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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子的燃情岁月全文阅读

作者:肖邦乱弹琴     傻子的燃情岁月txt下载     傻子的燃情岁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83.两个极端

    对姚远说要自造电暖气,抗抗一点也不吃惊。

    自己摆脑袋的电风扇他都能造出来,造个电暖气还不是小意思?

    关键是他造的那个电风扇,摆脑袋的那套装置,和后来市场上卖的,基本一模一样!只不过人家是塑料的,更小巧一些,他弄的是铜和铁的,大一些,粗糙一些。

    后来家里有了市场上卖的电风扇,夏天过了不用的时候,姚远拆了打油保养,抗抗就看见了那套摆头装置,不由吃惊地张大了嘴,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难道大傻之前见过这个东西?这怎么可能呢?可没见过,他凭着自己琢磨,就琢磨出来和人家一样的东西,这脑袋得好使到什么程度才行啊!

    抗抗懒得问姚远为什么了。不管你问他什么,只要他不想告诉你,就能讲出一大堆你根本弄不明白的所谓科学原理,最后把你“科学”糊涂了,他就算解释了,你听不懂是因为你学问没到家,怪你自己,怪不得他。

    要不能把抗抗给逼的,非想着去上大学不可呢?

    这个号称大傻的男人,恐怕可着全矿机踅摸,你都找不出第二个这么聪明的来。

    这么聪明,没有不明白的,还这么高大壮实,外表男子气十足,说话又温文儒雅,这种男人,你全矿机就能找出第二个来?

    正因为找不出来,抗抗才得看紧了姚远,时刻提防别人和她抢大傻呢,连美美也得防着点。

    这个熊孩子眼看二十七了,还不找婆家,天天和大傻往一块儿凑合,这是打什么主意呢?

    果然,姚远说干就干。还是去旧货市场,弄回两个两米长的暖气片,还有一段一半粗的铁管子,另外带了一堆铁板、水管、白铁皮一类的,乱七八糟一堆东西来。

    抗抗虽然故意不问他,可看着也是好奇。

    他弄暖气片回来干啥?这东西得有热蒸气才能热呢。难道他要点炉子烧蒸汽,不做电的了?那还不和点炉子一样,这不脱裤子放屁嘛!

    只见姚远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然后就带着粗铁管出去了。

    下午姚远回来,那个粗铁管就变成了两段,两头堵起来,堵头上还带了管丝头,后面也挖了个大孔。

    姚远把这堆乱七八糟放下,又带着白铁板走了。过一会儿回来,白铁板变了两个小铁通,只是桶底下有洞,不知道他干什么用。

    抗抗是越看越觉得纳闷,干脆就不上楼干活了,和张冉坐在一边,看着他到底怎么造暖气?

    姚远带白铁桶回来的时候,桶里还放着两个电热壶芯。

    这时候,市面上已经有卖电热壶的了,当然电热壶的配件电热壶芯也就有卖的了。

    只见姚远把一个两头堵死的粗铁管拿过来,把一头的螺丝拧开,将电热壶芯固定在端盖上,再重新把堵头封死。

    然后,他找来铅油和麻丝,把一组暖气片的进水口和出水口装上活接。在下边的出水口那里,又装一个三通,三通上面的出口接上一段长水管,另一个出口就接到那个粗铁管一头预留的管丝头上。

    接着,另一个预留的管丝头接到的进水口的活接上。

    最后,他把拿回来的,那个下面带孔的小白铁皮桶,就通过那个孔套在从三通上口接出来的,那个向上伸着的水管上,又在炉子上熬化了一块焊锡,灌在桶和水管连接的地方密封。

    这样,电暖气工程算是完工了,看着也不怎么复杂。

    然后,姚远开始往那个小白铁皮桶里加水,待暖气片上的放气阀开始出水,就把放气阀拧死,把白铁皮桶的水加到一半,就不加了。

    他找来插座,把放在粗铁管里的电热壶芯通上电。

    一会儿的功夫,暖气片开始发热,慢慢的,整个暖气片就都热起来,后来都烫手了。

    抗抗看了个目瞪口呆。

    这一回,姚远对抗抗主动解释了:“这个啊,是热循环原理。我们知道,热水比冷水密度低,会向上循环。所以,我在这个粗管子里,用电热壶芯把冷水加热,热了的水就会向上走,往暖气片上边的进口那里去。

    而这个粗管子是密封的,被加热的水向上走了,暖气片出水口的冷水,就会补充过来。我又在出水口的活接后面,加了一根向上的管子,管子上面安一个小铁桶,利用重力形成压力,让水循环的更快一些。

    同时,电热壶芯加热形成的水蒸气,会从这段管子里冒出来,不会进去暖气片……”

    抗抗就打断他说:“行了,你别解释了。我没有你那么多知识,脑子里能把你的服装知识装下,就不错了。这东西不管你用了啥科学,只要能发热就行。”

    果然,这东西就比从小五金铺子里买的那四个电暖气好用多了,还不怕着火。楼上一个楼下一个,全天开着,水少了就加点水,屋里温度最高的时候可以超过二十度,当真温暖如春,还安全。

    在屋里,只穿着毛衣都不冷了。

    张冉早听小慧说过,这位姚大哥聪明绝顶,会造各种奇巧东西,今日一见,果然就名不虚传。

    姚远带着抗抗回到家里的时候,就看见姜姨里屋的炕上,放着腐竹、梅干菜、笋干一类南方才有的东西。

    姚远就猜测,很可能是邵玲回来了。一问姜姨,果然就是邵玲来过了,坐了一会儿,等不到他们两口子,回家去了。

    抗抗就问她妈:“她自己来的还是和对象来的?她有孩子了吗?”

    姜姨就“哟”一声说:“这个我倒是忘了问了。她自己过来的,有没有和对象一起回来,我也忘问了。”

    抗抗就抱怨说:“妈,你都记得什么呀,好好的人家来一趟,结果你啥都不知道!”

    姜姨愣怔一下说:“我光顾着和她说话了,说的啥也没记住,真是老了!”

    听姜姨又提“老”字,姚远怕她伤心,就责怪抗抗说:“咱们回来的晚,妈又得顾着看孩子又得做饭,哪能想那么多?得亏是妈手脚麻利,要是换了你,还不如妈呢!”

    姜姨就咧着嘴笑。她这大傻女婿,就是会哄她开心。

    抗抗听姚远这么一说,就不再言语,帮着他妈收拾桌子弄饭。估计过一会儿,那个大忙人美美也该回来了。

    一会儿工夫,听着房子东边摩托车响,估计是美美回来了。姜姨就开始从炉子上的锅里往外舀菜到大碗里,抗抗则把锅里的稀饭都盛到小碗里,端到桌上。

    刚忙活完,美美就进门了,穿一件蓝棉大衣,戴着棉手套脑袋上是五六十年代军人戴的,那种有长护耳的棉帽子,脖子上还围着围巾。

    美美从进院子就开始摘棉手套、棉帽子,到门口的时候围巾已经扯在手里,大衣口子也解开了,里面是小翻领的白方格粗纺呢子外套。

    美美进门,把自己的那一堆装备往炕上一扔,顺手就把跟在她屁股后面的媛媛给抱怀里了,凑过嘴去亲一口脸蛋,问:“想小姨没有?”

    媛媛搂着美美的脖颈说:“想。”

    美美就乐了,她最稀罕老小媛媛了。

    姜姨看着她放下媛媛,就说:“把你的大衣、围巾、手套、帽子,都挂起来去。大姑娘家,咋这么不板正,跟假小子似的!”

    美美不搭理她妈,看看站在一边的摇摇,又把摇摇抱起来亲亲放下,算是完成了她下班的仪式,这才又进里屋,把自己那套装备都挂到坑一边墙上钉着的挂衣架上。

    姜姨收拾完了,坐在饭桌跟前准备吃饭,瞅一眼里屋的美美,对坐在身边,搂着媛媛的抗抗说:“你看看你妹妹这身打扮,怎么看着比我穿的都难看呀?你这当姐姐的,还是做衣裳的呢,美美穿成这个样子出去,你不怕人家笑话你不管妹妹呀?”

    抗抗说:“妈!我咋不怕人家笑话啊?我和美美身量差不多,我的衣裳美美都能穿。她只要想穿啥衣裳,只要她开口,我就是当时在身上穿着,也会当时就脱下来给她。

    我从做衣裳那一天开始,你见过我有的衣裳美美没有妈?是后来我觉着吧,我们老穿一模一样的,太俗了,就不和她分着穿了。

    你这宝贝闺女,上学的时候还知道打扮,自从进了厂,就嫌我的衣裳妖艳了,死活不穿,我有啥办法啊?”

    正说着,美美就从里屋出来了,往饭桌跟前一坐,抄起筷子来说:“我在工厂里干,到处都是铁屑子,你那衣裳我能穿啊?

    我也不是说你姐,你穿衣服也有点太时髦了。你知道矿机这些女工都说你什么吗?外面流行啥,不用出去打听,看抗抗穿啥就知道了。

    你看你穿的,这大冬天的,你见谁穿裙子啊?你老人家好,这大裙子穿的,跟教士袍子似的。你看你皮鞋那个跟,好家伙,跟过年玩灯那踩高跷的有的一比!也幸亏姐夫身量高,要一般男人,和你站一块儿,都能让你给比成矬子!

    都快三十啦,还穿大红皮鞋!就你这身打扮,我可穿不出去,这简直就是贵族家的夫人小姐!

    这也就是现在没人管了,要是往后倒退,甭多了,三年,保卫科就能来抓你!”

    说完了,伸手去馒头篮子里拿馒头,被姜姨一筷子打在手背上:“洗手去!”

    美美剜她妈一眼,没敢说话,站起来洗手去了。

    抗抗面无表情,默默听着美美数落她,也不争辩。

    姜姨就上下地打量抗抗几眼说:“闺女啊,你妹妹说的也不是没道理。你说你们姐俩能不能匀和一下啊?一个穿的,跟资本家太太似的,一个就跟乡下地主家里的长工一样。你说我这是咋养的你们俩,咋老是往两头走,就没一个省心的呢?”

84.虎威犹在

    看着俩闺女,完全就是两种打扮,姜姨感慨起来就没完了,对着抗抗说:

    “小时候吧,家里穷,新衣裳都得紧着你的身量做。美美就和你争衣裳,说我有偏有向。这生活好了,你让她穿,逼着她穿了,她反倒是不穿了。你说这个美美,这是哪根筋不对了呀?”

    这时候,姚远就得出来解释了。

    看着美美洗了手回来坐下,姚远就对姜姨说:“妈,她们姐俩职业不一样,穿戴打扮自然就不一样,这也没啥好奇怪的。

    三中全会以后,社会上人们的思想解放了,大家都在追求更美,更新,更时尚的生活,这衣裳一年一个样子。

    我们又是做时装的,抗抗就得穿的时尚一些,这也算是一种广告。”

    广告这个词,姜姨已经理解了。那时候电视里已经有广告了,只不过没有现在制作的这么漂亮,好多还是跟写大字报差不多,弄一张大字纸放在屏幕上,然后配上音就完了。不过,这耽误不了让姜姨知道啥叫广告。

    姚远继续说:“妈你想想,抗抗要是穿成美美的样子,人家顾客还愿意买我们的衣裳啊?你自己都穿的乱七八糟,你的衣裳能好到哪里去?

    所以啊,美美刚才那句话就对了,矿机女工想买流行时装啊,就得先看抗抗穿什么。抗抗穿的是咱们自己品牌的衣裳啊,她们想买和抗抗一样的衣裳,就得去咱们的专卖店里买,咱们不就挣钱了吗?

    现在啊,好多顾客都是先跑到我们那里去,看抗抗穿啥衣裳,或者自己相中了啥衣裳,让抗抗穿上看看,觉得满意了,才去专卖店买。

    抗抗穿这样子,是为了给咱挣钱呢!满城里,谁不知道抗抗服装公司有个漂亮老板娘啊?我都为抗抗骄傲!

    我们卖的都是高档衣裳,顾客也都是这城里有头脸的人物,抗抗也只能天天穿高档衣裳啊。

    妈,你看抗抗穿这样好看不,漂亮不?这不就行了?抗抗就得穿的像个贵族才成呢!”

    姜姨听了个似懂非懂,但有一件事她明白了,抗抗穿这样是工作需要。

    她就问姚远:“那美美呢,就非得穿的跟叫花子一样?”

    姚远就笑了说:“妈,美美啥时候是叫花子啦?她这是跟抗抗在一块儿,让抗抗穿了高档衣裳给比的。其实,她身上这衣裳,哪一件都不便宜,都是百货大楼最好的衣裳呢!就是样式老气一些。

    抗抗知道疼美美,只要美美相中了衣裳,抗抗都是领着美美买最好的,最贵的,是不是,美美?”

    美美就用力点头说:“嗯,我姐对我,比小时候好多了,要啥都舍得给。”

    姚远就继续说:“虽然社会上思想越来越先进,可是咱们厂里那些当官的,还都是一帮老家伙啊。

    像张代表这样的,要是美美穿成抗抗这样去上班,你想他会高兴啊?

    你忘了?我张婶儿穿了个带跟的皮鞋,那跟也就比半跟稍高一点,张代表就不干了,非得逼着张婶儿,把跟用锯给锯一半去!”

    说到这个,姜姨就抿嘴笑了说:“你张叔啊,就这点不好。你张婶儿今年才四十来岁,穿个跟高一点的鞋都不行,真是个老封建!”

    说到这里,心里却在想,自己在抗抗整天的撺掇下,也烫了头,穿的皮鞋也带跟。这要是抗抗她爸活着,估计也得跟她把头打下来!

    这时候,抗抗就接话说:“不止这个。矿机夏天的时候就下了通知,男工不许留超过一寸的长发,女工头发不许过肩,不许穿高跟鞋,裙子不许超过膝盖以上,衬衣不许露内衣。吓的刘夏连皮鞋都不敢穿,改穿球鞋了。估计都是张代表在里面作怪!”

    姚远说:“不光张代表,矿机厂部那些领导,就没有四十岁以下的,这肯定是他们集体商量的结果。”

    就转过来对姜姨说:“妈你想,面对这么一帮老家伙,美美想着上去,不穿的艰苦朴素一些,能行吗?他们就喜欢这些呀,认为只有像他们一样,不讲究吃穿,才能和广大职工打成一片,才能真心为职工谋利益。

    所以啊,美美在矿机当领导,也只能打扮成这个老气样子了。

    不过呢,抗抗都为美美设计好了。美美头发不长不短,又没烫头,真要出门需要打扮,比如见个男朋友唔的,咱公司楼下上百件衣裳,美美随便挑着穿,抗抗再帮着美美弄弄头发,把小脸蛋化化妆,还是大美女一个,是不是啊,美美?”

    美美就咧嘴,憨厚地笑,然后说:“我相信我姐,打扮化妆,估计全矿机她是状元。不过我可不穿我姐这样的衣裳,太时髦,穿上惹的大家都往这边看,浑身不自在。”

    抗抗听见姚远提“男朋友”这三个字,立刻就看她妈。

    果然,她妈已经准备张嘴。这个话题提起来,估计这顿饭就吃不好了。

    抗抗立刻赶在她妈前面,张嘴对美美说:“对了,刘夏找我好几回了,她在厂部跟那帮老家伙不对付,干的不舒心,想着调到你那里去,给你当办公室主任。想试探你个口风,看能不能要她?其他方面,她都打好招呼了。”

    美美说话就带了官腔:“我这里也不是天堂,想着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上班想干啥就干啥,恐怕我这里比厂部还难混。我不会给任何人留面子。”

    说到这里,话锋一转说:“不过,刘夏工作能力还是不错,做事不拖沓,这一点我还是蛮欣赏她。你告诉她,只要她能改了自由散漫的毛病,我可以用她。但是,她如果改不了,在我这里犯了,可不会像在厂部一样,批评几句,扣几个工资就完了,我会直接把她调到车间干工人!”

    姜姨刚才就想插嘴,这会儿终于逮着机会了,立刻就说:“唉哟,一个大闺女,咋变得这么厉害啊?你这个样子,谁敢要你啊?美美啊,你学点温柔,和你姐一样,说话温和一点,慢一点好不好?”

    美美知道她妈想说什么,直接低头吃饭不言语了。

    姜姨就又冲抗抗去:“你不说给美美说城里你一个顾客吗?他爸给你马叔当秘书长的那个,叫啥来着?”

    抗抗就假装没听见她妈说话,对美美说:“那我就按你说的,和刘夏说了?”

    美美点头说:“说吧。她在厂部是副主任,到头了。到我这里是正职,等于提了半级,她肯定愿意。不过你最好提醒她,我说话算话。在我这里,带着职务下去干工人的,可不是一个两个。能约束自己最好,约束不住自己,来了再后悔,可就晚了。”

    那个时代,还是干部终身制,能上不能下的。但在生产二部,美美有新规定。

    不称职,你可以带着职称去干工人。有能力的工人,也可以在没有职务的情况下当干部,享受干部待遇。

    所有干部,在位是干部,不在位,你有职称,厂里按职称给你发工资我管不着。没职称的,下来了也就没有干部待遇了,这也算是一个内部改革。

    那时候的干部终身制待遇,类似于现在的机关编制,在编和不在编,性质不一样。

    姜姨看着俩闺女自顾自说话不搭理她,是干着急插不上嘴。

    要搁在前几年,姜姨早就拍桌子了。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呀。

    抗抗在外面,人家称呼她“姜经理”,也是有头有脸,认识好多市里面的人物呢。

    美美就更不得了,手底下连职工带干部,领导着两千多人呢,是矿机有名的“姜部长”。

    姜姨只是个普通退休工人,小老百姓一个,这身份自然而然就下来了,说话也没底气。

    幸好还有个姚大傻。这大傻女婿不错,还跟以前一样,拿她跟亲娘一样尊着,一点架子没有。

    娘姨就只好跟姚远说:“上回抗抗说的那个,你马叔那个秘书长的儿子,叫啥来着?抗抗不说要给美美说吗,咋没动静了?”

    姚远就对姜姨说:“那个啊,不是抗抗想给美美说,是人家想通过咱,和我马叔拉近关系。这事儿马叔知道了,好像不太高兴,我就没让抗抗办。”

    姜姨就问:“那这小伙子你见过没有,长的咋样?”

    姚远说:“小伙子长的不错,比美美大一岁。”

    姜姨说:“这不挺合适嘛,你马叔为啥不同意,嫌咱家是老百姓?我们美美现在也是干部啊?”

    姚远就笑:“妈,我马叔可没啥门第观念。他主要是考虑那边好像目的不好。马叔问我,要是他不是我爸的警卫员出身,和我没关系呢,那边会不会提这个事儿?我一想,马叔肯定是有警觉了,这里边好像有啥事儿挺复杂,咱们还是少掺合吧。”

    姜姨脸上就充满了失望,过一会儿叹息一声说:“美美眼看二十七啦,都老闺女啦。她又是这么大的干部,妈实在是找不着能和她配上的人啊!你这当姐夫的,心眼儿这么多,咋就不能把美美给哄的找个主儿嫁了呢?”

    姚远只好哄着说:“妈,这事儿怨我。我光考虑着让美美怎么当干部了,这方面操心的少。不过妈你放心,今年再过年,我一定让美美嫁出去,而且得找个好人家,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美美突然就不干了,冲着姚远喊:“姚大傻,我的事儿你少管!我嫁不嫁人,碍你啥事儿了呀?”

    这下姜姨就不认什么“姜部长”了,“啪”地一拍桌子喊:“姜美美,你想干啥,造反呢?别看你当什么狗屁干部,把我惹急了,我照样揍你你信不信?给你姐夫道歉,快点!”

    美美忘了她妈的虎威犹在了,可怜巴巴地看她妈一眼,老实对姚远说:“对不起,姐夫,我下回不敢了。”

85.心里有底

    姜姨年青的时候泼辣能干,两个闺女身上,都或多或少地有她性格的影子。

    只是抗抗跟姚远久了,身上属于女性的东西更多一些。美美则带了些说一不二的官气。

    美美心里,还真是不怎么着急嫁人。一是的确没有碰到让她心仪的,二是她也舍不得离开这个家。

    这个家多好啊,啥都不用她操心,要啥就有啥。她是老小,大家都得宠着她呀。

    回家把衣裳乱七八糟一扔,饭在饭桌上,吃饱了一抹嘴,想干啥就干啥。

    工作上也不用担心。路,大傻姐夫给铺好了。遇到难题,捅了漏子,有诡计多端的大傻姐夫帮她擦屁股。

    嫁了人,这些特权恐怕就没有了,得像她妈她姐一样,洗衣服做饭看孩子,想想她都觉得累。

    她整天说她妈有偏有向,其实,小时候抗抗也就是因为年长个大,赚了个有新衣裳穿,剩下的,她一点都没吃亏。不但不吃亏,还赚便宜了呢。

    她妈因为衣裳的事,心里觉得亏了她,其他方面自然就会偏向她,比如有个好吃的,都会紧着她。

    抗抗呢,脑袋不灵光,可和她妈一样,知道护着妹妹。除了衣裳,好吃好喝的,都不会和妹妹抢。

    小时候吃只冰糕,姐俩就一只,抗抗尽管也馋,可就是咬一小口,就把剩下的都给妹妹了。

    美美像姜姨一样,嘴上不饶人,可心里记着妈和姐对她的好,爱着她们,不舍得离开她们。

    所以,没有自己十分满意的,她宁可呆在家里,当一辈子老姑娘,享受现在几乎和摇摇、媛媛一样的待遇。

    她跟姚远发火,吼他,主要就是她知道这个姚大傻比她聪明,更比她会算计。他要是答应了她妈,明年年底之前把她嫁出去,估计他就有办法做到。

    可没有十分满意的,美美的确是不想嫁人啊。她得先把姚大傻给镇住,强烈把自己的不满表达出来,让大傻姐夫知道,她不想随便嫁人,估计她大傻姐夫就会有所收敛,不敢在她身上耍心眼儿。

    吃着饭的时候,美美心里还是不放心,想着吃了饭单独跟姚远谈谈,把自己的心里话告诉他。

    她现在事业正是走上坡的时候,整天忙的团团转,是真的没时间谈恋爱,而别人介绍了她也没时间见。

    这种人生大事,总不能大街上随便挑一个,就拉回来拜堂成亲吧?

    姚远之所以敢答应姜姨,明年就可以让美美嫁人,也不是纯粹糊弄姜姨。

    他也在为美美的事伤脑筋,既怕她管不住自己,当真和刘健那小子搅和到一块儿,又怕小姨子当真嫁不出去,将来凑合着找一个,耽误了一辈子的幸福。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二十七了还没男朋友,当真就算老姑娘了。

    可姚远有他独特的优势,他知道未来矿机怎么回事儿啊。

    他在矿机干技术副总的时候,和技术部门的人打交道多。他记得,当时的总工蒋卫东,就是八二年毕业的,动乱后第一批大学生。

    蒋卫东和他一样,都是外地人,大学毕业分配到矿机来的,只不过比他早了十多年,是前辈。

    他来矿机的时候,蒋工已经四十多了,不过人挺老实,长的白净,一看就知道,是标准的知识分子。

    蒋工的老婆是矿机医院内科的护士长,比蒋工小五岁,经别人介绍认识的。

    姚远有时候孩子生病,去矿机医院看病,还专门到内科寻找过蒋夫人,却是没有发现这么个人。

    按时间推算,蒋工老婆这时候应该已经在医院里工作了,为什么没有这么个人呢?

    也许,他来的这个世界,当真不是他原先的世界。

    正好,蒋夫人不在这个世界里,那么蒋工来了,就可以介绍他和美美认识,相信蒋工一定会喜欢美美,因为美美比他那个护士长老婆可漂亮多了。

    美美应该也可以喜欢上蒋工。因为蒋工这人虽然老实,可并不迂腐,人也挺幽默,而且知识丰富,跟他一样,博学杂记,会的不少。甚至人家还会拉二胡,拉手风琴,这个姚远就一窍不通。

    最重要的就是,蒋工也是学工的,和美美都在厂里工作。这样,两个人经常能见面,谈恋爱就不耽误工作了。

    蒋工原来不叫蒋卫东,叫蒋文东。他家里是知识分子出身,给他取文东武西的意思,盼望他将来可以成为国家栋梁之才。

    运动开始的时候,他这个姓有点倒霉,又和那位是同乡,这不是要做那位的文臣吗?他爹一着急,干脆就换了文攻武卫的意思,叫蒋卫东算了。

    于是,蒋工就改了名字。

    姚远挺欣赏蒋工的为人,不温不火,和他一样,主意都在心里,知道怎么去避开自己越不过去的坎儿。

    美美不说喜欢他这样的吗?那我就给你弄个和我差不多的来,这回你满意了吧?

    而且,蒋工是五三年的,正好比美美大两岁,比抗抗小一岁,当然也就比姚大厦小一岁,年龄也合适。

    还有,就是蒋工也是外地人,将来和美美结婚了,仍旧要在这里生活。

    等以后条件允许了,买块地,盖个别墅,大家仍旧可以围绕着姜姨住在一起,一家人还是不会散了。

    姚远心里有这个蒋工,当然就敢答应姜姨明年让美美嫁人了。而且,除了蒋工,他心里还有几个人选呢,都是那一批要分来的,都比刘建强。他心里是有底的。

    他劝着美美再等等,等第一批大学生毕业,这句话可不是蒙着头胡说的,是有目的,有深意的。

    所以,美美冲他吼,他知道美美的意思,也不生气。

    时候没到,他也不急着和美美掰扯这个。

    邵玲下午来过了,他就和抗抗商量,晚上吃过了饭,带着东西,去邵玲她爸家里,看看邵玲。

    姚远做事,喜欢圆滑周到。大家都知道他有点小钱,混的不错,他也忘不了大家。

    过去的同事和朋友,比如在清洁队时候的队长张庆忠和副队长李乐,还有给他做抗抗牌商标图案和写字的那位刘老师他们,包括抗抗的同学和朋友,刘夏她们,在一起不错的,还有过去照顾抗抗服装生意的那些老顾客们,每年过年之前,他都会和抗抗一起,挨个的带着礼物去人家家里走一趟。

    所以,每年过年之前这一个月,姚远和抗抗也是很忙的,这就怪不得姚远为了美美的事跑出去一个星期不回来,抗抗会不高兴了。

    花不了多少钱,却可以落个好人缘,这是姚远遵循的做事原则。

    就算邵玲不回来,姚远和抗抗每年过年之前也会过去她爸家里,坐一会儿,问问有啥事需要帮忙?

    人家真有事,他也真会帮忙。只要他能坐到,就不会推辞。

    比如公路边上那个公家饭店的服务员刘姐,就是李乐的亲戚,想买电视机,弄不到商业票。李乐只是跟姚远说过一回,姚远就记住了。

    搞到商业票的时候,他就先给了刘姐,自己用却要去黑市上淘换。

    这样一来,姚远在矿机这一片,可谓人缘极好,走到哪里都有朋友。

    姚远夫妻带着礼物,年前去拜访朋友、同事,可也有不敢带东西去的,这恐怕是全矿机他唯一空着手去的,就是张代表家。

    张代表还是有军人作风,不要老百姓的东西。你买了东西去,他当时不好意思让你带走,事后会让媳妇打听你带去东西的价格,然后照价再加五块钱,把钱退给你。

    两口子在厂里工资挣的不多,姚远去几回,就得弄的人家揭不开锅了。

    所以,他去张代表家,根本不敢带东西,但心里对张代表即尊重又尊敬。

    这样的好人,他愿意让对方沾自己的便宜。

    于是,他就想了个主意,每年按着张代表两口子的身量,给他们做衣裳,然后用最便宜的价格给他们。

    他的理由是,他的服装公司是从矿机走出去的,对矿机本厂职工,都优惠。

    他和抗抗也的确是这样做的。矿机职工要到抗抗专卖店买衣服,只在那里试穿合适了就行,然后把衣服上的编码记下来,去姚远的公司告诉他,他就打电话告诉小慧。小慧骑摩托车进城的时候,就把衣服给捎过来,然后姚远再回家的时候,给人家捎到家里。

    这样买的衣服,就比专卖店里便宜了百分之二十,姚远把属于自己品牌费用,给取消了。

    当然了,卖给张代表夫妻的,就远远不是取消品牌费用,是能少收就少收。

    而且,那都是抗抗自己,按着张代表夫妻俩的身量,量身定做的,上面没有编码,世面上也没有重样的,张代表想打听价格,也打听不着。

    姚远心里,是有热血的。对张代表这样他尊敬的人,对有良心的好人,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人家,是实心实意和人家交往的。

    所以,矿机那些好人,也都会说傻哥好,为朋友两肋插刀,够义气。

    但对背后里诋毁他和他的家人,暗地里算计他的人,他就没这么好了。

    你算计他,他比你还能算计。你让他吃一毛钱的亏,他心里都能记着。当时可能脸上笑嘻嘻的不发作,但他早晚会找机会找回来,至少要让你吃一块钱的亏,做为对你的惩罚。

    所以,矿机还有一些人,背地后里骂姚大傻不是东西,坏着呢!但都知道姚大傻厉害,痞子都不敢惹,他们明里也不敢骂他。

    吃着饭的时候,美美还想着晚上找姚远说明白她不急着找对象这事儿呢,听姚远在饭桌上和抗抗商量,要去邵玲家,也就只得作罢了。

86.穷酸的文化人

    听着姚远跟抗抗商量,吃了饭要去邵玲家看她。

    美美就问姚远:“我可不可以跟着你们一起去呀?”

    抗抗说:“我和邵玲是同学,你姐夫和她过去一起工作,你和她又不熟,你跟着干啥呀?”

    美美就分辩说:“谁说不熟啊?都在一个村住着,谁不认识谁呀?我也是好长时间没见邵玲姐了。她又不常回来,这好容易回来一趟,我跟着过去看看她还不行啊?”

    抗抗就笑:“你是怕我们吃完了爬起来就跑,剩下你在家里刷碗扫地吧?放心,我拾掇完了才走呢,你大忙人忙你的,我不用你。”

    美美就撅嘴说抗抗:“小气鬼,我才没想这个呢。不就刷碗扫地嘛,我又不是不干。只要有时间,我啥时候没和你一起干啊?”

    抗抗就拉着腔说:“可惜呀,你有时间的时候不多,每个月也就有那么一两天吧。只有我这个当姐姐的,才再忙也得有时间。”

    美美还想说话,姚远就打断她说:“你愿意跟着就跟着,谁也没把你腿给绑上,哪儿那么多废话?”

    姚远知道,美美要跟着,倒不是怕剩下她刷碗扫地。她是怕他们走了,她妈饶不了她,跟在她屁股后面问对象的事儿。

    姚远这么说,其实就是同意了美美跟着。

    美美还不知足,瞪着眼喊:“是抗抗先说我的,你为啥不说你媳妇,偏挑我的不是啊?有偏有向!”

    姚远就回嘴:“抗抗是我孩子妈,我不向着她还向着你啊?真是的!”

    美美还想说话,姜姨就又拍桌子了:“给我闭嘴!这以后,孩子都大了,听得懂你们说什么。一个个的,还经理部长的,没一个有大人样的,大傻你也跟着瞎掺合,不怕摇摇和媛媛笑话你们?”

    大家顿时鸦雀无声,都低着头吃饭了。

    摇摇坐在一边,吃饱了,用手背抹了抹嘴说:“没事儿,你们继续吵,我听不懂你们说什么。就是听懂了,我也会假装听不懂的。”

    抗抗一口饭就喷出来,忍不住地笑。

    姚远虎起脸来训摇摇:“又用手抹嘴!不是有卫生纸吗?跟你说多少回了,怎么记不住呢?”

    那时候,有卫生纸了,可是没有卖餐巾纸的。没办法,姚远只能拿卫生纸给俩孩子当餐巾纸了。

    吃过饭收拾了,姜姨在家里和两个孩子看电视,三个人就提了些水果罐头一类的东西,去邵玲家看她。

    邵玲家的格局,和姜姨家也差不多,都是公家统一盖的房子。邵玲还有个哥哥,已经成家另过。父母住在屋里的炕上,邵玲回来,就住院子里自己盖的小屋。

    屋里一下子进来三个人,就显得有些拥挤了。大家陪邵玲父母坐着说会儿话,就告辞了她父母,出来都到院子里那个小屋,在床上坐着了。

    小屋的确很小,放了一张双人床以后,就只留下半米宽的过道了。三个女人坐在床上,姚远就只能搬个马扎坐在过道上。

    他身子粗壮,几乎就把过道给占了一半。抗抗在床上坐着,脚都没处放,只能脱了鞋,放到姚远腿上。

    屋子太小,没地方生炉子,挺冷。姚远就用腿夹着抗抗的两只脚,给她暖和着。

    这时候,抗抗才问邵玲:“你对象呢,咋没见着啊?”

    邵玲就温婉地笑笑,带了些江南女子羞涩的感觉。

    她轻声说:“他没来,回老家陪他父母过年去了。”

    邵玲没上大学之前,和姚远扫大街,说话也是这样细声细语,有气无力一般,至今也没有多少改变。

    结婚不到两年,两口子就分别回家过年,这在抗抗看来,是很不正常的。

    抗抗跟姚远学的,也会换位思考。如果是她和姚远,就不会分开过年。他们会今年在公婆家里过,明年回来过。

    要是姚远不听话,不回来和她妈过年,她能拽着姚远的耳朵,把他给拖回来,才不惯他毛病!

    虽然感觉不正常,抗抗也没多问。毕竟这是人家的**,问多了不礼貌。

    四个人就说些别的。邵玲说她在南方大学里的事情,这个和美美有共同语言。

    待她们说一阵,抗抗说她今年都做了哪些新款的衣裳,这永远是女人们喜欢的话题。

    邵玲就说南方都看到过什么新鲜衣服。结果抗抗说这些衣服她去年就做了,一点也不新鲜,就说她店里今年都推什么衣裳。

    姚远坐在那里,倒很少能插上嘴了。

    听抗抗说到店里了,姚远就灵机一动说:“咱们不如直接去店里吧?那里有暖气,还暖和一些。”

    这时候,市里还没有出租车,黄面滴也没有。只有在省会城市,宾馆酒店才会有自己经营的出租车业务,而且价格死贵。

    所以,邵玲就奇怪问:“这时候去市里,哪儿有车啊?”

    抗抗说:“我们有摩托车啊。穿暖和点,一会儿就到了,冻不着,没事儿的。”

    邵玲看看他们三个又问:“咱们四个人啊,能坐的开吗?”

    那个合资的厂家,已经开始批量从生产线上出第二代摩托了,只是还不供应北方。

    邵玲在南方已经见过摩托车了,就是太贵,一般人买不起。她也知道摩托载不下四个人。

    听邵玲这么说,美美就说:“我们两辆呢,我姐夫也给我买一辆。邵玲姐,你穿上棉大衣,我带着你去。”

    邵玲就看一眼姚远,心说这家伙还真有钱了。下午在姜姨家,她就看到那个二十平面直角的的彩电了。这东西,不是干部家庭,一般人家攒一辈子钱都买不起。

    如果她将来回来跟着姚远干,能不能也这么有钱呢?不求买个平面直角大彩电,能给父母买个国产十九的彩电,也行啊。

    她就不由想。

    这时候,姚远晚上去他的公司,已经不用走正街上的大门,而是从后面小巷子里进去,用钥匙开后院的大门就行了。

    后院也是文化馆的房子,住着两户文化馆的职工。

    那时候,文化人的工资不高,可是又有些清高,不愿意让别人看着他们和普通老百姓一样。

    所以,那时候的文化人最会过日子,当真是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

    他们文化多,想法就比一般人多。想法多了,花钱的地方肯定就多。钱不够花,就喜欢沾小便宜。

    出门的时候,看着他们表面打扮的光鲜,家里到底什么样,就不好说了。不是真正有钱的,他们也不愿意让别人到他们家里去。

    这是他们区别于一半老百姓的标志,人们也对他们这种生活行为不接受,暗地里骂他们“穷酸”。

    姚远本身也算文化人,对这些人是很了解的。

    他在这里开店,按理说后院门就应该给他一把钥匙,进出方便。可两家人都过来看他的衣裳,眼馋的不得了,谁也不提后院大门钥匙的事。

    就是后院西边那个公共厨房,两家人也没人说他也可以用。

    姚远对这个也不着急,慢慢利用他们好沾小便宜这个毛病,衣服上给他们便宜点,或者搭上点零碎,再给他们孩子买点小礼物,慢慢就和他们熟悉起来。

    夏天的时候,姚远已经可以坐在后院里,和这两家人一起聊天了。弄点好茶叶,泡一壶茶,然后大家一起品茶。

    要是聊的有兴趣了,姚远还会打发抗抗去买花生米、猪头肉,在弄瓶小酒,和大家一起吃点喝点。

    真正和他们接近了,你就会发现,文化人和小老百姓也没太大区别,也大都心地善良。

    唯一的区别,恐怕就是,他们在那极端艰苦的生活里,还在拼命想保住他们知识分子那点,区别于一般普通人的尊严罢了。

    后来,人家就主动给了姚远后院门的钥匙,还允许他公用西屋的厨房。

    八零年有了液化气,抗抗就可以在西屋厨房里,用自己的液化气做饭了。

    抗抗是最善于学习的。从姚远和别人交往的一些小计谋里,她能自己悟到很多的东西。

    所以,她的液化气也就不那么计较,谁家想用了,用就是,直接不用和她说。

    在这两家人眼里,抗抗是又漂亮又大方。而且,和他们处的久了,抗抗也带了些儒雅的气质了,不过没他们的“穷酸”。

    抗抗当然不用“穷酸”了,抗抗一月挣的钱,要是让他们知道了,能把他们吓死!

    四个人分别骑了两辆摩托车,姚远带着抗抗在前面,美美托着邵玲在后面跟着,从小路进了小巷子,七绕八拐的,就到了那明清小楼的后院门那里。

    姚远整天走这些小巷子,已经十分熟悉了。

    不知怎么的,他就对这些小巷子有了感情,觉得里面包含了太多的文化和情感,倒的确有保存下来的必要了。

    他就想,他得打听着,到市政府准备旧房改造的那一年,得想个办法,说服已经是第一副市长的,他那位马叔叔,无论如何,得把这一片古城保留下来。

    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姚远悄悄开了院门,尽量不弄出声响,把两辆摩托车推到院子里。

    这时候,两户人家都在屋里看电视,院子里没人。

    文化人怕声响。也不知道是因为运动那些年座下的毛病,还是文化人自古就如此,反正他们不喜欢院子里有大动静,这一点还是要注意的。

    张冉在楼上睡觉,楼下院子里这个小门是插着的。

    怎么叫醒张冉,姚远当然有办法。

    老早翠霞姊妹在的时候,他就为了安全,买了个电铃,安在楼上里间的卧室里。而且,他在门口按电铃也是有节奏的,三长两短,楼上就知道是他来了。

    如果电铃响的没节奏,楼上就不会开门,而是要先拉亮门上面的电灯,从楼上窗子里看清楚是谁,然后才下来开门。

87.抗抗说品牌和经营理念

    张冉还没睡,在楼上坐着看电视。听见电铃声,就开了窗子喊:“姚大哥,我还没插门,你自己开门进来吧!”

    张冉跟姚远呆的时间久了,知道这位老板对人好,尤其是对女人更好,也就不怕他,随便了好多,变的跟小慧差不多了。

    那门上原来有个暗锁,姚远怕不保险,就又加一个横铁杠当插销。铁杠和门通过门把手,别在门框上。这东西横上,即便你开的了暗锁,不把门拆了,也休想进来。

    张冉胆子大,晚上经常不插这个铁杠,姚远说过她好多回了,就是不长记性。

    抗抗白天的时间,大部分都是在这里的楼上摆弄她的衣裳。国产的彩电上市以后,姚远就买了一台来,放到楼上。张冉晚上没事,也可以看电视消遣,省得小女孩好奇,到处乱跑,容易出事。

    到这时候,社会上激进的思潮和保守思想并存,思想界的混乱,已经达到了顶峰,带来的就是社会的动荡加剧。

    街上无业的痞子越来越多,拉帮结派,打架、抢劫、偷盗日益增多,好多地方晚上都没人敢出门。特别是针对妇女的案件,几乎每天都有发生。

    甚至有痞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大街上行人如织的时候,都敢于公开作案。人们看着女人公开被痞子玷污,敢怒而不敢言。

    到现在还有人拿八三严打说事,那是没经历过那个乱。没有八三严打,就没有今天的秩序井然。

    打的好,打的及时!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足以弘扬社会正气,国家决策英明!

    在这样一个环境之下,姚远把门户防卫做到极致,也是迫不得已。

    听张冉喊门没插,姚远就掏钥匙开门,和大家进屋。进屋第一件事,就是把张冉叫下来熊一顿。

    熊孩子就是不听话,事儿都是出在大意之下。一百次不插门没事,一百零一次出事了就晚了,世界上没有卖后悔药的!再不插门,逮着一次扣你二十块钱!

    这些零碎的琐事,都是姚远操心,抗抗性子粗疏,一般想不到这么仔细,也管不来这些事情,只管着做衣裳。

    熊张冉一顿,还不忘让张冉弄茶叶泡茶。大家就坐在楼下姚远发明的那个电暖气跟前的茶几旁说话。

    楼下变了展厅,姚远就去家具公司,买了皮沙发和茶几来,摆在正厅里,平时用来接待过来参观的顾客。

    那个电暖气就放在沙发和茶几不远的地方。晚上张冉在楼上不下来,电暖气也就关了不用,只用楼上的。

    白天抗抗和姚远在这里一天,楼上楼下的电暖气是都开着的,这时候楼下关了也就三个多小时,屋里也不是很冷。

    电暖气打开,一会儿功夫,屋里又重新暖和起来,大家就都把外面的厚衣服脱了,坐着聊天。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里正好有仨女人,自然就会有说不完的话题。邵玲又一年多不回来了,大家就更有许多话要说。

    扯着扯着,就扯到摇摇和媛媛身上了。两个孩子长的跟公主一般,那么可爱,谁和抗抗说话,都忍不住要夸这俩小公主,这也是抗抗最骄傲的话题了。

    大家说一会儿,抗抗就突然问邵玲:“对了,你们结婚都一年半了,你有孩子了吗?”

    邵玲就摇摇头说:“我们都还在上学,没时间要孩子。”

    连姚远都觉得不对了。那时候的大学生由于年龄关系,上学期间生孩子是正常的事情。

    邵玲和抗抗差不多大,也快三十了,什么不要孩子呢?而且,过年回来,对象也不跟着来。他们之间,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抗抗已经不是那个傻呼呼的抗抗了,知道这话不能问,只有邵玲自己愿意说的时候才行,当下就把话题岔过去,说别的了。

    喝着茶说着话,不知不觉,时间就到了十点了。这时候外面滴水成冰,屋里这么暖和,三个女子就都不愿意出门挨冻,打算到楼上和张冉一起睡。

    楼上小间里的两个上下床,抗抗一直没让姚远拆。有时候刘夏她们来逛城,晚了没有公交车了回不去,就跑到这里来凑合一宿。

    三个女子不走,家里还不知道,就只能姚远骑了摩托回去报信。

    这种事情,姚远倒不是第一次干。为抗抗,他也从来不埋怨。

    抗抗让姚远自己回家,姚远就二话不说,穿了大衣,戴上帽子和手套,跟大家打了招呼,出门走了。临走还不忘嘱咐,门上那根铁杠,睡觉前必须插上。

    看着姚远离开,邵玲就对抗抗说:“抗抗,你真有福气,大傻对你真好。”

    抗抗就咧着嘴傻乐:“这个倒是真的。看见这个电暖气没有?这也是他自己发明的,说是怕我冻着。”

    抗抗的孩子们是她的骄傲,另一个骄傲,自然就是老公姚远。在这两点上,抗抗从来不谦虚。

    邵玲这才认真打量那个电暖气。虽然挺简单,但也透着机巧和智慧,充分利用了水循环的原理。

    邵玲就点着头说:“我还是头一回见这么样的电暖气呢。发热效率高,安全,还能散发水蒸气,屋里还不会干燥。其实,你们要是组装这个东西卖,也能挣不少钱。”

    抗抗傻乐着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你猜大傻说啥?他说这种是小儿科,指望弄这个挣钱,丢人。他要挣钱,就挣别人挣不了的钱!”

    美美听了就点头说:“一点不假。这东西别人看一眼兴许就会了,将来竞争就激烈。你们这个服装公司,就深奥了,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你们钱是怎么来的?”

    抗抗知道,姚远想着能把邵玲弄回来。守着邵玲,她不敢哭穷。

    就回答美美说:“这个啊,是靠品牌和理念。小慧能做衣裳,可她弄不出我这些样式来。专卖店也只是卖衣裳,样式得我出不是?牌子也得用我们的。这些他们不能白用,卖一件衣裳,里面就有我们的授权费。所以呀,我们挣钱就只靠牌子和设计了,用不着自己亲自动手做和卖了。”

    邵玲倒是明白这个,就说:“我们那边已经有外国牌子的衣裳了,和你们一样,也是国内生产的,他们不管做和卖,不过钱不少挣。”

    抗抗就说:“就是。大傻说啊,我们现在就缺设计时装的人才呢。如果有人才了,他就要扩展到南方去,和外国牌子竞争呢!”

    邵玲就站起来,看着展厅里抗抗做好的那些衣裳。

    她在南方的大城里上学,算是见过世面了。那些外国牌子的衣裳,论质量和款式,也不比抗抗的好,有些甚至没抗抗做的讲究。

    的确,将来和外国牌子竞争的话,抗抗还是有优势。

    那么,姚远的目的,恐怕是要创立自己的品牌,做全国性的发展了。甚至有一天,抗抗牌也会成为名牌,走出国门,到国外去发展。

    邵玲这样想着,就为姚远的雄心给震惊了。但她心里也奇怪,这种经营方式和理念,国内是从来没有过的。只是最近一年,随着国家渐渐允许外资进入国内,这才在南方少数大城里有了的。

    可是,姚远已经这样经营两年了。他是如何想到这种方式的呢?

    三个女子在楼下聊到半夜,这才上楼去睡觉。

    第二天,姚远过来上班,看看太阳逐渐高了,外面暖和起来,就用摩托车带着邵玲,去小慧那里看小慧。

    小慧跟着张建军的时候,那个凄惨劲儿,邵玲也是很同情她,不时会偷偷给她些东西,和小慧处的也不错。

    小慧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了,服装厂渐渐成了规模。

    而村里不仅有服装厂,还有采石场了。

    王四福干了乡书记以后,开拓了眼界。小慧经常去找他,就知道啥可以干,啥不可以干了。

    她从美美的生产二部那里,买了破碎机和传输机,又请来了地质专家和爆破技术人员,让自己兄弟出面,办起了采石场,炸山开石头,然后破碎成石子,或者雕凿成石料,卖往山外。

    小慧就这么着,把她小叔带着全村人奋斗了二十多年,学大寨垒的那些梯田,都给炸平了。

    有了石子,什么都好办了。通往山外的那条小路,已经拓宽了,铺上了碎石子。小慧想着开了春,就把碎石子路,变成真正的水泥马路。

    石子是兄弟采石场的,不用花钱,小慧只出钱买水泥就行了。剩下的,村里出人出力,这个是不在话下的。

    而小慧,也不仅仅是服装厂的老板,已经是村长了。

    采石场办起来以后,全村人就都有了活干。开山得用人,运石料同样也得用人。另外,凿石料、粉碎石子,都得用人。

    村里好多人家,还贷款买了拖拉机,靠往山外拉石头跑运输挣钱,成了真正的万元户。

    大家都靠小慧和她兄弟的厂子生活,小慧当村长,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当年小慧自己出钱给村里通电,大家还只知道电可以代替油灯。现在,大家知道电的好处了。没有电,就没有工厂和采石场,大家就没有工作,就不能挣钱。

    同样,大家也知道路的重要性了。小慧让人在村口的墙上,用白石灰把姚远告诉她的那句话写成了个大标语:要想富,先修路!

    这回修路,不用动员,全村男女老少齐上阵,碎石子路铺好了,只用了半个月。

    小慧的村子,已经成了山里远近闻名的模范村,所有人都过上了过去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最次的,在山上开石头运石头,一月也能挣一百多块,比工厂里的工人工资都高。

    虽然付出了艰辛的劳动,甚至有人付出了生命。可好日子终于来了。

88.彻底变了的小慧

    那个时代,农村人朴实,山里的农村人不仅朴实,而且忠厚。

    他们的好生活是怎么来的?好日子都是谁给的?谁给的他们就感激谁。

    所以,全村都感激小慧,比她小的都叫她大姐。小慧就是老天爷给他们村里的金凤凰。

    村里取消公社大队制度,搞村委会,谁当村长?还用说吗?小慧不干都不行,她是村里的致富带头人啊。

    小慧同样不能忘了姚远。她对大家说,我一个初中毕业的山里人,哪有那么多见识?没有姚老板,我啥都不懂。

    所以,大家能有今天,大家忘了谁都不能忘记姚老板姚大厦。

    所以,村里人记住的第二句口号就是,吃水不忘挖井人,全村不忘姚大厦。

    在抗抗的公司里,姚远和邵玲说起小慧的这些事情,都把邵玲给听愣神了,心里要见到小慧的愿望,就越来越强烈。

    姚远就给小慧打电话,说是要带邵玲去看她。

    小慧的服装厂里,已经有本地汽车厂新出的,不带鼻子的运输卡车了,就想着让卡车过来接他们,这样抗抗也可以一起来。

    抗抗不去,她说:“我才不想去,那里开山开的,到处是尘土,一点山清水秀都没了。去一趟,身上的衣服就变白的了,回来就得洗。人还不知道不知不觉吃多少土进肚子里呢!”

    姚远也不想让抗抗去,那个地方的确已经没有了过去的山清水秀。开石头,烧石灰,听小慧说还要弄水泥厂,没一样不污染。

    抗抗不去,姚远就告诉小慧,不用叫卡车来了,他还是用摩托带着邵玲去吧。

    抗抗就偷偷嘱咐姚远,邵玲这回回来,肯定是哪里不对,是不是婚姻出啥问题了?趁着单独和她在一起,找个机会问问。

    姚远说:“你怎么不问她?”

    抗抗就责怪地看姚远一眼说:“你傻啊,我能问出来还用得着你吗?”

    姚远就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有时候,关于自己的婚姻和私事,女人在同性面前,就算是最好的闺蜜,也不愿意开口。反而是在异性面前,容易把心里话说出来。

    姚远和邵玲一起工作好多年,姚远又辅导过她学习,可以说是亲密无间。

    单独守着姚远,邵玲倒是有可能把肚子里的实话说出来。

    抗抗能把人琢磨到这一步,要说进步,恐怕比美美和小慧都进步的快,有点人精的意思了。

    那是啊,她整天跟姚远这个人精在一个被窝里,朝夕相处,形影不离,她进步不快才是怪事。

    特别是姚远帮着小慧搞服装厂那段日子,基本是住在小慧那里。

    尽管姚远不会去背叛抗抗,可抗抗不放心。小慧太漂亮了呀,万一这个姚大傻把持不住自己咋办?

    这是抗抗琢磨人的技巧,进步最快的一段日子,仿佛一下就开了窍,在姚远的配合下,把小慧给彻底搞定了。

    姚远带着邵玲,到了村口的时候,还不到中午,小慧已经站在那里等着他们了。

    小慧的打扮已经完全变了。留了披肩长发,穿了绿呢子的长大衣,里面和抗抗一样,也是自己厂里制作的套裙,脚上蹬着长筒的高跟皮靴。

    邵玲都不敢认小慧了。这身打扮,根本不亚于她所在城市的高级白领,跟抗抗没多少区别。

    还是小慧大方,主动拥抱了邵玲,嘴里喊着:“邵玲姐,我都两年没见着你了,想死我了!”

    小慧领着他们进村。这时候,就再也没有像抗抗刚来的时候那样,村里的大人孩子们都跑过来,围观他们了。

    村里人有钱了,打扮上也开始接近于城里人,只是还能够从他们沧桑的面色上,勉强可以分辨他们,这也是他们和城里人唯一的区别了。

    有石子路了,城里人也经常过来买石子石灰,甚至是山货啥的,村里人已经对城里人不新鲜了。

    唯一的不同,就是看见姚远,好多过去认识的,都会过来打招呼。

    姚远为人温和,和谁都能说上话,村里人对他的印象很好,待他也亲切。

    他们去了小慧在服装厂的办公室,办公室里竟然有暖气了。

    这是小慧去矿机找美美,买破碎机和传输机的时候,看着美美的办公室有暖气,回来就让买锅炉,自己烧水暖。

    不仅办公室有暖气,厂房里也有暖气。屋里暖和了,不用生炉子呛人,大家的工作效率就高一些。

    小慧在村里的办公室,因为离得服装厂远了,没法通暖气,挺冷的,除了上级来人开会,小慧就一般不过去。

    后来,乡里也知道小慧这里有暖气,开会就不去村委会,直接来小慧这里了。

    把姚远和邵玲让进办公室,喊一个女孩过来泡茶,小慧就又叫人去喊小青。

    一会儿工夫,小青过来了,和姚远打了招呼,就问小慧:“干啥啊,大姐?”

    小慧说:“你糊涂咋的,你说干啥啊?要你男人把最好的东西,特别是山货,都给我拿出来,不许给我留私!”

    小青答应一声就跑了。

    邵玲以为小慧要给她带山货,就对小慧说:“慧儿,别那么麻烦,我们骑车过来,带不了多少东西的。”

    小慧就笑了说:“不是让你带东西,是中午咱们去小青她家的饭店吃饭。他男人抠着呢,总是好藏好东西,我这是让小青回去监督他呢!”

    姚远就问:“小青结婚了?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小慧说:“还没呢。小青兼着村里的会计,再开饭店忙不过来,影响也不好,我小叔不愿意。就把她对象提前给弄过来了,顶着他的名号开饭店。不过,他早晚也得倒插门。”

    姚远就笑:“倒插门?这小子不怕人家笑话了?”

    小慧就瞪眼说:“他敢!咱们村富了,别人想进来还进不来呢!我不给他设条件,给他村民一样的待遇,他还想怎么着啊?敢说个不字,我立马让小青蹬了他!”

    邵玲就在一边感慨着说:“慧儿啊,你彻底变了。大傻说我还不怎么信,这一见啊,果然就是大领导的派头了,一点过去的软弱都没有了。”

    小慧就笑:“哪儿啊,我本来就性子慢,这班小丫头根本不怕我。你还没见美美呢。我去她厂里找她买设备,正赶上她在会议室里开会。好家活,那才是领导呢。”

    说到这里,小慧就跑去办公桌那里坐着,挺直了身子,沉下脸来,学美美的样子说:“我不听困难。困难是因为你们能力还达不到才出现的!你完不成,做不来,是不是要我换一个来当主任?如果人家完成了,我看你老脸往哪里放!”

    然后又跑回邵玲身边的沙发上坐着,露了笑容说:“好家活!屋里几十号人啊,鸦雀无声,大气都不敢喘。我在门口,直接就不敢进去!

    我跟着她下车间去看破碎机,一个车间的领导,老老少少十七八个呢,都跟在她屁股后面,诚惶诚恐的,那个样子,比我小叔那个乡书记下来视察,都威风好几倍呢!”

    其实,姚远不欣赏美美这种说一不二的作风,他更欣赏小慧这种绵里藏针的性格。

    但就像抗抗说的那样,人的性格是命里带的,生就的骨头做就的命,这个是改不过来的。

    美美天生带一股不服输的倔劲儿,从小就这样。当了领导,这个性格充分暴露出来,可不就小慧形容的那样吗?

    这时候,就听邵玲继续感慨说:“慧儿,你真是变了,变得这么开朗,这么有生气,这么漂亮,我都羡慕你!”

    小慧就淡淡一笑说:“这个,都是姚大哥给我的。没有姚大哥,我现在过的怎么样,想都不敢想。恐怕,能不能活到现在,都难说呢。”

    姚远就插嘴:“又来了。整天胡说八道!要是没有你,我那儿还一塌糊涂呢!”

    小慧只看姚远一眼,就问邵玲说:“邵玲姐,你大学快毕业了吧?”

    邵玲回答她说:“就剩毕业答辩了,过了年,夏天就毕业了。”

    小慧就劝她说:“邵玲姐,毕业就回来吧?跟着姚大哥干,你有学问,将来一定比我强的。”

    不等邵玲回答,姚远就说:“你邵玲姐已经结婚了,男方是江南人,毕业要回男方那边工作。”

    小慧就吃一惊说:“邵玲姐,你都结婚了?你咋不告诉我一声啊?我也好给你准备礼物。”

    邵玲没回答小慧,先转头对姚远说:“你怎么知道我不回来?你当初答应我的,是不是要反悔啊?”

    姚远就赶紧摆手:“那哪能呢?只要你肯回来,我就是像祖奶奶一样贡着你,我都高兴!”

    接着就问:“那你回来,你对象咋办?”

    邵玲不回答他,转回头来对小慧说:“我对象家里就是个小老百姓,我们又都在上学,结婚只在江南他老家,按着规矩摆了几桌,请同族的亲戚,这边就没办。”

    小慧说:“那不行。这回我知道了,这份礼我得补上!我这辈子最难的时候,就你和抗抗姐真心待我,这是我一辈子不能忘了的!”

    邵玲看小慧说着要难过,就赶紧转话题问:“慧儿,你咋样了,结婚没有?”

    小慧就笑了:“我跟谁结婚呀,谁肯要我?”

    姚远就接话说:“她这情况啊,还真不好办。村长兼老板,还这么年青,这么漂亮,这方圆百里,你找不着能配上她的。为这事儿,抗抗都愁坏了,给她说好几个了。见面没两句话,一句不对,站起来就走,谁的多面子都不给。”

    小慧就冲姚远去了:“我就看上你了,就想给你当媳妇!抗抗姐要是非逼着我嫁人,就让她把你让出来,我嫁你!”

89.要富先富本族

    小慧给姚远来个蛮不讲理。

    姚远就只能摇头,对邵玲说:“看着没?还好意思笑话人家美美,她比美美也好不到哪里去,蛮不讲理!”

    姚远和小慧之间的友谊,基本已经到了亲人的地步。

    在姚远眼里,小慧就是妹妹,可以冲他撒娇,也可以和他耍赖不讲理,他也从来不拿小慧的话当真。

    服装厂的账一直在他这里。专卖店进时装打过来的钱,小慧都是让小青直接转到姚远账上。如果是支票,她进城就给姚远带过来。

    姚远每回都想和她算账,小慧就一句话,一家人算什么账?

    姚远没办法,只得开一个专门账户,把属于小慧的钱转到那个账户上,密码给小青。服装厂需要钱的时候,小青就直接从那个账户上提。

    原先,小青还经常提钱。后来采石场建成了,这个利润大,小慧就比姚远有钱多了,小青就再不动那个账户了。

    姚远也默认小慧说的这个一家人,但小慧是他妹妹,这个界限他掌握的非常清楚。

    这些年的互相合作下来,两人熟的不能再熟,也根本无法把小慧不当亲人。

    小慧的权力越来越大,人也就越来越开朗大方,和姚远就不那么正经了。

    别说守着邵玲,就是守着抗抗,抗抗给她说对象,把她逼急了,她都能跟抗抗说:“抗抗姐,要不我也嫁给姚大哥吧?我就相中他了。”

    抗抗知道她说笑,也就不拿着当回事了。

    有了更大的权力,就有了更大的主见。小慧的采石场是和村上合股的,一家一半。可服装厂,姚远的意思,也是要她把产权交给村上,只保留经营管理权。

    但小慧不听姚远的,服装厂是完全属于小慧自己的私营企业。

    姚远不止一次说她,这样做很危险,必须和集体保持关系。小慧每次都会说,好啦,我知道啦,马上就办。

    可哪回姚远再问起来,厂子还是小慧的。

    姚远知道一些未来的事情,怕出事,还得和小慧掰扯。

    结果就有一天把小慧给逼急了,就不和他讲理了。

    厂子是我当初贷款办的,连马副市长都亲口承诺了,厂子就属于我自己,我凭啥交给村上?

    姚远就跟她讲这个集体和私人的区别,讲将来因为发展会出现的问题,上边会矫枉过正,泥沙俱下!万一被冤枉了,一辈子就完了!

    小慧可不吃这一套。我就一农村妇女,你和我说的这些我不懂。我就知道我的就是我的,公家的就是公家的。我没占公家便宜,公家凭啥不讲理?就不给村上!

    姚远就没办法。好在乡上是小慧小叔说了算,小慧又是村长。危险也不大。

    为了保险,姚远还得通过他马叔去交往县里,暗中和王四福沟通,让他也时常去县里,为小慧铺路。

    其实,小慧明白姚远说的道理。可是,在她心里,那个服装厂就是姚远的,她只是为姚远管着。

    她和美美不一样,她是深爱着姚远的,为了姚远,她就是去坐牢,也得保住服装厂。

    在婚姻观念上,她和美美也是不同的。

    美美不是不想嫁人,是没有令她十分满意的,她权衡利弊,与其嫁个自己不满意的,离开这个温暖舒适的娘家,倒不如在家里赖着好。

    小慧已经没有主动嫁人的想法了。上一次婚姻的不幸,让她讨厌除却姚远以外,所有的男人。

    特别是办服装厂,又办采石场以后,她得管人,琢磨别人的心思,见的人也多了,有了许多的经验。

    在她看来,男人心里那点小九九,没有一个不好色,没有一个不为自己打算。讨好她的,都是冲着她的权和钱来的,看见他们猥琐的表情,她心里就忍不住想起张建军,忍不住要恶心。

    这个世界上,只有她的姚大哥,是真心对她好。她这么漂亮,姚大哥不是不喜欢她。可是,她的姚大哥不欺负她,始终坚守着道义和对抗抗的责任。

    这样的男人,小慧觉得,除了姚远,已经不会有第二个了。

    抗抗对她和亲姐姐一样,她不能对不起抗抗。所以,她已经打算在心里爱姚远一辈子。

    做不成夫妻,就做他的妹妹,一辈子不离开他,守着他,感受着他在身边的温暖,对自己的关爱,这就够了!

    小慧的玩笑话里,一半也是真的。她爱姚远,抗抗却非没事找事的给她说男朋友,她心里生抗抗的气,当然也会用这种方式气抗抗。

    邵玲并不知道这些,只是觉得小慧开朗了,敢和姚远开这样的玩笑,说明他们有着很深厚的友谊。

    她也羡慕这种友谊,更羡慕他们都有自己了不起的事业。

    姚远曾经答应过她,她回来,对服装设计成熟了以后,可以在他的公司里开设自己的工作室,她设计的服装,可以从利润里面抽成。

    将来,有了外招人才的可能,一个工作室就是一个小公司,她也会和抗抗一样,成为老板,手下还会有自己的团队。

    和好朋友们在一起,每天聊天说话还不耽误成为富人,这在邵玲心里,和自己江南那个婆家的农村小门小户的生活相比,完全是不一样的。

    就算将来自己分配了工作,成为国家干部,恐怕也不会有这般悠闲自在的生活。

    看着邵玲在那里愣神,小慧就问:“邵玲姐,你都结婚快两年啦,有孩子没有,男孩还是女孩啊?”

    小慧领导当惯了,没有抗抗那么多顾忌,问话也就直接了许多。

    邵玲正想回答,小青就回来了。他对象已经准备好了酒席,等着他们过去了。

    小慧就站起来说:“走,咱们去小青家,边吃边说话。”

    有了采石场和石灰窑,村上经常就有大车过来装石子和石灰。

    小慧已经学会了看商机,就对小青说,司机得有地方吃饭休息,你开一家饭店,管饭,提供休息的地方,准挣钱!”

    小青也觉得是个好主意。不但小青觉得好,好多人都觉得好,可手里没那么多钱盖房子请厨师。

    小慧手里有钱啊,她当然得先紧着自己一门里的姊妹了。

    于是,村口的路边上,就盖了二层小楼,从乡里请了厨师过来,炒菜,杀羊煮着卖。

    王四福到乡上工作了,家还在村里,一个礼拜回来一次,并不知道他闺女在家干啥。一开始以为饭店是小慧的。反正这大丫头胆子大,啥也敢干,他也就没说什么。

    等饭店开了业,他才知道是自己亲闺女的。王四福就不干了,冲着他媳妇就吼上了。

    你们一家人糊弄我!我一个堂堂乡书记,闺女开饭店自己干,像什么话!

    小慧在一边就直撇嘴,她还看不上她小叔这乡里的一把手呢。整天就知道傻呼呼地瞎忙活。

    王氏一族,把振兴门楣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要钱给钱,要人出人,全力支持你。你可倒好,给王家门里带来啥好处了?

    出钱出力你找着王家了,有了好事儿王家得排最后面,要注意影响!

    凭什么呀?出钱出力的时候你咋不说注意影响呢?我们王家还不愿意出这个名呢!

    小慧一顿抢白,把她小叔给说了个张口结舌。可违背原则的事儿,王四福不干。管不了小慧,她就管小青。

    他直接就给自己闺女摊牌了,要么,把饭店拆了,老实干村上的工作。要么,他以乡里的名义下文件,直接开除小青,不许再给村里当会计。

    你公私不分,当什么会计?

    王四福这人死脑筋,动真格的了,和小慧一样,说一不二,六亲不认。

    小慧就出了个折中的主意。饭店小青不干了,租出去,让别人干,这总行了吧?

    王四福看小慧的面子,才勉强同意了这个主意,算是把饭店保住了不用拆。。

    可小青委屈呀。为建这个饭店,虽然钱是她大姐出的,可操心受累天天在工地上守着,都是小青和她娘的,遭多大罪,受多大累啊?

    这可倒好,她爹一句话,眼看罪都受完了,要挣钱了,就得把饭店租给别人挣钱,凭什么呀?

    你个乡书记咋啦?芝麻大点官,毛病不少。人家县官的孩子还直接不在农村受苦,直接批条干大生意呢。我开个饭店就不行,天下哪有你这么不讲理的爹呀?

    王四福也发火。你开饭店行,可你做生意就不能担任公职,这是国家规定,我开除你公职也是为你好,不让你犯错误!

    一个破村会计,算什么公职啊?一月领二十四块钱,够吃还是够喝?不为我大姐,你请我我都不干!

    王四福让闺女说的面红耳赤,直接就不讲理了,脱了鞋要拿鞋底子抽闺女,小慧就死命地拉着小青跑了。

    跟这个死脑筋硬对着干是不行的,得和他耍心眼儿。

    小慧跟姚远学的,知道绕着弯子干事了。她给小青出主意租出去,后面就还有招。

    于是,小青就把她对象给弄来了,把饭店租给他对象了。

    反正他身上没公职,老农民一个,他干饭店你管不着吧?

    王四福知道是上了小慧的当,可当初租出去他是答应了的,也没说不能租给自己女婿呀。再说小青还没结婚,明面上给他留面子了,他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

    再多说,估计慧儿这丫头连面子都不会给他留了。

    小慧这么维护自己的本门姊妹兄弟,是有她的道理的。

    在封建思想依旧盛行的农村,想干成事,就得有人维护。而最先会维护自己的,肯定是本门这些未出五服的族人。

    只有自己这些族人都起来了,得到了好处,站在她身后,小慧才能在村里有权威,这跟王四福能长期当村支书,都是一个道理。

90.温柔的霸主

    中国农村的村落,大部分是自然形成的。

    开始的时候,只有一姓的几个人或者几户,在这个地方定居、繁衍。

    后来人口越来越多,其他外姓也过来一起居住,经历几百年或者上千年,形成村落。

    往往一个村落里,会有一家或者两家户数较多的大姓,再加上一些人数较少的小姓,这才组成一个大一些的村落。

    小慧的村子王家疃,就是由王姓这家大姓和一些小姓组成的,典型的中国村落,据说已经繁衍十代,接近三百年了。

    自古以来,村里就由王姓人家说了算,民间的族长,或者官方的村长,都是王姓一族的人来担任。

    在这样一种村落形成的过程中,族里人丁兴旺,是至关重要的。

    从小处说,家里壮实男人多了,外人不敢欺负,在族内也更容易赢得尊重,有更多的发言权。

    从大处说,一姓一族的壮男人多了,才能赢得整个村落的话语权,为自己一族争得更多的利益。

    所以,中国农村多生男孩的观念,并不能完全算封建观念,也并不只是为了传宗接代。

    更重要的,则是为了自己一族,和自己一家的繁衍和利益。

    这种观念是流传千年,根深蒂固的,并不是谁要出个什么政策,就可以改变的。

    小慧心里,生与俱来,就带着这个观念。她发达了,要首先为王氏一族争取利益,而放在最前面的,就是先为这些未出五服的叔族兄弟姐妹谋求利益。

    只有这样做,才会有更多的人支持她维护她,站在她周围和身后,成为她的势力。

    她有这种古老观念的同时,还有从姚远那里学到的,现代发展的观念。

    在姚远眼里,人是分三六九等的。有潜质有出息的,像小慧这样的,可以培养。她有成才的潜质,缺的只是机遇和资金。

    而有些人,是天生具有性格缺陷的。这样的人,无论聪明与否,你都不要和他走太近,他早晚会拖累你。你就是给他一座金山,他都能给你折腾光了。

    他们这辈子,只能给别人打工,靠自己的本事大小吃饭。即便是这样,还有吃不上饭饿死的。

    小慧很赞成姚远的这套理论,对叔族兄弟姐妹,她也是划分三六九等的。

    她先出资培养小青这种有出息的,让他们先富起来,有了自己的事业。

    然后,她就把她二叔、三叔家那些人,都塞到小青这些有了事业的那里,给他们一个打工挣钱的地方。

    她先叔族,后近枝,再后远枝,最后全村地这样推广下去,等于是她把自己的族人都分给了她扶植起来的亲戚,负责养活他们。

    让自己的远近族人们都有了饭吃,她才会考虑异姓的问题。

    在村子里,就算异姓里有出息的,能成大事的,小慧也不会扶植,因为你不姓王。

    这种种姓歧视,在中国的村落里,普遍存在着。这不是由个人说了算的,而是大家为了事业的生存和发展,不约而同,必须选择的一个做法。

    好多人只看到了家族企业的缺陷,却不知道它之所以形成的无奈。

    王家疃所有的企业和服务行业,都是王氏一族经营,都跟小青的情况差不多,这也是正直的王四福,即便到了乡官的位置上,也不敢过多干涉的原因。

    小慧就是王家疃的霸主,王氏一族靠她吃饭,谁敢反对她,自己的小叔也不行,乡官直接就别提。

    所以,在王家疃,小慧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她的家,哪里的小老板,都得唯她马首是瞻。

    这一点,恐怕也是姚远所始料不及的,他培养了一个温柔的村中霸主。

    小青回到饭店,就把自己对象给骂了个狗血喷头。

    这饭店的一砖一瓦,一个绳子头,哪一样不是大姐给的?你敢跟大姐玩心眼儿,让大家当着姚老板的面说到我脸上,你长的是猪脑子啊?

    从今往后,你再敢藏东西,再这样小里小气的,你就回去吧,我看不上你这种没出息的男人!

    男人不敢多说。贫穷的山沟里,能让小青这么个有钱有样的看上,自己在这里的收入,可以养活全家的兄弟姊妹和父母,人家有对自己理直气壮的理由。

    当小慧带着姚远和邵玲过来的时候,最好的房间已经收拾干净。看三个人在桌子前面坐下,小青女婿就亲自把最好的,热气腾腾的羊肉端上来。

    他放下羊肉,先跟姚远打招呼,又小心地看着小慧说:“大姐,上回对不起,就一只山鸡,死的时候太长了,我怕不新鲜,你想吃我没敢说还有一只,下回不敢了。”

    小慧看他一眼说:“以后诚实点。我可不想让小青嫁个敢撒谎的男人。”

    小青女婿就点头表示着,自己再不撒谎了。小慧挥挥手,他这才敢出去。

    姚远就歪着头看着她,半天才说:“你真是变了,还好意思说美美厉害。你这不是厉害,是所有人都怕你!这可是你堂妹夫,为一只山鸡,你能把人家吓成这样,不像话!”

    小慧就冤枉说:“我说啥了?我就说小青一句,她对象好藏东西。我也是为小青好,怕她找个男人不诚实。准是小青为这个骂他了,待会儿我找小青问问,这丫头厉害着呢!”

    姚远就叹口气说:“行了,你不用解释。你已经代替了你小叔,成了这个家族的族长,这叫不怒自威了。我当初培养你,根本没想到这些关系会这么复杂。”

    小慧就笑笑说:“大哥,妹妹知错了。要不,我自己先罚酒一杯?”就有转过头来对邵玲说,“邵玲姐,让你见笑了。农村人的事儿,有时候你们城里人弄不明白,很难理解。就像姚大哥,他总是怨我厉害,我是厉害的人吗?可农村就这样,谁当村长大家怕谁,我有啥办法?”

    邵玲在江南丈夫家里的农村呆过,对这个倒有些了解,就笑笑说:“慧儿,别理你姚大哥,他不懂这个。不过,你年纪轻轻就能领导你们一族,也当真难得。”

    小慧见邵玲竟然明白这些家族的事情,就高兴了,领着邵玲喝酒吃羊肉,干脆就不搭理姚远了。

    羊肉是村里人家山上放养的青山羊肉,入口松软可口,没有太多的膻气。

    酒则是最好的汾酒,香气浓郁。

    在这寒冷的天气里,坐在暖和舒适的屋子里,三个人围着个小桌子,喝酒吃羊肉,这对小慧来说,可能已经寻常了。可对邵玲来说,这就是她在江南无法企及的贵族生活了。

    跟着姚远的每一个女人,都混的风生水起,连小慧这个当年可怜巴巴的小姑娘,都成了企业家。

    而她是和姚远在一起最久的,关系也是最紧密的,离开姚远,却混成了平头小老百姓。

    想到这些,邵玲心里就多了一丝惆怅。

    在大学里,邵玲已经学会了喝酒,只不过喝的多是南方的女儿红一类黄酒,最多也就是米酒。

    这北方的汾酒,随北方人的性格,浓烈,却独有另一种清香。

    姚远心里,其实也多少明白这些家族的破烂事,他只是心里感慨了更多的东西,真心不希望小慧成为族长式的人物,甚至想到了把小慧培养成今天这个样子,是对还是错?

    但他是那种有事憋在心里的人,实在心里装的东西多了,才会偶尔露出那么一句半句来。说了小慧那么一句,也就不在这方面多说了。

    不讨论专技术业问题,姚远就是一个挺沉闷的人,平时沉浸在那些古书里,和朋友坐在一起,不讨论古书,他也没有多少话讲。

    倒是小慧和邵玲,唧唧咯咯地说个不挺。

    做了村长的小慧,接触的事和人多了,话题也多,把邵玲都带的活泼起来。

    就这样,小慧和邵玲说着,姚远多数时候是听着,大家边喝酒边聊天。

    话题很快就转到了邵玲奇怪,小慧为啥不找对象这方面来了。

    小慧就咯咯地笑,轻拍着胸脯说:“邵玲姐,我经历过一次婚姻呀,怕怕啦!没有自己中意的男人呀,还不如自己过一辈子舒服呢!你看我现在啥都不缺,想干啥干啥,活的多自在啊?干嘛非找个自己不喜欢的,可有可无的男人来烦自己啊?我吃饱了撑的啊?”

    姚远想着插嘴,迎上小慧的目光,又把想说的话憋回去了。

    估计他只要劝小慧,或者说小慧的观点不对,小慧立马就会和他来不讲理的。

    你看着我好你娶我呀?就是和抗抗姐一块儿给你当媳妇儿,我都愿意!

    还是别找这个不自在了。

    这时候,就听小慧问邵玲:“邵玲姐,光说我了,你也说说你呗。我那个没见过面的姐夫,长啥样儿啊?对你好不?你们为啥不要孩子呢?”

    邵玲还真是没啥好说的。

    昨天晚上,说到不找对象这个话题上,美美和小慧的观点基本是一样的。没有遇到自己满意的,与其凑合着找个在一起过日子的,不如就这样自由自在单着。

    其实,对这句话理解最深刻的,恐怕不是小慧和美美,而是邵玲了。

    邵玲上大学的时候,就算老姑娘了,自身条件又不是多好,在大学里碰到个年龄合适,又彼此可以谈得来的男同学,已经是十分不易,两人认识不到半年,就彼此确立了恋爱关系,开始谈婚论嫁了。

    那时代的大学生活,并没有后来电视里演的那样浪漫,甚至都不如做为主角的邵玲他们,想象的那样美好和充满激情。

    经历了动乱以后的大龄青年们,思想已经异常的成熟,在一起考虑的事情,更加的现实。

    就比如这两个人谈恋爱,考虑的更多的,是双方的年龄、长相和家庭是否般配。最少的,恐怕就是爱情本身是什么了。

91.邵玲的大学生活

    邵玲的大学生活,没有激情。

    更多的,是紧张的学习。

    本身的知识水平就因为动乱,有了很大的不足。这个基础,用来学习大学知识,是很吃力的。只能用刻苦来弥补基础知识的不足。

    唯一有激情的事情,就是听那些学生会里的**们讲演,为了祖国的未来,我们必须负起责任!

    听着的时候,有时候会不自觉被感染。可是事后,也就一笑置之了。

    是啊,这个国家是他们的,他们将来会前途无量,他们当然会激情澎湃。

    她只是一个小老百姓,上完了学,被分配到哪里就算哪里,然后就是祖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和她有着同样想法的,就是她的这位丈夫了。

    听讲演的时候,他就站在她的旁边,他们那时候还不认识。

    “你们是高楼大厦的建设者,我们是你们手里的砖!”他这样嘟哝一句,恰恰说到了邵玲的心里。

    从那个时候,邵玲开始注意他。后来学生会组织活动,他们稀里糊涂就开始说话,认识了。他们是一级的,不是一个系。

    没有激情,没有激动人心的任何时刻,一切都很平静。

    ……

    邵玲怀孕了,男人家里还不知道他们的事。因为男人家里,还有一个对象,父母包办的,等着他毕业了回去结婚。

    这个,男人从来没和邵玲说过。

    男人要邵玲把孩子先生下来,生米煮成熟饭再说,邵玲不同意。

    那时候,即使学校所在的这种南方大城,没有结婚证去医院生孩子,也是十分困难的事情。只能跟着男人回他的老家生孩子。

    可是,男人家里有对象,没有拿到结婚证,邵玲不能回他的老家生孩子,这太难堪了!

    无奈之下,邵玲找了自己的同学,一个当地高干的孩子。

    同学的感情还是有的,他带着她去了医院,把孩子流掉了。

    可是,答应她不给她把这个事情传出去的这位同学,却让这件事情在学校里,传了个满城风雨。

    她恨透了这位同学,从此再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处于那个时代男人独有的责任感,男人答应和她结婚,和家里的对象断绝关系。

    于是,邵玲带着对象回来了。

    当她跟着男人回他的老家的时候,她了解到了一个更让她震惊的消息。

    男人和他原来的对象,并不是包办婚姻,他们有爱情。

    女孩为了他能考上大学,替他上工,替他照顾老人。

    老人感恩于那女孩对自己这些年的照顾,是很不愿意儿子背信弃义的。

    可是,儿子上了大学,就会变城里人,有体面的工作。于是,现实就战胜了爱情……

    邵玲的心,一片片地碎了。所有同学都知道她为了这个男人未婚先孕的故事。

    在那个时代的道德观念里,在那个环境下,她不能不嫁给他。

    她跟女孩哭着说他们的关系,哭着告诉她,她没法不嫁给她。

    女孩通情达理,再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也没有提任何条件,默默离开了。

    邵玲是背着感情债结婚的,她没有脸回来结婚。过年不回来,宁愿在大城和男人租的房子里,单独一个人过年……

    邵玲不怎么喝白酒,只喝了一小杯,就把自己过去的经历,都说了出来。

    然后,她眼里含着泪对小慧说:“慧儿,你是对的,美美也是对的。与其和一个你不爱的男人过一辈子,不如永远单身。像我这样,背着感情债去结婚,就更如同上刑。”

    说到这里,就苦笑着说:“不知道在哪本书上看到一句话,中国人的婚姻,十个家庭里有九个家庭在凑合,还有一个正在准备离婚。当时感觉太绝对了,现在看来,真是有道理。和我一样,大学结婚的这些同学,真正幸福的在一起的,我就没见到过,都是在凑合。

    如果有一天我从婚姻牢笼里出来,我就加入单身沙龙,再不相信婚姻了!”

    小慧一直默默地听着,这时候却插一句说:“邵玲姐,你也不必太悲观了。凑合的婚姻不好,不如离了。可离了的女人,像我这样,就真的好吗?我这一辈子,遭受了多少的白眼和辱骂、侮辱,只有我自己心里知道。那个痛苦,恐怕不比凑合着过好到哪里去!

    我为啥非要在村里撑这个头?开始是为了姚大哥,后来就是为了我自己。我只有成为所有人的大姐,才不会有人敢小瞧我,骂我,我的日子才好过呀!”

    看着两个人越说越伤心,姚远只得插嘴说:“你们干什么呢,进腊月了都,咱能不能说点高兴的,吉利点的事儿啦?”

    小慧就看一眼姚远,对邵玲说:“不过,你那句话也不完全对。你看姚大哥和抗抗姐,人家就是一对恩爱夫妻嘛。”

    邵玲就点点头,对姚远说:“大傻,每回回来,看着你和抗抗那个恩爱劲儿,说真的,心里真羡慕你们。来,我和你喝个酒,祝你们夫妻恩爱一辈子吧?”

    小慧也在一边说:“对啦,这个倒是真的,我也算一个。祝姚大哥和抗抗姐,永远恩爱,白头到老!”

    姚远就看一眼小慧,心说邵玲说的真心话我倒相信。你这句话到底是正话还是反话,我就得琢磨琢磨了。

    他喝了杯里的酒,看着两个人说:“这个世界大的很。小慧你找不到你爱的人,是因为你接触到的这个世界,还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接触到的人,也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

    我也是这么说美美,不用着急。总有一天,随着你们的事业越做越大,你们会走出去,离开这个城市,离开这个省,甚至是这个国家,到外国去看看,你们的眼界就会一下子开阔,想法也会随之改变。同样,你们接触到的男人,好的男人,你们中意的男人,也就真的会出现了。”

    小慧的眼睛里,就多了一丝伤感。心说我中意的男人,就坐在我面前。可是,我不敢正儿八经说,也不敢爱,我心里的伤痛,又比邵玲好到哪里去呢?

    而这时候,邵玲就又说话了。

    她大概是不愿意说自己心里的苦楚了,就换了话题对姚远说:“对了,你说到出国了。我在学校里,还真打听到了,国外大学有服装设计这个专业,我们学校的学生也可以申请到国外学习这个专业。不过,得自己向对方申请,对方通过录取以后,还要交两万块的出国保证金。不是**,谁能拿的起呀?”

    姚远听了,没有接话。

    在这个时候,两万块钱,可以办一个小型的工厂,可以修一条水泥马路,从小慧这里,通到去县城的公路上。

    这的确是一笔不小的资金。

    接下来,姚远就故意错过这个话题,对小慧说:“你知道山鸡好吃了,你也可以人工饲养山鸡嘛,这样就又给你解决不少村里的穷人家,你还多一个来钱的门路。”

    小慧说:“山鸡当然好吃啦,野味嘛。我开始也没觉出这东西好吃来,是有了这个饭店以后,小青对象经常去他老家那里用网诓山鸡,你们城里人说这东西好吃。

    后来我尝尝,的确比家养的鸡好吃。不过也得会做才行。”

    说到这里就问:“这东西长着翅膀呢,喂不熟,咋人工饲养啊?”

    姚远说:“这个容易,看见做网兜的那些尼龙网没有?渔网也行。你去找做这个的厂家,弄一批来,把山上长树的那个山头,连树都用网蒙起来,弄些活的放进去,几年里面就繁殖不少了。”

    小慧边听姚远说边想,等他说完了就说:“这的确是个好主意。不过,这得养多少年才能往外卖呀?”

    姚远说:“你咋跟你抗抗姐学的,不愿意动脑筋了呢?”

    小慧就看着他嘿嘿地笑:“有你呢,你怎么说我怎么干就行了。你永远是我的大领导,我永远都听你的。”

    守着邵玲,姚远也懒得和她计较,就说:“你去山里花钱收活山鸡呀。现在这东西又不值钱。你多收一些放在网子里,里面山鸡的天敌进不去,繁殖不就快了吗?

    当然了,现在这东西还看不出多少价值来,两三年以后,这东西会卖到二十多块钱一只。还有这山鸡蛋,估计也得一块钱一个。”

    小慧就吃惊说:“老母鸡才三块一只啊,这东西能卖二十块钱?鸡蛋一块钱一个,这不变金鸡了吗?”

    姚远就笑笑说:“我就是这么估计,你爱信不信。”

    小慧说:“信,我信。你说的我都信。每一样都能让我们村发财。你就是我们村的活财神。回头我立刻就找人办这个事儿。这要是实现了你说的这个价,比上山开石头差不到哪里去!”

    姚远原本是要吃了饭,趁着太阳高暖和,就带着邵玲回去的。结果这顿饭话题实在是太多,吃完了就下午三点了。

    小慧还要他们回家坐坐,姚远死活就不去了,只让小慧给她爹妈带好,等过年的时候,再和抗抗一起来给二老拜年。

    现在,两个人就真像亲戚一样走动了。逢年过节的,姚远会和抗抗来小慧这边,挨家的到她这些近枝的叔叔家里走动。小慧也经常到矿机这边来,看望姜姨和孩子。

    姚远带着邵玲,骑摩托车走到公路上,又骑一会儿,估计小慧看不到了,就停了车对邵玲说:“咱们下来走走吧?”

    邵玲以为他喝了酒,骑车不行了,就说:“你就喝一杯酒就不行了?咱们喝的差不多啊,我还没事儿呢。”

    但还是下了摩托车,两个人并排推着车走。

92.换不来需要钱就是废纸

    邵玲在矿机清洁队扫大街的时候,一直是个老实、沉闷的人,除了和姚远说话多一些,其他时候很少听到她说话。

    就是开班前会,表决心的时候,别人至少能说十几句,她也就前面说句语录,后面说个好好工作,也就完了。

    至于喝酒,那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有时候,姚远偷点队里不要的东西,和两个队长买点好吃的喝酒,也会叫上邵玲。因为弄那些东西出来,邵玲功不可没。

    那时候,物质匮乏,大家手里也没闲钱。队里不用的车轱辘,倒下来的旧铜线,姚远就给偷偷卖了。

    先放到手推车上,上面盖些杂物或锄几锨石灰,让邵玲推出去。

    邵玲老实,她推车出去,爱卫会大院里看门的大爷不会注意。

    大家平时都没好东西吃,卖了钱当然一起吃点好的。

    当然了,张庆忠和李乐这俩也是姚远的合谋,都撺掇着他卖钱,他们好跟着他喝酒。

    这俩小子胆小,只敢偷偷给姚远提供方便,不敢亲自下手。

    姚远买了好吃的来,大家偷偷吃,一定会叫上邵玲。

    姚远叫邵玲,邵玲就会去,但从来也不喝酒。守着张庆忠和李乐,也不多说话,只跟着吃。

    两个人一路走着,姚远就问邵玲:“我记得你不喝酒的。你在学校里,经常喝酒吗?”

    邵玲脸上的笑容就没有了,只默默地“嗯了一声,就不再言语了。

    其实,两个人十分熟悉了,,这一声“嗯”,对姚远来说,就传达了好多的东西。

    就这样默默走了一段路,姚远突然就说:“如果对你丈夫不满意,就不如离了算了,长痛不如短痛。”

    邵玲很快就回答他:“总得上完了学吧?我们这事儿闹的,我在学校已经臭名远扬了,没给开除就烧高香了。”

    过一会儿,邵玲又说:“离婚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特别是在学校里,组织调解,学生会劝说,想想我都害怕。这辈子,恐怕就这样了,顶多毕业了,我不和他分一个地方,他们说这样离就容易一些。我毕业就回来,跟你干吧?”

    姚远苦笑笑说:“国家现在拿你们当宝贝呢,我一个小私企的小老板,雇国家的大学生,跟作死也差不多。”

    邵玲听了就没再说话。

    走了几步,姚远才说:“我有个主意,兴许可以让你很快离婚,你也可以不服从国家分配。”

    邵玲就住下来看着他。

    姚远就说:“你可以去考国外的时装设计专业,离开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在国外通过法律手段,来和他离婚。这样,就避开国内调解这个程序了。同样,再过几年,你学成回来了,咱们的政策就会宽松很多,你就可以避开硬性分配,自己选择职业和单位了。”

    邵玲不出声,站在那里也不走。姚远就陪着她默默站着。

    最后,邵玲摇摇头说:“自费留学太贵了,我拿不出那么多钱。我爸妈也没有那么多。”

    姚远说:“钱,我给你出。”

    邵玲就吃惊地看着他说:“两万啊!你有这么多钱?”

    姚远就默默地点头说:“我和你走这一段,就是要和你说这个。只要你考上,就不用关心钱。

    这两年,我和抗抗挣了不少钱,供你在国外上完大学,是没有问题的。”

    邵玲感激地看看姚远,还是摇摇头说:“这个数目太大了,我不敢要。再说,抗抗也不会同意的。”

    姚远就高了声说:“再大的数目,比你这个人,比你的一生幸福还值钱吗?邵玲,你记住,钱在这个世界上,只是一些花花绿绿的纸,没有多少意义。当钱能够换来对我们更大的利益的时候,它发挥了它的意义,那才叫钱。否则就,是废纸一张!两万块钱,可以换来你命运的改变,可以让你走出不幸,值了!

    抗抗那边你不用担心,她早晚都会理解的。抗抗不是个不懂道理的人,她会支持你去改变命运的。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只管好好学习,考上国外那个专业,剩下的,交给我。”

    邵玲就不再说什么了,继续往前走了。

    姚远又喊住她,从怀里掏出一个报纸包着的,厚厚的包来说:“你结婚,我和小慧都没给你随礼,这是我们补上的彩礼。”

    看那报纸的厚度,钱就不少。那时候,最大的钱,就是十元的大团结了。

    邵玲看着那报纸包说:“太多了,这个我不能要。”

    姚远说:“不多,我们一人给你一千。对你来说,这钱可能你觉得很多,可对我们来说,这个不算大钱,拿着吧。小慧怕你不要,这才偷偷给我,让我转交给你。你得对得起人家一片心意。”

    邵玲的眼里,眼泪就掉下来。她默默地接过报纸包来,放进自己背着的书包里,看看姚远说:“我会记着你们。无论走到哪里,这里是我的根,你们都是我最亲最亲的亲人。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回来,和你们在一起!”

    邵玲在家的这段时间,就一直来抗抗的店里,教抗抗布料的纺织知识。

    布料是怎么加工成这个样子的,为什么会出现它独有的特性?化纤布料和呢子、丝绸的结构和特性,还有印花技术,等等,凡是她知道的,就都讲给抗抗听。

    了解了纺织品的特性和成型过程、结构,对服装设计选取布料来说,帮助还是很大的。抗抗学别的没兴趣,学这个有精神,恨不得让邵玲把知道的都告诉她。

    别的姚远会啊,这个他不会。姚远不会的,抗抗没有指望,就得自己学会了才行。

    腊月二十八,小慧自己开了服装厂那辆没鼻子的卡车,车上还跟了两个村里的棒小伙子,来矿机给姜姨送东西了。

    山里的山楂、苹果、干蘑、核桃、板栗、花生,给姜姨弄一堆来,把姜姨的厨房塞的满满的。

    这时候,抗抗和美美都不去上班了,小慧就在这里住下,姊妹三个一起出去逛城,看电影、吃好吃的。今年又多了一个邵玲。

    直到大年三十早上,卡车再回来,把小慧给接回去过年。

    到大年初三,姚远就和抗抗、美美一起骑车去小慧那里走亲戚,也是带一堆城里的东西。

    今年邵玲跟着,姚远的摩托就没法专门带东西,得载抗抗了,东西就带的少些。

    其实,大家也不是为了这些东西,主要就是要保持这份亲情。互相这样走动着,亲情才不会断了呀。

    小慧二十八来了,中午就由小慧做饭吃。

    这做饭的手艺好像也跟天分有关。

    姚远做饭,只能严格按着菜谱来,就差买个天平过来,将所有佐料都用天平秤了。

    人家小慧就不这样,好像天生就心里有一样,程序大致和菜谱说的差不多,但完全按着自己的心意做,做出来就比姚远做的有味道。

    吃饭的时候,姜姨就感慨:“我这俩闺女,就没有一个会做菜的,都心粗。我是真羡慕慧儿,我咋就生不出这么心巧的闺女呢!”

    姚远就心里暗笑,你就不是慢性子的,估计我那打仗出身的老丈人,性子也不慢。你生的闺女要是跟小慧一样可以沉住气,那才见鬼了呢!

    人家小慧会说话:“那我就给你做闺女吧?从今往后啊,我就喊你叫妈了,行吗?”

    这句话把姜姨给乐的,一个劲点头说:“好,好啊,我早就想认你当闺女呢!”

    从这里以后,小慧叫姜姨就叫干妈了。

    吃过了饭,大家坐着说话,仨闺女商量着把姜姨哄到城里去逛逛,顺便给姜姨买过年的衣裳。

    姜姨思想保守,怕老又专门往老里打扮,抗抗和美美则是怎么显年青怎么给她买衣裳。

    为这个,姜姨是不愿意跟着俩闺女去城里的。

    可今年不行,小慧认她当干妈了,得给干妈买衣裳孝敬她,她也得给小慧买见面礼啊。黄金八十一克了,听说过了年要涨钱,姜姨就惦记着给小慧买套金货当认干闺女的见面礼。

    人家小慧可是比她大傻女婿还有钱了,东西轻了拿不出手,再说姜姨也有钱。俩闺女一个比一个出息,也用不着她攒钱了。

    大家商量着咋出门?最后就定下来,美美带着姜姨,抗抗带着小慧。姚远就领着摇摇和媛媛做公交逛公园,看老虎和猴子。

    三线城市里,公园里最大的动物就是老虎,其余大象、熊猫、长颈鹿,一概没有。

    另外,还有个儿童乐园,里面有滑梯,旋转木马,带轨道的小火车。没有蹦床,也没有碰碰车、过山车,连旋转升空的火箭都没有。

    但就是这有限的几样玩具,摇摇和媛媛也高兴的不得了,估计玩一天不成问题。

    姚远也就只好陪着两宝贝闺女玩一天了。

    不仅陪着玩,还得给闺女们照相留影。

    抗抗好照相啊。七八年,市场上刚出120的,显像口在顶部的那种黑白照相机,姚远就买了一台来,后来嫌这东西不方便,就又买一台135的,和现代照相机就差不多了,光圈和焦距调起来方便多了。

    而且135的相机,是出长方胶片的,将来有彩色胶卷了,还可以照彩照。

    大家准备好了刚要出门,原来计生办的于主任就推门进来了。她和姜姨是多年的朋友,抗抗逃脱了绝育手术,也是她的功劳。

    于主任属于职员干部,在那时候要到五十五才能退休。可计生办当时的工作太重要了,于主任年纪大了,不适合再干下去,就到了工会领导下的调解委员会当主任去了。

    这调解委员会,管的事儿也不少,职工闹矛盾吵架,两口子离婚,不孝敬老人……总之,凡是不和谐的事情,都归于主任管,就跟现在一些电视里报的,那些管闲事的大妈们差不多。

    但这些事情,管起来也没啥好坏标准,于主任变于大妈,等着到年龄退休也就是了。

94.小慧见三姑

    那时候,大家都相信了张顺才的话。

    保卫科还联合派出所,进行了好长时间的侦查,不知因此又冤枉了多少好人,弄了几家家破人亡。

    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现在想来,张顺才这家伙,实在是太阴损毒辣了。

    听她爸说了这个故事,张建军媳妇立刻就认定,那些金元宝肯定是张顺才藏起来了。

    和张建军过这些年,她太了解自己这公公了,那就是坏人堆里挑出来的坏人,心狠手黑。

    现在一克黄金就八十多,一个金元宝少说也得半斤,一筐金元宝,这得多少钱啊!

    这么多钱,这老家伙肯定不能都给了老二张建国,家里肯定还有!

    于是,她立刻领着张建军,去他爸家里要钱,也不管什么过年不过年了。

    你给老二多少钱?我们也是儿子,而且是老大,给老二多少就得给我们多少!

    张顺才肯定不能承认有这回事。

    你不承认不要紧,不承认我们就搜,搜出来都是我们的!

    于是,两口子在张顺才家里翻箱倒柜,就差把房子给拆了。

    搜了三天,屁也没找着。

    还是张建军这小子,他干过保卫,又是张顺才的亲儿子,平日里自己也好藏东西,总算摸着点门道。

    二十八这天,张建军昨晚回去,仔细把他爸家所有的家具位置和结构想了一遍,忽然就开窍了,早上天刚亮,就主动喊着他媳妇,一块儿去他爸家里搜脏了,很快就发现了大立橱下面那个夹层。

    把夹层上面的木板拆了,他媳妇凑过去用鼻子一闻,嗯?味道不对,这里面放过钱,而且绝对不是小钱,应该是放的满满的!

    于是,就追问这些钱都弄哪里去了?

    于是,媳妇就和婆婆下手了,张顺才也给气的口吐白沫,躺地上去了。

    张建军也不管他父母了。这么多钱,比这俩老东西的命可值钱。不趁着俩老东西活着,把钱给逼出来,这辈子就亏大了!

    他老婆打他妈,他不但不管,还在一边笑着帮腔。

    你说你们都快进棺材了,还藏着这么多钱干啥,有啥用啊?谁家父母不是有钱传儿子啊,你们怎么就这么不是东西,只给老二,不给我这当老大的呢?

    正在一边幸灾乐祸地看着媳妇打他妈,于主任就进来了,就发生了于主任说的那一幕。

    张建军媳妇让自己父母领回家了,可她父母也惦记这些钱啊。守着于主任不好多说。于主任前脚走,后脚吃过了午饭,老两口就又把闺女给放出来了。

    闺女有家了,我们也管不住。再说这是他们张家的家事,我们也不好过多参与。

    于是,张建军和媳妇,就又杀了个回马枪。这回怕邻居听见,再去把于主任给喊过来,就没敢动手,只是一个劲地低声谩骂劝说,希望两个老东西识相,把钱主动交出来。

    按说这也是张顺才的报应,谁叫你缺德事干多了呢。现在,不光老天爷不想饶过你,连亲儿子都不想和你散伙了。

    这就叫种什么苗结什么种。你张顺才种了棵歪苗,还想着结出好种来,这不做梦嘛!这整天惦记着害别人的人呢,早晚就得先把自己害死。

    其实,张建军和媳妇都多虑了。就他们家这摊子事儿,就是大家再喊于主任来,于主任都不来了。

    两口子正在屋里威胁恫吓爹妈呢,大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

    张建军骂骂咧咧地去开院门。你个死于老太太,我们家的事你说你咋这么热心呢,是不是你也知道金元宝的事儿,想掺合进来捞点好处啊?美死你!我还没见着个元宝影子呢!

    开了门,张建军就愣在那里,挪不开脚了。

    只见一个穿了绿呢子长大衣,留着披肩发的美女,亭亭玉立地站在大门口。

    ,这姑娘长的,那个白呀,跟刚从精面口袋里捞上来差不多。

    杏核眼,眼角往上翘着,说不出来的精神。

    高鼻梁,薄嘴唇,尖下巴,咋那么好看呀,就是现在那个电影明星,叫啥来着?演《小街》的那个,比她还漂亮呢!

    再看这身材,婀娜多姿啊,比他心里暗恋了一辈子的女人抗抗,也差不到哪里去,顶多就是稍矮点。

    可矮点好啊,抗抗就太高了,跟个大洋马似的。

    正发着花痴呢,对面的美人突然张开嘴,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冲他笑了。

    这下把张建军给美的,鼻涕泡都出来了。当真是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啊。

    要张建军是皇上,就这一笑,仨江山都不够他糟践的。

    就听那美人张嘴说话了:“建军,你不认得我了?我是你原来的媳妇,小慧,王小慧啊!”

    啊?这是小慧?那个可以任他打骂折磨的小慧?这怎么可能!

    张建军揉揉眼睛,仔细看前面的美女。哎,你还别说,还真有些小慧的影子。

    张建军媳妇隔着门上的玻璃,就看见门口的小慧了,三步并做两步就出来了。

    她一把就把张建军给拨拉到一边去了,看着小慧问:“你找谁?”

    小慧说:“我找张建军啊,我是他原来的媳妇小慧。”

    就看张建军他媳妇,然后就蔑视地笑了。

    她对张建军说:“建军,这就是你后来找的媳妇啊?”就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来,“哎哟哟,你是越来越没眼光了,你瞧你找的,这都什么呀?有我一半好看吗?你这人啊,是这山望着那山高,没有知足的时候,这下好,掉坑里去了吧?”

    张建军媳妇就火了,冲着小慧喊:“滚,赶紧滚听着没有?你们早就离婚了,没关系了,这里不欢迎你。”

    小慧笑嘻嘻地说:“怎么就没关系呀?他妈还是我三姑呢,我来看我三姑不行啊?倒是你,我听说你对你婆婆不怎么样啊,还打她。你在这里干啥呀,我三姑允许你在这里吗?”

    “嘿,你这个小浪妇,你是来找打架的吧?想找打你早说呀!”张建军媳妇撸撸袖子,就上前来打小慧。

    就在这时候,小慧身后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

    张建军看见那黑影,只觉得身下一紧,接着就一松,裆里就觉着热乎乎的。

    张建军媳妇也傻在那里了。

    姚大傻啊,矿机哪个不知道傻哥?

    姚远站在小慧身后,隔着小慧扫视一眼张建军两口子,就把这俩给吓一哆嗦。

    “好好说话,谁敢动她一手指头,哪个手指头动的,我就把他哪个手指头给剁下来!”

    姚远说完了就在小慧身后一站,不动了。当真如庙里的金刚,工厂里的铁塔一般,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小慧就又笑了,这回笑的更甜。她姚大哥就在身后啊,她终于尝到了和抗抗一样的,受姚远保护的滋味了,美呀。

    抗抗那么漂亮,过去不止张建军一个打她的主意,好多不三不四的,哪个不惦记她呀?

    可自从跟了姚大傻,就没有一个敢动歪心思的了。连那帮痞子,见了抗抗都得乖乖叫声“嫂子”。

    有个金刚大力神在身后护驾,小慧才不怕这俩小丑,微笑着从从容容,迈步进了院子,顺手还推一把张建军媳妇,把她给推一边去了。

    张建军媳妇还想瞪眼反击,看一眼站在门口的姚远,乖乖在一边呆着了。

    姚远也不进院子,就在门口站着,两腿微分,双臂环抱。就这架势,标准就一旧社会人见人怕的打手。

    小慧继续往里走,推开屋门进屋,就见张顺才和他媳妇都在外屋的单人沙发上坐着,一边一个,眼巴巴地看着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张顺才媳妇过去经常回娘家,是肯定认得小慧的,小慧现在啥身份她也知道。

    可她不敢回来跟张建军讲,怕刺激她这个本来就缺心眼子的儿子。万一他知道小慧发财了,而且出落的更漂亮了,犯了傻病,非逼着她去把小慧找回来,那可就要了她的亲命了。

    只是最近一年,小慧成村长了,她想想过去对人家的不好,怕小慧报复,就不敢回娘家了。

    小慧就站在张顺才外屋里,看着他媳妇说:“三姑啊,自从我当了村长,你就不回家了。我这不放心啊,就顺便过来看看你。

    你过去对我再不好,你也是我姑,咱们没出五服,血脉都是连着的,是亲人。我王小慧心胸还没那么窄。

    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这个。该回家还是要回家,在这里日子过的不好,有啥困难,看在你是长辈的面上,我能帮你就帮你,你开口就是。”

    张顺才媳妇看一眼小慧,眼皮就耷拉下去说:“我对不起你。你不记恨我,肯放过我,我就感激你了。我也没脸回去了,将来老了,死在这里就行了。就怕,我造这些孽,老天爷都不打算放过我,让我不得好死啊!”

    说罢,放声大哭。

    小慧站在那里,原来心里还有许多报复的手段,让她三姑这撕心裂肺一哭,就使不出来了。

    又站一会儿,听着她三姑还是一个劲地止不住哭声,终于叹一口气,出来了。

    到了院子里,看见张建军,小慧就又慢慢地笑了,然后就说张建军:“建军,你呀,总是这么香臭不分可不好。你爹才称几个钱啊,他挣一辈子,有我挣一年多吗?

    知道我现在干啥吗?我手底下光工厂就好几个呢!你说你不和我离婚,现在你要多少钱没有啊?

    要不,你赶紧和你这个媳妇离了吧?离了来找我,我至少能给你个工厂让你管着,咋样?”

    张建军就傻呼呼地看小慧,眼里有了光芒,结巴着问:“你说的,真的,还是假的?”

95.正月十五闹元宵

    听张建军问她,小慧一本正经说:

    “当然是真的啦,不信你问你妈啊。我到现在还没另找呢,就等着你回心转意呢,这个你妈也知道啊。”

    张建军就高兴了说:“那,你,你等着我,我办了离婚就去找你。”

    小慧说:“行啊,我就在村里等着你。不过我们家都变二层小洋楼了,你去了找不着,得提前给我打电话,我把电话号码给你。”

    就从挎着的皮包里,拿出个黑皮的笔记本来,还有一支派克钢笔,在本子上写了几个数字,撕下那张纸来,递到张建军手里去了。

    张建军把纸接过来,小心翼翼地叠好,装进穿着的涤卡上衣口袋里。

    张建军媳妇就在一边喊上了:“你想离婚就离婚啊,我还不愿意呢!”

    小慧就看他媳妇,笑眯眯地说:“你这人没脸皮呀,人家都不要你了,你还死皮赖脸地缠着人家干啥啊?”

    “你这个浪x!”

    张建军媳妇刚开口骂了一句,门口站着的姚远就“嗯”了一声,她就只好忍气吞声了。

    小慧就不搭理她,回头跟张建军妩媚地一笑,然后慢声细语说:“记着啊,离了婚来找我?”

    张建军就傻呼呼地点头。

    小慧临走,还在张建军脸蛋上摸一把,挑衅地看着他媳妇,然后就踹着小皮靴,嘎登嘎登地出去,沿着门前过道,头也不回地走了。

    姚远就真跟个保镖一般,亦步亦趋地跟在小慧身后,也走了。

    张建军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小慧的背影出了院子,手放在小慧刚才摸过他的脸颊上,一动不动,直接痴呆了。

    “啪”的一声响,他媳妇过来,二话不说,就在他另一边脸颊上抽了一巴掌。

    张建军愣是没反应过来,还是那样痴痴呆呆站着。

    他这副样子,倒把他媳妇给吓一跳,这小子傻了吗?这一巴掌她打的可不轻啊,脸上都出手指头印子了。

    过了好一阵,张建军才反应过来,大声骂他媳妇:“臭婆娘,你还敢欺负老子,老子今天再不受你的气了,我和你拼了!”

    说罢就扑过去,双手去他媳妇的头发。

    他媳妇一歪头躲过他伸过来的手,又是“啪”一声响,一巴掌打在他另一边脸上。

    张建军也顾不得疼了,嘴里骂着:“臭婆娘,我非和你离婚不可!”双手抱住他媳妇的腰,两个人就厮打在一起,很快就在院子里拔开轱辘了。

    这下滚来滚去,身上除了泥就是土,热闹可就大了。

    屋里,张顺才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脸色铁青。

    张顺才媳妇冲着院子里嘶哑着嗓子喊:“你们缺心眼儿呀!张建军啊,你傻呀?你毁王小慧一辈子,她恨死你了,现在发财了,还会再嫁给你,你白痴呀?她是要闹你个家破人亡呀!”

    小慧走到那排房子的头上,还能听到张建军两口子在里面厮打的声音。她脸上也没啥表情,只是那样默默地往前走。

    出了那排房子,姚远就赶上来,在她一边走着说:“这事儿就过去了,不要再想了,忘了吧?好好过你的日子。”

    小慧就冷笑:“过去了?早着呢!我想起这个人来,到现在都恨的浑身打颤,怎么过去?永远不会过去,除非他死了,从这个世界里消失!”

    姚远就沉默了,只和她默默地往前走,一直到出了矿机六村,上了公路,这才说:“小慧,你将来要成大事,首先心胸要学的开阔一些。个人恩怨,会影响你的事业的。”

    小慧一脸严肃说:“哥,你教过我。对我好的人,我应该十倍地去对人家好。对我狠,不拿我当人的人,我更应该十倍地还回来!这句话我一直记着呢!”

    姚远就苦笑说:“我是那样说的吗?我是说,生意上,对朋友要拿出十倍的热情来。对竞争对手,要时刻警惕,你狠我就比你狠十倍,让你彻底服输,不敢轻易动歪心思。谁让你把这个拿到生活里来了?”

    小慧说:“一样,我生活、生意都是一回事。”

    姚远就摇头,但再没有说什么。这丫头长大了,自己有了主见,再不会那么听他的了。

    而从这一天开始,张建军就不正常了,也不和媳妇来他爸这里要账了,只是每天傻坐着,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叨叨些什么。目光也一天比一天呆滞起来。

    张顺才媳妇这时候就忘了儿子来催债时候的嘴脸,看着儿子这样,害怕起来。

    儿子这样下去,疯了可咋整啊,这辈子不就完了?

    可怜天下当娘的心啊!无论好人坏人,不管儿子孝顺与否,儿子永远都是娘的心头肉。

    所以,这辈子做为儿子,对不起谁,都不能对不起自己的母亲呀!

    张顺才表面上一样痴痴呆呆,其实心里比自己老婆明白,张建军现在这个样子,是让小慧给馋的,后悔的。

    当初他要是善待小慧,现在眼前这个大美人儿,就是他的媳妇啊,他想怎么办就怎么办!能不后悔吗?

    当然了,小慧前脚一走,后脚张建军就明白了,小慧这是不安好心,挑拨着他跟媳妇打架呢。就算他离了婚,小慧嫁给野狗也不肯让他碰一指头啊。

    想着自己当初虐待小慧得到的那些快感,想着原先小慧那白白的身子,自己可以随便摆弄,让她咋样就咋样。

    越想,心里就越痒痒,越想就越难过,慢慢地,就直接想痴呆了。

    年后的正月十五那天晚上,张顺才那个二儿子张建国就回来了。

    张建军两口子在他爹家大闹天宫,他爹撑不住,总得设法通知他。

    年前他就打算回来,可南边有件重要的事情没有办完,尽管他心急如焚,也得等着这事儿完了,才能离开。

    张建国回来的时候,正碰上元宵节闹花灯。公路上,从城里到矿机,扮玩的队伍一队接一队,玩龙灯的,跑旱船的,踩高跷的,打铁花的,那叫一个热闹。

    而公路两侧,出来看扮玩的人们,更是人山人海,围的里三层外三层,来晚了挤都挤不进去。几乎所有的人们,都从家里出来,来参与这一年一度的闹元宵。

    动乱了整整十年啊,可怜的人们没有了任何娱乐。这元宵节突然可以热闹一番,谁又肯错过呢?

    从过了正月初五开始,市里和各个乡镇,就开始准备这场盛大的联欢。

    城里、乡镇的街道上,挂起了成串的,各式花样和各式颜色的灯笼,周边墙壁上还有人画上了各种图案,瓜果、人物、风景,应有尽有。

    晚上的时候,街上所有灯笼都亮起来,人们就排了长队,人挨人地挤上大街,观看这些灯笼和图画。

    还有的单位在街口扎了彩门,五颜六色而绚丽多彩。

    其实,以今天的眼光看来,这些东西都是比较原始的,也是比较粗糙的。恐怕对今天的人们来讲,已经不会有任何的吸引力了。

    以后,随着娱乐的形式和花样逐渐增多,这种热闹的闹元宵的场面,也就逐渐冷却,最终销声匿迹,再也看不到了。

    可对经过了那个岁月的人们来说,这恐怕是他们最值得记忆的事件之一了。

    过了初五,几乎是所有的人们,老人孩子,大人学生,每天晚上都要出来,挤到街上,看那些花灯,好像永远看不够似的。

    挤掉了鞋子,挤没了手套,甚或牵了别人老婆的手走了一整条街,最后才发现自己的傻娘们儿早让别人给领走了。

    这也给那些痞子们提供了作案的机会。没

    每当这个时候,派出所和公安局是最忙碌的,审讯室里和院子里,都能挤满了街上抓来的小偷和流氓。

    他们不止偷钱包,还趁着人挤人,凑在里面摸女人。

    这种宏大的场面之下,一旦出现混乱,后果不堪设想。也难为坏了当时的民警同志们,既要保证人民生命财产安全,又不能破坏这个热闹场面,还要维护安定团结,当真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而到了正月十五前后这几天,各个村里和各个单位的扮玩队伍,就都走向了大街,把闹元宵推向了最**。

    矿机是市里最大的单位,特别是生产二部,挣钱了,这种事也不能落在后面。

    美美初三就上班了,组织生产二部的各个车间,出人出力,扎彩灯,成立扮玩队伍,她则出任总指挥。

    这样的事情,当然也落不下我们的小慧。

    农民们终于得到了彻底解放,手里有了钱,心花怒放之下,他们是最心甘情愿,最自发地组织起来闹元宵的。

    王家疃是县里的致富模范村,也是马副市长过去战斗和生活的地方,上级当然会对元宵节扮玩有要求,甚至派了专业的文艺宣传队进村,帮着村里搞好这次活动。

    小慧对这个外行,宣传队说怎么弄就怎么弄,她出钱就行了。

    王家疃的扮玩队伍就大了,几乎出动了全村有点文艺细胞的所有男女老少,练踩一米半的高跷,还把小慧她二叔的腰给摔伤了。

    可农民们那份欢庆余年的热情不减,要把国家的所有好政策都表现出来,要让全市的人民看到,他们农民,是从心里拥护和喜欢这些政策的。

    要帮着国家宣传这些政策,让所有的农村兄弟姐妹都知道,都利用好这些政策,都富裕起来!

    这是小慧给村里扮玩的队伍,定下的基调。

    正月十五以前,地方区县的扮玩队伍,基本都是在本地表演,丰富和热闹本地的人民生活。

    到十五晚上,各地的优秀扮玩队伍,就会被选中,集中到市里来进行表演。

    小慧的队伍和美美的队伍,都属于财大气粗、规模庞大的,当然会被选中。

    而这一天,将是市里最热闹的一天。

96.大智若愚的抗抗

    正月十五这天下午两点,市里通矿机的公交车就停了。

    不宽的公路上,走着的和骑车往城里去的人们,已经几乎把公路给塞满了,没法通车了。

    而即便是走二十里地去城里,人们的热情也不减。

    而这时候的城里,已经人山人海了。划出来的,停放自行车和摩托车的区域,也已经塞的满满的,去晚了停车都没地方停了。

    这样的热闹场面,当然不会少了姜姨一家。

    美美去组织扮玩,摩托车就没骑,放在家里了。主要还是考虑让抗抗骑了,带着姜姨去城里方便。

    怕去晚了人多,推着车挤不进公司所在的那条街道里去。中午吃过了饭,姚远就带着两个孩子,抗抗带着姜姨,直接去城里的公司了。

    这时候,张冉还没从家里回来,公司里没人。

    抗抗还带了自己包的馄饨和饺子,打算晚上看灯前,孩子们饿了,在公司里下着吃。

    抗抗是个合格的母亲,虽然忙着自己的事业,也没在生活上落下照顾俩闺女。吃的,穿的,都面面俱到,整天把俩孩子打扮的跟小公主差不多。

    最重要的一点,抗抗知道学习重要,从小就开始教孩子们读书认字,连媛媛都可以背十几首唐诗了。

    有时候姚远就奇怪,抗抗外表就是一副大咧咧的样子,说话都能冒傻气,傻笑起来更是看着比他都傻。

    可抗抗做的每一件事,都心里有数,有计划。

    摇摇从三岁开始,抗抗就每天和她念叨唐诗,晚上搂着她写字、认字。

    开始,姚远没怎么在意。当一年以后,摇摇可以背一百首唐诗,认一千多字,好多小人书都能自己看懂的时候,姚远就真正吃惊了。

    那时候的矿机托儿所,都是些不专业的中年妇女在看孩子,很少给孩子们正儿八经上课。

    摇摇的这些文化,应该都是抗抗教的。当他从摇摇那里,证实了自己的猜测的时候,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抗抗其实不是他想的那个样子,她思想一点都不简单。

    甚至有好多事情,包括他和小慧的事情,抗抗都是在心里想好了,真正放下了,才会露出傻笑来。

    当有一天,姚远在床上搂着抗抗,承认自己对她关心太少,了解太少的时候,抗抗依旧傻笑。

    “两口子,哪儿有那么多事儿啊?要是不能互相信任,那日子还怎么过啊?”

    抗抗的这句话,就把姚远心里怎么想小慧,和小慧所有的交往过程和细节,甚至自己的思想动摇,都彻底交待了。

    也正是从姚远发现抗抗并不简单这一天开始,他更加爱自己的妻子,为抗抗在他背后默默地这份付出,给彻底感动了。

    自己不穿回来的话,抗抗这时候应该在兵团。但凭着她这份内心的智慧,大智若愚的表现,抗抗依然是有出息的,不会过的太惨。

    抗抗这种举重若轻,大智若愚的智慧,彻底征服了姚远,让他心里再装不下任何一个别人。

    兴许,抗抗比美美和小慧都更有智慧,更能成大事。

    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夫妻两个真正融合到一起,彼此心意相通,也更加恩爱了。

    骑摩托车到公司,平时也就二十分钟。可今天去市里的人太多了,足足用了半个多小时,他们才进了那个明清小楼所在的院子。

    抗抗让姜姨和孩子们去楼上小间里先睡觉,晚上好有精神看灯。

    两个孩子也比平日里兴奋好多,在床上闹来闹去的不肯老实睡觉。

    抗抗就把她们分开,一人睡一边的床。她拿了自己量布用的木尺,搬把椅子在中间坐着。不许睁眼,不许说话,谁不听话就给谁一尺子。

    抗抗爱她的两个孩子,当然不会用力打疼她们,只是拿着尺子比划一下,刚刚挨着身体就收回来了。

    两个孩子已经习惯了母亲这样教导她们,也懂得母亲不舍得真打,可依旧听话,慢慢地安静下来,睡着了。

    姚远在外面的大间里,看着抗抗坐在那里,手里拿着尺子,一脸严肃。身后的阳光通过窗子照进来,在抗抗身后形成一片光晕。

    他的心就被抗抗这形象给融化了,要不是姜姨就睡在摇摇的上铺,他真想也过去,就那样,把一脸严肃教导孩子的抗抗搂进怀里来。

    他这媳妇,太可爱了,当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

    孩子们睡了,姚远在外间看着抗抗,双手合起来放在耳边,做了个睡觉的手势,意思是让抗抗也赶紧睡一会儿。

    抗抗却站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出里间,走到姚远身边,指指楼梯。

    俩个人心意相通,就一先一后下楼去了。

    姜姨五十四了,可依旧身手矫健,刚才姚远看她爬到上铺去,一点不打顿,三两下就上去了。

    心里就想,她这身体,最少活到**十岁是没问题的。

    可穿越前在医院里住着的时候,姚叔曾经说过,姜姨有血压高,冠心病,血糖也高,要每天打胰岛素维持。

    如果姜姨将来有这些疾病,现在就应该表现出来了。

    可是,姚远为了这个,是做了严格的预防的,每年都会逼着姜姨去医院化验血糖,不许她吃太多的,她爱吃的地瓜一类,含糖量高的食品。

    姚叔说姜姨五十岁以后就很胖了,和抗抗一样,身子高大,走路腿疼。

    可是,现在姜姨已经五十四了,和年青的时候差不多,并不胖。而且,身子依旧灵活,往上铺爬十分轻松。

    姚远就想,也许和自己提前做的预防有关系,而且姜姨养成了每天爬山的好习惯,胖不起来,就不会得那些原来得过的疾病了。

    其实,人身体的好坏,与平时饮食锻炼有关,也与心情有关。

    上一世,抗抗远在兵团,美美失业下岗,姜姨心里能好受吗?

    可是现在有姚远啊,她这俩闺女一个比一个有出息,尤其是这俩外孙女,又懂事又漂亮,美的姜姨做梦都能笑醒。

    有这样一个好心情,自然也就有一副好身体了。

    姚远是希望姜姨长命百岁的。她给了姚远一个幸福的家,给了他一个梦里都找不着的好媳妇。在这个世界里,她就是姚远的亲娘啊。

    两个人悄悄下楼来,姚远坐在沙发的一头,抗抗就顺势躺在沙发上,把头枕在姚远腿上说:“我枕着你睡,你靠着沙发睡。”

    姚远就把抗抗的长发给她理顺了,看着她安详地闭上眼。

    十五店铺不开业,前面的窗子装着铁板,别人也看不到里面。

    在家里的时候,只要美美不来捣乱烦姚远,夫妻两个晚上就经常这样。抗抗躺在姚远腿上,要么看书,要么和姚远说话,而姚远也不耽误喝茶看古书。

    两个人的世界,安静而温馨。

    抗抗闭着眼却没有睡着,嘴里说着话:“你知道刚才你做那个睡觉的手势,我一下子想到什么了吗?

    我忽然就想起来生摇摇的时候,你跟我装傻,让我逼的你不能装傻了。

    那个地震前的晚上,你就是这样给我做那个手势,当时我知道你不真傻,心都醉了,眼泪差点就下来了。”

    随着抗抗的诉说,姚远的心也回去了那个地震之夜。

    他的抗抗是坚强的,在那样的环境下,没有一句怨言。

    “只要他活着,我就是幸福的!”

    这是抗抗对姜姨说的,当时姚远也是差点就眼泪掉下来。

    姚远勉强抑制了自己的情绪,伸手搂着抗抗,强装笑容问:“你还记得啥啊?”

    抗抗依旧闭着眼,一会儿就说:“记得你大冬天的把我从被窝里拖出来,给我穿衣裳,然后就拉着我去爬山,我怎么骂你,你都一声不吭,求你也不管用!”

    姚远就真笑了。没有他这个坚持,抗抗保持不来现在这个体型。

    现在,抗抗不用他逼着了,早上只要不下雨下雪,都会按时醒来,穿了运动鞋,等着他一起爬山。

    今年摇摇大了,也可以跟着他们上山了,只是中间好大一段路,要骑在姚远脖子上,由他带上山去。

    这时候,就听抗抗又说话了:“还记得你背着我,从那个小山村里出来,你那后背,就跟一块铁板一样,硌的我胸口都疼。还记得,高考那天下的大雪,你背着我回来,给我唱那么好听的歌,把我给陶醉了。

    那首歌我找了好久了,也找不到,我好想再听你唱那首歌。你再给我唱一遍好不好?”

    姚远就看着抗抗,无声地笑。

    抗抗听不到他回答,就睁开眼来,正好迎上他爱抚温暖的目光。

    抗抗的脸就红了说:“傻笑啥啊?让你给我唱歌听呢!”

    姚远把手放在抗抗脸上,轻轻抚摸一下说:“好,你闭上眼,我给你唱。”

    抗抗就乖乖把眼睛重新闭上了。

    姚远就唱:“风儿静,月儿明,树叶儿遮窗棱啊。蛐蛐儿,叫铮铮,好似那个琴弦声啊。我的宝宝,闭上眼睛,睡呀那个睡在梦中啊。”

    抗抗“噗嗤”一声就笑了。

    姚远也好想唱那首白首偕老的歌,他这辈子的愿望,就是带着他的抗抗,和她一路相伴,一起携手老去。

    可是,他不敢唱了。

    再唱,抗抗就会记住。等有一天这首歌出来的时候,抗抗会把他当妖怪的。

    抗抗就在姚远轻声哼着的摇篮曲里,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其实,抗抗真不需要太多。有她的大傻天天陪着她,有她的两个乖巧女儿在身边,她就很知足。

    甚至,她都不需要好的衣裳来打扮自己。

    打扮自己,是为了姚远。女为悦己者容啊。

    为了自己这份幸福,抗抗是动了心思的。

    她知道,如果为了小慧和姚远闹,就真的把姚远推倒小慧那边去了。

    她拿出自己的真心来对待小慧,保住了自己的幸福,也保住了和小慧的友谊。

97.等着生儿子

    下午两点以后,姜姨和孩子们都陆续醒了。

    抗抗想趁着这时候街上人不是很多,还能走的动,带着姜姨去城里逛逛。

    姜姨这个年纪,不好买衣服。抗抗店里的衣服,姜姨嫌太时髦,穿不出去。可太老气的衣裳,姜姨也不愿意穿。

    给她买衣裳,别说衣裳,就是鞋子都很难买到她心里去。

    而姜姨不好热闹,甚至有些怕热闹,一般不肯来城里。

    只要姜姨来城里,抗抗就是再忙,都会立刻停下手里的工作,先哄着姜姨逛城里的商店。

    逛商店的时候,她会随时观察她妈的眼神。只要姜姨看上的东西,不管衣裳还是鞋子,也不管姜姨嘴里怎么说不好看不要,抗抗都会给姜姨买回来。

    这样买回来的衣裳,姜姨就肯穿。抗抗自作主张买的,姜姨往往不穿,偷偷卖给别人。

    可惜呀,这样的机会总是太少,姜姨也就没有多少自己真正中意的衣裳。

    姜姨的倔强,传给了两个闺女,一个比一个倔。只是抗抗跟了姚远,慢慢长大了,有了少妇特有矜持和温存。

    姜姨有时候好骂抗抗,但她心里也清楚,抗抗是真长大了,而且,这么懂事孝顺的女儿,是很少很少的,她心里格外为自己这个闺女骄傲。

    姜姨也知道抗抗一天到晚有许多的事要做,就不肯老让抗抗陪着,也不愿意来城里,给她添麻烦。

    抗抗要带着姜姨逛城,姜姨就嫌街上人多,不去。等晚上扮玩的进城了,大家再一起出去热闹。

    也幸亏姜姨没去,一会儿的功夫,小慧就带着小青她们来了。

    她猜到姚远会带着一家人来城里看灯,也猜到他会因为人多早早过来。

    她村里的扮玩队伍已经到了郊外,租了一个招待所的院子,三百多人都在那个院子里排练呢。

    小慧想抗抗,也想姜姨了,就带着小青几个姊妹,直接进城来姚远的公司了。

    和这一家人呆的时间太久了,她心里爱着这一家人,把自己也当做了这个家庭的一员。

    这突然回了自己的家,倒不适应了。

    虽然现在是一村之长,手底下光工厂里就有几百号人。可是,小慧对自己的村庄有了陌生的感觉。

    没有姚远给她买的摩托车的时候,来不了城里,更到不了矿机,她心里想他们啊,就好像他们抛弃了她,把她嫁到王家疃,再也不管了一样。

    有了摩托车,只要想他们了,她会抛下所有的工作,找个理由骑车过来,呆上一天。心里好受了,痛快了,然后就高高兴兴回去了。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就是留恋那个姜姨建起来的家,仿佛那才是她的娘家。

    她的心里,深深爱着这个家,爱着这个家里的所有人。

    但她也深深爱着姚远,还是愿意偷偷给他当情人。

    这个,不是可以受她理智控制的。这是她心里唯一可以接受的男人,也是唯一深爱的男人。

    她可以背着抗抗,不让她知道,那样,抗抗就不会难过了。

    她总是在这样来安慰自己。

    可姚远不是没有责任心的男人,更不是为了下半身就可以忘掉一切,跟张建军那样,让人恶心的男人。这也正是她深爱姚远的一个理由。

    这让她几度绝望,甚至死心,一心一意给姚远做妹妹。

    可是,心里那份情感是无论如何无法改变的。

    很快,她就为自己找到了另一个理由。

    姚远不是一般人啊。

    他曾经跟她说过,有一天条件允许了,国家先进到有了明确的律法来规定财产的归属。

    也就是说,不管是谁,只要符合法律规定,就可以拥有自己的私人资产。

    到那一天,他就会把抗抗公司扩大,成为全国乃至世界的著名时装品牌,让全世界的人,都以穿中国人品牌的时装为荣,把那些狗屁的外国时装,都赶出中国去。

    这是一个了不起的事业,比她在村里折腾,要大不知多少倍的事业。

    小慧现在,已经看的够远。从国家发展的轨迹和政策方向来看,姚远说的那一天,不会太远了。

    她相信,以姚远的能力,他说到的,有一天就一定会做到。

    那么,当有一天,他拥有了那么大的事业,他也会变老。将来,谁来继承他的事业呢?

    小慧虽然也十分喜爱摇摇和媛媛,可她的观点,和姜姨是一样的。闺女是外姓人,不姓姚,是没有资格继承姚远的事业的。

    这么一个了不起的人物,怎么可以没有儿子,来继承他的事业呢?

    她相信姚远在心里,一定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一定也在遗憾自己没有儿子。

    抗抗肯定是不敢再生了,而且她自己也说随姜姨,再生还是丫头。

    她小慧一个农村妇女怕什么?顶多不就罚俩钱,不让干村长了吗?

    只要让生,罚就罚呗,生几个儿子我交几个钱就完了。村长不干就不干。姑奶奶不干也是村长,干也是村长,在王家疃,还没有敢造反的呢,她小叔都不行!

    不仅仅是姚远需要继承人啊,她王小慧也需要继承人。

    未来的路,姚远已经替她规划好了。

    财产律法明确以后,王家疃也会扩张,成立集团公司,不仅仅是服装厂和采石场,养殖、饲料、种子、种植,这些领域大有可为,只要做的好,都会有巨大发展空间。

    这还仅仅是第一步。将这些基本需求的东西首先做好,占领一定份额的市场,然后就以此为基地,开始第二次扩张。

    化肥、农药,远端养殖、种植基地,要把农业工业化,公司化,不走别人乡企向传统第二产业靠拢,和城里人争饭吃,恶意竞争的老路。

    小慧听的入迷。有姚远,这些理想就不是幻想,早晚可以实现。

    那么,她王小慧将来就是集团公司的董事长,同样有老的那一天,同样需要有儿子来继承。

    同样,她的这些事业,也必须姓姚。

    只有她和姚远生的儿子,才能够姓姚啊!

    她都可以想到这些,一向高瞻远瞩的姚远,为什么会想不到这些呢?

    他绝对会想到这些,只是他还不忍心背叛抗抗。

    你不说五年吗?我就等五年。你愿意背着抗抗,或者抗抗可以不在乎,我们可以生活在一块儿,还跟亲姐妹似的,那就更好了。

    小慧就是这么想的。反正她年青,敢生孩子,她就等着姚远。

    这个等待,也许是一年半载,也许是三年五年,十年八年,甚或是把一生耗尽!

    其实,这等待对小慧来说,是十分残酷的。可是,她就是爱她的姚大哥,就是没有办法管住自己去等待,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小慧带着小青几个,就是来看看抗抗和孩子们,看姜姨。在她心里,这些人都是她的家人。

    当然,她更想看姚远一眼,更想念他。

    怕对不起抗抗,又日思夜想着和姚远在一起。自从小慧爱上姚远,就一直活在这个矛盾里不能自拔。她曾经无数次地挣扎,试图摆脱这个矛盾的陷阱,却是越陷越深,直到如今已经无力挣扎,只得顺其自然了。

    真是好比抽了大烟,明明知道有害,必须戒掉,可就是戒不掉。最终成为那东西的俘虏。

    跟着小慧来的,还有翠霞姊妹。

    翠霞已经不在城里专卖店干店长了,她放不下自己的男人和孩子。知道一家进城工作没有希望,小慧又在村里办起了企业,就干脆回去,跟着小慧干了。

    翠凤还在城里,已经找了城市户口的对象,准备结婚了。她还经常过来找抗抗。知道她姐跟着小慧今天要进城表演,就找到招待所里去了。

    小慧其实看不上她这个小姑,贪图城里享受的样子,心里烦她。搞企业以来,她已经可以按照姚远说的,把自己的喜怒哀乐都藏在心里,再不让别人轻易看到了。

    她来姚远这里,就是想看看这一家人,再告诉他们,她村里的扮玩队伍走哪几条街,什么时候到达这条街道。

    那么多观众和扮玩队伍,上级要是不提前规划好时间,还不彻底乱套了?

    其实,每一次元宵节,市里都是如临大敌,所有人马出动,把队伍通过每个路口的时间精确到秒,跟首都阅兵有的一比。

    后来,这样举城欢庆的场面渐渐淡了,也是跟市里实在受不了,慢慢开始限制,有着极大关系的。

    小慧过来,就是压抑不住自己心里的思念,临时起意过来的。抗抗要给她们下馄饨吃也不吃,坐一会儿,说几句话就要走。

    出城晚了,被进城的群众堵在城里,招待所那里群龙无首,可就全乱套了。

    小慧他们走了不久,城外的远处,就穿来了“咚咚”鼓声,鼓点声经久不绝,这意味着晚上的扮玩活动,已经开始了。

    抗抗看看表,已经下午四点了。她就赶紧跑到院子西面的共用厨房里,点了液化气下馄饨煮饺子。大人吃饺子,俩孩子一人一碗馄饨也就饱了。

    过了春节之后,天就一天比一天长了。一家人吃饱了饭,天还亮着。可远处的鼓点声已经越来越近,伴奏的铜锣和铜镲的声音,也已经清晰可闻了。

    那鼓声咚咚,直震到人的心里去,让你不自觉就跟着激动。

    抗抗收拾饭碗,回来就说:“咱们得早出去,要不然占不到好位置,到不了前边,啥也看不见。”

    姜姨就给两个孩子穿外套,一边穿一边问:“你们谁跟爸爸,谁跟姥姥啊?”

    姚远就在一边说:“别跟着您了,你和抗抗在一块儿,别挤丢了就成。摇摇和媛媛都跟着我吧。”

98.当街训贼

    姜姨一家人从后院那个大门里出来的时候,大街上已经人山人海了。

    胡同口上挤的满满的,根本就出不去。好多人都上了胡同的院墙,还有爬到房顶上的。

    院子里那俩文化人正在胡同外面,扯着嗓子喊着,让爬到他们家屋上面的人下来。

    这房子本就经历了几百年,老旧不堪,房梁都朽了,你们在上面,把屋给我们踩塌了怎么办?

    一个戴着白框眼镜的就喊:“你再不下来,我就喊警察了,我打匪警电话,让警察来抓你!”

    看着这个乱劲儿,姜姨就对姚远说:“还不如咱们就不出去,在二楼上看呢,那里高。”

    姚远说:“你那叫置身事外,咋能感受这热闹气氛呢?还是出来身临其境才热闹。再说在楼上你只能看到街上这一点地方,其他地方的灯你不看啦?”

    姜姨就说:“你这个大傻,就好凑个热闹,这么多人,我看你咋出去?”

    姚远说:“你瞧着,看我咋出去。”就嘱咐抗抗,“拉着咱妈,跟在我后边,别让人给挤开了。”

    看抗抗拉住了姜姨,就抱起媛媛,把她举过头顶,放在自己肩上坐着,然后又把摇摇也抱进怀里。

    媛媛和摇摇是经常骑着姚远玩的。这下把媛媛乐的,手舞足蹈。

    姚远就训媛媛:“不许松手,抱紧爸爸!”

    摇摇在姚远怀里就不干:“爸爸,爸爸,我也要骑你。为啥你让媛媛骑,不让我骑呀?有偏有向!”

    姚远就愣一下。其实,俩闺女他都爱的不得了,根本没有偏颇,只是根据不同情况来对待。

    这下,他就知道美美说姜姨有偏有向,姜姨心里的滋味了。

    这时候,身后的抗抗就拍摇摇头一下说:“爸爸不是有偏有向。妹妹还小,身子骨弱,怕挤,坐在爸爸肩上,别人挤不着。摇摇大了,要知道让着妹妹,对不对?”

    摇摇看看她妈,就不说话了。

    抗抗看来是心里也膈应有偏有向这句话,怕摇摇从小中了这印象,提前给她上课呢。

    谁说他媳妇粗心了?抗抗已经越来越可爱了。

    姚远抱起了摇摇,就冲着人群去了,嘴里喊着:“借光,借光,对不起啊。”

    没一会儿功夫,竟把胡同口给挤出一条通道来。

    姜姨紧随着抗抗,沿着这条通道,走出了胡同口,大街上就没这么挤了。

    姜姨就乐着对抗抗说:“真是人大力不亏,这个大傻,干这个都行!”

    抗抗就抿着嘴傻乐。她的大傻,哪里都能让她骄傲。

    这时候,天色依旧微明,可街道上,已经华灯初上,挂着的灯笼已经都亮起来。街上熙熙攘攘的人们,也被这不夜城的景色,给陶醉了,个个一脸的幸福。

    一家人沿着街道,看着周边建筑上挂满的彩灯,琳琅满目,各种花色和动物、人物都有,还有旋转的走马灯,上面每一幅图案,都是一个古代故事。

    这个姚远熟悉,就给摇摇和媛媛讲这些故事的意思。

    街道上好些地方都搭了彩棚,把整个天空遮起来,上面挂了一排排的灯笼,小狗小兔五角星的,狮子老虎大南瓜的,姜姨一路看下来,抬头抬的脖子都酸了。

    她就捂着脖子喊:“你们还看啊,咱们回去吧?我这脖子低不下来了!”

    抗抗看摇摇和媛媛正看的满脸兴奋,就说她妈:“你看的脖子疼,不会先低一会儿头不看啊,谁也没强迫你。”

    姜姨就不高兴说:“这么多灯,都不重样,你们都看,我能忍住不看啊,你这不难为我吗?除非咱回去,我就不看了!”

    抗抗就咧着嘴,看着她妈笑。

    姜姨琢磨琢磨,自己这话还真有点不讲理。你自己非要看,看累了脖子你怪谁呀?还真是老小孩小小孩了,这不拉不出屎来怨茅房嘛!

    姜姨自己就笑了。

    这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扮玩的队伍已经出现在前面一条街的路口上了,一时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们纷纷加快脚步,向着前面那条街赶,街上混乱起来,出现了拥挤。

    姚远抱着孩子停下了,他看见矿机那个挺出名的痞子王强了。

    王强周围有他的几个小弟,这时候已经钻入人群里乱挤,造成了人群更大的拥挤和混乱,这正是他们浑水摸鱼的最好机会。

    王强的眼,一直盯着一个六十多岁的人,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伺机准备下手。

    姚远最瞧不起的,就是这帮人外强中干。真正身强力壮的棒小伙子,他们不敢偷,专捡这些老年人和妇女下手,就算露馅了,这些人也拿他们没办法。

    姚远把摇摇递给抗抗,让她和姜姨在路边上人少的地方等着他,就驮着媛媛往王强那边去。

    抗抗知道他去阻止王强,也知道王强是矿机有名的几个痞子之一。

    她不想让姚远惹事。可姚远已经过去了,她就喊:“你把媛媛给我呀?”

    姚远知道抗抗担心他打架伤着媛媛,就回头冲她笑笑,摇摇头,意思是他不打架。

    抗抗这才松一口气。

    王强身前那个老头正往前走,一个年青人就从前面走回来,正和他撞个满怀。

    青年人立刻就骂:“嘿,老家伙,你走路不带眼睛啊,怎么愣往我身上撞呢?”

    老头也生气,明明是这小伙子撞的他,怎么这么不讲理,还上来就骂街呢?

    两个人争执起来,王强已经凑上前去,趁老头光顾着和年青人吵架,注意力分散的时候,伸出手来,往老头背着的人造革皮包那里伸。

    手还没碰到那个皮包,肩膀就被人给拍了一下。

    王强吓一哆嗦,以为让雷子盯上了,这下完了!

    他战战兢兢回过头来,不由长长出了一口气,一脸不高兴说:“傻哥,你干啥啊?”

    姚远就装傻充愣说:“我远远看着像你,想不到还真是你。”

    王强就尴尬地笑笑说:“可不真是我吗?”

    心里却骂,你特么平时见了都懒得搭理我,今天这是哪根筋不对了,突然这么热情,这不成心挡我财路吗?

    但他也不想得罪姚大傻,就也打个招呼:“傻哥你来看灯啊,那什么,嫂子没跟你一起来啊?”

    说着话冲那和老头吵架的年青人使个颜色,那年青人就匆匆走了。

    年青人走了,老头也就走了。

    看着老头走远,姚远这才对王强说:“越是这种场合,便衣越多,当心栽进去!”

    王强就尴尬地笑一声说:“傻哥你看出来了?”

    姚远把媛媛从头顶抱下来,搂在怀里,这才看他一眼说:“干点啥不行,非得干这个?”

    王强心里不痛快,就顶姚远一句:“别的我也得会呀?”

    姚远脸色就严肃了说:“哥们儿说你是为你好,你可别拿着好心当驴肝肺!”

    王强就笑笑,然后说:“我知道,傻哥你是为我好。可我不光自己呀,还有几个兄弟呢,大家都得吃饭不是?”

    姚远就暗暗叹口气。这种人,烂泥扶不上墙,原来还想给他出个挣钱的主意呢,想想还是算了吧。

    这种人要是得了势,天下还不知道要有多少好人倒霉呢!

    他就说王强:“这俗话说,盗亦有道。就刚才那大叔,你看着像个趁钱的吗?你拿了他的,他想不开跳河咋办?你捡着趁钱的开干成不成?”

    王强勉强笑笑说:“傻哥说的是,哥们儿挑花眼了。”

    他不想跟姚远在这里耽误时间,就说:“傻哥你放心逛街,这一片哥们儿承包了,再说大家都认识你和嫂子,没事儿的。那什么,要是没事儿,我就先走了。”

    说罢,不等姚远回答,就消失在人群里了。

    姚远也不想和他纠缠了,心说你特么敢偷我?别说你,就是城里的痞子老子也照样敢收拾!老子有叔叔是副市长,一个电话就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这样儿的,都不用老子费那么大事,厂保卫科就把你给收拾了。

    姚远抱着媛媛回来,抗抗就埋怨他说:“以后少和这种人交往,不知道小鬼难缠啊?得罪了他们,整天找咱们的麻烦,你就是再能打,也不能天天没事干,找他们打架玩儿吧?”

    姚远就瞪眼说:“他敢!找我麻烦?除非他脑子进水了,我不把他治的跪着求我,我特么跟他姓!”

    抗抗就翻着眼皮看他说:“你怎么也一口痞子味儿了呢?”

    姚远就嘿嘿地笑了,跟抗抗解释说:“刚才他要下手的那老头,一看就是农村来城里办事儿的,那包里说不定装着全家的家当呢。要是让王强偷了去,人家咋活呀?我这才忍不住阻止他。”

    抗抗就在心里感叹,她的大傻其实是善良的,看不得别人受苦。

    她就说一句:“这世界上这种事儿多了,你管的过来呀?”

    姚远就勉强笑笑说:“我知道管不过来。可碰上了,能管不管,心里总是过不去,还是管了算了。”

    姜姨就在一边感叹:“这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了,可这坏人咋就也一天比一天多了呢?你说原先的时候,哪有这些小痞子啊?”

    抗抗就说:“妈,你别胡联系。过去是没有这些人,可你像张顺才这些人,不比小痞子还多吗?他们就比小痞子好了?还不如他们呢!”

    姚远听着不住点头,他这媳妇肚子里知道的并不比他少,而且道理讲的又浅显又明白。

    这时候远处的锣鼓声已经越来越近了,抗抗就说:“扮玩的快过来了,再过半个小时,就到咱们那条街上了。咱不如现在就回去,在楼上看扮玩,没准儿还能看见美美和慧儿呢!”

    姚远已经准备了鞭炮,在楼上挂好了。美美和小慧她们过来,他就点燃鞭炮,为她们助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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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7550/ 第一时间欣赏傻子的燃情岁月最新章节! 作者:肖邦乱弹琴所写的《傻子的燃情岁月》为转载作品,傻子的燃情岁月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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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子的燃情岁月介绍:
九十年代的大学生化身傻子,穿越回了那个热情似火的年代,替傻子报恩,也替傻子报仇。好人面前,他是好人姚远。坏人面前,他就是犯浑耍横,明面是傻子,暗地里诡计多端的姚大傻……书友群:145206126傻子的燃情岁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傻子的燃情岁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傻子的燃情岁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