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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子的燃情岁月全文阅读

作者:肖邦乱弹琴     傻子的燃情岁月txt下载     傻子的燃情岁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68.一语点醒梦中人

    姚远的出现,让服务员刘姐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就变了另一个人,热情起来。

    她给刘健道了欠,还嘱咐他们,尽情在这里说话,到几点都没问题。

    刘健也属于见人下菜碟的主儿,既然人家刘姐都不好意思了,他也就更会说客气话了。

    两个人客气一番,姚远就表示,这顿饭算他的,让刘姐给他记账,有空过来结算。

    刘健还没说话,刘姐先说:“傻哥你这就见外了。没你给我弄那张商业票,我们家到现在也看不上电视!这顿啊,就算我感谢你。待会儿我把钱退给这位大兄弟。”

    姚远说:“这么点小事儿,刘姐你咋老挂在嘴边上呢?你老这样,下回我可不敢给你办事儿了。别说了,你记我账,过两天我过来结。”

    刘健也争着说还是他结账。刘姐就说:“别争啦,都是公家的东西,钱不钱的无所谓,又不是啥金贵东西,不就几个菜吗?”

    大家就都不说话了。

    过一会儿,刘姐又端一盘炸肉过来,刚出油锅,还冒着热气。

    刘姐就问姚远:“火烧我给你送家里去吧?”

    姚远说:“不用。我不回去,一会儿抗抗就过来了。刘姐你再多烙俩火烧,这馒头就端回去吧?”

    刘姐答应着,端着那盘子里的俩馒头,回去了。

    刘健就冲姚远伸大拇哥说:“还是傻哥你有面子。”

    姚远就笑一下说:“我不比你们,自己在外面做生意,需要别人帮忙多,有时候也得帮别人,得有个好的人缘关系。”

    说到这里,就看着刘健问:“这大夏天的,屋里这么热,你咋想起来一个人跑这里喝闷酒来了?是有啥不痛快的事吧,能跟我说说吗?”

    刘健心想,姚大傻能舍得花大价钱给他小姨子买摩托车,就说明他们关系不错。没准儿还真能替他说两句话。

    于是,他就把自己为啥要跑到这里来喝闷酒,原原本本跟姚远说了。

    然后说:“说实话傻哥,我真没有跟美美反水的意思,也不是不想带徒弟。

    可是,我带徒弟,怎么跟业务单位结算这一块儿,别人就明白了。这可是不符合规定的事,人多嘴杂的,我怕这事儿传出去,我有危险不说,美美也会跟着受牵连,误了她的前途。”

    姚远听着就笑了:“我以为多大点事儿呢,就这个呀?放心,我说说美美,没事儿。哎,你先说我让你给弄的这几样东西,能给我弄出来吗?”

    听姚远的意思,他根本就没拿他说的当回事。看来,姚远不懂工厂里这些复杂的事情,没往心里去。

    刘健不由暗暗叹口气。

    他不想跟美美闹翻,跟着美美干,一直挺痛快,两个人合作的也不错。原本还想着通过姚远给美美带个话,想办法和解。可这个姚大傻,根本没闹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既然人家不懂,他再说也就没意思了,就回答姚远说:“你傻哥吩咐的事情,我哪能不办呢?放心吧,顶多两天,我把东西给你送家里去。”

    姚远就笑了说:“你送过去的时候,我请你喝酒,我那里有茅台。”

    刘健就摆手说:“我享受不了那东西,太香了。喝一点儿尝尝行,多了就不如这高粱烧了。”

    两人就喝着酒,说点别的。刘健在社会上混,见的人多,话题倒是不少。姚大傻是矿机名人,他也成心想结交他,这酒就喝的挺高兴。

    一会儿工夫,抗抗果然就骑着摩托车来了。刘姐就把姚远要的火烧给抗抗,又端一碗酸辣汤,外加五个火烧,要给姚远那里送过去。

    抗抗就替刘姐把汤和火烧送过来,顺便过来,和刘健打个招呼,嘱咐姚远,别喝多了。

    刘健和抗抗都是矿机学校一级的同学,当然就认识了。

    抗抗不像其他女人一样,见不得自己男人喝酒。在桌子跟前坐一会儿就告辞回去了,自始至终不多说别的,也不说让刘健和姚远难堪的话,始终表现的温文尔雅。

    抗抗走了,刘健就夸赞说:“傻哥,抗抗自从跟了你,是越来越漂亮了。”

    姚远就谦逊说:“人是衣裳马是鞍嘛。她自己做衣裳,穿的当然就比别人好一些。又赶上了好时代,允许女人打扮了,跟过去比,肯定会好看不少了。”

    刘健说:“我还记得她上学的时候,在操场主席台上跳忠字舞那会儿的样子。那会儿她蹦的最高,脾气火爆,真有点假小子的样子。你看现在,说话又温和又大方,还讲礼貌。要是原先不认识她,还真不敢相信,这是原先那个抗抗。”

    姚远心里说,她那是在外面装呢,在家里可没和我这么客气过,还是说一不二的假小子,你是不知道罢了。

    刘健还接着感慨:“倒是美美,小时候不言不语,很安静的人。现可在好,直接就是过去的抗抗!刚和她打交道那会儿,我还以为抗抗和她调个儿了呢!”

    这时候,一瓶五十二度的高粱烧,已经下去了大半,看刘健那样子,已经有酒了。

    姚远就改了话题问:“你不愿意带徒弟,是怕徒弟抢你的饭碗吧?”

    刘健心里就打个愣怔。都说这个姚大傻彪呼呼的,可他今天问的这个话,分明就透着深意。

    就听姚远说:“怕结算过程让别人知道,可以单独由你自己去结算,不让徒弟参与嘛。”

    刘健就只好承认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谁不想多挣钱啊?傻哥你想,矿机周围就这么大点地方,工厂也就这些,别人拿走了我就没了。一下带四个徒弟,那我还剩下啥了?美美这么干,分明就是往绝路上逼我!”

    姚远就摇摇头说:“你呀,目光还是太短浅,看不远。咱就按照国家现在发展的这个势头来看,你说,这将来,工厂是越来越多,还是越来越少呢?”

    刘健说:“当然是越来越多了。可是,谁知道将来能多出多少来?再说,按着美美的办法,我现在挣钱就少一半还多了,那我还值得这么操心受累吗?为啥我干这个叫跑活呢?你真得一家厂子一家厂子的跑啊,是真跑,很累的!”

    姚远就点头说:“业务员嘴勤、腿勤、脑子勤,这三勤,哪个都不容易做到。”

    刘健就看着姚远说:“,傻哥,你内行啊?”

    姚远就笑一下说:“这只是最基本的要求,适合于一般的业务员。做到这行业的翘楚,只懂得这个不行。

    你想一下,以后工厂会越来越多,就是你不带徒弟,所有附近的工厂都给你。人的个人能力总是有限的,浑身是铁你能几根钉啊?你的收入总有上限,而且到一定数额,就很难提高了不是吗?

    你现在是带四个徒弟,只是分了你原来的关系单位,没有新的业务进来,所以你看着你的收入会减少很多。可你如果带的这四个徒弟,跑来新的业务,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有这么多业务单位呢,你的收入是少了,还是多了?”

    刘健就不说话,低头自己盘算。姚远说的,还真有道路。自己还真有点目光短浅了。

    就听姚远接着说:“你如果不是带四个徒弟,而是带四十个,四百个徒弟呢?他们都有了你的本事,就算有你一半的本事,手里有你一半数量的业务,你再算算,那时候你能挣多少钱?”

    刘健就笑了说:“傻哥你这不开玩笑吗?就是有那么多活,小件车间也干不过来呀。”

    姚远依旧严肃着说:“说你目光短浅你还不信。你就只看到小件车间啊?小件车间才二百来人,整个矿机多少个车间?一万多人呢!”

    刘健就不笑了,傻傻地看着姚远。

    姚远就问他:“你觉得,美美这辈子就只能干个车间主任吗?”

    刘健愣怔半天才回答说:“那不会,她才二十五,这将来……”

    说到这里,他突然就不说了。是啊,张书记是姚远的干爹,美美又是全厂最年轻,最能干的干部啊!这将来,前途无量!

    看刘健的表情,姚远就知道他想明白了。

    他就问:“你说心里话,美美是个什么样的人,对你怎么样?你如果对她没有二心,听她的,她有好处了,会不会忘了你?”

    刘健顺口说:“当然不会,美美重情义,是个好哥们儿……”

    姚远看着他,待他思考一阵,这才往下说:“听说你插队的时候,喜欢看三国,那我问你,你觉得你这辈子能做赵子龙,还是能当刘皇叔呢?”

    刘健就笑笑:“我还刘皇叔赵子龙,我连周仓也做不了。”

    姚远就幽幽地说:“周仓没有关二爷,他就是一流寇,什么也不是。赵子龙没有刘皇叔,这辈子恐怕也不会在历史上留下英名。”

    “我草!”刘健突然就一拍桌子,“傻哥你太厉害了,我服啦!明天我就找美美认错老实带徒弟,给她牵马坠蹬,永远忠于她一辈子!”

    姚远就淡淡一笑说:“你得记住,这是一次教训。别老把自己的目光放在脚尖上,得抬起头来,看远处。”

    刘健就点头说:“傻哥,能把道理说到你这水平,我还是第一次见,我服了!”

    姚远说:“以后,你得想着,你将来会进入到更高的境界和环境里去,这说话老是和个小痞子差不多,肯定不行。就是和客户谈生意,也得尽量说话文明,给人家留下好的印象。”

    刘健就端起酒杯来说:“傻哥,你教训的对,我爱听。我敬傻哥你一个。”说罢,就把茶杯里的就一饮而尽。

    姚远也把自己杯子里的酒喝了。刘健把瓶子里的酒都倒上,又想要酒,姚远就把他拦下了。

    他说:“今天就到这里吧?等你把我要的东西给我弄好,送到我家里,我再和你喝。”

69.自造摆头电风扇

    姚远不喝了,刘健不好强求,但他心里,的确有好多话想和姚远说。

    他觉得,自己找到知音了。

    其实,只要自己需要,姚远可以和任何一个人成为知己,这是他做培养干部锻炼出来的能力,充分去掌握别人的心理,知道别人需要什么。

    这种能力,需要经历,需要丰富的做人经验。

    美美还年轻,阅历不够,在这方面,还差的很远。

    这也是姚远所担心的。有时候,他不得不亲自出面,来给美美笼络人心。

    尽管刘健还想和姚远说很多话,请教他好多问题,姚远不想再谈下去,他也就只得作罢。

    最后,他问姚远:“傻哥,你说我怎么才能提高我的说话水平呢?”

    能意识到自己谈话水平不足,这说明刘健在谈业务的过程中用心了,看到了自己的不足。

    知道自己有不足而试图改进,这就叫上进心。无论世界处在什么时代,有上进心的人总是难得。像刘健这样,有上进心且有头脑的人,就更难得。

    可惜,美美还看不到这一点,一味和刘健斗心眼儿,这就欲速则不达,与用刘健的本意,南辕北辙了。

    姚远觉得,刘健这个人是可用的,就耐心回答他的问题说:“文化知识积淀,决定了一个人的谈话水平和层次。多读书,多了解世界。”

    刘健就点头说:“傻哥,你又说到我心里去了。上学的时候正赶上最乱的时候,就没好好念书,我也是觉得自己读书读少了,好多东西不知道。”

    姚远听他这么说,就只点了点头,过一会儿才说:“人啊,处在什么环境,就会学什么环境。整天跟王强他们在一起,你的行事做派就接近他们。最好,还是少和他们来往,当然了,不来往,你也就不受影响了。”

    刘健就看着姚远,郑重地点点头,把杯子里剩下的酒喝光了。

    这一年的夏天太热,姜姨和孩子们受不了,都在屋里呆不住了。姚远满城骑了摩托车转悠,想找到有卖电风扇的。

    结果,和买电暖器一样,他又失望了。都八十年代了,竟然没有电风扇!

    而这些东西,包括他做菜想用的味精鸡精,动乱之前,商店里都是有卖的。

    没有不要紧,老子自己造!

    那时候,厂里也卖垃圾。一些不用和废弃的机电配件,在仓库里积攒多了占地方,就通知生资公司的废品回收站,到厂里来收购。

    废品回收站是公家的,和矿机公路边上那个饭店的服务员刘姐一样,也没啥好的服务态度,厂里十遍八遍的打电话,都不一定肯来。

    随着周边乡企的增多,乡企也需要一些这样那样的配件,却在市场上买不到。

    有人就看上了这个空子,主动去厂里收购这些不用的机电配件,把它们分类,再高价卖给乡企。

    久而久之,在市郊就形成了一个这样的机电旧货市场,从最大的机床到螺丝大小的小零件,都有卖的。

    姚远就骑摩托去那个机电旧货市场,转了一天,来回跑了好几趟弄了一个小的三相电动机,又弄个大铁圆盘,一根钢管,还有两块铁板回来。

    然后,他让美美去厂里给他借来小型两项电焊机、手枪钻和丝锥一类的工具,就在自家的院子里,顶酷暑,战高温地开始了他自造家用电风扇的历程。

    美美听说他要自己造个电风扇,也跑过来看,看到那个三相电机,不由就笑了。

    电动机的电源是三相的,家庭用电可是两相的。就算你造出电风扇来,家里没有三相电源,你怎么用啊?

    姚远说你大学里的机电知识是怎么学的?三相是啥,不就是三个正弦波的交流电吗?我给两相电加个交流电容,一个正弦波是不是就变三个了,电机能不能转?

    美美就是一愣,理论上确实如此。

    她就说:“这不就是两相电机的偏转线圈吗?你弄个两相电机来多省事?”

    姚远说:“废话,能找着两相的我弄三相的来干啥,吃饱了撑的?”

    美美就说:“可三相电机线圈阻值是一样的,偏转线圈和动力线圈阻值一样,能行吗?”

    姚远就摇头叹气说:“你呀,还是脑子太死,这么下去怎么能当大领导呢?你管他一样不一样干吗?我就问你,我加个偏转电容,它能不能转起来?”

    美美想想说:“应该可以转起来。可是,那样的话,一项的线圈负载会比其他两项大,容易烧掉。”

    姚远说:“我这电机带动什么呀?机床还是变速箱?我带个风扇翅子,它能出多大力气?还烧掉?我看是你脑子烧掉了!”

    美美就笑了:“你这脑子啊,根本就不是人脑子!”

    果然,大圆铁盘连接上钢管,风扇的底座就有了。在钢管上平着焊上一块铁板,钻孔攻丝,电机就连接到底座上了。

    姚远弄一块一个毫米厚的铁板,连錾带割,就出来三片风扇的叶子,再敲敲打打,让这些叶子变成倾斜的螺旋状,最后焊到一个带了键槽的圆管上,喷上漆。

    漆干了以后,把风扇翅子连接到电机上,端面用螺丝固定,一送电,风扇翅子就转起来了,虽然不怎么平衡,震动大一些,可风还是不小。

    有风了,就是这风扇翅子没有隔离罩,万一谁靠近了被翅子打着咋办?

    这个姚远还有办法。他开专卖店的时候,不是买了些粗筛网,钉在墙上挂衣裳吗?这下派上用场了。

    他用几根根粗铁丝做骨架,焊接在一起,形成风扇罩的样子,再用粗筛网做了个罩子,在电机上钻孔攻丝,用螺丝固定到电机上,再用铜丝把两片粗筛网做的罩子绑到一块儿,风扇就有罩子了。

    这下把姜姨乐的,他这大傻女婿太有才了!吃饭的时候,有这电风扇吹着,再也不会汗流浃背了。

    有大傻在跟前,姜姨和美美吃饭的时候穿过于暴露不方便,每天吃饭就跟上刑差不多。

    关键是姜姨还得喂媛媛,媛媛不让抗抗喂,就欺负她姥姥,这罪遭的,别提啦。

    这下就好了,大家不用再跟往日一样,吃饭赶紧扒拉到嘴里散伙,又可以从容地聊天砸牙了。

    可姚远忘了一样,这风扇不像以后商店里卖的立式风扇似的,可以摆头。他做的这个破玩意儿,只能朝着一个方向吹。

    吃饭的时候,大家相互之间坐的近,风扇基本可以都吹到。可平时在屋里坐着,总不能跟吃饭那样,都坐到一块堆吧?再说了,老是对着风扇这么吹,大家也受不了啊,尤其是晚上,容易冻着。像姜姨这个年龄,还容易得风湿。

    另外,卖的风扇能调速,姚远做的这玩意儿可没这个功能。

    调速就别想了。电机线圈没有多组不同速的功能,他总不能为个破电扇,再造个变频器出来。

    那时候没有集成块。别说集成块,就是晶体管都不常见。变频器都是电子管的,体积能顶个单缸洗衣机了。

    至于让电风扇摆头,还是有办法的,蜗轮蜗杆变速,再加个曲柄摇杆机构就行了。

    于是,他就弄张纸来,连测绘带画图的,就有了给刘健的那张图纸。

    这几个小配件,他找谁都能给弄出来。找刘健去给他搞,主要还是个借口,他得帮着美美摆平刘健啊。

    刘健对姚远托付的事情,还真是很认真,亲自去找熟悉的,技术水平高的工人,满车间里找材料,两天的工夫,真就给送过来了。

    姚远把风扇电机后面的盖子拿下来,去掉冷却风扇,再用一个带键的小管,把涡杆和电机轴连接到一起。

    这时候,美美就又插嘴:“你把电机冷却风扇拆了,电机发热不烧了吗?”

    迎上姚远看她的眼神,美美直接就闭嘴了。

    大马拉小车,电机根本就发不了多少热,担心它烧了,纯粹杞人忧天,姚远没骂她死脑筋就不错了。

    姚远让刘健做的那个小铁盒,就是装蜗轮蜗杆系统的。再把电机接上刘健车来的小轴,和底座那块铁板改成轴承连接,把小铁盒也固定在电机上,在铁盒下段涡轮轴上加一个铁板,和底座做活动连接,电机一转,脑袋就来回摆动了。

    那个小涡轮中间的小轴是中空的,里面有一个小弹簧和一个钢珠,小轴可以有两个定位。一个定位连接蜗杆,电机就摆头。一个位置和蜗杆脱开,电机就不动直吹。

    这套机构,其实就是后来的立式风扇,后面那套控制摆头的机关,只不过人家是模具注塑出来的,成本低。

    因为是塑料的,所以坏的也就快。年龄稍大一点的,可能都会有这种记忆,好好的风扇就不摆头了。

    其实就是因为后面那个蜗轮蜗杆机构是塑料的,不抗磨损,坏掉了。

    姚远这一套,却是实实在在的铁家伙,通过机床加工出来的。要是在外面买这么套机构,估计这价钱,得和买个风扇差不到哪里去。

    不过这东西比塑料的就结实多了,用一辈子都不见得能坏掉。

    在不懂机械原理的人看来,这个机构还是很复杂的。在姚远这里,这玩意儿就是小儿科了,他随便就可以画出图来。

    姚远费这么大力气,又是亲自动手,自己加工焊接,又是找人去厂里加工配件,总算造出一台摆头电风扇来。

    可是,他这脑子也是有问题,对这时代的历史记忆直接不准。

    明年的春天,商场里就有电风扇卖了,比他自己造的这台漂亮多了,动静也小多了,还是三个速度的。

    他费心劳力造了风扇,仅仅用了一夏天,还不能算整个夏天,就彻底变废物了。

    只有姜姨可怜他造风扇不容易,关键是这份心意。

    姜姨就不舍得把姚远造的风扇扔了,强迫大家吃饭的时候,还是要用那个嗡嗡作响的自造风扇。

    不过,晚上睡觉,姜姨也不敢用,改用买的吹风。

    姚远造的那个,风太大不说,动静更大,吵的都影响她睡觉了。

70.业务员考试

    刘健送姚远要他造的小零件的时候,姚远还真兑现诺言,让抗抗炒几个小菜,在自己那边的茶几上,留下他喝酒。

    刘健也是真心佩服姚远,感觉姚远知道的东西,要比他多的多,是诚心想着向他请教。

    为此,他特意借了美美的摩托车,去城里买了一只烧鸡,两瓶好酒,送零件的时候,就一起带过来。

    和姚远在公家的饭店里喝那顿酒,刘健让姚远说的茅塞顿开,第二天就主动去找美美认错了。

    这人脸皮厚,为达到目的,啥话都能说出口。哄美美的本事,恐怕比姚远哄抗抗大多了。

    他先把自己骂了个狗血喷头,不是人玩艺儿,求美美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他这一回,下回再也不敢了。

    看他在面前点头哈腰的那个样子,像足了电影里的二鬼子,美美差点就让他给逗笑了。

    到这一步了,美美也就不说啥了。

    这一次和刘健喝酒,姚远就和他交流的深了一些。他发现,美美对刘健,还不是很了解,对他讲的刘健的形象,和他亲自了解的形象,有着很大的出入。

    首先确定一点,就是刘健不是坏人。这人有良心,知道善恶。只是过去总和那些痞子在一起混,他把自己的这个本性,隐藏的深了许多,轻易不会暴露出来。

    比如说,如果真因为提成的事出事,刘健就真能做到像他对美美许诺的那样,自己揽下来,说美美不知道,是他自己偷偷吃回扣。

    酒喝差不多了的时候,他对姚远说:“傻哥,说良心话,我这辈子,没人拿我当咸菜。就是我后来和王强他们在一块儿,大家也不是真瞧得起我了,只是不愿意招惹我,心里还是不拿我当块料看。王强他们,更是没拿我当人看,我就是个可以让他们随便逗乐的小跟班。

    只有美美,她才真正平等对待我,把我当人看。她知道尊重我,认真听我说我的观点。没有美美,可以说我也不能当啥科长,混的跟个人似的。

    就冲这个,无论出什么事,我都心甘情愿为美美挡着,就算坐牢,我也一个人去做,打死不说美美一点不是!美美是我觉得我唯一应该讲义气的人。”

    姚远相信,这才是真正的那个刘健。他说的这些话,有因果关系,而且说的很诚恳,动了感情,应该可以相信。

    另外,刘健也不是美美说的那样,掉到钱眼儿里,就为钱活着。

    钱,只是他找回自己尊严的一个工具,也是他唯一可以证明他比别人优秀,别人没有理由小瞧他的途径。

    如果把尊严和钱放在一起,让刘健选择,他还是会选择尊严。

    人,多是具有自己的两面性的。极度的自尊,往往就会导致极度的自卑,破罐子破摔,刘健就是这样。

    有时候,那个属于自己的真我,会因为外部的各种环境和原因,被隐藏的很深很深,不到关键时刻,是暴露不出来的。

    比如,一向软弱老实的一个人,被恶霸打急了,竟然敢奋起反击,夺过恶霸手里的刀子,把恶霸给杀死。

    这种突然变胆大的行为,就是被深深隐藏的本性了,甚至连当事人自己都不敢相信,他敢于杀人。

    人的这种两面性,姚远做培养干部的时候,见的多了,能够识别。而美美还过于年青,是没有这方面经验的。

    下乡的艰难经历,和痞子们到处流浪的生活,为刘健积累了大量的人生经验。和姚远一样,刘健也善于揣摩别人的心思,知道利用别人的心理。这就为他做一个优秀业务员,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当然了,不善于猜测别人心理,不会换位思考,既做不好管理工作,同样也不能做好销售工作。

    喝着酒,两个人说着话,姚远就把过去自己考业务员的一些试题,变换成自然而然的交谈形式,来考刘健,看他的反应。

    他问刘健,如果他在给车间找活的时候,碰到了一家不错的企业,这企业的老板,也想和他合作,但对小件车间不了解。而这个老板又对机加很专业,询问的问题刘健回答不上来,他该怎么办?

    姚远给了他四个选择。

    一是不懂装懂,跟人家吹牛,胡乱解释一番。

    二是老实承认自己不懂,但会认真对待对方的问题,回去请教专业人员,承诺对方,一定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第三个选择,是当时就打电话回来找美美,让美美和对方解释。

    第四,来个含糊其辞,顾左右而言他,只是一味向对方保证,绝对没有问题。

    一般人肯定会觉得,第二个答案好一些,至少表明了自己诚恳,做事认真。

    但刘健选择的,是第三个。

    业务员不可能那么专业,什么都懂,这个连解释都是多余的。跟人家解释,恰恰证明你愚蠢。

    回去请教了再给人家答案,证明你办事拖沓,缺乏效率。精明的老板不会和你合作,因为你拖沓的效率会给人家耽误事。

    最好的选择,就是第三,当场打电话,让专业的美美立刻给人家释疑,趁热打铁,把对方给拿下来。

    刘健回答对了。

    姚远就又考他一个问题。

    假如你遇到困难,就像你那天去饭店喝酒时候那样,你应该怎么办?

    刘健的回答是,先把当天的工作做完,然后去喝醉,第二天忘掉这个困难,继续拿出百分百的精力工作。

    姚远就明白,就算那天自己不去找他喝酒,第二天刘健还是要找美美认错,按着美美给他划的道来。

    因为他心里感激美美,不会轻易背叛她。同时,他也比美美明白,他们只有合作,才能产生对彼此更大的利益。

    但如果他那天不去找刘健,刘健和美美之间,虽然会继续这样合作下去,却也会产生不大不小的隔阂,仍旧要彼此猜忌,对日后的工作,还是有不利的影响。

    而从这一点上,就可以体现出美美处世经验的不足了。

    姚远最后,还考了他一个问题。这个问题还是比较专业。

    当你遇到一个对你比较反感的客户,他的业务量也不大,你该怎么对待他?

    姚远给了他三个选择。

    一,反正你和我没多少业务,你不爱搭理我,我也不搭理你就完了。

    二,在别的客户跟前诋毁这个客户,说人家的坏话,把不和他做业务的责任,都推到对方身上,撇清自己。

    三,像对待和自己有业务的客户一样,要记得人家,尽量保持联系,至少要知道为什么对方反感你?

    刘健选择第三个答案。

    这年头,你知道哪块云彩有雨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说不定哪天人家发达了,你求着人家呢?多个朋友就多一条路,多个仇人你就堵死自己一条路。

    去诋毁人家,还在其他客户跟前?人家其他客户会怎么想?都是客户,你能在他跟前说人家不好,也能在别人面前说他不好,对你的印象一下子就完了。

    所以,第一和第二绝对不能干。

    人都有良心,你不计较人家对你恶言恶语,始终识图和他保持友谊,时间长了,早晚会感化他,最终你们会成为比别人更好的朋友。

    这就是人生的经验,用到了营销上。

    一个优秀业务员,他一定会有这种经验和这种能保持正常心态的选择。

    无异,刘健是个天生的业务员,而且很优秀。

    只是,因为历史的原因,让他缺乏知识储备,在言语表达方面,还不够温婉,说话词汇里,老是带些粗俗的用词,这就让他的谈话层次,下了一个档次。

    除此之外,他其他方面,还真没有太大的缺陷。

    姚远考完了他,只给他提了这一条意见。

    然后,姚远就给他出了个主意,多朗读五十年代以前那些白话小说,比如鲁迅的,张爱玲的,林演达的,注意人家在说到一个事情的时候,怎样用词,和你有什么区别?然后把自己的用词和土语,都慢慢改过来。

    姚远的话,又说到刘健心里了。平时出去,和一些有知识的人说话,表达一个事情,往往是他一句痞子的用语,就让人家皱起眉头来,本来该谈成的合作,也就此黄了。

    他早就知道自己这个语言上不了台面的毛病,特别是一些,比如说,说话好带“操”这个字的毛病,影响着他上一个台阶。

    可是,他不知道怎么改正。

    姚远这个改正的主意,对他来说,真是太棒了!他怎么就想不到呢?

    这一场酒,把刘健给喝的,对姚远是心服口服。

    早就听说傻哥小时候故意装傻不上学,在家里接受他那个才女母亲的单独教育,知识比大学教授都多,原来是真的。

    人家不但精通厂里的知识,会修机床电器,会修收音机,还会画机械图纸,还会裁缝,还不止如此,人家还懂跑活。

    他那个才女母亲,原来就是厂里的总工,传说中也是无所不能啊!

    姚远对这个传说,只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他告诉刘健,跑活只是个粗俗的叫法,这也是一门学问,叫“营销心理学”。将来,大学里会有专门的学科,来培养像刘健这种人才的。

    大学要培养跑活的?这在刘健听来,简直不可思议。

    不过,如果大学都把他的工作当成学问,来培养大学生,那就说明,他这个工作是很了不起的工作了!

    他不由就在心里,多了一丝对自己工作的骄傲。

    姚远和刘健在屋里喝酒说话,美美不喝酒,却也在一旁陪着。

    从姚远和刘健的谈话里,她又学到了工厂生产管理以外的营销知识。

    但她不会像刘健一样吃惊。因为在她心里,她这个姐夫本来就是无所不能的。

    会摆头的电风扇,谁见过?别人见都没见过,她这个大傻姐夫,愣是给造出来了!

71.又来个大闺女

    通过和刘健这次喝酒,姚远达到了真正了解刘健的目的。

    但他也发现了一个被自己忽视的问题,尽管有他不断暗中指导,美美的工作能力,还是没有他想象当中的,提高的那么快。

    美美还是太年青,缺乏许多的处事经验。

    经验这个东西,不是靠教就可以教会的,得需要经历和历练,不断在吃亏和失败里总结,摔倒了再爬起来,才能真正走向成熟,把别人的知识融会贯通到自己的工作中去。

    美美只有二十五岁,能成为一个二百多人的机加车间合格的生产管理者,已经相当不错了。

    但是,随着姚远心里那个可以拯救矿机,不让这个万人大厂再走向老路的办法逐渐成熟,美美这个成绩,还是远远不够的。

    要矿机不走老路,就得首先利用这个还没有完全真正走向市场经济的时代,让矿机通过干计划外产品,积累足够的资金,在将来条件允许的时候,就像他推抗抗牌服装一样,推出自己的产品,才能在后来的竞争大潮当中,具备最基本的竞争资格。

    矿机现在可以说是没有自己产品的,上边需要什么,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而机械行业,想得到自己一款成熟的产品,可不像抗抗做服装那么简单。

    产品从研发设计到实验,再到定型,仅仅这个前期过程,就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你没有钱,想的再天花乱坠,也是白扯。

    计划经济时代,矿机没有钱。

    等到市场经济时代开始的时候,矿机知道自己落伍了,没活干了,想到要有自己的产品干,要有竞争力,没有钱就等于是空想,于是手忙脚乱。

    这是矿机必须避免的问题。

    要有钱,就必须要趁这时候,多干计划外产品,多积累资金。

    指望美美这一个小件车间积累研发产品所需要的资金,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么,就得矿机所有的生产车间,都得像小件车间这么干才行。这就势必要给各车间主任更多的自主权,让他们有条件来自作主张,接外面的活干。

    这就是后来的二级法人分厂制。

    这个制度,导致了矿机的四分五裂和管理混乱。各分厂有了自己的小金库,也导致了分厂管理层的**。

    最终,钱挣了不少,可总厂没见到多少。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

    最主要的,就是各分厂各自为政,再也无法统一协调,就算这时候矿机研发出了自己的产品,也无法让各分厂统一放下自己手里的活,来集中干总厂的产品了。

    所以,分厂制才是最终导致矿机四分五裂,走向末路的罪魁祸首。

    可不实行分厂制,又无法挣钱积累资金……

    这就叫矛盾了。

    姚远日思夜想,就是在思考怎么解决这个矛盾,怎么让矿机积累到资金。

    而将来他的这些设想,未来的这些计划,都要美美去执行。美美不迅速成长起来,是不行的。

    他就想到,要抽出更大更多的精力,来培养美美了。

    可是,他自己的公司这边,也不能丢了呀。

    每个季节,抗抗时装都会推出自己的几款新样式的服装。

    可别看就这么几款新样式,那是要花费不少心思的。

    首先,得听新闻,看报纸,抓住每年的新观念,并把这些新观念融合进时装里面去,体现出来。

    时装紧跟时代,这是必须的。过于超前和落后,都不会吸引顾客的眼球。

    其次,就是面料的选择和颜色搭配,这就要不断到外面去观察……

    这里面的道道和麻烦事,一点也不少。

    出了新款式,还要放在展厅里,听取老顾客的意见,总结起来,不断改进。

    要不是姚远知道未来流行什么样的服装,就他们夫妻两个人,每季度还要推出几款新样式,那是根本做不到的。

    姚远听新闻看报纸,主要就是为了帮他回忆这时候什么衣服出现了,然后画个样子和抗抗说。抗抗听明白了,就会弄出裁剪图来,新样式就出来了。

    这基本不算自己设计,算是投机取巧。

    姚远要拿出更多的时间来思考矿机的事情,帮美美,就必须要找个人,替代他一部分工作,为自己节省一些时间出来。

    可是,他始终没有找到一个像小慧那样的,合适的。

    他知道,这个事情只要和小慧一说,小慧就会从农村里找到人,她对自己村和周边村子的人知根知底呀。

    他一直不肯对小慧说,是因为他知道,只要一说,小慧就会把自己手底下最得力的人抽出来,先给他用。

    小慧这时候正是需要得力人手来帮她的时候,他不想让她这么干。

    但这一次,他不得不麻烦小慧了。

    小慧骑着摩托车来城里的时候,他就在谈话中流露了要找个服务员在楼下展厅里干,接待顾客,记录顾客提出来的意见。

    同时他也表示,这人不需要多么能干,只要识字,老实诚实,不得罪顾客就行了。

    服务员就得长相过关,还得能说会道。他尽量不提条件,条件也还是不少。

    小慧就说:“我那儿你看上谁了,我叫她过来就行。村里人都知道跟着姚老板会乌鸡变凤凰,像我,翠霞和翠凤一样。她们可愿意进城来跟着你干了。”

    姚远就怕小慧抽自己的人,就赶紧阻止她说:“我不要你的人,你在你们村里闲着的女孩子里,看有没有合适的,给我介绍一个来就行了。”

    想想不稳妥,又叮嘱说:“记住啊,不许用你用着的人!你的人我都认识,你就是把她送来,我也得把她在送回去。”

    小慧就抿着嘴乐。她的姚大哥心细,唯恐用了她的人,耽误她的事。

    可精明能干的人毕竟少,这事儿还真不好办。

    小慧还是答应了姚远。

    回去以后,她就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开会,把几个搞管理的都叫过来。

    她要找一个模样俊的,会说话的,人老实的大闺女,让大家帮着她想,哪里有这么个人?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他们这位大姐又想干什么?

    符合这个条件的村里大闺女,都在咱们厂里了,你想找谁,直说不就完了吗?

    小慧说,我再不知道村里的都在这里,我是说,咱们村没有,你们不会想想你们认识的,其他村里的大闺女吗?

    这个倒是行。可是,你得说找这么个人干啥啊?

    小慧就说,不是我用,是姚老板那里缺人,让我给找一个。

    大家眼中就是一亮。跟着姚老板,将来能有大出息呀,最次都能跟翠霞姊妹一样,当城里人,谁都想去。

    小慧就看着他们狡黠地一笑说:“姚老板说了,谁都可以,就是不用你们。”

    大家就有些着急,为啥呀?

    小慧说:“这还不明白吗,你们各管一摊,姚老板把你们培养出来,容易吗?你们谁走了,都会影响工厂生产。”

    大家就明白了,人家姚老板怎么能给他们大姐拆台呢?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还真想起不少人来。

    小慧就把这些人的名字都记下来,让他们通知这些人,有空就过来找她,她得亲自面试。过了她这一关,才能送到城里,让姚远去相看。

    一个星期之后,小慧就用摩托车给姚远带了一个叫张冉的闺女来,刚刚二十岁,是离她们村四十里地,更深的山里头,张家疃的。

    这姑娘和小慧过去一样,脑后梳着两根大长辫子,一直过了腰际。人挺腼腆,很勤快。模样嘛,就没小慧漂亮了。

    小慧有了摩托车,服装厂也稳定了,就经常来城里了。

    只要小慧过来,抗抗就放下手里的工作,领着小慧到处疯玩。

    抗抗不仅把她那身土气的衣裳给换了,还带着她烫了头。小慧现在,也是打扮时髦,一点乡下的土气都没有了。

    俩人一块儿去看电影,下馆子,逛商店,好的跟亲姐妹一样。抗抗对美美也没有这么亲。

    至于姚远,除了谈工作,基本没有和小慧单独相处的机会。人家姐俩出去玩,根本不带他,他得在家里看门。

    姚远是无限相信小慧的,只要她选中了,觉得能行,他就什么都不会说。

    抗抗心里却不怎么高兴,心说我才把你搞定,你又给我弄一个漂亮大闺女来,你是诚心不让我省心是不是?

    不过张冉来了以后,主要是在楼下接待客户,开始还由抗抗带着,过一段时间,这小丫头还真挺机灵,自己就能独自工作了。

    不仅如此,她还能把抗抗才弄出来的衣裳穿在身上,让抗抗看效果,也肯穿了不同的衣裳,让过来的客户看效果,还会跑缝纫机做衣裳。

    这样,抗抗只管着出图纸做样子,具体做衣裳,张冉倒基本包下来了。

    总之,这个张冉,比姚远这大老爷们强多了。

    小慧为姚远挑人,是用了心的。张冉虽然模样不算很漂亮,可是身材好。腰细,臀宽,胸脯也高,腿长,这身材老远一看,就让男人眼馋。

    抗抗不止是有了个帮忙的,还有了个活的,而且是长的十分标准的服装模特。

    至于姚远,有了张冉之后,就大部分时间不在店里了,抗抗也不用担心他偷鸡摸狗了。

    不是抗抗喜欢吃醋,是姚远表现的有些过于优秀。就没有他不会的东西,而且,人长的高大结实,说话又不紧不慢,透着文雅。

    抗抗就喜欢姚远的这个样子。她喜欢,就觉得别的女人也喜欢。刚结婚那阵儿,她连美美的醋都吃。

    后来就是小慧,她老觉得小慧看姚远的眼神不一样。没抓着证据,她不好发作,可心里总是不放心的。

    这事儿关键还得赖姚远,和女人说话也那么文雅,老喜欢和人家漂亮女人走那么近,抗抗能放心嘛。

72.姚远心里有多痛

    说心里话,姚远心里并没有抗抗想的那么龌龊。

    正如他跟美美说的那样,有抗抗这个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媳妇,有俩宝贝闺女,有心直口快的姜姨,还有小姨子美美,有这么幸福的一家人,他很知足。

    他的心思,都花在怎么挣钱,怎么搞像摇脑袋的电风扇这一类,他想要,现实生活里又没有的东西上了。

    他的目的,无非还是为了这一家人。

    钱有多少也不算多,成为金钱的奴隶,一辈子被钱活活累死,这种傻事他不会干。

    穿越回来了,可以利用先知先觉轻松挣钱,他就一天到晚琢磨这个,而且他做到了。

    这就够了。

    他不需要那么多钱,能通过他的努力,让一家人轻松快乐地生活,将来社会允许的时候,买个大房子,或者买块地,自己弄一个满意的房子,一家人在那里衣食无忧地生活,多好?

    什么事业,什么工厂,想那些累人的玩艺儿干啥?纯粹吃饱了撑的!

    要不是美美喜欢瞎折腾,捎带着把他心里那点热乎气儿给勾上来,他原来就根本没打算考虑矿机的事情。

    只有没有其他事做的人,才会想着瞎折腾,美美就是这样。

    她不喜欢打牌,不喜欢电影,更不喜欢看书,也不喜欢女人都喜欢的打扮。你说她再不喜欢工厂,她还能有啥爱好?

    姚远一边替美美做着事,一边骂自己贱,非要管这些闲事,一边还在心里怪他这个小姨子,没事给他找事!

    因为美美的关系,他心里不自觉就在不断考虑矿机的事情。久而久之,已经渐渐形成了一个让矿机避免分厂制的各自为政,积累自有资金的方案。

    他记得,矿机计划经济时代结束,开始实行分厂制,是一九八五年。那时候他还在上高中呢。

    这是他当培养干部以后,为寻找拯救这个破败工厂的办法,去档案室里扒拉厂志的时候知道的。

    那就是说,矿机至少还有四年半的时间,利用计划经济,在不用自己操心原材料供给和工人工资的情况下,积累资金。

    这四年半的时间,如果矿机所有的车间,都像小件车间一样,为厂里提供利润,厂里就可以利用这段时间积累到的资金,搞新产品研发,等到经济彻底转轨的时候,矿机就应该有一项可以拿得出手的产品了。

    矿山机械厂现在干的产品很多很杂,基本是上级下达什么任务,就干什么产品。矿料输送线、选矿机、破碎机、雷蒙磨……

    可是,这些东西,技术含量太低了,只要有机加设备和铆焊组装场地,任何一个机械工厂都能干,乡企也可以干。

    就是说,这些东西,本身就比较简单,没有多少市场竞争力。

    技术含量低,技术附加值就少。将来面对低成本乡企的竞争,矿机这样的万人大厂,本身在成本上就处于劣势,很难靠干这个生存。

    这样的大型企业,想在未来市场竞争的环境下生存,就得做一般小企业做不了,有一定技术附加值的产品。

    只有这样,才能避开低成本小企业的恶意竞争,存活下来。

    就是说,至少要做叉车、打桩机这一类有一定难度,小厂做不了的东西。

    产品的难度越大,附加值越高。如果矿机有更大的能力,还可以做更复杂一些的产品,如挖掘机,装载机一类,再复杂高科技一些,可以干盾构机,甚至将来有钱了,可以形成多个下属企业,多干几样产品。

    发展到这个地步,内部通过科学管理控制好质量和产量,外部形成一套科学的销售和拓展体系,矿机也就活了,而且搞好了可以成为真正的大型现代化企业。

    当年姚远在矿机的时候,也是这个思路。

    可惜,那时候早就进入了市场竞争时代,而矿机还没有一样过硬的高附加值产品,在和乡企抢饭吃。

    乡企的生产成本远远低于矿机,财会制度也灵活许多,矿机那里能抢的过人家?基本是摇摇欲坠,在末路上挣扎了。

    处在这样一个极端不利的环境下,姚远没有泄气,那时候年青啊,心里充满的激情。

    在他和一群年青干部努力下,在资金极度缺乏的环境里,参考国外相关设备,还是研发了自己的挖掘机和露天起重设备。

    样品组装成功了,没钱干,就得上报部里,申请资金。

    审批成了麻烦事。

    为这个,姚远去过部里,天天等着管审批的处长接见。

    按级别,处长和他同级。可人家是部里的处长,你一个矿机处级干部,连人家一个小办事员都敢训你,就别说处长了。

    接连去了几拨人,都没有完成任务。姚远去了,呆了一个星期,也是没人搭理他。

    后来,他就每天都提前一个小时去,人家办公室门开了,他二话不说,进去就给人家拖地擦桌子。中午上班之前,他照此再来一遍。

    一开始,处长不认识他,把他当了勤杂工。一个多月以后,一个偶尔的机会,处长问起他,才知道这是矿机来的干部。

    处长就有些感动,审批很快就下来了,贷款也就很快到位了。

    矿机之所以挺过了下岗时代,与姚远弄来了这个审批,是有分不开的关系的。姚远也因此被总厂看重,成为重点培养的干部。

    可是,分厂制的弊端,让矿机没有了凝聚力,管理上各分厂自行其道,一片混乱。

    历尽千难万苦研发出来的项目,分解成图纸下发到分厂,分厂领导根本拿着不当回事,到处乱扔。

    矿机因为这些带有科技含量的产品,红火了三年,也让这个地区,成为全国文明的工程机械生产基地。

    三年以后,周边出现了大批用矿机的图纸,生产矿机产品零件的小厂。虽然质量不高,可是便宜。

    很快,整体组装成套产品总成的工厂也出现了,价格比矿机的产品便宜三分之一。

    如果在这个时候,矿机还有资金研发更高端的产品,或者建立一套完整的营销拓展体系,真正把自己公司化,专业化,这些根本不具备研发能力,毫无正规化可言的小厂,是无法撼动矿机这棵大树的。

    三年的红火,没有积累下再次研发起飞的资金。分厂制养肥了一批人,矿机却再次陷入了危机之中,再也不能自拔了。

    眼看着因为自己和一群热血青年干部,忘我工作,婚都不结而复苏的工厂,再次陷入绝境,姚远心里的痛,有几个人可以理解啊!

    他为什么要远离矿机,为什么对这个地方如此伤心?

    姚远有幸回到分厂制之前这个时代,有机会阻止这个制度执行,本来心里就痒痒,有点跃跃欲试,再加上美美整天的拿着厂里的事撩拨他,如何能够让他继续忍着不参与?

    他暗中帮着美美,给她出主意,是希望有一天美美真的能主政矿机,那么矿机以后的悲剧,兴许就不会重演。

    因为张代表兴许是看在姚远的面子上,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很看重美美。

    姚远可以看出来,张代表在用心培养美美,给她很多别人没有的特权,比如允许她用刘健,搞计划外产品的销售奖励机制。

    从这些蛛丝马迹上分析,张代表有让她进入高层的意思。

    这就有希望。

    张代表毕竟是上一代人,虽然老干部的作风没有丢,是个一心为职工为工厂的好领导,可思想观念上,太超前的东西,还是接受不了的。

    比如这个业务员提成制度,美美就不能明着干,干了也不敢和张代表说她具体是怎么干的。

    张代表只看到小件车间成功了,就急于将小件车间的经验推广到其他车间,他压根儿就没想到,美美的成功里面,有他不知道的东西。

    如果他知道刘健的收入是怎么来的,恐怕立刻就能把他给抓起来,把美美的车间主任给撤了。

    姚远的目的,就是让美美出成绩,早一天上去,接张代表的班。

    他一边怂恿着美美按他的主意干,一边和张代表经常保持着来往,凭着自己丰富的技术和管理经验,给他出些别人想不到的好办法,让张代表始终觉得他能力不一般,始终重视他。

    这样两方面下手,美美将来上去,接张代表班的可能性就大一些。

    当然了,姚远也看的开。计划不成功,顶多就是看着矿机完蛋拉倒,反正他也不指望矿机吃饭。就算连美美都在矿机吃不上饭了,他都不发愁,他有自己的服装公司呢。

    张代表急于把小件车间的经验推广到全厂,催着美美在厂部生产会上做报告,把自己怎么管理小件车间的经验介绍给大家。

    可美美有好多东西是不能说,也不敢说的。但还有些东西可以说。

    比如,将车间设备和人员进行重新整合,把计划任务生产和计划外生产分开,形成两个管理体系。

    再比如,如何从工艺和管理上降低计划外产品的成本。因为这些产品大多都是乡企在用,不需要太高的质量。

    懂行的干部听了,觉得美美的确有独到的管理办法,值得学习。可只是这么几个办法,就想着产生高额利润?他们心里怀疑。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还是学到了东西,再说人家的产值在那里摆着,事实胜于雄辩,他们也就不好多说什么。

    像张代表这样不太懂行的,听了美美的报告,还真能学到不少东西,听的津津有味。

    如此,大家从上到下就都很满意。

    可其他车间学习完了,依旧没有多少的改观,张代表反而觉得他们这些大老粗没有美美懂管理,更有提拔美美的意思了。

73.大调整

    尽管成功让美美成为了张代表看重的高级干部人选,姚远却知道,美美离着做高级干部还有差距。

    在她上去之前,必须尽快提高,不然以后会出大漏子。

    有了张冉来帮抗抗,姚远就有了更多的空闲。

    在抗抗不忙的时候,他早上把抗抗送到公司里,陪着她呆一会儿,就骑了摩托车去美美那里。

    他主要想教会美美优化组合生产资源,就像他原先跟美美讲过的那样,用最低的成本,做最大利润的事情。

    这个生产资源,包括的就多了。生产原材料、设备、仓储、调度、计划安排,生产人员合理调配、技术工艺等等,都属于生产资源。

    在小件车间几个生产工房里转一圈,以姚远的能力,美美在管理生产上暴露的缺点,他就看到了。

    然后,就像过去教美美学习,给她出试题考试一样,他给她提出一个问题,让美美考虑,怎样才可以避免,或者做的更好?

    美美不笨,既然姚远提出来了,她就知道肯定是让他看出毛病来了,就动脑子考虑毛病在哪儿?

    晚上回到家里,美美就把自己的看法和改进方法对姚远讲。

    这时候,姚远才会给她评判,到底哪里不对,她的做法为什么不是最好的?

    第二天,美美就会根据从他那里学到的新东西,去工房里重新鼓捣一遍。

    从实践中学习,往往是记忆最深刻,比抽象的理论学习要有效的多。

    这样一段时间下来,美美的进步就快了许多。

    有了熟练调度一个车间的生产能力,将来对整个矿机生产资源的优化组合,资产整合,就会相对简单许多。

    而姚远要做的,首先就是根据当前形式,优化整合矿机的现有生产资源,打破现有的车间格局,把生产计划产品和计划外的自行生产分开。

    根据每年上级下达的生产计划,大致估算一个平均值,按照这个平均值,抽调全厂设备和人员,组成计划内生产集团,实行旧的计划体制,专门用来生产计划产品。

    剩余的生产能力,再次进行优化,淘汰掉落后的高耗能低效率生产设备和手段,组成自营集团,执行新的管理体制,专门用来生产计划外产品。

    新的管理体制,就包含了姚远的一些现代化管理理念了。比如公司化经营,总部要有统一的营销仓储机构,研发机构和市场调研机构,将来还会有公关部门,策划部门。

    而做为生产计划外产品的生产机构,就只有单一的,按公司下达的生产指令生产的功能了,这就充分避免了分厂制的财权下放和各自为政。

    将来,计划内这一块,会越来越小。那就根据发展形式,把计划内的生产资源,逐渐调往计划外集团。

    最终,随着计划内集团的逐渐消亡,计划外集团将会成为具有现代管理模式的,新的矿机,有自己的公司化管理团队,有自己的产品和属于自己的专业化生产工厂,功能齐全,各负其责,有效减少**环节。

    这是他心里逐渐思考成熟的一个计划。

    当然了,要实现这个计划,还得需要一定的计谋。

    他知道,不管他怎样跟张代表苦口婆心地说,下放财权给所有车间的危害,看到了小件车间取得实际利益的张代表,最终都会走这一步。

    可是,那些工人出身的车间主任们,他们的见识和知识,还不能适应这种自我营销式的市场化管理,必将出现混乱。

    结果就是,各车间不但不能因为干计划外产品盈利,反而无法避开债务陷阱,投进去材料不少,钱没见着几个,都成了账了。

    不仅如此,因为干计划外产品,计划任务也搞了个乱七八糟的,大有人在,一时间焦头烂额。

    张代表也因此焦头烂额了。在那个时代,计划任务只能超额完成,不能完不成。

    矿机眼看就要完不成计划任务了,连上边都对张代表不满意了。

    姚远是可以预料这一步的。

    人就是这样,大多都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只有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才容易接受其他更好的建议。

    在教美美的时候,他就有意无意给她灌输一些观念,只有统一领导,统一销售,统一生产,才不会产生混乱。

    小件车间两套生产系统的经验,可以用来指导整个矿机的生产。

    他的这些观念无异是正确的,美美可以很快就接受。

    当矿机的计划外产品生产遇到阻力的时候,张代表肯定要征求几个主要干部的意见,美美在他心里,已经是主要干部了。

    于是,美美就把她心里的想法,自然而然说出来,把全厂的生产资源重新组合,划分为计划内和计划外两套指挥系统,就不会产生这样的混乱了。

    果然,这个建议得到了张代表的重视,要美美拿出一份具体的方案来。

    就这样,姚远心里那份计划的第一步,就离成功不远了。

    姚远做事,历来都是在心里谋划的。不到最后一步,谁都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在美美看来,姚远教她,是为了她能够上进,为了她好。她绝想不到,姚远在这背后,还有目的。

    姚远是在有目的地教她,让她不知不觉成为他心里那盘大棋里的一枚棋子。

    如今,这枚棋子发挥作用了。

    在姚远的悉心教导和帮助下,一个重新整合矿机生产资源,建设计划内和计划外两套系统的方案,就悄悄形成了。

    当然了,想执行这套方案,没有方案策划人具体来领导,也是不行的。

    姚远深深知道这一点,只在和张代表聊天的时候,稍稍从侧面敲敲边鼓,也就差不多了。

    这一年的夏天刚过,在张代表亲自主持之下,矿机综合生产、材料、劳资、技术、财会各部门骨干,成立了资产清查领导小组,对自身资产进行重新清查登记,为以后的资产整合打基础。

    资产清查结束之后,矿机各车间根据厂部下达的,计划产品生产均量,开始了初步的资源重组。

    把生产计划内需要的人员、设备单独整合到一起,把倒下来用不到的,整合成另一个单位。这样,每个车间就都和小件车间一样,有了两套生产系统。

    大多数人希望留在计划内产品这个圈子里,因为这是干国家任务的,大家戏称是“吃皇粮”的,将来保险。

    所以,车间内的自我整合,从人员到设备,好的都留给了计划内,计划外的都是最差的,完全本末倒置。

    过了年,美美基本成熟起来,张代表就以厂部的名义,成立一个生产资源办公室,调美美任办公室主任,负责审查和调整先期各生产单位的自行整合状态。

    有张代表支持,在姜美美严令之下,计划外产品集团,才有了一些必须的好设备。

    生资办公室,同样集中了一批专业技术人才,对将来需要面对的外部市场进行全面归类,确定主要目标,然后针对这个主要生产目标,再次重新组合各车间划拨出来的,生产计划产品之后,多余出来的生产资源,成立模具、铸造、小型机加和铆焊组装几个车间。

    同时,美美准备将来成立一个专门的业务机构,调刘健过来负责。

    当然,现在这些,还只是生资办公室躺在纸面上的计划,需要上报厂部研究,几经修改,才能形成实施方案,这恐怕就得是明年的事情了。

    而转过年来,矿机根据生资办公室定型的计划,开始动大手术,各车间开始重新组合,成立新的生产车间,干部进行重大调整,又是一片混乱。

    这时候,张代表只要求各单位在搬家重组的过程中,不得影响计划内任务的生产,督促厂部生产部门下去巡视,现场问题现场解决,其余就交给美美了。

    对这么大的调整过程,大家都没有经验,出现混乱自然难免,效率也不会高了。

    可正是这个时候,是最适合做这样的调整的。

    因为这时候矿机还有计划任务,工人工资和生产资料还有保障,无论再怎样拖沓时间,对整个工厂的影响,还上升不到危及生存的那一步。

    如果把这个过程拖到以后,或者再拖后两年,即便你调整过来,在市场经济全面到来的时候,也没有充足的时间挣够足够的资金,去研发自己的产品了。

    如果当初的矿机,能提前走这么一步,在混乱中首先建立一个对外的系统,打好这个将来有条件对外竞争的基础,相信以后的路会好走许多。

    也不至于到了姚远这一代,呕心沥血都无法扭转混乱的,各自为政的局面,只能顺着原有的生产结构考虑生存之路,那就有了许多的限制,你就是再有本事,都无法发挥了。

    到一九八一年夏天的时候,经过近一年的调整,矿机终于理顺了生产关系,各部门和干部也调整到位,结束了混乱。

    计划内集团成立生产一部,由原来主管生产的第一副厂长负责,领导班子基本沿袭过去的体制,负责上级下达的计划任务生产。

    同时,成立生产二部,姜美美任二部部长,处级待遇,行使副厂长权力,主要负责对外承接各种工业产品制造加工和二部的生产调度安排。

    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

    美美只是一个二十六岁的大姑娘,不但升到了中层干部,还代行副厂长的职责,张代表面临的压力,是可想而知的。

    这压力不仅来自内部论资排辈惯了的干部们,更来自上级的怀疑。

    为什么要把这么年轻一个姑娘,提拔到这么高的岗位上来?

74.一个义字了得

    张代表据理力争,仗着资格老,和上面弄了个面红耳赤,才得到了上级的批准,美美才可以干车间主任。

    也幸亏美美大学四年的书没有白读,把小件车间搞了个红红火火,才堵住了悠悠众口,也为张代表挽回了面子。

    至于张代表自己受到的压力和委屈,他不会对任何人多说一句。

    这是一个老军人的品德和修养。认准了前面的路是对的,那就拿出所有的勇气,顽强地前进,无视任何困难,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让美美代行副厂长职责,而不是直接提为副厂长,这也是无奈之举。

    那时候的中层以上干部任命,不是张代表一个人说了算,需要上级批准。

    上级能同意美美的中干任命,已经算是给张代表面子了。这又要提副厂长,就算把美美报上去,上级也不会批准。倒不如先斩后奏,就这样让她先干着,等以后出了成绩,再报批不迟。

    美美实际是处在一个出头鸟的位置上,没有任何退路。干好了,一路高歌猛进,成为矿机下一任接班人。干不好,树敌众多,众矢之的。

    如果有一天美美从干部位置上下来,其结果是可以想象的,能爬多高,就能摔多狠。

    这一点,姚远比任何人都清楚,但他不在乎。

    美美自己说过,她不重结果,只享受过程,享受那份轰轰烈烈。

    有一天下来了,对别人来讲,可能会很惨。对美美来讲,她有姚大傻这个有钱的姐夫在下面接着,根本就摔不着。

    你不享受结果吗?这下你享受了,死心了吧?那就不要这破工作了,在家和你姐姐玩服装呗。

    这个,他早就想好了,也提醒美美了,没有可担心的。

    唯一担心的,他也提醒美美了,要像张代表这些老一辈一样,做到清正廉洁,一心一意为职工服务,不留一丝一毫污点。

    只要别人不能在这上面诬陷你,造不到牢里去,就什么都不用担心。

    美美的工作就这样轰轰烈烈地开始了,迈出了姚远扭转矿机乾坤的第一步。

    生产二部很快设立了经贸处,由刘健出任处长。

    姚远把自己知道的一些营销和调查诀窍,都毫无保留地教给了刘健。

    建立周边企业地图,联系电话,企业情况,负责人情况、喜好,包括家庭情况详细到每一位亲属,一一建立详细档案,跟刑侦破案有的一比。

    在有了这个档案的基础上,然后对产品需要进行归类,最终根据这个归类,确定下属车间的生产目标。

    经贸处的另一个职责,就是设法购买议价原材料来供应生产。

    这个工作,在现在看来不难。有些大厂,甚至采购员不用出门,一个电话,人家自动就把材料给送到厂里了,还不会立刻要材料钱。

    可在那个资源紧缺的年代,想买到计划外钢材一类原材料,却是最困难的一件事情。

    好在刘健有跟着那些痞子们混的经历,增长的阅历,是一般人学不到的。

    痞子们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琢磨如何从别人手里弄钱,诈骗是经常用的手段,各种连环计策层出不穷。

    这些手段,刘健都清楚,有些甚至亲自参与过。就是没参与过也听说过。

    这就为他成功绕过骗子,买到议价材料提供了基础。

    有这么一位精明而内行的处长,经贸处的工作开展的异常顺利。

    生产二部正式投产运作以后,即使在用成本高出许多的议价材料生产,第二个季度的产值,也达到了惊人的数字。

    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愿意“吃皇粮”,不愿意来看似自谋生路,还无保障的生产二部。二部所有人加起来,人员只有两千,设备也占不到矿机总数的十分之一。

    到了这年的年底,二部的产值已经达到了一部的四分之一,工人工资是一部工人的两倍,成功为矿机积累了真正属于自己的,日后搞科技研发的第一桶金。

    美美就有些飘飘然了。

    在大家的忙忙碌碌中,迎来了一九八二年。

    临近春节,刘健找了不少关系,给二部的职工们弄来了米面鱼肉,还给每个人弄到了二斤花生油。

    这都是关系托关系,就像他过去跟着那些痞子游走在各个村镇里,拜访狱友一样。

    一个痞子想做成一件事,就找和这件事接近的狱友。这狱友帮不上忙,就把他介绍到另一个狱友那里。

    大家一听说是狱友,那就没说的,只要能帮上忙,就不会袖手旁观。

    如果你不肯帮忙,你的这次行为立刻就会在狱友圈子里传开,将来所有人都不找你,不再拿你当狱友。

    同样,你找别人帮忙,人家也不爱搭理你,因为你这个人不够义气。那么,你在这个圈子里就没法混了。

    刘健琢磨明白了这个道理,就把企业,特别是乡镇企业之间的事情也琢磨明白了。和人家混,第一同样是讲义气。

    人家难的时候,你不难为人家,肯帮人家。同样,你求人家的时候,人家也会全力帮你。

    这就是中华的文化,下到痞子狱友,上到春秋诸侯,都会遵循这个义。不遵这个义的,群起而攻之。上下五千年,也就是在讲这个。

    生产二部给职工分的过年年货,一部就是有钱也弄不来,只能让工人们眼巴巴看着眼馋。

    二部的东西分的还真多,一次用自行车都驮不回来,好多职工都是像冬天分大白菜那时候一样,用小推车给推回家的。

    美美的摩托车当然也驮不了,她还怕把自己的摩托车给弄脏碰坏了。

    这摩托车金贵,美美特喜欢,爱惜着呢。一般关系想借她的用,她都不怎么肯。

    怕东西多了弄坏车子,她就让二部的司机,用吉普车把东西给送回来了。

    厂里给生产二部配了一辆吉普,带帆布棚子的那种。主要是给美美开会和到附近出差用,有时候刘健他们几个中干,有急事也用。

    吉普车到了姜姨家的房头上,进不了过道,就停下来。

    那时代,村里来个拖拉机,孩子们都新鲜,围着捅咕好几天,何况这么漂亮的吉普呢?连大人都会过来看看,议论一番。

    “这是谁家来当官的了?县长才有权配这东西呢!”

    “不是老厂长的部下,又过来看傻哥吧?他们家经常来大官儿的。”

    “你们知道什么呀?这是二部部长姜美美的专车,我在厂里见过好几回了,她就是不愿意坐车回来,怕影响不好。这不厂里分东西,准是司机为讨好她,替她给送回来了。”

    “唉,你看人家刘淑芬,养俩闺女,个个给她争气。老大抗抗跟着傻哥,自己开公司。老二更不含糊,大学毕业,都成厂级干部了!你说人家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你知道个屁,那是老刘眼光好,一眼就看出傻哥不傻来了。知道他爹妈都是大官,才把闺女嫁给他。没有傻哥,抗抗和美美哪个也没有今天。”

    ……

    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姚远正在自己屋里摆弄他那些种菜的花盆呢。

    每年进入腊月之前,元旦前后,姚远就要把自己这一大堆花盆,从犄角旮旯里弄出来,种韭菜、香菜、蒜苗,最近他又想起来要种香椿,看过年能不能让全家都吃个新鲜。

    原来还打算种西红柿,抗抗从别人那里学了个方法。夏天有西红柿的时候,把西红柿打碎,放在锅里煮开十分钟,然后灌进医院里打吊针用的吊瓶里去,再用橡皮塞子把瓶口堵死封严,不透空气。就这样放在不见阳光的地方,可以一直放到过年吃。

    抗抗做了实验,到过年果然就没有问题。

    姚远也就不用自己种西红柿了。

    美美的司机到姜姨那边叫门,大家在屋里一说话,抗抗就跑来叫姚远。

    家里就这一个大男人,来了客人,他当然要出面。

    姚远问明白了情况,和司机把美美的年货都搬到姜姨那边,又把司机送出来,司机就开着吉普走了。

    姚远没回自己屋,而是去了姜姨那边。

    姜姨在里屋和摇摇、媛媛玩。媛媛已经三岁了,明年就要和摇摇一样,也去托儿所了。

    尽管姜姨不舍得,可姜姨明白事理,看着摇摇在托儿所里的样子,就不会反对把媛媛也送去。

    抗抗正在外屋的矮饭桌上切菜做饭,看见姚远进来就问:“你不在那边种你的花盆,这么早过来干啥?”

    抗抗转过年来就三十岁了,还是不长皱纹,小身材保养的,跟二十多的大闺女似的。

    她从年青就不用干重活,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姚远又整天拿她当宝贝供着,心情好,自然就不会显老。

    姚远没有搭理抗抗,黑着脸进了里屋,对坐在炕沿上看着炕里面孩子的姜姨说:“妈,你小闺女可不得了,直接用小车把年货送回来了。”

    姜姨看看姚远,没说话。她没明白他啥意思?

    姚远说:“全矿机,恐怕就你小闺女有这个特权了,连张代表都没敢这么干过!”

    姜姨不笨,就明白姚远的意思了。这孩子,风头出大了不知道收敛,这是要倒霉的!

    她就对姚远说:“这死丫头,觉着自己了不起了,她才几天呀?等她回来,我说她。”

    姚远说:“这可不是轻描淡写说说的事情。她现在是矿机领导,风口浪尖上,别人都看着她呢,这是给别人落口实呀!”

    说起矿机领导,姜姨就想起她的那个姚大哥姚虎来了。

    姜姨脸色就严肃了说:“等她回来,你说她,要让她心服口服。告诉她,什么叫领导!可不兴学张顺才那样的,当领导就是为自己谋私字!”

    姚远就点头说:“好,那今天就晚点开饭。等美美回来,我先把她叫我屋里,把这事儿给她掰扯明白了。”

    姜姨却说:“上你屋里干啥,就在这里,守着大家说!她想留面子,就别干这种没面子的事!”

75.简单的话语高深的道理

    姜美美回来的时候,姜姨外屋的饭桌上没像往常一样,把饭摆好了,就等着她。

    饭桌上什么也没有,空空荡荡的。她妈和姐夫姐姐都坐在椅子上。尤其是姚远,正黑着脸看着她。

    美美就有些不自在,小心着问:“你们这是咋了,出啥事了?到点吃饭你们不用等我,开吃就是了,我事多,回来晚。”

    姚远就开口了:“知道你事多,了不起,当矿机领导了,没准再过两年,这矿机兴许容不下你了。”

    美美就听出不对来了。

    小时候,姚远教她学习,她从没有感觉到压力,和他在一块儿可高兴了。

    自从开始当车间主任,姚远还是和小时候教她学习一样,说话不紧不慢,脸上永远带着温和。

    可是,美美感觉到巨大的压力,自己做不好了,姚远也没说什么责怪的话,她心里就开始自责。

    久而久之,她心里就有些怕姚远。尤其是犯错误的时候,怕姚远说她。

    这,兴许就是姚远骨子里带的,高级干部的威严在做怪吧?

    今天,看姚远这脸色,她还不知道又犯多大的错误,让姚远给抓着了呢。

    她小心地看着姚远问:“姐夫,我又干啥蠢事了?”

    姚远也不和她兜圈子,就说:“知道自己干蠢事,就有改过来的希望。你用吉普车把你分的年货弄回来了。”

    美美听了,终于松一口气说:“这个呀,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儿呢!那车本来就是厂里给我配的,我偶尔用一下,咋啦,有啥不对?”

    姚远依旧黑着脸说:“厂里配给你,是让你干公事用,不是让你干私事。往家拉年货,不是公事。”

    美美依旧不服:“现在又不是我一个人厂里给配车,好多中层干都有车,人家还用车接送孩子去外地上大学呢。”

    姚远就打断她说:“那是别人,不是你。你处在什么位置上,你不知道吗?众矢之的,有多少人背地后里在算计你?

    人,不管是谁,有高峰就有低谷。你如今处在高峰上,春风得意。你就敢保证你永远处在高峰上?遇到低谷的时候,人家不会趁火打劫?

    别以为只是一件小事,没什么大不了。但是,一件小事做的时候不考虑,就会养成习惯,就会出现第二件,第三件,更多件。

    你做完了忘了,有人忘不了,都给你记着。小事积攒多了,就会变成大事!

    等你到了低谷的时候,人家就会用这些小事,一件一件给你摆出来,来证明你这个人的人品和道德不行,不适合做干部!

    到了墙倒众人推的时候,所有的小事就都会成为大事,最终将你掀下马来!

    到那个时候,你才发现有那么多把柄被人家攥在手里,无力反驳,你后悔还来得及吗?”

    美美的脸色就严肃了。做这么久的干部,她也有了不少经验。她心里明白,姚远是对的。

    但她还是为自己辩白说:“我就是分这些东西,一时拿不回来,放在办公室里不合适,就用一下配车,下次我注意就是了。”

    “不要为自己辩解!”姚远依旧不想放过她,“这是体现你思想灵魂深处的东西!

    这一件事情,就可以证明你心里装的是私还是公。中国人最喜欢灵魂深处分析人,你经历过动乱,对这一套还不熟悉吗?

    如果你心里有那根警惕的弦,就是人家说的,你心里装着公,你不会想到私事用公车不对?

    你公私分明,知道是私事了,为什么还会用公家的车?反过来说,你不知道是私事,连公私你都分不清楚,做为矿机高层领导,你够格吗?

    做为高级干部,你明明知道这是私事,为什么还要用公车,分明就是故意公私不分,谋取私利。小事上你可以谋求私利,大事上呢?

    你掌握着计划外的财权,你谋私利没有?小事都占便宜,大事大钱你会不占便宜?如此推理下去,你的人格就完了!至少,在舆论上,你无力反驳!

    当你有口难辩的时候,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就会继续推导,我凭什么能有自己的公司,能有钱?是不是你这个小姨子,把公家的钱给我了?你连我和你姐都会连累的,你想过没有?

    张顺才的事才过去几天,你难道都忘了吗?他就抓你姐返城这么个看似和其他不相干的漏洞,就可以把我给控制住,然后就是我父母、张代表。如果不是我提早想到他这个思路,把你姐藏起来,你设想一下,他当时抓到你姐,会是个什么后果?”

    美美听着,不由得打个冷战,不寒而栗。全家人都瞅着她,美美不敢坐下,就在屋当间站着,可怜巴巴地瞅着姚远。

    姚远还不算完:“你当车间主任的第一天,我怎么和你说的?你是厂里最年轻的干部,大家的眼睛都在看着你。

    就好比有一个空旷无人的大舞台,台下坐着上万的观众,舞台上面一片黑暗。

    这时候,你站在了舞台当中,所有的聚光灯都照射在你身上,你手指头动一动,台下上万观众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在这样一个环境下,要谨小慎微,防微杜渐!

    你不比别人,用不着考虑自己的利益。我和你姐,还有妈,都是你坚强的后盾。你只想好好工作,做出成绩就可以了。

    这个话,我不止一次对你讲过,你怎么就不往心里去呢?”

    这时候,美美终于忍不住说:“我知道了姐夫,下次我注意。”

    姚远还想说什么,姜姨就插言了:“我还真没想到这事儿这么严重。你姐夫这么一说,这事儿还当真吓人!

    美美呀,现在好多人见了我,都夸我会教育孩子,把俩闺女教育的,一个比一个强。

    这话,我听着,心里也就高兴一阵,剩下的,就是担心。

    担心你整天这么忙的没有饭点,没白没黑,累坏了,还耽误了找对象,更担心你姐夫说的这个!

    老百姓犯个错没啥,改了就完了。这当官的犯错,这辈子就完了!

    说心里话,妈觉得,你不适合当干部。你的思想觉悟,比起妈心里的干部来,差太远了。

    你姚大爷是十三级干部,那就算高干了,听说市长都没有他级别高。

    他当厂长的时候,带来一辆老嘎斯轿车,那个漂亮啊,市里领导都没有,去省里开会,都跑来借你姚大爷那辆老嘎斯。

    可你姚大爷那么大的官,上下班却从来不坐轿车。别说用车为自己家拉东西,就是你姚大妈也得走路上下班,你姚大爷不让坐,说你姚大妈级别不够。

    我问过你姚大爷,我说姚大哥,你这么高的级别,国家都给你配车,你咋不坐呢?你知道你姚大爷说啥?你姚大爷说啊,二媳妇啊,我坐到那个东西里面去,就和大家隔开了。人隔开,这心就离隔开不远啦。

    他是不愿意和大家分开,听不见大家说啥啊!

    他平时就穿一身帆布工作服,下班不管遇到谁,就和谁一起说着话走回来。

    有时候啊,他身边能围一堆工人,他走在中间,跟大家说说笑笑,到了这个房子头上,大家还不肯散,站在那里说个没完,工人也敢和他说话。

    有时候,人围的越来越多,就跟看打架一样。没办法,你姚大妈就故意出来,高声喊他吃饭,大家这才散了。

    这些事儿啊,就好像发生在昨天。有时候我出门,看着房头那块空地,恍惚就能看见你姚大爷,就站在那个地方,跟大家说着话。恍惚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你姚大爷早就没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姜姨眼里,不由自主地,眼泪就下来了。

    本来,姚远心里还暗暗责怪姜姨插嘴,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和美美说。这可倒好,刚开了个头,把美美给镇住,姜姨就把他的话给打乱了。

    可姜姨说的,这么普通几句话,一个普通的故事,却把姚远的心给抓住了。

    是啊,老一辈的干部,对党的方针政策,是理解到灵魂深处的。人隔开了,心就会隔开。

    一句谁都可以听懂的话,却把高深的道理给讲明白了。人民的党,人民的干部,就必须始终和人民站在一起,随时倾听人民的声音。否则,你到底为谁服务?

    就听姜姨说下去:“美美呀,你知道我为啥说不愿意你当干部了吗?因为你不够格!你是在尽力约束自己不犯错误,你姚大爷是压根儿就不会犯错误!为啥?你的思想,还不是真正党员的思想,更不是干部的思想!

    你姐夫让你小心着约束自己,这个是行不通的。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的本性还不是你姚大爷那个本性,靠自我约束,是约束不住的,早晚还是会忘,还是要犯错误。

    你姐夫那么多高官叔叔,想当干部还不容易?他为啥不去?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去了会给他爹娘抹黑,所以,这叫有自知之明。

    你姐夫这辈子,最让我放心的,就是他有这个自知之明。你看他带着你姐,走自己的路,过的不也挺好吗?

    美美呀,你再好好想想,这干部你能不能当好?像张代表,像你姚大爷一样,全心全意为广大工人阶级服务?要是做不到这一点,还是听你姐夫的,回大学教书,或者跟着你姐,去做衣裳吧。”

    从姜姨的话里,姚远猛然就醒悟了一个道理。

    过去的体制,兴许是不完全依靠法律和各种规章制度运行的。更多的,恐怕就是依靠像姚虎一样的,这些民族精英们,高度的素养和自觉性。

    而这些人,正是这个民族崛起的脊梁!

76.将军原来曾习文

    脊梁,在渐渐老去,衰弱。像美美这一代人,恐怕就没有那么高的领悟和自觉性了。

    尽管,美美也有一腔热血,也想成为脊梁。

    可是,她没有经历过旧社会的黑暗,不知道为了将这黑暗驱离,多少中华民族的精英,洒尽了满腔的热血!

    只有姚虎这一代人,他们知道今天的好生活,是他的战友们用生命和献血换来的。他们在和平条件下,不能让这个民族崛起,不能让这个国家富强,他死去的战友们就不会闭眼。

    为了战友,为了心中那个伟大的理想,他们不会想到自己的利益。在他们心中,他们活着,就是为了替那些死去的战友,去实现他们的遗愿!

    姚远终于明白了,过往的燃情岁月,是不可复制的。

    美美也好,他也好,永远都不会达到姚虎、马副县长和张代表他们那样的境界。

    所以,必须要有法律、有制度,有科学的管理体系,来约束这些后来者。没有这些之前,是什么都做不了的。

    可是,如何在现有条件下,让矿机形成一个有效的监督体系呢?

    姚远不由让自己给自己出的这个问题,难住了,一时竟然愣在那里。

    姜姨不说话,姚远也不说话,美美不敢说话,屋里就沉寂下来。

    抗抗就以为她妈刚才的话,让姚远有些难堪了,就把话题忘别的地方扯,想着避开这个尴尬的局面。

    她就说:“姚大爷当厂长的时候,我还记得。胡子拉碴一个小老头,整天跟工人们混在一起,说话声音还蛮高,不高兴了还骂娘。也不知道我姚大妈怎么受得了他,姚大妈可是解放前的高材生啊,标准的知识分子。”

    美美一下就明白了抗抗缓和气氛的意思,笑着说:“哟哟,那是你公公婆婆,你还姚大爷姚大妈的叫呢?”

    抗抗这才想起来,自己嫁给这老两口的儿子了。可现在的姚远,让她怎么也无法和过去那个拖着两道鼻涕的姚大傻联系到一块儿,也就总是忘了自己的公公婆婆是谁。

    听美美这一提醒,抗抗就不好意思地笑了。

    姜姨却没计较这个,而是说:“要不我说美美不够格呢。知道你姚大爷过去是咋回事吗?那也是省立大学的大学生!为了抗战,这才跑回家乡,组织队伍打鬼子的。要不他能教他队伍里的人学文化呢?

    你们也不想想,要是你姚大爷真的是大老粗一个,就你姚大妈那么一个挑剔的人儿,怎么会嫁给他?他要真是个大老粗,咋就能把矿机从无到有地建设起来?上级为啥会派他来建设工厂,不就是因为他懂吗?

    抗抗你家里那个书橱,过去都放着你姚大爷,嗨,不对,是你公公的书,连他在省城上大学的书都还有呢!”

    姚远这才知道,他过去想的不对。姚虎弄那个书橱,不是为了装潢门面,而是真的放书学习。

    原来,这对夫妻,不仅是革命者,还是一对有文化的知识分子。姚虎这位将军,是一位学生出身的知识分子将军,文武双全啊。

    他的心里,不由肃然起敬。

    抗抗就又插嘴问:“妈,你咋知道我姚,公公是大学生啊?”

    姜姨说:“你婆婆说的呗。有时候赶上礼拜天,厂里不忙,你公公就躲在他家里那间办公室,就是你现在住着的这间屋,在里屋那个写字台上看书,那书老厚一本呢。我就问你婆婆,那么大一本书,他能看得懂?你婆婆就笑,说你别真把他当大老粗了,他学问不比我少呢!我这才知道,原来你公公也有大学问。”

    抗抗却突然笑了,然后说:“妈你说这话就对不上榫。我公公活着的时候,那写字台是靠北墙放着的,从院子里这个窗户,根本看不到写字台上有啥。你咋知道我公公看老厚一本书的?”

    这话问了姜姨一个愣怔,半天才说:“我有时候也进你公公那个屋,当然就知道了。”

    抗抗问:“人家那是办公室,你没事进去干什么?”

    这下姜姨就急了:“嘿,你个死丫头,你这话啥意思?胡说八道小心我抽你!那是你婆婆有时候有事不在家,我不怕他一个人在家饿着渴着的,进去给他送饭倒水吗?这个也是你婆婆嘱咐我的,这人看起书来,好什么都忘了。”

    解释到这里,姜姨越琢磨越不对,就开始吼抗抗:“你这话啥意思,啊?妈问心无愧一辈子,从你们爸走了,这么些年,没让别人说一个不字!这老了老了,倒让自己丫头给找出毛病来啦!”

    抗抗就赶紧改口说:“妈,我没那个意思,我还不知道你吗?我这不就是和你开玩笑嘛!”

    姜姨不依不饶:“有这么和你妈开玩笑的吗?这摇摇和媛媛还在跟前呢,摇摇眼看就懂事了,你这个当娘的,你咋回事你?我看你就是想找打!这些年没打你,你皮痒痒了是不是?”

    姚远知道,抗抗这是为不让她妈说美美,故意捣乱呢。

    美美一向以革命前辈继承人的信念自诩,这让她妈给说的,直接就一文不值了,都快把美美给说哭了。

    有时候,姚远甚至觉得,抗抗内心里有好多东西,都是很细致的,就像她做出来的时装一样。根本不是她表面这副大大咧咧,动不动就咧着嘴傻笑的样子。

    抗抗知道美美心里想什么,为让美美好受一些,她不惜挑她妈的毛病,让她妈着急,忘了说美美。

    姜姨也不傻,吼抗抗几句,就明白抗抗为啥和她胡打岔了。

    抗抗自从跟了姚远,就越来越懂事了,虽然还好傻笑,性格却温存了不少,知道疼姚远,更知道疼她,疼美美。

    倒是这个美美,越来越像小时候的抗抗,让她不省心。这可真是怪了,这俩闺女长着长着,整个就倒了个个儿!

    姜姨明白了抗抗想干啥,就不搭理抗抗了,又冲美美去了。

    她是真心不希望美美当干部,一个,在她心里,美美的确不够干部的资格。

    她这个干部,有一半是姚远在替她当着呢。干部当的越大,姚远替她考虑事情的时间就越多,往张代表家里跑的就越勤,眉头老是皱着,连逗摇摇和媛媛的心思都没有了。

    姜姨的心思和姚远一样,就是希望一家人都快快乐乐的。美美不当干部,一家人就再没有啥犯愁和操心的了。

    还有一个,做父母的,其实并不希望自己的儿女将来能多么的有钱有地位。

    大多数父母希望的,是儿女一辈子平安幸福,他们也就满足了。姜姨当然也是这大多数父母当中的一位。

    与其让美美去当干部,让她整天提心吊胆,倒不如像抗抗一样,找个自己满意的丈夫,平平安安,快乐幸福地过一辈子。

    姜姨心里有想法,当然就不愿意错过这个说美美的机会。就是抗抗再捣乱,她也会把话说完。

    这边刚吵抗抗一顿,那边立刻就冲美美去了:“美美你看,你姚大爷那么高深的学问,反倒让人家看不出有学问来,不知道的,都能把他当个普通的老工人。

    这叫啥?这叫和群众打成一片,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干部!你再看看你,官儿没当两天,尾巴先翘到天上去了。和你姚大爷比比,你说你得差多少?

    叫我说啊,现在这个公职也不是那么重要,不是又兴了个啥,叫下海的词儿吗?听说好多人都去南边了,张顺才家的儿小子建国,早就去南边了。

    妈也想开了,你姐和你姐夫不参加工作,这不也过的挺好?不但是挺好,咱家还再也不缺钱了!

    你姐也老说她那里缺人。美美,你不如就和你姐一块儿干算了。你姐和你姐夫,这辈子还能亏了你呀?”

    姚远以为美美这下真能和她妈急了,不料,美美一点都没有急眼发火的意思,笑眯眯地在她妈跟前坐下了。

    美美看着姜姨说:“妈,你说的这些啊,我都承认。我姚大爷是我佩服的革命前辈,我要是和他没差距,那还了得呀?

    不过,我还年轻,还有的是时间向我姚大爷学习。以后啊,你没事儿就多给我讲讲我姚大爷的故事,我可喜欢听了。

    还有啊,就是我不能跟我姐去干。我知道,我就是这辈子啥都不干,我姐白养着我她都乐意。

    可是,我也有我的事业呀,那就是继承姚大爷的遗志,不能让他未竟的事业后继无人。

    我记得,小时候你给我讲我爸参军,本来是要我大爷去的。我大爷一听要上朝鲜战场,吓得当时就瘫了,死活不去。我爸说,国家到了危难的时候,总得有人站出来,我去!

    现在,国家经过动乱,急需建设,要不然就更落后。落后就要挨打,被别人欺负。当年鬼子来咱国家烧杀抢掠,就是因为咱们落后!

    这就像咱们国歌里唱的那样,国家又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怎么办?那就得像我爸说的那样,国家到了有危难的时候,总得有人站出来。

    我啊,现在就是我们家里那个站出来的。为了这个多灾多难的国家,为了这个苦难深重的民族,站出来,不再只想着自己,为这个古老民族,再次崛起在世界的东方,像我爸一样,举起先烈手里的大旗,奋勇前进!”

    姜姨让美美说了个目瞪口呆,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姚远心里却异常沉重。美美还年青,还有些稚气。可是,美美心里具有的那个信念,却是他现在和过去,永远都不具备的。

    他在心里,就有些佩服美美了。

    就在这时候,摇摇喊上了:“你们说够没有?我饿啦,要吃饭!”

    姜姨忽然就用手擦了擦眼角说:“吃饭,吃饭,别饿着我的宝贝摇摇。”

77.越弄越糟

    姚远原本是打算,吃过了晚饭,继续摆弄他那些种菜的花盆,把菜都种上。

    可是,他得先教美美了。

    美美饭前那一席话,差点把他心里那份热情给点燃了。

    无论今后道路有多么艰难,他都得全力支持他这个小姨子,就为她心里存着的那份热情。

    他把美美叫到自己这边来,问她,你生产二部分了年货,生产一部呢,干部和职工们有没有?总厂呢,办公大楼那些职工们有没有?

    美美就让他问愣了。

    我就是个生产二部的部长,我管二部,一部他们有领导,我管得着吗?

    姚远就摇头。

    你们二部有,一部没有,干部们都没有,他们会怎么想你?将来你遇到什么事儿,人家是拉你一把,还是会落井下石?我刚才饭前和你里嗦那一大堆,合着你一句没听进去?

    做工作,光有热情是不够地!这个年代,已经不是那个燃情岁月里,人们的思想那么单纯的时代了。人们的思想,特别是干部的思想,已经十分复杂。你动动脑子好不好啊?

    美美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心办了个傻事。可是,事情已经办了,东西已经给职工们分了,总不能再收回来吧?

    姚远就叹口气:“亡羊补牢吧。”

    美美就看着他问:“咋亡羊补牢啊?再给全厂职工都来一份?全厂一万人啊,一人十块钱的东西也买不起呀!”

    姚远这个气:“你知道买不起还说,这不废话吗?”

    美美就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那咋办呢?要不,我再让刘健去弄一些来,全厂干部,从总厂到一部,一人给送一份去?”

    姚远差点让她给气笑了。啊,你们二部从职工到干部,一人一份。一部和厂部,干部有,职工没有?你这不是让人家搞特殊化,让职工骂他们吗?

    你就是送去,人家敢要吗?这不成了花钱树敌,成心恶心人家吗?

    美美就没招了,看着姚远说:“姐夫,你有招就赶紧说吧,别难为我了。”

    姚远就又摇头:“唉,美美呀,你现在是高级干部了,做事再不能像在车间里的时候那样,虎里虎气地不管前不顾后了,要考虑后果,知道不知道?”

    美美就小声说:“我知道了,我错了,你就别难为我啦。”

    姚远就问:“你们二部给职工分年货这个事儿,你请示过张代表没有?”

    美美说:“我给他打过电话,他说既然有结余,给大家分点福利也算好事,再没说别的,我就干了。”

    姚远就知道,张代表当时也没有考虑后果。这时候,恐怕他已经考虑过来了,但已经晚了。

    美美是个做事雷厉风行,说干就干的主儿,不会给张代表留下考虑的时间。

    姚远就嘱咐美美:“你今晚就去张代表家,给他承认错误,说你年青,考虑事情不周详,给他添麻烦了。

    然后,你就表示要弥补这个错误。当然,你没有钱再给全厂职工一人再买一份年货了。可是,二部上交厂部的利润不少。从这些利润里,拿出一部分来给所有职工买年货,张代表一定会同意的。因为这时候他一定想到你这个事情做的唐突了,也在想办法弥补呢。”

    美美犹豫着说:“买这些东西,刘健说他托了好多关系,费不少事呢。这要再买比这个还要多几倍的东西,你让他上哪儿买去呀?这本来就都是市面上的紧俏货,这又赶上过年……”

    “买不着也得买回来,要不他就别想过年!”不等美美说完,姚远就发火了。这也是美美第一次看见,她这个大傻姐夫真的跟她发火。

    “谁让他吃饱了撑的给你出这么一个馊主意了?”姚远余怒未息,“他出的主意,他不想办法弥补,难道还要我去替他想办法?你告诉他,他要是过年之前,不把这些东西弄回来,他就别过年了!”

    美美还想替刘健分辨几句。他也是好心,也是没想这么远。你以为人人都跟你姚大傻似的,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呢?

    可看着姚远黑着脸的样子,愣是站在那里没敢说话。

    姚远看着美美傻站着,又生气了:“你还不去张代表家,傻杵在这里干啥?”

    美美立马转身,姚远又喊住她:“我教你和张代表怎么说的话,记住了吗?”

    美美老实说:“记住了。”

    姚远不放心,对她说:“你先在我面前学一遍。”

    美美就跟小学生在老师跟前背书一样,在姚远跟前说一遍。

    美美不笨,知道自己犯了怎样的错误,弥补起来也不含糊。她说的,比姚远教的都好。

    姚远这才放心让美美去张代表家。

    一个小时之后,美美就从张代表家回来了,看着姚远笑:“姐夫,你真是料事如神,张书记果然就想到我这么干不妥了。可是,我把东西都买回来了,他就没好意思再说不让分。”

    姚远就叹息一声,没说话。张代表做事犹豫顾脸面,不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美美就又问:“我就纳闷了,你说你懂技术,懂管理,是我姚大妈教的。这当官的事情你怎么也这么清楚呢?你又没当过官。”

    姚远不能说,你这些东西都是我前世玩剩下的。

    他指了指茶几上放的那本《史记》说:“古人的智慧,比你这些玩艺儿厉害多了,让你学古文你不学,这时候知道有用了吧?”

    美美就一缩脖说:“还是算了吧,那东西忒伤脑子了,你会了教我就行了。”

    姚远就不高兴说:“我说你们姐俩怎么都一个毛病呢?都想着偷懒,把最难的让我替你们做!”

    在床上躺着的抗抗就不干了:“姚大傻你和美美的事,怎么又把我给捎带上了?你要再这样,以后衣裳我也不做了,你自己做!”

    美美就嘿嘿一笑说:“你们两口子继续掰扯,我就不奉陪了,告辞了。”说完就跑她妈那边去了。

    姚远拿着古书说事儿,就是知道美美才不会去学古文,能蒙住她。

    这就像他当初给抗抗讲那些岛国保健知识一样,说是爱卫会给孕龄妇女上课的时候说的。估计抗抗不好意思去听,他就敢拿这个蒙她。

    美美把张代表这边搞定了,以厂部的名义,给全厂职工分年货,只是第一次买来的年货太少,就给人少的二部提前分了,剩下的很快就买了来分,人人有份。

    这样,二部就不至于因此而被孤立了。

    张代表发话,钱也批下来了,还得刘健去买。

    刘健就哭了。千数人的东西好弄,这是上万人的东西呀,几汽车拉不了,我上哪儿给你弄去呀?

    美美说:“车你不用担心,运输队所有的车都派给你用,为职工谋福利嘛!”

    刘健就苦笑:“姜部长,你这不是避重就轻,顾左右而言他吗?有车有啥用?要不你把我宰了分给大家得了。”

    美美就把眼瞪起来了:“刘健,当初可是你给我出这馊主意,让我这么干的。你挖个坑把我给推进去了,现在你说弄不来?弄不来你当初出这馊主意干啥?”

    刘健这下就没词儿了,半天分辩说:“那不是赶巧过年,我那些单位人托人的有关系嘛,我也是好心,没想这么仔细。再说,我不也是先请示你吗?”

    美美就和他来个不讲理:“甭跟我在这儿废话!反正这个祸是你闯的,你就得给我摆平喽。要不然,你就等着,我要是能让你过个平安年,我就不姓姜,我跟你姓!”

    刘健哭丧着脸说:“你跟我姓我也没办法。那都是些小生产队,人家就是把所有的出产都给咱,也填不起来矿机这么大一窟窿啊?”

    美美就更不干了:“你小子占我便宜是吧?”

    刘健说:“我没有啊,是你先说跟我姓,我就接了个话茬。”

    美美就火了:“你还说!赶紧出去给我弄年货去!年前你要是弄不来,你就别回来过年了!”

    刘健墨迹着不走:“姑奶奶,我真弄不来!我也知道给你闯大祸了,心里也是着急,可我真没那个本事呀!”

    美美就傻了:“那,那咋办呢?”

    刘健哭丧着脸说:“我要知道咋办,我不早办去了吗?”

    两个人憋在美美的办公室里,憋一上午,只解决了一样东西:包饺子的精面粉。

    矿机的体量实在是太大了。一个人十斤面粉,刨去二部职工不算,就得八万多斤呀,这够搬光一个小型粮食储备库了!

    剩下的,实在是凑不出来了。

    美美这么着在自己屋里和刘健一算账,有了具体数字,才知道她闯的这个祸有多大。

    这还得亏是八十年代,物资已经开始丰富了。这要放在以前,面粉他们也弄不来。

    美美心里不由就暗怪姚远,你光知道让我弄东西填窟窿了,可你想过这是多大一笔数字吗,我上哪儿弄这么多东西来呀?

    可埋怨姚远没用,她昨晚上已经答应张代表了,她负责弄东西。

    要不和张代表谈话那么顺利呢。现在张代表手里有钱,他不愁钱。他年岁在那儿摆着,当然会想到,这些东西你就是有钱也弄不来,要不他也发愁怎么替美美补漏洞呢。有钱就能买到,他就不发愁了呗,这主意他早就想到了。

    既然美美说她能弄东西来,那就一切都好办了。

    美美还是年青,答应张代表了,才知道这事儿她办不了,才想明白为啥张代表那么痛快答应出钱。

    如今可倒好,第一次犯傻就犯傻吧,大不了就这样了,别人有意见就意见吧。

    这可好,答应了张代表,却兑现不了承诺,这不拿矿机老大开涮吗,这不第二次犯傻吗?

    唉哟,美美也要哭了,东西弄不来,怎么和张书记交代啊?

78.姚远出马

    下午的时候,两个人还在办公室里,继续商量对策。

    姚远用人人有份的办法,来抵消生产二部单独分年货,的确是唯一最好的选择。

    可是,你弄不来东西分也是白扯呀。

    两人已经不商量怎么搞东西了。再商量也没地方弄这么一大堆东西,还商量个啥劲儿?

    他们开始商量,怎么跟张代表交代,然后怎么弄一个差一些的办法,来代替姚远出的这个主意?

    办法想了十几个,没一个不带后遗症。

    张代表对美美可以说是非常器重和信任。美美觉得,除了姚远那个办法,其他办法,都会给张代表带来麻烦,都对不起人家对自己的好。

    刘健就急了说:“这个我也知道,我给你出这么一损主意,把你害成这样,我罪该万死!可是,这个没有用啊,咱还得先把这个坎迈过去不是吗?”

    美美好久就没言语,最后说:“先不急着做决定,我回家再去找我姐夫商量商量,他主意多。”

    刘健就问她:“要不,我晚上也跟着你回家,咱们和傻哥一起商量?”

    美美就不高兴说:“你跟着我回家干啥呀?咱们老在一起,你还嫌外面的传言不多是咋的,还要跟着我回家?”

    刘健也不高兴:“我到底咋了,是偷鸡了还是摸狗了,还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让你这么讨厌我?”

    美美半天说:“我没讨厌你,可是,”说到这里,她就不往下说了。

    姚远曾经正式跟她说过,不许她和刘健谈恋爱。

    别人的话她可以不听,姚远的话她还真不敢不听。

    姚远主意多呀,她敢不听,他肯定有主意治她。再说了,她虽然不讨厌刘健,可也没打算和他处对象。她还是觉得,姚远的话有道理,他们之间,文化素养不是一个档次。

    刘健看美美吞吞吐吐,就又问一句:“你想说啥就说,再难听的话我都能接受,只要你说的有道理。”

    美美却说:“哎呀,这事儿解决不了就够烦了,你少说别的好不好?”

    刘健只好不提。

    可是,这事儿美美非要找个完美的解决办法,上哪儿去找啊?

    两人刚刚闭嘴,办公室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

    美美皱着眉喊:“门没插,进来就行!”

    她最讨厌办公室里这些小办事员了,故意寻找她和刘健的蛛丝马迹,搞的神神秘秘的。特么的姑奶奶本来没事儿,也得让你们给我搅和出事儿来!

    进来的,不是办事员,是姚远。穿了双排扣的军大衣,头上戴着抗抗给他织的藏蓝毛线帽子,脖子上还吊着一副无指的棉手套。

    美美就站起来问他:“姐夫你咋来了?”

    今年冬天有点冷,姚远这副全副武装的样子,一定是送了抗抗去公司以后,又从城里骑摩托车过来的。

    自从美美脱离了生产车间,到办公大楼里来上班以后,姚远就很少过来了。

    刘健也和姚远打招呼:“傻哥,外面很冷吧?赶紧坐下,我给你沏杯热茶。”说话就去找美美的茶叶,又从茶几低下往外拿陶瓷杯子。

    办公大楼里有暖气,厂里自己烧的,很暖和,姚远就脱了大衣,摘了帽子,坐在美美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看着刘健忙活。

    刘健沏好了茶,给姚远端到茶几上,也顺势坐在姚远一边陪着他。

    姚远就问刘健:“你不出去弄年货去吗,怎么还在这里?”

    刘健就苦笑说:“傻哥你别开玩笑了,一万人的年货,我上哪儿给弄去呀?”

    姚远看看他说:“一样也弄不来?”

    刘健说:“我这不在这里和姜部长商量一天了,也就精面能凑够数,其余是门儿都没有啊!我们正说呢,实在不行,晚上你回来,再找你出主意呢。”

    姚远就说他:“以后,做事之前先动脑子想想后果。都三十的人了,还干这种能做不能抗的糊涂事,说出去让人家笑话!”

    刘健就嘿嘿地干笑笑,啥也不说了。

    人家说的没错,他还能说啥?他人是挺机灵,可是没当过官,这方面的经验还不如美美呢。

    早上美美找他,把分年货的危害和他讲,他还没想明白,没拿着当回事儿。直到美美把姚远的话都重复完了,他想半天,才知道这回闯大祸了。

    姚远也就说他这么一句,就不说了。经验需要时间来慢慢积累,谁都有犯错误的时候,他当年这种傻事也不是没干过。

    可惜呀,他没有个啥事都能替他扛起来的姐夫。

    姚远喝会儿茶,身子暖和过来了,这才说:“既然面粉已经有了,我就不操心了,你们自己弄吧。”然后对美美说,“你给张代表打电话,要运输队出八辆卡车,刘健你带上支票,跟着我去弄年货。”

    刘健就傻了:“傻哥,这个你也能弄到?”

    姚远就不耐烦说:“少特么废话,我弄不到美美不坐蜡了?以后办事儿,多用脑子,少给我找这些麻烦!”

    美美却想起来了说:“姐夫,你去找你那些叔叔?”

    姚远就看一眼美美说:“这事儿不许跟张代表说,就说是刘健弄到的,一个字也别提我。”

    美美点头答应着,给张代表打电话,心里却在想,姚远能给她出这个主意,肯定就知道刘健干不来这么大的事。

    那么,昨天晚上,他肯定就已经想好了解决办法,就是不肯和她说,让她在这里干着急了一天。

    她这个大傻姐夫,肚子里憋着不说的东西有多少,她还真不好猜测。

    刘健还兀自在那里吃惊:“傻哥你有这本事,每年给这些企业弄年货,从当中赚差价,光靠这个你就发了,我咋就没见你用呢?”

    姚远就冲他瞪眼:“我说你小子都是干部了,这脑子咋还一个劲儿往歪门邪道上想呢?为公家,为了美美,我这是破例干一次。以后再给我找这个麻烦,别想我会管你这破烂事!”

    一个星期以后,八辆解放卡车,满载着年货,回到矿机供应科的仓库。各车间欢天喜地,把属于自己的年货派人给弄回去,然后就开始给职工们分,你多我少的,乱哄哄闹了好几天。

    快过年了,厂里的计划内任务已经完成差不多了,大家也没心情干活,都惦记着买东西过年。

    而八二年这个春节,是矿机职工们有史以来,过的最富裕的一个年了。

    托生产二部的福,矿机利用计划外产品,积累了不少资金。张书记不愧是老厂长姚虎的部下,心系广大职工群众,工厂有钱了,忘不了大家,为每一位矿机职工弄来了许多市场上都买不到的年货。

    如此,大家感激张代表,感激生产二部同志们的无私奉献,皆大欢喜。

    最不高兴的,恐怕就是姚远了。小姨子给他找了个苦差事。

    扒拉着他那本“变天账”,到处琢磨着找哪个叔叔,给人家说尽好话。好在他这回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矿机,这口还好开一些。

    矿机是他爹姚虎一手建起来的工厂嘛,做为儿子,为老爹留下的工厂职工们谋些福利,说得过去。

    一层层找领导,拿到批条只是第一步,还得去现场找具体管事的领导,给人家说好话,去仓库装货。

    数九寒天,坐在解放卡车里,在海边等着渔船回港。那个风,那个冷,冻的跟三孙子似的,罪遭老了,人都差点褪一层皮!

    美美看着厂里的卡车一辆辆都回来了,就知道她那大傻姐夫也回来了,心里一下就轻松不少。

    快过年了,姚远让小姨子给折腾的,直接就不着家了。孩子们长这么大,还头一回这么长时间看不到她们爸爸呢,抗抗不高兴,姜姨也不高兴。

    美美这一个星期过的,提心吊胆,唯恐啥地方错了,被姐姐和妈说一顿。

    原来下班坐下就吃饭,吃了就忙自己的,剩下的都得抗抗干。

    现在不敢了。她得尽量按点下班,回来赶紧帮着抗抗做饭,收拾桌子。吃饱了刷碗扫地,啥都得提前抢着干,然后就得替她妈哄孩子,陪着两个外甥玩,直到她们困了去睡觉,这才能再忙自己点事情。

    这日子过的,怎么姐夫走了,她变小媳妇了,这都不合逻辑!

    总算盼着姚远回来了,她这小媳妇算是当到头了。

    可姚远回来也没给她好气:“为这事儿,我搭上八瓶茅台!你告诉刘健,这酒他得还我!”

    美美小心着说:“我还你不就行了?”

    “你还我?”姚远立马就不干了,“你吃的是咱家的,穿的、用的都是咱家的,你还我这不羊毛出在羊身上吗?不成!”

    美美问:“那我不用咱家的,我用我的奖金买了茅台还你,总成了吧?”

    姚远说:“不成!你还是咱家的呢,你挣了钱也得算自家人的钱,还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美美就急了:“姚大傻,你到底想怎么着啊,还有完没完啊?”

    姚远就笑了:“哎,我怎么发现你很护着刘健啊,你解释解释,这是为啥啊?”

    美美一下子明白了,她又掉到姚远设好的坑里了。

    她妈别的没听见,就这句听见了,正瞪着俩大眼瞅着她呢!

    美美只好解释:“他是我的部下,我护着他,也是应该嘛。主要错误是我犯的,虽然主意是他出的,可是我是领导,主要责任当然就应该由我来负,让他还你茅台,不合适吧?”

    姚远就摇头晃脑说:“这些理由,我怎么听着,没一样能站住脚呢?”

    美美还没说话,姜姨就过来了:“美美呀,其实刘健这孩子也不错,对人挺有礼貌,对你也不错,人也挺有本事……”

    “哎呀,你们饶了我,行不行啊?”美美直接烦了。

79.我就喜欢你

    姜姨这辈子唯一的愁事儿,恐怕就是这个老小美美了。

    过年都二十七了,对象还没个影儿。这在那个时代的矿机,恐怕一万人里也挑不出几个来。

    好好的大姑娘,还是干部。不但不丑不矬,还长的蛮好看,要个头有个头,要模样有模样,你说她怎么就找不着婆家呢?

    平日里姜姨只要嘟囔这个,美美立马就捂耳朵,要不就来不讲理的。我就看上我姐夫了,要不然你让抗抗把傻哥让出来,我跟他!

    美美这种玩笑话说多了,谁也不拿当一回事儿了。

    可这么大了没对象,还不许当妈的托人给介绍,姜姨能不急嘛!

    上一世美美到底跟的谁,姚远不知道。他连美美是谁都不知道,上哪儿知道去?

    再说上一世美美只是个工人,听姚叔说已经下岗了,估计找的男人也没本事。

    可不管怎么说,人家嫁人了,有自己的家了。姚远穿回来,把人家家给搞没了,这不耽误孩子长吗?

    美美没对象,姚远也着急。可再着急,也得等着第一批大学生回来呀,这第一批学生里,年纪大的,单身的肯定有,总比跟刘健个没有学历的,痞子出身的强吧?

    其实,姚远心里还是不愿意小姨子嫁给刘健。

    按理说,小姨子的这种事,他不该去掺合。可跟美美从十几岁就在一起,教她学习,教她当干部,姚远对美美的感情就不知不觉很深了,跟自己亲妹妹差不多,当然管的也就宽了很多。

    让自己亲妹妹嫁刘健这样的,姚远心里肯定不情愿,再说刘健这个头才和美美差不多高,人也长的不咋地。美美嫁他,姚远心里不美气。

    可话说回来,当年他妹妹嫁人,也嫁的不怎么地。

    可那时候他只是个大学生,没本事呀,管不了家里的事。

    兴许是对自己亲妹妹嫁人不满意,留有遗憾,姚远就不想让美美嫁的太次了。

    眼看着美美和刘健走的越来越近,姚远心里就着急,想着找机会试探美美,看她到底和刘健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可他想不到,家里有个比他还急的。

    姚远是急美美不听话,老是和刘健往一块儿凑,想着让美美找个更好的。

    姜姨恰恰相反。现在,美美只要找个不瘸不瞎,对她好的人嫁出去就行了,她才不在乎刘健有没有学历。

    再拖下去,美美就成老姑娘了,谁还肯要啊?

    姜姨这一打岔,姚远就甭想从小姨子嘴里套出什么实话来了,干脆就闭嘴不说了。

    美美也不愿意说。她和刘健本来就啥也没有,有啥好说的?

    她不想说,姜姨想说。

    听美美嫌她烦,这下就不干了:“嫌我烦啊?那你赶紧找婆家嫁人啊?你嫁人了我就不烦你。你要找不着,我给你找啊?”

    “你找了我也不见!”美美直接就来硬的。

    姜姨跟姚远学的,也会玩心眼儿了,呛美美火说:“我倒是想给你找呢,可你和刘健那么好,我咋知道你和他到底有没有事啊?我要去给你找,万一你们有事我不知道呢?”

    美美果然就上当,冲着她妈喊:“我和他能有啥事?别人胡说八道,你也跟着胡说八道,以后不许说这个!”

    姜姨也不生气,瞅着美美说:“真就一点事没有?”

    美美虎着脸说:“没有。”

    姜姨脸上就有些失望,眼珠一转说:“真没有我就放心了。美美呀,还是听妈的,赶紧找一个吧。你和刘健好,都传到我耳朵里了。你找了,这些闲言碎语也就没有了,对你,对刘健都好不是?”

    美美不买账:“他们谁爱传传去,身正不怕影子歪,我不在乎。”

    姜姨就生气说:“你不在乎我在乎!你是我闺女,让别人传瞎话我听着别扭!你给我听好了,过了年,为刘健这事儿你也得给我找婆家!我最怕闲言碎语,你不是不知道!你要自己不找,我就托你刘姨给你说魏文革他弟弟,人家在毛纺厂里干维修,好着呢!”

    美美就撇嘴:“妈你长点脑子好不好?毛纺厂里都是女工,他弟弟一个大男人,在女人堆里愣是找不着媳妇,你说他能好到哪儿去?”

    姜姨一下就愣住了。

    一边坐在椅子上的抗抗“噗嗤”一声就笑了,笑完了说:“妈,你小闺女让你女婿给教的,脑子灵光着呢,你斗不过她。”

    姜姨就冲抗抗去了:“你还好意思说你?你妹妹二十七了都,这对象八字都不见一撇,你这当姐姐的也不着急,你还好意思说风凉话!”

    抗抗就委屈说:“我咋不着急呀,我着急有用啊?你给她说对象她都不愿意,我给她说,还不找挨骂啊?我这不皇上不急太监急嘛!”

    一家人你一言我一语,什么正事儿也说不成。

    摇摇六岁了,也能跟着捣乱了,就扑到美美怀里,跟小大人一般说:“小姨小姨你赶紧找婆家吧,要不我这耳朵都让姥姥给磨出茧子来啦!”

    这话一出口,一家人就都忍不住笑了。

    姚远自十五岁离开家,到家乡所在的城市的市里,独自住校读高中,一生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孤独地独自一人生活。家的温暖,几乎就和他无缘。

    他太渴望家的温暖了。

    是姜姨给了他一个家,让他在这燃情岁月里,品尝到了以前无法得到的温暖。

    他感激姜姨,不仅仅是为了给姚叔报恩。

    处在这个家里,处在这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吵中,他的心都是醉的。

    吃过了晚饭,姚远就回自己的屋,摆弄他那些花盆。

    种蒜苗,种香菜,从院子里的韭菜地里挖韭菜根,把刘二赶给他弄来的,泡在水里的香椿枝也弄出来,栽到花盆里去。

    一会儿工夫,美美先过来了,帮着他一起干。

    姚远也不搭理美美,兀自蹲在地上翻弄着花盆里的土。这土都加了肥料,多少的有些臭味儿。

    美美也不说话,蹲在他一边给他打下手。

    过一会儿,美美才说:“我真的没和刘健谈恋爱,真的!”

    姚远说:“没谈就没谈呗,用不着这么急赤白咧地。”

    过一会儿又说:“这人啊,一生当中有两个选择,是最重要的。第一个选择,就是工作的行业,选错了,一辈子痛苦还一事无成。第二个就是对恋人的选择,你一生的幸福与否,其实都决定于你的这个选择,这是千万都不能错了的。”

    美美又不出声,和他干一阵子才说:“我就喜欢你,可没法选择了。”

    姚远就看她一眼,训她说:“少胡说八道!你姐现在心思可细了,就是表面上不说,故意装傻,你看不出来呀?这话要是让她听见,她又得算计半天。”

    美美就叹息一声说:“姐夫,其实,我没胡说八道。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有大智慧。可是,这满世界的,上哪儿再找第二个你这样的啊?所以呀,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喜欢上刘健。”

    姚远干活的手就住下了,想好一会儿问美美:“你这话什么意思呀,我怎么理解?你是喜欢我这样的,还是爱上我了?如果是前者,我满世界想办法给你踅摸去。

    现在我和你姐做服装,认识的人不少。我们只做高档服装,认识的人品味和家庭都可以。

    本来你姐心里也有给你说对象的意思,一是怕你和刘健有什么,让你难堪。二还是怕你甩脸子。你如果想找男朋友了,我就跟你姐说,让她瞅机会了解一下对方的情况。”

    美美说:“你拉倒吧,我整天忙的连轴转,哪有时间花前月下的谈恋爱?”

    姚远就瞅着她问:“你不是想爱我吧?我可告诉你美美,我是你哥,还是你姐夫,你别没事给我找事儿!”

    美美就看着他乐:“我就没事儿给你找事儿,你能怎么着?”

    姚远结巴半天,瞪着眼说:“那我就使劲撺掇咱妈,想尽一切办法逼着你,先把你嫁出去,才不管你将来幸福不幸福,先去了你这个祸害再说!”

    美美“哈”地一声就笑了:“你可真够毒的,为了自己,不惜毁我一辈子幸福!”

    姚远梗着脖子说:“你这叫活该!谁叫你没事儿捣乱呢?”

    美美就拍拍他肩膀,吓姚远一跳,差点从地上跳起来。

    美美说:“别担心傻哥,我没那么幼稚。你是我姐夫,我去爱你,那不把全家给搅和乱啦?我这么聪明,吃里扒外,自己害自己的事儿,自然是不会干的。”

    想想就又说:“其实吧,刘健对我也挺好的。可是,我心里不由自主就拿他和你比。把你们俩放一起一比,这小子就直接给比没了。所以,我这么优秀,怎么着找个男人也得比抗抗强吧?刘健是不在我选择范围之内地。”

    姚远这才又放心干活,点着头说:“嗯,你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美美倒不干了说:“嘿,姚大傻,你别臭美好不好?你有啥放心不放心的?啊,天下这么大,好男人多了去啦,我们姐俩凭什么都看上你呀?美死你!”

    姚远就不接话,把弄好的花盆放到暖气包下面。

    这才说:“其实啊,你说的没错,好男人天下多了去了。只是啊,好男人不一定都是一个样子的。有时候两个人在一起,凭的是感觉,千万不要拿着这个男人和那个男人比,各有优缺点。感觉对就成了。”

    美美就看他半天问:“你啥意思?你是说,我和刘健将来能走到一起?”

    姚远就傻了,看着美美问:“小姨子,你真喜欢刘健?”

    美美一愣说:“我啥时候喜欢他了?”

    接着一回想自己刚才说的话,坏了,她又掉到姚远挖的坑里去了!

80.挖坑技巧与日久生情

    美美大学毕业以后,工作一直很忙,还真是没有时间谈恋爱。

    她平日里接触最多的男人,也就是姚远。

    整日的在一起探讨工作,又拿着他当老师看,美美喜欢姚远,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喜欢不是爱。美美是大学生,这一点还是分的很清楚的。

    喜欢、欣赏,觉得这个男人好,都不是爱。

    她可以拿着姚远当哥哥,当姐夫,当老师,可以和他肆无忌惮地开玩笑,就说明她心里对姚远的位置,是摆的很正确的。

    这一点,姚远当然也明白。美美跟他开玩笑,他也会偶尔逗着美美玩儿。

    不过,美美没有他那么多的经验和心计,总是在这有意无意的玩笑里,不自觉就落到他挖的坑里。

    说话给别人挖坑,是姚远训练有素的技能,早就不自觉的形成习惯了。

    通过和别人谈话,设计几个小测验在里面,让别人不自觉地就回答了他想知道的问题,这种试探别人内心思想的技巧,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姚远对别人和对美美的区别,就在于,他试探出美美心里的思想来,会提醒美美,让美美知道她是怎么把思想给暴露出来的,让她增长经验。

    对别人,他当然会不动声色,不告诉对方了。

    他这是训练美美。成为高级干部,会这么个技巧,对她是有很大帮助的。

    但美美的性格,从他那里学别的,基本是一点就通,唯独这个她学不会,总是上他的当,又总是没有长进。

    美美自己也让姚远给她挖的这个坑震惊了。

    她可是自然而然地在和姚远对话。

    难道,她内心里真的喜欢刘健?这怎么可能!她只是欣赏他营销的才能,其他根本没有让她看上的地方,包括死皮懒脸地老跟她表白。

    看美美的表情,姚远就知道,美美现在和刘健没什么,他也就放心了。

    接着,他就开导她说:“你不用担心,这只是个假象,日久生情的假象。

    在我的理解里,日久生情纯粹就是扯淡。一开始两个人都理智的情况下,彼此不能相互吸引,就说明两个人不合适了。以后整天相处,彼此虽有好感,但该不合适还是不合适,除非失去了理智。

    小姨子你是有理智的人,只要你不失去理智,就不会和刘健走到一起。

    那些日久生情走到一起的,无非就是两种人。

    第一种,谁也没有吸引比对方更优秀的异**上自己的能力,也就他们俩在一起算最合适的。两个没人要的,只好假说日久生情,凑合在一起了。

    这样在一起的夫妻,对彼此过于熟悉了,一辈子会平平淡淡地过去,没有多少意思。

    这一点,你和刘健都不适合。只要你一直不松口,刘健有能力找媳妇,就是找你这样优秀漂亮的媳妇有困难。

    只要你不答应,他早晚有一天会失去耐心,靠不住了,就会去找别人的。

    再说第二种。一方对另一方不满意,但被另一方的长期锲而不舍地追求给感动了,脑袋一发热,就答应对方了。

    相信大多数这样做了的人,在不久之后都会后悔,又碍于情面,不好意思再次拒绝对方,也会假托日久生情这四个字。

    这后一种情况,恐怕还不如前者,连平淡的日子都不见得有,婚姻永远会处在危机四伏当中。

    你和刘健,最怕的,恐怕就是出这种情况。不过小姨子你这人理智永远可以占据上风,应该不会干出这种事来。”

    美美就慢慢咧开嘴笑了说:“话就怕说透,今天你说透了,我就知道怎么预防了。哎,你说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呢,我就没发现你有不知道的。”

    姚远说:“我一辈子啊,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看书了,所以啊,我知道的就多一些,没啥好奇怪的。”

    姚远这么说,美美也就不再追问了。

    其实,姚远和上一世的对象,就是这种日久生情。两个人在一起,说工作上的事多,生活上他都不记得他们有什么值得回忆的。一起生活好多年,连和抗抗在一起的一天恐怕都不如。

    这也是他为什么不和对方结婚,对方也不说要结婚的一个原因吧?

    姚远也是人,也会没事的时候,思考这些东西,思考得来的经验,就是和美美说的这些了。

    两个人说着话,就把花盆里都种好了菜,搬到暖气包和炉子跟前放着,收拾了,就坐在茶几跟前的沙发上喝茶了。

    这时候,抗抗在那边,给俩孩子洗好了,把她们弄上炕哄睡了,又和她妈说会儿话,就过这边来了。

    和美美,姚远有许多的话说。和抗抗夫妻两个,他倒没有这么多话。

    可是,和美美说话,不管聊什么,都是好像两个朋友在聊天。和抗抗就完全不是这样了。

    两个人有时候也商量正事儿,可商量着,不知不觉就会下道。也不知是抗抗先下道,还是姚远开的头,反正最终会说个乱七八糟,把抗抗说到姚远怀里去。

    有时候,抗抗也抱怨姚远和她没正事儿。姚远也想和抗抗好好说话,可他也不知道两个人怎么搞的,就是好好说不成话。

    彼此迷恋更多的,是对方的身体,喜欢的,是拥着或者靠着对方。抗抗这么漂亮,姚远正当壮年,要是还能好好说话,那才出鬼了呢!

    可美美也很漂亮啊,姚远却一点这方面的心思都没有。

    后来姚远就想,他和抗抗,才是真正的爱吧?如果抗抗换了美美,他们彼此的话题那么严肃,恐怕就真会变了他说的,所谓“日久生情”了。

    抗抗疑心重,她回来了,姚远再和美美讨论什么爱情,就有些不合适了。

    美美就主动换了话题说:“那些年货一进厂,张书记就把我叫过去了,夸我说,我虽然年青,可考虑问题还是比较细致。虽然一时考虑不周,但很快能反应过来,还能想到办法弥补,难得,难得。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姚远说:“他这是夸你成熟了,是好事。专门叫你过去,说明他担心的事情解决了,他心里很高兴。还有一点,这个事情解决不了,其实对他影响不大,对你影响最大,容易树敌。他如此担心,说明他心里在考虑一个事情。”

    说到这里就问美美:“你能猜到他考虑什么吗?”

    美美想一会儿说:“他在考虑,我还是称职的,没有给他惹麻烦。”

    姚远就摇摇头说:“不对。张代表不是自私的人,不会先考虑自己的压力。用你,他肯定承受压力,而且压力不是一般大。可是,他从来不说。

    人如果心里总想一件事情,都会或多或少表露出来。他不说,就证明他没有在这件事情上想太多。他觉得,为了工厂的前途,他承受压力应该,没什么好说的。”

    美美就点头说:“张书记的人品,值得矿机每一个干部学习。”

    接着就问:“那他在想什么?”

    姚远说:“他已经在想正式提你当副厂长了。她怕你做事不周到,引起其他干部不满,他提议你做副厂长的时候,首先内部通不过。所以,他才会这么着急。看你把事情解决这么圆满,他才会这么高兴,压不住心里这个高兴劲儿,才会破例把你叫过去,夸你一顿。”

    美美张着嘴,半天说:“姐夫,你简直就是现代福尔摩斯啊,应该是这样!”

    姚远就笑笑,没再往下说别的。

    当培养干部许多年,这点分析能力没有怎么行?

    可美美的情绪接着就低落下来,有些丧气地说:“要是这回没有你,后果真是很危险。”

    接着就叹息一声说:“在矿机干点事情,怎么这么难啊?稍不留神就能闯大祸,动辄得咎,这以后的工作,还咋干啊?”

    姚远就看她一眼说:“这时候你知道动辄得咎了,知道难干了?当初我不让你回来,留在学校里教书,你怎么不听话呢?”

    语气一转又说:“不过现在你后悔也不晚。你可以立刻找张代表辞职,跟着你姐玩服装,又省心又舒服,高兴了还可以全国各地去玩儿。要不是咱妈不愿意把你一个人扔在家里,怕你吃不上喝不上,我们过年都不会在家过,早到南方暖和的地方玩去了。”

    抗抗这时候在床上半躺着看服装设计方面的书,就插话说:“别听你姐夫胡说八道,搞服装也不容易。光这每个季节推出的新款服装,就够我受罪的。幸亏你姐夫脑袋聪明,能先出个大体的样子和思路,要不然累死我都弄不出来。”

    说到这里就问姚远:“你确定今年旗袍会流行回来?那两边那个开,是不是要改到大腿三分之一的地方啊?老款开的太高了。还有那个喇叭裤,做到一尺二的裤口,这不变袍子了吗?”

    姚远就不耐烦说:“改什么开呀,你没看大街上小姑娘都越穿越露,恨不得光着直接上街吗?这叫性感!你这思想啊,还真得再和你去南方看看,怎么老是这么保守啊?

    喇叭裤要的是什么呀?就是下面那俩开口,显体形,显腿长,懂不懂啊?我要你做到一尺二肯定有我的道理,你按着做就行了!”

    抗抗还是有些顾虑:“你说,这东西过去穿的都是些小痞子,咱们也做这个,会不会出啥事儿啊?”

    姚远说:“你看那些小痞子穿的,都是些什么面料了吗?都是些便宜东西,上不了台面。咱们做的,可是高档面料,是社会上有地位人穿的,不是一个档次。还有啊,跟你说多少次了,你做衣服,首先想着你做的这件衣服是给什么档次的人穿,什么年龄段的穿,那样才能在脑子里出个形象啊。”

    话没说完,美美就站起来了:“我走,你们两口子继续研究,听着这个我就烦!”

81.抗抗不倔

    抗抗看着美美脚下生风一般走出去,就问姚远:“她又抽什么风啊?这说的好好的,她怎么走了?”

    姚远看看抗抗,慢慢喝着茶水,半天才说:“你说她为什么走了?”

    接着就说抗抗:“我发现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容人了,连你妹妹你也不容。”

    抗抗就不乐意:“我啥时候不容人啦,我说她啥啦?”

    姚远不着急,还是慢条斯理说:“你那点小心思啊,你琢磨着,能瞒得过我去吗?你先是说做服装难,不像我说的那么容易,就是暗示美美,你不愿意她将来跑来和你掺合。接着你就故意说服装的事,不让美美再讲她的问题。

    美美现在是干部,理解力和敏感程度比一般人要高许多。

    这些话,你对一般人讲,她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反应过来。可对美美来说,她立刻就能反应过来,她能不生气吗?”

    抗抗就不否认:“生气就生气,有啥了不起?你看你给她出这主意,她在厂里干够了,再跑我这里来祸祸!我这里需要的是帮忙干活的,不需要指手画脚的领导!

    嫌我打岔,这都几点了?你都让她借出去一个星期了,还不自觉,大晚上的还不想散伙!

    矿机又不是咱家的,你这么又搭上人又搭上东西的,图啥呀?就是为了美美,也不能这样!你是不是傻病又犯了?

    对了,我心里还不舒服呢!你说,你和美美凑一块儿就有说不完的话,为啥和我呆一晚上,光知道看书,不搭理我?”

    抗抗是嫌美美占了她的时间了。

    姚远就从沙发上起来,坐到床上抗抗的身边去,一只手放在她腿上说:“谁说我不搭理你了?咱们之间谈话,有更高级的语言,根本用不着这么着费唾沫。”

    抗抗就傻呼呼地看着他问:“啥高级语言?”

    看到姚远的神态,就知道不对,立刻想着坐起来,可是已经晚了。

    姚远一伏身,就把抗抗压住了说:“这叫肢体语言,比说话表达的更清楚,还能**。有这么好的语言,干嘛要说话?”

    抗抗拼命挣扎,哪里有姚远的力气大?很快,外面的衣服就没了。

    姚远拖过被子来,两个人用肢体在被子里说了好一会儿话,总算才安份下来。

    抗抗双颊晕红,搂着姚远,两个人就那么默默无声地相互搂着,还是不说话。

    抗抗特享受这时候搂着姚远的感觉,慢慢地进入梦乡,第二天神清气爽,说不出来的舒服。

    可是这个晚上,抗抗还不想睡,过一会儿就对姚远说:“以后不许说美美将来不当干部了,就跟我一起干服装。我们俩从小不对付,你又不是不知道。”

    姚远就奇怪,把抗抗的长卷发给她拢到脑后,看着她问:“你们现在不是挺好的吗,小时候的事儿你咋还记着呢?”

    抗抗就说:“人啊,都是生就的骨头做就的命,一辈子啥性格是很难改过来的。美美从小就倔,谁的话都不听,也就听你的。

    我们不在一块儿,就吃饭的这点时间在一起,当然不会闹矛盾。要是整天在一起,她看不惯我,我看不惯她,就又要闹矛盾了。”

    姚远想想,就点点头说:“有道理。可她就算有一天下来,咱可以啥都不让她干,养着她也行啊?咱又不是养不起她。”

    抗抗就“哼”一声说:“美美不是个能闲住的主儿。要是让她闲在家里,连我妈都不用好好过日子了!”

    姚远就奇怪了问:“你咋就那么确定美美将来会下来,不当干部呢?我和她说下来和你干,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她现在风头正劲,眼看要提拔副厂长了,不会那么容易下来的。”

    抗抗就说:“我妈说,这人啊,一辈子有得意的时候,就有倒霉的时候,哪有一帆风顺一辈子的?美美只知道往得意的道上走,不知道防备倒霉。从她不考虑后果,只给自己管的职工买年货,还把自己的年货用小车拉回来,这一件事上,我妈就给她定了性了,倒霉的日子在后面呢!”

    姚远这才想明白,为啥姜姨饭前对他教育美美这事儿这么上心,还不住嘴地叨叨,把他原来的话题都给带偏了。

    原来,姜姨并不看好美美,是真心不想让美美当干部,倒不是随便说说的。

    可姚远想来想去,也想不到美美在以后会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情。

    难道,姜姨有自己独特的地方,看出哪里不对来了?

    看来,有功夫还得和他这位岳母好好谈谈,试探一下她到底看到什么了,别再自己的思虑,果真有不周的地方。

    在国企的管理层混,有时候是如履薄冰的,一件事情考虑不周,很可能会满盘皆输。这个,姚远曾经是深有体会的。

    这时候,就听抗抗又说:“她哪天真不在矿机干了,可以让她去小慧那里。她懂管理,小慧人也随和,说不定两个人能处的来。”

    姚远就笑了:“你也知道你和美美一样,也是倔种啊?倔种凑一块打架,就把美美往小慧那里安排。”

    抗抗半天不出声,然后才认真说:“大傻,其实我不倔。我除了嗓门大,和你吵几句嘴,啥事儿不听你的?再说啦,夫妻俩哪有不吵架的?”

    姚远就笑了,搂紧她说:“嗯,抗抗不倔,就是不愿意和美美在一块儿生气,是不是?”

    抗抗就不说话了。因为姚远说对了。

    当真说起来的话,抗抗还真不倔。两个人在一起这些年,大事上,抗抗都是听姚远的。

    不让去招工就不去,不让买电视就不买,包括给美美和小慧买摩托车,那么贵的东西,姚远买了就买了,抗抗嘟囔两句,也就过去了。

    抗抗是那个燃情岁月里,有着那个时代特定的理念和道德标准的女人,小事上可以撒娇,甚至可以胡搅蛮缠,大事上就听自己男人的。

    从女人大如天时代回来的姚远,碰上抗抗,当然稀罕她,觉得自己捡着宝了。

    八二年的春节前,姚远又干了一件不小的事,抗抗也不同意,可姚远同样还是干了。

    那时候,国家第一台彩色电视机已经问世。姜姨看着村里好多人家有电视了,就想着在过年前也看上电视。

    姚远这回同意了,不但要买电视,还要买彩色的。

    他就和抗抗去了城里,在黑市上弄来商业卷,去百货大楼买彩电。

    可国内产的彩电,只有十九英寸的,这个在姚远看来,实在是太不讲究了。

    于是,他在抗抗抗议之下,还是买了一台进口的,二十一寸平面直角的。

    那时候,彩电还大多是圆角的,国内的荧光屏也小不少。而进口的直角彩电,还属于新科技,价格是国内彩电的四倍还多。

    将近一万块钱啊!在八二年全国万元户还不多的时代,一万块钱是什么概念?

    那时候姚远和抗抗忙活一年,刨去各种费用,也就能剩下不到两万块钱。这一下子就把一年一大半的收入都给花了,也难怪抗抗心疼。

    抗抗嘟囔一路,骂姚远是少爷坯子,花钱跟往外扔土一样。最后气的不和姚远一起走,单独坐公交回来了。

    可买了也就买了。回来姜姨也觉得不该买这么贵的,抗抗反过来还替姚远说话。

    咱们有钱了,买就买最好的。留着钱干啥呀?钱挣了就是用来花的,用来为咱们服务的,咱们不当守财奴!

    他把姚远路上说她那一套,又用来说她妈了。

    有这么个媳妇,姚远能不爱吗?他直接不操心姜姨的埋怨,而是给摇摇和媛媛定规矩了。

    电视就摆在姜姨里屋炕一边的桌子上。姚远用白漆在电视两米以外的地方画一道白线。摇摇和媛媛看电视,不得越过这个白线。

    另外,连续看电视时间,不得超过一个小时。超过了,必须出去玩二十分钟以上,才能再回来看。

    一天看电视的时间,加起来不能超过两个小时。

    那个时代长大的孩子,超过一半以上都是近视眼,怎么造成的?不是遗传,是看电视看的。

    姜姨家里没有近视眼,她也就意识不到这事情的危害。姚远就苦口婆心,反复说近视的危害,要求姜姨必须严格执行他定的制度,严格限制摇摇和媛媛看电视。

    姚远迟迟不肯买电视机,也是因为这东西现在辐射和光线还很厉害,怕把俩宝贝闺女给弄近视了。

    要不是姜姨整天嘟囔想买,一辈子不买姚远都乐意。

    姚远讲一大堆道理,姜姨也弄不明白。近视不就戴眼镜吗?咱闺女大了戴上眼镜,显得格外文静有知识,有啥不好的?

    姚远只好再讲近视眼眼球怎么往外凸着,远处看还好,近了可吓人了。怕姜姨不信,又把学校里刘老师给借故叫到家里来说话,让姜姨偷偷观察。

    刘老师是七百度的高度近视,姜姨偷偷一看,哟,果然眼球往外凸着,可难看了!

    咱摇摇和媛媛将来要是这个样子,还真影响形象了,不成!这才重视姚远的话,开始严格管着俩闺女看电视。

    那时候电视里其实没啥好节目,只能收中央和省里两个台,还动不动就出雪花点子,得爬到屋顶上转天线。最好看的就是《大西洋海底来的人》。

    可孩子们没看过电视啊,才不管节目好坏,只要里面有影有声音,就舍不得离开电视机。

    别说孩子,连大人都是这样。

    只有姚远,对这玩艺儿一点兴趣没有,根本不看。只是怕姜姨管不住自己也管不住孩子,才偶尔过来,监督一下。

    家里所有人就拿着姚远当怪物。还有不喜欢看电视的?这个大傻,别是在哪个方面和别人不一样,真傻吧?

82.大学生是宝

    姚远竟然对电视不感兴趣,不但对黑白的不喜欢,就是彩电,平面直角的,最好的电视他都不看。

    这在那个时代,不但姜姨觉得不可思议,连美美都觉得她这个姐夫好像有毛病,是傻还是色盲呢?

    可姚远做衣裳做饭,分辨颜色没问题呀?

    对这个,姚远也不多解释,只一句:“这破玩艺儿,还没我的书好看呢!我宁可看书。”

    姚远连液晶的电视都看够了,还稀罕这扑啦啦一个劲直闪的荧光屏?他才不找那个罪受呢!

    抗抗也奇怪姚远这是啥毛病?问他时候,姚远过去,捧着她的小脸说:“电视有抗抗漂亮吗?电视里的那些演员,也没我媳妇漂亮啊。我守着这么漂亮一大活人,我再去看电视,我有病啊?”

    抗抗无话可说,可心里却美美的。

    电视买了来,再不像村里有第一台黑白电视那样,全村人都跑来看新鲜,围的里三层外三层,不到电视里彻底没了节目不走。

    两年以后的今天,新鲜劲儿早就过去了。

    虽然大多数人家里还是黑白的,村里有彩电的,也是国产熊猫那个圆角小屏幕。

    姚远这个平面直角进口大屏幕,也没有引起那样的轰动。

    只姜姨的几个朋友过来看了几天,屋里地方小,人坐多了挤的慌。电视在里屋,呆久了还耽误人家睡觉。

    没几天工夫,她们也就不来了。

    生活很快恢复了平静,新年也离得越来越近,家家户户都在准备年货,村里到处都飘着食物的香味儿。

    这个时候,邵玲放了寒假回来了。回来的第一件事情,还是要到姚远这边来看姜姨一家人。

    她在南方的一所大学里学纺织,每回放假只要回来,都会来找抗抗。

    抗抗布料方面的知识,都是邵玲回来教她的,她也教邵玲怎么设计服装。

    有了公司以后,邵玲就和抗抗,整天呆在楼上的工作室里,一起探讨服装。

    邵玲本来就是个安静的人儿,上了大学的邵玲,更是变的文雅了好多。

    大概是南方水土的关系吧,她脸也白净了,竟有了南方姑娘的灵秀,比以前漂亮了许多。

    大二的时候,邵玲结婚了,男方是大学的同学,老家在江南水乡。

    邵玲和抗抗是同学,上学的时候,年龄就不小了。

    那时候的大学,由于这一届学生的特殊性,是允许学生谈恋爱和结婚的。结了婚以后,也允许学生夫妻在校外租房子过日子。

    临结婚之前的那个寒假,邵玲曾经领了自己的对象回家来,两个人一起过来看姚远夫妻。

    那时候的矿机,和过去几乎没有任何的变化,但城里已经有了新鲜的气息。

    过去那个清代就有的,叫做“聚香斋”的酒楼,又开始开放楼上的单间,菜的价格不菲,一般老百姓吃不起。

    姚远曾经在那个酒楼最好的单间里,和抗抗宴请了邵玲和她对象。

    邵玲曾经答应过他,大学毕业回来和他一起干的。这在南方找了对象,估计毕业以后是不肯回来了。

    姚远的公司,只靠他那点先知先觉和抗抗的手巧是不够的,要想发展壮大,没有人才是不行的。

    他只在市里发展,不向外拓展业务,除了现实条件不允许,怕树大招风以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没有人才。

    你不去上学,不去接受系统的专业教育,再聪明也不行。何况服装行业的发展,随着八六改革开放的到来,时装一下子就会五花八门起来,姚远那点记忆当中的先知先觉,就不管用了。

    可那时候的大学生,都是国家的宝啊,肯跟着他这个小老板干,除非是吃错了药。

    姚远好歹的碰上邵玲这个吃错了药的,他哪里肯舍得放弃?必须做最大的努力,来设法留住她,说不定还能连她对象一块给留下呢。

    他请他们吃最好的,玩最好的,临走还一人送他们一身抗抗牌最好的时装,就是想给他们灌输一个概念,这以后的日子,啥都是假的,钱才是真的。有钱人的日子,是穷人永远都无法想象的。

    他希望他们为了钱,可以过来帮他,和他一起干。

    那时候,正是他去城里开店,钱最紧张的时候,请邵玲和她对象连吃带玩带送衣服,钱花的他肉疼,完全是打肿脸充胖子。

    抗抗就在背后里笑他,傻劲儿又犯了。人家是大学生,还是在江南见过世面的,会看上你这北方小城里的土狍子?你这不做梦吗?

    在那个时代,江南鱼米之乡,要比穷苦的北方富裕多了,城市也繁华漂亮许多。

    而北方的三线城市,像姚远所在的这个地方,市里只有一两条像样点的街道,也就跟江南一个大一些的乡镇差不多。

    即便是在今天,我们也不得不承认,江南江北,依旧存在不小的差距。

    可是,邵玲还是没有拒绝姚远的邀请,依旧是答应毕业以后回来。

    虽然,守着她对象,邵玲没有多说这个话题,可她不回绝,已经让姚远感动。

    真正想搞事业的人,是知道人才对他的重要性的。只要你不回绝,就是还有希望,这钱就花的值了。

    抗抗却笑他说:“你就犯傻吧。你对人家这么好,人家邵玲是不好意思回绝你,以后肯定会跟着她对象在南方工作,不会回来的。”

    果然,第二年的时候,邵玲放寒假和暑假就都没有回来。后来,还是姜姨从邵玲她妈那里打听出来,邵玲已经结婚了,放假就回公婆家里,不回矿机了。

    这一次放寒假过年,邵玲却回家过年了。

    邵玲来姚远家的时候,姚远和抗抗还在城里的公司里,没有回来。

    他们在准备开春服装旺季的新款时装。

    这个时候,就必须拿出样品来,趁过年顾客时间宽裕,放在楼下的展厅里征求意见。

    抗抗在姚远指导下,女装做了三款旗袍,主要在领口和袖子上有不同的样式,花色也做了几个不同风格。

    另外,喇叭裤也是这样,用了上等的面料,充分体现裤口的垂和飘逸。

    其他服装方面,推出了比较宽松的套裙,增加了一些飘带和褶皱。

    还有姚远根据记忆,弄了双排扣的西装,到臀部以下的竖领外套,还有衬衣和领带。领带增加了几个开放一些的花色。

    西装和抗抗过去做中山装一样,要求小慧的工厂用刷浆的衬里和海绵垫肩,曲面熨烫。虽然没有专门的熨烫机,可姚远过去就发明了自己独有的办法,小慧知道怎么干。

    虽然麻烦一些,工期长,可估计在西装方面,国内现在的制衣水平,还做不出他们这样有型的西装来。

    他们做的都是高档时装,并不靠销量,也不向市外拓展,麻烦就麻烦吧,价格上去了,利润也就有了。

    真正忙的时候,就算有张冉帮忙跑缝纫机做衣裳,两口子也有好多的事情做。

    这时候,矿机美美那边已经到了年底,没有多少事情了。经历了分年货的事情,美美学到了好多搞好人际关系的窍门。

    这丫头知道举一反三,接受一回教训,就会变聪明不少,姚远也就暂时不关心她,只一心一意准备明年的新款时装了。

    两口子忙到外面天完全黑了,这才想起来回家,忙不完的事情,就只能等到明天继续了。

    姚远把店面靠街的玻璃门窗,依旧上了铁门板,看张冉把门都插好,这才把摩托车打着火,开了车灯,带着抗抗往回走。

    这条街道上,仍旧没有成排的路灯,只在两头街口和街中间岔路口那个地方,有两盏安了白炽灯泡的路灯,发着昏黄的光芒。整条街道,到了晚上,依旧还是黑黢黢的。

    姚远原来还担心张冉一个姑娘家,单独住在店里害怕。可山里长大的丫头,在山里从小经历过的,比这害怕的事情多了去了。

    有这么好的,一点也不露风,这么干净的房子住,有软和温暖的被窝,还有电暖器,屋里跟春天一样,可享福了,有啥好怕的?

    姚远把靠街的门窗,包括楼上,都做了铁窗栏,结实的很,在外面就是他这样的壮汉,不费大力气,不弄出大动静,也绝对别想进来。

    屋里有电话,姚远把匪警号码告诉张冉,让她记熟了,有事就打电话报警,倒也万无一失。

    去年冬天的时候,市里总算有了卖电暖气的,不过不是百货大楼卖,是姚远在一条小巷子里的,一家小五金铺子里看到的。

    这五金铺子新开不久,也不知是公家的还是私人的。

    电暖气是那种长方箱子样式的,外面前脸罩一个不锈钢的笼子,里面有四根石英管,石英管里有钨丝和石英砂,通了电以后就变成红的。

    石英管后面,则用镀锌的白铁皮覆盖着,充当反射热能的作用。

    姚远过去见过这种电暖气,属于最简单的那种了,不过石英管后面蒙的不是白铁皮,是彩镀不锈钢。

    他一口气买了四个回来,楼上楼下各放了两个。

    可这东西是南方造的。南方人节省成本的功夫,是做到了家的。结果就是没用一个月,四个就都坏了。

    坏了不要紧,姚远是谁呀?他自己能修。

    买了耐热粗电线,换了烧坏的细电线,重新焊接的接点,短了过于糊弄事的开关,甚至抽了原来的细钨丝,换了粗的,还是老坏,最后连墙上的插座都给他烧糊了。

    关键还是这东西不安全,容易着火。他这里又是服装店,到处是易燃品,太危险了。

    姚远终于狠下心来,把四个电暖气全扔了。他决定,自造电暖气,让你们瞧瞧,啥才叫真正的电暖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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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年代的大学生化身傻子,穿越回了那个热情似火的年代,替傻子报恩,也替傻子报仇。好人面前,他是好人姚远。坏人面前,他就是犯浑耍横,明面是傻子,暗地里诡计多端的姚大傻……书友群:145206126傻子的燃情岁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傻子的燃情岁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傻子的燃情岁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