只剩下回忆与思念。
城堡守卫敲响了卧室的木门，这些天来，这些卫兵对塔林纳姆的态度可谓风云突变，几天前，所有人都还在嘲笑他是一个落魄的流浪汉，一个异想天开的疯子，一个冒牌的骑士，而现在，所有人都将其奉为真正的英雄，赫尔加德的守护者。
连街头的小孩都知道，是一个无名的骑士，在夜黑风高的夜晚，独自一人杀死了困扰城堡三年之久的吸血鬼怪物。
有人给塔林纳姆取名为无名英雄，也有人在私下里议论他是一位外出游历的圣杯骑士，还有的更夸张，说他是半神……毕竟，独自一人，杀死一头吸血鬼，这简直就是传奇。
塔林纳姆回想起来，也觉得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也颇具传奇色彩。他的前半生，是北方小国基斯里夫的一介农夫，在天寒地冻的冬季里，差点冻死在荒野中，是那个叫罗德的北境领主收留了自己，并将自己留在身边做唯一的侍从。时光流转，在他和罗德意外走散之后，遇到了后来的巴托尼亚探险骑士——贝尔托。那个足以改变他一生的男人。
如果说罗德是那个给了自己第二次生命的男人，那么，贝尔托就是给了自己完整灵魂的人。也让自己找到了真正的归宿。
塔林纳姆时常感慨这是命运的安排，让他体验过冰寒的深渊，也体验过暖阳的天堂。让他体验过身为农奴的悲惨，也体验过作为领主的权力，更体验过金戈铁马的壮志豪情。一切是那么传奇。
“大人，威廉堡主的婚礼马上就要举行了，您是否要更衣前行？”
卫兵恭恭敬敬的问到。语气就像在对待城堡主人一样。
塔林纳姆笑了笑，“我一会儿过去。”他回答到。
换上绅士礼服，戴上银色佩剑，塔林纳姆轻松走出房门。作为宾客，一般是不能佩戴武器的，但是堡主威廉给了塔林纳姆特权。
这当然是别有用心，塔林纳姆是知道的。而为了不露锋芒，塔林纳姆特意将剑挂在腰间，而不是背在背上。
晚风轻轻吹拂着脸颊，秋天来了……塔林纳姆感慨到。即便身处南方，赫尔加德也呈现出一片金黄与赤红。那是落叶与枯枝的颜色。
在卫兵的指引下，塔林纳姆来到了宴会大厅。
事实上，他知道这个地方怎么走，两个月前，当他第一次来到赫尔加德堡时，便是在这里见的堡主。卫兵带着他进入会场，只不过是为了突显他的身份而已。毕竟，塔林纳姆身上没有任何彰显身份和荣耀的徽记。
晚宴在一片祥和的笛声中缓缓拉开序幕，烛光跳动，好似欢快的音律，将时光带回遥远的过去。那是一段如梦的岁月。
塔林纳姆回忆着，二十多岁的他，遇到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他们一起在巴托尼亚度过了一段最快乐的时光。尽管那时战火纷飞，但是，对于塔林纳姆来说，那依旧是最美好的岁月。
当他在奥卡山和死亡山谷浴血奋战时，他想起的，是茵妮亚，是那个女人，支撑着自己一路走到现在。有时塔林纳姆甚至怀疑，当一切都失去的时候，支撑自己活下去的信念，到底是湖之女神的信仰，还是茵妮亚的那份牵挂？
这或许就是自己并不能得到湖之女神完全赐福的原因吧？塔林纳姆想着，想着……
终于，堡主的婚礼在一片热烈的喝彩声中缓缓举行了……
第150章 残酷的重逢
月色、烛光、教堂钟声，牧师的赞歌，将这场领主的婚礼渲染得美轮美奂，塔林纳姆坐在人群中，饶有兴致的看着这场婚礼缓缓进行着。
他幻想过许多次，有一天他也会有一场属于自己的婚礼，那时，新娘一定是茵妮亚，那个他无数个夜晚都会梦见的女人。
是的，将来有一天，会是她的。塔林纳姆想着，拿起了桌上的酒杯，骑士本不能饮酒，但是，今天，是一个特例。
塔林纳姆对自己说到。
红酒苦涩，宛如鲜血……
一片祝福声中，堡主威廉牵着新娘的手，缓缓走到了大厅正中央。
牧师送上祝福，而后，威廉伸出那双大手，揭开了新娘神秘的面纱……
这一刻，塔林纳姆傻眼了。
强烈的痛觉宛如潮水般向他涌来。
他又揉了揉眼，确定不是自己喝醉了。
是的，他没醉，他，塔林纳姆不会醉，从来没有醉过。而她……那个新娘，竟然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心爱之人。
茵妮亚……
塔林纳姆几乎就要喊出来了。但是，惶恐与理智将这声音强压了下来。
塔林纳姆感觉自己的世界崩塌了，曾经，他多少次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每次都死里逃生，大难不死，为了正是心中那份信念和希望。
茵妮亚就是那份希望。而现在，希望已然完全破灭。
塔林纳姆多么希望眼前之人不是茵妮亚，或者，只是一个和她长得很像的女人。但是，当牧师念出新娘的名字时，塔林纳姆连这仅存的幻想也破灭了。
“威廉·费尔南多斯，你愿意娶茵妮亚·卡拉迪亚·圣加尔文女士为你的妻子吗？”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牧师刚刚念完，堡主便兴奋的喊了起来。
祝福欢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将这对新人包围，而塔林纳姆却坐在人群中不知所措，此刻，现场有多欢乐，他便有多悲伤。苦涩的酒水顺着嘴角流下，这一刻，塔林纳姆仿佛感觉多年以来一直支撑着自己走下去的那份信念消失了。
是的，当幻想破灭，一切不过回归本源罢了。
塔林纳姆如此自嘲，原来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单相思而已。自己心爱之人早已有了婚约。
婚礼很快在一片嘈杂声中结束了，庄严肃穆仅仅是一小会儿，这里不是皇宫，没有那么多礼仪约束。牧师也只是草草出场，拿钱走人……
当大厅重归喧闹时，塔林纳姆再也受不了这种氛围，正想走出去，却被堡主大声叫住。
人群熙熙攘攘，但是威廉很快就找到自己的恩人。
那的确是恩人，若不是有勇敢的骑士，吸血鬼此刻还在城堡头上盘旋，婚礼也不会如期举办。塔林纳姆啊塔林纳姆，你真是一个人才，是你自己，一手推动了这场婚礼。
塔林纳姆只能在心底自嘲。
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面对茵妮亚，如何面对这个自己梦中的女孩。但是，该来的终究会来。一切似乎都是命中注定。
当新娘挽着堡主威廉的胳膊，朝这边缓缓走来时，塔林纳姆不得不调整好自己的姿态，重新站了回去。
他转过身去，以标准的骑士礼向堡主送去祝福。可下一秒，他的目光却和新娘不期而遇了。
一丝惊讶与悲伤掠过女人的眼眸，她盯着面前俊朗的骑士，深情而无奈。但这种情绪的流露仅仅持续了几秒钟，理智便将她再次拉回了现实。
“塔林纳姆，让我来介绍下我的妻子——哦，不必了，你刚才都在现场了，也都看到了。茵妮亚，我的新任妻子。”
胖威廉站得笔直，隆重介绍到。
而后又侧身，向自己的妻子介绍起了面前的骑士——
“这位就是我和你说过的，来自巴托尼亚的无名骑士，就是他，杀死了赫尔加德堡的吸血怪，赫尔加德人都应该感激他。当然，还有我，还有你。没有他，天知道，我们这场婚礼什么时候可以举办。哈哈哈哈……”
说完，堡主笑开了花。
而茵妮亚也向“无名骑士”伸来了友谊之手。
接过那支粗糙的细手，塔林纳姆心里五味杂陈。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握着她的手，只不过，那时候，这位南方来的女骑士还是一个活动灵动的少女。她的手掌甚至和男人一样粗糙，那是长时间举握兵器磨出的老茧。
塔林纳姆喜欢这种粗糙感，仿佛他们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人，那些在宫廷豪宅中长大的贵族少妇，虽然有着细腻的肌肤，但是，塔林纳姆总觉得自己和她们格格不入，不属于一个世界里的人。而茵妮亚不一样，他和她，都是骑士，都曾经在最可怕的前线战场奋战过。
茵妮亚和他一样，接触过底层平民，接触过流浪汉，乞丐，对他们充满同情与怜悯。他们几乎就是一类人，可惜，最终却不是一路人。
握着那支熟悉而陌生的手，塔林纳姆极尽骑士礼仪的轻吻下去，心却在这一刻被撕裂成了两半。
……
“塔林纳姆……”
塔林纳姆不知道茵妮亚是如何找到自己的。当欢笑的人群还在大厅中举杯畅饮时，茵妮亚不知道何时已经来到了塔林纳姆身后。
她轻唤他的名字。
塔林纳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慢慢转身，四下无人的时候，他们终于可以展露自己的本来面目。
“你……你是怎么和他订婚的？”
字眼卡在喉咙，久久难言一字，终于，塔林纳姆还是开口了。
茵妮亚站在原地，只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一言难尽，塔林……”
她轻声说到，目光轻柔，一如今夜的月泉般清澈。
“你知道的，这些年……这些年……”
茵妮亚伸出一只手，阻止了塔林纳姆继续说下去。
“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塔林……”她轻声叹息，“或许这一切都是神明的安排。”
“忘了我吧，塔林纳姆，或许你我走到今日，都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
“去追寻真理吧，你应该沿着那条路继续前进的，对我的牵挂会让你迷失了自己。”
她继续说到——
“最纯粹的真理……”
“或许，它选择了你……”
望着漆黑无垠的深夜，茵妮亚喃喃自语。
第151章 远东归者（上）
基斯里夫，冰雪宛如巨人的手掌，覆盖了整座城市，大地在一片白色苍茫中迎来了漫长的冬季。
皇宫中，罗德独自坐在自己的办公室内，望着窗外的飞雪独自惆怅。第一次，他感到自己是那么对不起一个女人。来安娜还在遥远的厄仑格拉德的独自孕育着那本不该出生的婴儿。那里的冬季更加漫长而寒冷，而自己却不得不将她留在这里独自忍受漫长而痛苦的寒冬。
罗德知道，自己给来安娜带去的，不单单是困难的冬季，还有那永远也解不开的心结。一个甘愿为自己而付出的善良女人，自己却不得不抛弃她……想到这里，罗德便心绪不安，曾经几次，他都想离开皇宫，去厄仑格拉德，将来安娜接回来，甚至，直接承人她的身份和腹中之子。
然而，阿尔维斯日夜守在门口，那张冷漠的脸一次次警示着罗德，不能意气用事。
让焦点得以暂缓转移的事很快就出现了，冷冬时节，当两名黑衣斥候冒着风雪，一路赶回皇宫时，所有人都惊讶于这两个来自异世界的活人。
是的，对于基斯里夫人来说，穿越世界边缘山脉还能活着回来的人，已经是奇迹了，世界边缘山脉以东，对于这个大陆上的人来说，就是另一个世界了。传说那里到处充斥着魔鬼，兽人以及食人魔等怪物。
那里的土地是被恶魔之血染过的邪恶之地，浸透着黑色的腐烂之汁，那里，遍地是火山和黑森林，岩浆翻滚，黑色的浓烟直冲云霄。没人可以在那样的土地上生存下来。
然而，两年前派出去探索新商路的探险队竟然活着回来了，尽管只有两名骑手，但是，对于基斯里夫人来说，那简直是奇迹。
而这个消息对于罗德来说，简直是一针强心剂，使得他从对女祭司的愧疚，自责中缓过神来，意识到还有其他事等着自己去做。
是的，振兴基斯里夫的时候已经到了。
在皇宫深处，罗德和丹尼斯接见了这两个返程的探险队斥候。
“博古尔，已经带着少数屠夫，继续上路了，在我们回来之前，他已经和食人魔部族立下同盟誓言了……”
当消息传入罗德耳中时，一种无比兴奋的情绪立即涌入大脑。对于旁人来说，这个矮子还挺能干，竟然和嗜血成性的食人魔部族联盟。而对于罗德来说，这次远行探险队已经是超额完成任务了。
他原本只是指望博古尔一行人可以在翻越世界边缘山脉后继续探索进行三个月左右的路程，再原路返回，让基斯里夫相信，世界山脉以东还有大陆，也让后续的探险队有信心，有希望。
然而，这矮子不但走完了三个月的路程，还直接在路上和食人魔取得联系，建立了免费的据点和中转站。
这样，下一批探险队甚至可以不用自己建立据点，直接与食人魔部族贸易，并从他们的要塞获得补给，如此一来，商路开辟的可能性被大大提升了。
也使得原本是无回报的工程变成了有那么一丝利益的投资行为。罗德猜测这个消息一旦传播出去，一定会有贵族和商人前来与王室合作，一起探索开辟这条商路。
“有关于震旦帝国的消息没？”
罗德迫不及待的问到。
“有的，大领主，女王陛下。”
斥候气喘吁吁的说到——
“我们从食人魔那里打听到了传说中的震旦帝国。按照食人魔的说法，那是遥远的岁月，震旦帝国的强大与富饶程度超乎想象，他们的士兵穿着黄金铠甲，手持金色长矛，战马披挂银盔，城楼是基斯里夫城墙的两倍高，城市里拥有数不清的庙宇和神冠，还有，据说震旦帝国的人口稠密，人数众多，哪怕帝国首都阿尔道夫也无法与之匹敌。”
“只是，那都是遥远的过去了，食人魔部族的首领说了，他有生之年还没有见过震旦的部队和平民，有关于震旦的传说都是从先祖那里口口相传，代代流传下来的。”
尽管是传说，但是对于罗德来说，这绝对是事实，只不过，年代久远，距离远在天涯，传说被不断扩大，甚至神化了。身穿黄金甲的士兵，有的话也只可能是禁卫军，绝不可能是普通士兵。有这实力，震旦天朝早就称霸世界了。
会见完斥候，罗德马上又召开了内阁会议。
“是否要将这个消息公布于众？”
阿尔维斯按惯例主持会议，抛出问题。
话音刚落，群臣便异口同声的表示必须将这件事公布于世人。
“这将掀起一场淘金热。”
弗拉基米尔兴奋的说到。
“那倒未必。”
罗德打断了他……
“探险队目前只是打听到震旦王朝的存在，但是关于这个王朝的一切，还都只是传说，我们甚至还不知道基斯里夫和震旦的真实距离。尽管那可能真是一个遍地黄金的国度，但是路途之遥远，可能超过我们所有人的想象。”
“而且，即便开通了商道，也必须派驻军队维护商道安全，只有强大的王国才能保证这条商道的安全。”
冰雪女王丹尼斯补充到。
“目前来看，博古尔并没有发现金矿或者其他有价值的资源，至于和食人魔部族建立联系，更多的是解决了安全问题，我们不能指望这群野蛮嗜血的部落能有什么贸易价值。”
阿尔维斯说到。
“但是有一点弗拉基米尔公爵倒是说对了，我们的确可以鼓励民间资本参与这场探险。目前来看，开辟通往东方的陆上商道，已经不再是天方夜谭。”
罗德打断了众人的谈话。
“那么，我们是否需要提供一些实在的政策支持？比如开辟商道的参与者可以免除贸易税之类的？”
弗拉基米尔追问到。
“这是一个不错的提议。我赞成。”
罗德点头称许了公爵的提议，并接着说到——
“并且，我有一项提议，我们应该尽快占领世界边缘山脉以东的土地，只有人口发展起来，才有可能稳固这条通道。”
“你是想移民黑暗之地吗？”
阿尔维斯诧异的问到。
罗德微笑着点了点头，场上立即一片哗然……
“没有人会愿意去那不毛之地，探险队传回来的消息您也听了，跨过世界边缘山脉便是死亡小径，那里只有无尽的黑暗森林，连阳光都无法穿透的死地。只有穿过那片森林，才有适合人类定居的地方。但是，那里和基斯里夫北方一样寒冷，而且没有文明驻足的荒蛮之地，到处存在着危险。你不能指望食人魔保护我们的人民吗？那群野兽，现在是盟友，不能保证因为一些小事便反目，将我们视为盘中餐。”
阿尔维斯当即表示反对。从与会者的神情来看，这也是大多数人的意见。
不过，罗德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在开会之初，罗德便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