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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子的燃情岁月全文阅读

作者:肖邦乱弹琴     傻子的燃情岁月txt下载     傻子的燃情岁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80.迷信与议论纷纷

    姚远当初突然想起来做慈善,其实也不是他嘴上说的那样,仅仅是为了给他的企业创造良好形象。

    那就是他感觉到了自己承担着的义务和责任,觉得必须去做了。只是,他嘴上不愿意承认而已。

    收购矿机,恐怕也是这种日渐增长的义务和责任在作怪。如果不让他去冒这个风险,承担这个拯救矿机的艰难责任,他可能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所以,抗抗劝不了他的时候,就只能跟随他,支持他,和他共同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风雨。抗抗当然也不愿意让他一辈子良心不安。

    人家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可他们不是。从年轻到现在,越是困难的日子,他们越会紧紧地相拥在一起,同甘共苦,风雨同舟。

    这也是姚远永远会爱抗抗,永远都会选择和抗抗在一起的原因吧?

    矿机的资产组成,是十分复杂的,不仅仅是一个工厂那么简单,还包含了宿舍、学校、医院、商店,许多的服务设施。

    姚远可没有那个能力,把这些都收归己有。仅仅一个工厂,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剩下的,就由市里负责,慢慢过渡到当地政府去管理吧。

    而到这个时候,矿机已经是十分混乱了,矿机人难以管理的名声,也早就传了出去,镇上也不愿意接受这个烂摊子。

    他们强调了许许多多的理由,总而言之一句话,我们自己的事都管不过来,再接受这么大一片宿舍区和学校,那整个镇都会因此乱套的。

    没办法,市里只好组织一个临时托管委员会,管理厂区以外的其他事情。

    这就等同于在这个镇的边上,又成立了一个镇子。因为矿机整个生活区的规模,和一个镇也差不到哪里去。

    如此一来,那些知道姚远要收购工厂,感觉自己前途渺茫的矿机干部们,就又看到了希望。他们可以设法调到临时管理委员会去,躲开工厂啊。这样,他们还是公家的人,还可以和过去一样,混日子拿工资。

    姚远其实也不太愿意接收这些干部。他们大多数人,已经在国企里养成了只吃饭不干活的毛病。正如社会上讽刺的那样,上班一杯茶,一包烟,一份报纸,这就是他们全部的工作。

    当年姚远在基层工作的时候,去厂部办公大楼找这些干部们办公事,早了人家开会没完,见不到人。晚一点,人家又不知干什么去了。就算好不容易找到人,也是推三阻四,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屁大点的事情,不跑个三五趟,根本就办不成。

    这帮人,你让他下车间干工人,估计那坐办公室养成的身体,根本没法适应体力劳动。可坐在办公室里,他们除了扯皮和勾心斗角,基本不会别的,整个儿一废物点心。

    姚远就提前放出风去,他接手矿机以后,办公室的职员,一个不留,都得下车间干工人去。目的,就是让这帮人赶紧活动,趁他接手之前,自己想办法离开矿机。

    这些人听到风声以后,早就开始四下里活动了。有临时管理委员会这么个好地方可钻,逃开矿机厂区,他们还不得削尖了脑袋往里钻啊?

    可临时管理委员会也容纳不了多少人,这个办公群体又十分庞大,最后十个人也就能进去一个,还有九个得留下来。

    留下来的这些,也在想着法子调离,十个人里面就又跑一个。可大部分人还是没有办法,只能留在矿机了。

    姚远不愿意要,人家不愿意留。可这也不是谁愿意不愿意的问题。姚远接收矿机,也是有条件的,那就是不经有关部门批准,不得随意开除员工。

    这也是姚远头疼的地方。偌大个工厂,吃闲饭的人几乎要占到一半了,不死才怪!

    如此反反复复协商、调和,姚远直到这年五月,才被允许正式接管矿机的所有生产厂区。从下个月开始,矿机这些工人,就得问姚远要饭吃了。

    五月中旬,姚远终于得到上级许可,提前半月,进驻矿机,开始接管工作。

    美美和刘建不愿意回来,他也没有强求,只能在矿机现有人员里面,再寻找有能力的培养了。好在他在这里工作了十几年,对一些人,特别是有能力的人,都是比较熟悉的。要不然一抹黑的瞎撞进来,还真是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五月十六日早上,他就带着杜鹃一个人,坐着他的面包车,去矿机了。

    公司财务部门在清资的时候已经介入了,暂时冻结了矿机的所有账目,等待他将来组织起新的财务部门,再做移交工作。

    姚远带着杜鹃过来,就是办一个简单的交接仪式,然后就开始找人谈话,先把矿机的最高领导班子建立起来。

    大家都不同意他接手矿机,都和他憋着气,袖手旁观看笑话,连杜娟也是这样。

    他心里也有气,离开你们老子还玩不转了?老子偏要自己玩一个给你们看看!

    本来,他连杜娟都不想要,让她去做集团秘书部经理。

    集团做大了,这么多高管,总得成立个专门的部门,来管理高管们的日常工作,统一协调调度。姚远就打算专门成立一个秘书部,把所有高管们的秘书都集中起来,统一管理。杜娟干这个,应该轻车熟路。

    可杜娟不干。虽然和姜美美站在一起,反对他接管矿机,但姚远要去矿机,她还非要跟着,理由就是替她抗抗嫂子看着他。

    姚远心说,你这才叫黄鼠狼看鸡呢!可矿机将来的工作,肯定比大厦集团要繁重的多,他还真需要有杜娟给他具体规划日常工作进程。

    得,你愿意跟着就跟着,跟着你也别想好事!

    交接仪式很简短,早上早早就结束了。送走上级领导,姚远就拿出一份名单,让杜娟赶紧去找名单上那些人,让他们到厂部会议室开会。

    名单上的人,都是他上一世知道的,有工作能力的人。他们这时候观念虽然因为封闭在矿机这个环境里,可能和他当时差不多,有些保守,但个人能力都还是有的。

    只要有这些人在,把当下急着要做的任务都安排给他们,矿机就乱不了,姜美美也看不成笑话。

    杜娟没有去,而是对他说:“你还是先去会议室里看看吧。”

    姚远奇怪地看着她问:“我去会议室看什么,那里有什么好看的?”

    杜娟不搭理他,自己径直从厂长办公室里走出去了。到门口,回过头来对他说:“我在会议室等你啊?”

    姚远这个气,这小丫头片子,越来越无法无天,这到底谁是老大,是我还是你啊?抽空得好好教训教训她,再不听话,就把她给轰回集团总部去!

    他也知道,杜娟让他去会议室,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先去看看再说。

    厂长办公室在三楼,厂部会议室是在六楼。这个六层的办公大楼没有电梯,只楼中间有宽大的楼梯供大家上下楼。

    从二楼到六楼,怎么着也得走五六分钟,倒是锻炼身体,可这样来回的上下楼,也耽误时间,以后得装两部电梯。要知道,新时代,时间就是企业的生命,总把时间浪费在走路上,太不划算了。

    这个办公大楼,和上一世姚远所在的那个办公大楼,不在一个位置上,但结构大体相同。

    上一世盖办公大楼的时候,还是黄仲焕任厂长的时候。好像是一九**年。那时候姚远还在上大学,没分配过来。

    黄仲焕这人比较迷信。矿机一进工厂大门,是一路下坡。黄仲焕觉得不吉利,就把大门口的那个老苏式办公楼拆了,大门也给拆了,然后把门口挖一米半深下去,重新盖了大门和办公楼。

    这样,进厂区大门往里走,就一路上坡了。

    可是,矿机也没有因为他这个劳民伤财,改变风水的壮举而发生任何改变。

    这一世,美美领导生产二部挣了不少钱,自己盖了办公大楼。黄仲焕就没有机会再盖第二座办公楼,他没有向上级申请拨款的理由了。

    于是,老办公楼就没有拆,厂区大门也还是沿用旧时代的那个青石垒就的,有着两扇铁艺大门,上面有一道弓形铁艺横梁的格局。

    以后张建国承包,总共不到半年的时间,只是制造了更大的一些混乱,卖掉了不少设备,并没有来的及动大门和办公大楼的心思。

    姚远出厂长办公室去楼上。这时候办公室外面的走廊里,静悄悄的。

    所有办公大楼里的工作人员,很早就得到了通知,今天是矿机新的领导层上任的日子。

    新领导层和过去可就不一样了,是矿机那个老厂长的傻儿子来管矿机,而且,从此以后,矿机就是人家自己的私人企业了,再跟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当然了,这些公家坐办公室的人们,都是比较清闲的,有的是时间,也有一定文化水平促进自己的想象力,来编造一些传说与故事。

    于是,老厂长平反以后,得了上百万的补助,姚大傻因此有钱了,又开服装店又办工厂,到今天这才有能力收购矿机。

    你以为是个人就能成人物呢?你是穷老百姓,本事再大你也还是穷老百姓!人家姚大傻是谁的儿子啊?人家就算真是傻子,也能平步青云!你以为这世界真的就会公平呢?别傻啦!

    当然了,这话里就含了忿忿不平,含了辛酸苦辣,含了玩世不恭,含了怀才不遇。总之,含了许多的内容。

    但不管怎样,这是大家最愿意听到的解释了。不是我们不行,是我们没有人家的先天条件。

281.就这么霸道

    办公大楼里的这些文职人员没有事干,在私下里议论着他们未来老板的时候,心里还是怀着惴惴不安的。

    现在,矿机已经是人家姚大傻的了。他们这些人,将来人家会怎么安排,还是个未知数。

    但他们也在心里抱有一丝侥幸。不管这工厂是姚大傻的还是公家的,谁都得用人来工作不是?

    像他们这些文职工作,一般工人没文化根本干不了,他姚大傻也不可能从外面找这么多人来替代他们。

    所以,大部分一般科员,都不会过于担心自己会被赶出办公大楼去。心里最担心的,反而是那些干部,怕自己的位置从此不保。

    可不管怎么样,人家姚大傻第一天接手工作,万一要集中讲话,你不在总是要给人家留下个不好的印象。

    这企业往后可是人家自己的,人家想不用你,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可不像以前一样,还有个什么形式和手续,还要卡规章条例。

    大家也担心这个,平时一星期上一两天班就不错,这时候却不敢,就都来上班了。

    上了班也不敢和以前一样,到处乱跑或者看看没事就跑回家了,都在自己办公室里老实呆着,等通知呢。

    大家不敢到处乱跑,姚远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走廊里也就静悄悄的了。

    姚远还没有心思管这些文职员工,他得先找到那些过去他知道的,有工作能力的人,先把整个工厂的大局管控起来,然后再考虑其他的事情。

    最要紧的事情还没干,杜娟就非逼着他去六楼会议室,他心里正生杜娟的气呢。

    六楼有两个会议室,一个三百平米左右的大会议室,是用来召开大型会议,比如全厂班组长以上会议,或者一些厂级的表彰大会,文件学习会议,系统定点会议等等一些大型会议的。

    里面有一个宽大的讲台,讲台下面则是被成排的木质连椅占满,在每排连椅后面,还加一溜木板,后面一排的与会者,可以在这木板上放笔记本一类的记录工具。

    那时候的会议室,还是十分简陋的,并没有今天的各种舒适单人座椅和电视、投影设备一类工具,只四周有几个挂在墙上的音箱。

    有这样条件的会议室,在全市来说,也没有几家。所以,市里关于工业系统的会议,也经常要到这里来召开。

    挨着这间大会议室的,还有一个百十平米的小会议室。

    小会议室中间是一个中间镂空,放着许多鲜花装饰的长条会议桌。会议桌周边是沙发椅,两端则是圆弧状的,东端还放了一个头上包着红绸布的麦克风,那是个会议主持人用的。

    这间会议室就小的多了,但却比大会议室豪华了许多,会议摆设上了档次,连墙面都是用吸音板装饰了的。

    这是矿机接待上级领导和举行厂级干部会议专用的会议室。那个除夕之夜,姚远和他马叔,就是在这间会议室里,整整坐了一个晚上。

    姚远到了楼上,先推开大会议室的门,里面除了成排的连椅,静悄悄的,一个人没有。他就又去小会议室。

    推开小会议室的门,里面围着会议桌,竟然坐满了人,吓姚远一跳。

    他仔细一看,这些人他还都认识。

    美美就坐在会议桌东边的右首,左首是抗抗。再往下面看,蒋卫东、刘建、丁群,还有美美的办公室主任刘夏,美美制衣的生产部经理、车间主任,凡是过去从矿机出去的,大厦集团的干部,几乎都在这里了。

    会议桌东端那个沙发椅是空着的,甭问,这是给他留着的。

    姚远就看看站在会议室门口的杜娟,没说话。

    这帮家伙,这是背着他谋划什么呢。抗抗这回竟然嘴这么严实,连他都一个字而不漏,晚上回家再跟她算账!

    他慢慢悠悠走到东端的沙发椅上坐下,杜娟也就跟着他过去。看他坐下了,就抱着一个蓝皮的文件夹,站在他一边。

    这会议室里竟然铺了厚厚的地毯,走在上面十分柔软,一点动静都没有。

    矿机这帮干部,干正事儿不行,享受却一个比一个明白。厂子都要倒了,会议室还整这么豪华。有这样一群干部,工人能没意见,能好好干吗?

    姚远看看在坐的这些人,开口说:“你们不是……”

    刚开口,他就发现身前的麦克风是开着的。他的声音通过四周墙上的四个音箱传出来,声音很大,连声都变了。

    “关了,关了,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么点屋子,用得着这个吗?”他就有些不耐烦。

    杜娟就探身过去,在麦克风的底座上扳了一下一个镀铬的开关一下,又直起身来。

    姚远看看杜娟,再看看那个镀铬的开关,这才明白,原来开关就在麦克风上。

    他领导着俩公司,年年都有高盈利,也没奢侈到会议室豪华装修,还铺地毯,弄麦克风。

    总算压抑住心里的不快,他这才重新开口:“你们不是不管我,不跟着我来吗,今天怎么出尔反尔了?”

    美美就在他右首“哼”一声说:“我发现你这人很阴险啊?”

    姚远就看她问:“我怎么阴险了?”

    美美说:“你说呢?我们不跟你来,你把矿机搞砸了,美美制衣和抗抗服装是不是也得搭进去?我们在公司里瞎忙活有用没用?当然没用啦!我们唯一可以干的,也就剩下一件事了,帮着你别把矿机搞砸,至少别把那俩公司给搭进去!你说,我们不跟着来,还有其他路好走吗?”

    姚远就忍不住笑了:“不错,你总算想明白了,说明你还没笨到家。”

    就又看刘健:“你不是伤心了吗,死活不来吗?这怎么一会儿功夫,就自己个儿打自己的脸呢?你也想明白了?”

    刘建就咧咧嘴说:“我没美美那么高的觉悟,是嫂子挨个儿找我们这些人谈话,我们总得给嫂子个面子吧?”

    姚远就明白了,是抗抗在背后给他鼓劲呢。

    抗抗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抗抗了,能识大局,也能帮着他把所有的部下拉拢在一起,还能在他没法张口的时候,把他想说的话,跟大家说出来。

    有这样的媳妇跟着,他这辈子就该知足了。

    他就转头看看抗抗说:“媳妇,谢谢你啊。”

    抗抗说:“都是为了这个公司,这个家,谁谢谁啊?要谢,你就得谢谢大家,大家都把这个公司当成自己的家,这才愿意跟着你回来。就这份心意,你也得感谢大家。”

    姚远就从沙发椅上站起来,冲所有人鞠躬:“我姚大傻谢谢大家!”

    美美就摆摆手:“少说那些没用的吧,听着肉麻!赶紧抓紧时间工作!我先说我这边。整个工厂生产单位的设备,大家手里都有一份清单了。现在,我们得立刻展开详细的实地调研。哪些设备能用,用得上,三天之内,我要得到一个准确的数据。这事儿咱们定的是生产部刘经理负责。刘经理,你找好人员没有?下一步,大型机械生产部,还是你来管理。从现在开始,就要立刻投入工作!”

    美美侃侃而谈,布置工作有条不紊,说明她早就在做矿机的功课了。说不动姚远,她也只能接受现实,只是嘴上不肯服软,工作该怎么干还得怎么干。

    生产大型机械,都需要哪些设备,如何挑选,最终把生产基地放在矿机的哪个地方?这一切,美美都已经完全规划好了,连她这个部门需要的办公室,她都选完了。

    最后,她就对姚远说:“那个厂长办公室,你得给我腾出来。”

    姚远就问:“为啥啊?”

    美美说:“我本来就在那间办公室里工作,用着方便。”

    姚远说:“成,整个这个楼都归你和你的下属单位。你还是和过去一样,从生产到销售,全盘管理。剩下的,都跟着我去老办公楼。”

    美美嘟囔:“这还差不多。”

    然后她就开始分派各个部门,直接就是一个美美制衣的翻版,完全公司化管理。

    各个部门,包括后勤技术支持和财会、人力资源,都有了专门负责人。只是具体工作人员,还要从矿机原来留下的这些文职人员里选择。

    这个,美美也早有预案,先考试选拔,再具体培训,可不能再像矿机以前一样,养一帮无所事事,一点效率没有的大爷。

    在美美的部门里,一般文员都是格子间办公,做事要小跑着做,一个人就必须能顶两个人用,要不然,很快就会被淘汰。

    待美美布置差不多了,姚远才咳嗽一声,意思是他想讲两句了。美美刚才讲话,跟连珠炮差不多,那是她的工作作风。凡事都早有考虑,次序都是想好了的。布置起工作来,别人根本插不上嘴,她也不许别人插嘴,老板也不行,就这么霸道。

    美美知道姚远要说话,就布置完最后一件事情,然后对姚远说:“好了,我的事情说完了,你说吧。”然后就又对大家说,“姚总说完以后,大家立刻按照我说的,给矿机所有员工下通知,展开工作。时间紧迫,我不会等任何一个人。我规定完成的时间,就是最后期限,只能提前,不能拖后!大家清楚没有?”

    大家就集体回答:“清楚了!”

    姚远这个气,我这还什么都没说呢,合着你就打算给我散会啦?那我还说什么说?

    可今天他说的这个事儿至关重要啊,不说还不行。他只好忍着气,再咳嗽一声。

    大家也知道,老板看来是有重要事情要宣布,会议室里就安静下来,等着姚远开口。

282.人定胜天

    姚远还真没想到美美会和他一起过来帮他。

    这小姨子从小就倔的很,认准的事情,谁说都不会回头。

    她不过来,刘建那些原来从矿机出来的干部,恐怕就很少会有人过来。

    别看美美倔,可是待人真诚。她的手下也都随她,一帮倔种。干事较真儿,但互相之间不勾心斗角,而是互相帮助,团结的跟一个人差不多。

    这就是什么样性格的领导,就培养什么样性格的团队了。美美用真诚和实干把大家团结在一起,大家也愿意围绕着她,听她的。她从矿机离开,就能把她大部分的部下都带出来。

    在美美制衣,姚远说话是不如美美好使的。美美不答应过来,他也就不能指望她的管理团队。

    可要回矿机搞机械制造,也只有美美的管理团队最为合适。剩下的集团总部,主要作用是为两个公司提供技术和数据支持,另外就是监督两公司的运营情况,多是做理论研究的,搞工厂就外行了。

    王小青的服装厂搞服装制作,跟机械也沾不上边。

    美美不过来,姚远就得从矿机现有人员当中挑选人才,临时组建管理团队。这些人在一起需要磨合,真正配合起来,需要时间。同时,这些人的见识和观念,也不如见过了市面的美美管理团队。

    这样的话,他就得亲自抓大型机械这一块,包括公司化、销售模式和生产,都得亲自下手。

    不只是要搞这个,工厂优化组合之后,剩下的那些人,他也得带着他们谋生路,找饭吃,那就累了。

    现在,美美肯过来,而且把自己的团队带过来了,就省了他一半的力气。

    美美制衣那边,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运行,美美再培养一个领导班子,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而且那边已经运行的很顺畅了,用不着过于担心。美美也一定会在她走后有妥善安排,倒是不用操心。

    美美带着团队过来,当然跟抗抗暗中做工作有关系。抗抗从一个大大咧咧的野丫头,变成一个有内秀的,合格的老板娘,这是姚远最欣慰的。

    有美美和她的管理团队在,姚远就得改变原来的计划了。

    他宣布以美美的管理团队为基础,成立大型机械部,由姜美美任总经理,负责矿机将来定型产品的生产销售和公司化运营。

    另外,再成立一个后勤服务部,他自己亲自担任总经理,负责管理生产上淘汰下来的所有员工和多余设备、设施。

    美美的部门需要的所有人员,都由矿机职工中挑选。也就是不管人员还是资产,美美挑剩下的,就都归姚远。

    讲完了这些,姚远还没有要散会的意思。他心里其实还有许多话要讲,可担心影响美美的思路,犹豫半天,还是决定讲出来。

    “大家心里也一定明白,”他说,“从理论上讲,我接手矿机没有胜算。可是,明知没有胜算,我为什么还要接手呢,仅仅是看到了这是一个发展机会?并不是这样的。这个事情,我打算今天在这里,和大家讲清楚。”

    大家也都清楚,他们老板虽然叫姚大傻,实际上却比任何人都精明。他执意收购矿机,应该是看到了商机。只是他看到的,他们这些普通人看不到罢了。

    老板要讲他收购矿机的真正意图了,大家不免都聚精会神,听他下面要讲什么。

    “的确,”姚远说,“如果按照常理,按照科学的评估,我们没有胜算,甚至有砸在这上面的可能。

    可是,大家不要忘了,做生意,搞商业,最大的赢家,往往是出奇制胜!

    在讲我的观点之前,我先请大家考虑一下解放战争。

    解放战争,我们打赢了。可是,按照科学数据去推论,无论在兵力、武器先进程度,还是在指挥人员的素质上,我们都相差太远。但是,我们打赢了。为什么?请大家好好反思一下。

    我认为,我们打赢了,主要有以下两点。第一点,就是取得了人民的支持。

    为什么老百姓会支持我们?土改政策,让老百姓得到了实惠,只有跟着我们走,老百姓才会过上好日子。

    在这一点上,在坐诸位思考一下,有没有值得借鉴的地方?我们用什么办法,让全体矿机员工理解,他们只有爆发出解放战争时期,那种极大的勇气和热情,才能够克服困难,最终打赢这场改革之仗,让矿机走出低谷,拯救他们自己,也让我们彻底走出被动,摆脱危险?

    方法当然是有了,那就是让所有矿机员工充分理解,我们已经到了山穷水尽,无路可走的地步,再不团结一心,艰苦奋斗,我们就都会完蛋!

    这个道理,相信在坐的诸位都明白。可是,矿机员工都明白吗?未必。

    从我准备接手矿机这个消息传出去那天开始,我听到的各种议论就多了去了,而且负面的居多。有人说我欺骗组织,欺骗领导,把矿机接过来,就是为了贱卖国有资产自己发财,甚至比这更难听的话我都听见过。

    试想,员工心里抱着这些思想,不知道我们真正要做什么,心里怀着恐惧,忐忑不安,他们能跟我们一条心,能实心实意地和我们共度难关吗?显然不能!我们最终也会因为不能统一思想,凝聚出战斗力而失败!

    那么,怎么才能统一员工的思想,让大家拧成一股绳,爆发出干劲,克服我们前进道路上要面临的,一个又一个的困难呢?那就是我要讲的,解放战争我们打赢了的第二个原因,严格的组织能力和传帮带的传统。

    我们知道,那时候我们的部队,从上至下,都有宣传员,甚至是每一个班长,副班长,都把宣传政策,辅导新兵做为自己的主要工作。

    这样做的结果是什么呀?就是让每一个战士都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打仗,为谁打仗!这就叫统一思想。

    试想一下,我们的每个员工,都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在这里工作,为谁去工作,那么,他们会没有干劲吗?还会像过去一样,偷懒磨洋工,甚至是有意搞破坏吗?

    还有一点,那时候我们的新兵,有许多都来自于对方的旧军队。电影上大家也看到了,遇到我们的军队,他们立刻举手投降,一点战斗力没有。可是,当他们变成一名解放军战士的时候,就勇猛善战,成为英雄了。

    大家不要笑,这真不是宣传,是真实发生的故事。因为我父亲大家都知道是谁,他有许多的战友,我也就有许多的叔叔。他们都亲历过那场战争,给我讲过许多那样的故事。甚至他们当中有许多人,都是旧军队的士兵出身,可是最后,他们成为了人民的功臣。

    为什么?因为人民军队里,每一个班,每一个战斗小组,老兵都会主动去宣传我们的政策,关心爱护每一个新兵,让他们感觉到了家一般的温暖,让他们知道为什么要打仗。这就是传帮带!

    我们正是有这样一支神奇的军队,有着这样优良的传统,他们日后像我父亲一样,参与到新中国的建设中来,也把这些优良的传统带到了社会上,带到了矿机来,才有了那段火红年代,才有了那个值得所有人永远记住的燃情岁月!

    大家试想一下,在我父亲姚虎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这个地方,还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凉之地。他是有国家支持,可是,把那个艰苦的岁月放到现在,放到大家和现在的矿机人身上,我父亲还能建造起这么大的一个矿机吗?显而易见,不能!

    那么,他们是怎样创造了奇迹,建造起这个万人大厂的呢?就是我刚才说的,解放战争我们打赢了的,那两点重要因素!

    我们的父辈,把我们人民军队的光荣传统带到了这里来,利用传帮带,带出了一大批矿机优秀的员工和优秀的人才,他们才可以创造奇迹!

    那么,今天,我们如果能捡起我们父辈的这些光荣传统,我们一样可以创造奇迹,让这个万人大厂再次辉煌!

    西方的管理制度,我们学了不少了。注重数据,注重研究,用各种理论说话。

    但是,你们要明白,我们是东方人,我们有许多他们无法理解的神奇。就像五十年代那场抗美援朝战争一样,他们永远都不会真正搞明白,他们到底输在什么地方?他们就输在了没有灵魂,没有思想,如他们今天创立的管理制度一样!

    松下幸之助当年说过,他没有照搬西方的东西,他的公司之所以从众多的公司中胜出,就是他学习了我们伟大领袖的鞍钢宪法!

    我希望大家有时间的时候,也好好学习一下领袖的鞍钢宪法,领会一下里面具有灵魂性的东西。我认为,那才是我们今天要战胜目前面临着的,众多困难的指导思想,才是我们东方人的思想精髓!

    我们今天面临的困难,按照你们学到的西方理论,是无法战胜的。可是,我请你们记住,我们是东方人,我们伟大领袖教导我们说:人定胜天!

    我讲这些话,是要求各位认真反思,照搬西方,在一百年前就已经被证实了,行不通,因为我们是更伟大的民族,更能创造奇迹的民族,我们有我们自己独特的思想精髓!

    今后,我们的管理班子建设,要向父辈们学习,要真正用我们伟大领袖赋予我们的思想精髓,武装起自己的头脑来。

    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战胜困难,创造奇迹!”

    姚远的这些话,正是他当年想带领矿机走的路。可惜,当年他没有这个权力。

    如今,他有了,就准备去实践了。

283.一片混乱

    姚远讲的这些东西,如果跟今天的八零后、九零后们讲,大家不是认为他傻了,就会认为他疯了。

    可会议室里在坐的,大多是五零后,最年轻的杜娟都是六零后,他们对那个燃情岁月是有记忆的。

    也正是因为这一代人,经历过那个燃情岁月,心底里始终埋藏着那个记忆,那股激情,他们才能够成为最能出成绩的一代人,最终成为改开后这个国家的脊梁。

    会议结束以后,对矿机的接管工作,就要正式开始。

    美美的管理班子,只是一个简单架构,大部分的工作人员,还是要用矿机的员工来进行补充。

    刘夏去接管原厂部办公室,刘建去经贸处,将经贸处变成他未来的销售部。蒋卫东和丁群去接管技术处,将来技术处要和美美制衣一样,变成三个部门,技术部、研究所和技术支持部。技术支持部要将售后服务和全厂的设备维修工作统一管理起来。

    其余生产、财会、仓储、后勤等部门都要指定专人去接手。

    另外,姚远要和美美商量,甄选一批矿机原来的干部,补充他们的管理团队。两个人对矿机过去的干部,都有一定了解,谁可以用,心里还是有数的。

    现在,各个部门还只是个框架,都缺具体做事的人手。要想尽早展开工作,就得把人手给他们配齐。

    人倒是现成的,矿机办公大楼里这些原来的机构和人员,多的都用不了。可是,他们能不能适应姚远这种现代的,公司化管理的要求,成为合格的工作人员呢?

    经济转轨已经过去好多年了,矿机还是旧的工厂化工作体制,还保留着计划经济时代的机构。这也可以看出来,矿机领导层思想僵化,应付改革,换汤不换药,视改革如儿戏。

    一个六层的办公楼,各种基本无用的办公机构塞的满满当当,容纳了二千多人。这样一个庞大臃肿的办公机构,又多数部门基本没什么用处,人浮于事,根本形不成对下的有效管理,矿机走到末路上,也是必然的。

    想要这个老旧的工厂获得新生,就得首先从办公大楼里,这些旧的管理机构入手,彻底打破原有的落后管理手段,实行像美美制衣那样的公司化管理。

    这是接手矿机,真正开始介入矿机原有的办公机构以后,姚远和姜美美达成的第一个共识。

    当然,有一些必要的职能部门还是要保留的,人员也尽量暂时留用,等待以后再慢慢更换掉不称职的员工。

    真正去整顿这些办公机构的时候,姚远才知道,矿机到底混乱到了什么程度。

    矿机的劳人处,管理着矿机所有员工的工种、工资级别待遇,还有养老保险档案。

    这里面唯一有用的,也就是工种档案和养老保险档案,这个要影响到保费续交和每个员工退休后的待遇。

    在姚远看来,这个档案管理工作并没有多难,也用不了几个人。把管这方面工作的几个人单独组织起来,给两间办公室,把这些档案分门别类放进去就可以了。

    做这些工作,撑破天有三四个人就足够了。

    可整个劳人处竟然有五十多号人,还分门别类划分了许多科室,每个人都管一样具体事情。

    而这一样具体事情,有时候三年都不见得会用到。也就是说,管这事的人三年不用上班,只在用到的时候来一下,办几分钟的公,这辈子就可以拿着工资悠哉悠哉的,爱干啥干啥了。

    即便姚远上一世在矿机干了十多年,也想不到这个办公大楼里,原来工作这样轻松,四五个人的工作,可以四五十号人来干!

    当然了,他当年主要是抓生产工作,对办公大楼许多像劳人处这样的部门,都不熟悉。

    但他也无法容忍这样的部门存在,这么多寄生虫,老子特么养不起!

    在他的概念里,劳人处就相当于他的人力资源部,员工档案仅仅是内勤的一部分,俩人就办了。他们更重要的职责,在于考核员工实际工作能力,为公司搜罗需要的人才。

    看着这一大堆的人员和他们每个人的工作职责,姚远这气就不打一处来。

    真是该干的不干,不该干的……不该干的,估计他们更不干了。

    他要集团孙总给他从集团人力资源部抽俩业务熟练的人过来,先把人力资源部建立起来。

    档案室就留俩人,其余需要的人,从这四五十号人里给我找!

    怎么统计,怎么招聘,考核内容,都给我照扒美美制衣的。剩下的,用不着的人,暂时集中到不用的办公室里上班,三天之内,必须完成整顿工作!

    结果,集团人力资源部来了四个人,对矿机劳人处的所有工作人员进行考核甄选,弄了个鸡飞狗跳墙,最终留了业务能力勉强达标的十个人。

    两个人管理档案室,剩下八个人分成两组,在他们的培养下,学习建立考核数据库和招聘程序,其余四十多号人,基本没有利用价值。

    劳人处原来占了一个办公楼层五分之一的办公室,十几间。整顿以后,只保留了六间办公室。

    劳人处一个正处,一个书记,两个副处就占着三间办公室。这些人基本属于外行,年纪也大了,根本做不了什么工作,在姚远眼里,就是些闲人,废物。

    老子办公资源有限,不能让干正事儿的没地方办公,腾出屋子来供你们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瞎聊天玩。

    把办公室都给我腾出来!你们根本也用不着办公桌,找间大的用不着的屋子,先都集中到一起,在那里呆着吧。等老子啥时候有空了,再琢磨着怎么打发你们。

    类似劳人处这样的部门,这个办公大楼上实在是太多了,还有设备管理处、计划处、档案材料处、人防处、安监处……等等的五花八门,基本是和下面的职能部门无法完全对接,各唱各的戏。而且,像经贸处这样,就算可以勉强对接的部门,也是闲人居多,干事的人居少。

    姚远就都按照处理劳人处的模式,直接处理其他处室。没有用的机构裁撤,用得着的机构整顿减员,多余人员集中处理。

    仅仅一天的功夫,整个厂部办公大楼就热闹了,搬桌子、抬椅子,清理用不着的档案、文件。

    仅收破烂的小贩往厂外拉文件废纸,就拉了一天。

    大家忙的满头大汗,姚远和美美急了个满头大汗。

    连美美都没想到,这个办公大楼上会有这么多人。

    从接收数据看,矿机总共还有五千七百多在职员工,办公大楼上竟然有两千多人,几乎要占到员工总数的一半了。

    这么多人,处理起来相当麻烦。她原来还打算立刻就开始工作呢,现在看来恐怕不行,得先安排解决这些闲散人员啊!

    这些闲散人员当中,各处室的干部最难处理。矿机已经开始实行级别工资制了,这些干部自然就要拿相应级别的工资,当然就比一般科员要高出许多。

    如今,各处室整顿重组,姚远竟然一个原来的干部不用,那他们将来的工资怎么算啊?

    这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看着自己的办公室被占用,自己被赶出来,和所有普通科员呆在一块儿了,他们心里也着急。

    他们当干部的时候,这些普通科员对他们当然恭敬了。现在大家一样了,谁还尊敬他们啊?大部分普通科员对他们是有意见的,这时候难免就得嘲讽几句。意见大的,甚至是要张口骂街了。

    矿机就特么毁到你们这帮官老爷手里!现在人家姚大傻来了,你们的本事呢?你有本事人家咋就不用你呢?

    干部们也不服气,我们没本事,你们有本事也行啊?姚大傻不一样不用你们吗?你们一个个怎么混到这个大楼里来的,以为我们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连干工人都不合格,有什么资格坐办公室?矿机真正毁了,我看就是毁在你们这帮寄生虫手里!

    我们寄生虫你们不一样寄生虫吗?我们寄生虫我们还拿工资低呢。你们拿着高工资还不干人事儿,神马东西!

    这说着说着就得打起来,各处室就更乱了。

    姚远忙正事儿都忙不过来,哪有闲工夫给他们处理打架?他直接把保卫科给叫过来,谁在办公室里打架,都给我弄保卫科去。打架伤了人的,送派出所处理。

    特么还惦记你们的干部工资?你们都干什么了,还好意思要工资?我凭什么白白给你们发钱养着你们?

    这么着乱了三天,还是什么事儿都做不了。姚远只能先想办法把这些闲人从办公大楼里弄走,找个大的车间,组织他们学习。

    他得先给美美腾地方,让她组织大型机械部啊。

    两千多办公文员,美美甄选下来,用了不足二百人,剩下一千好几百人,弄到一起学什么呢?姚远也头疼。

    他没时间和他们墨迹。美美的生产部得先充实管理人员,赶紧甄选生产需要的设备,选定各生产车间,然后还得搬运重组这些设备,形成新的生产力和生产资源。

    这是目前当务之急,最迫切需要做的。

    临时搞定了办公大楼,姚远就得和美美分别找自己印象当中能用的那些生产干部谈话,把他们充实到生产部门去,让刘经理先带着他们去选设备搞重组。待这些工作基本结束之后,进入生产部的这些干部,再根据个人的能力,由生产部刘经理斟酌安排工作。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哪一件都急,哪一件都刻不容缓。如此按下葫芦起来瓢,手忙脚乱的,姚远接手矿机半个月,矿机就整整乱了半个月。

    也就是在这混乱当中,美美逐渐排除干扰,把大型机械生产部的各职能机构,慢慢建立起了雏形。

    有了这个雏形,她才能够整合各部门在一起,集体运作,对生产部门进行有效支持,开始生产车间的选址和设备甄选、组合工作。

284.混乱与秩序并存

    矿机十几个分厂,大部分分厂都是过去的生产车间改制后称作分厂的,也都在主厂区。

    后来成立的一些生产单位,则因为主厂区容纳不下,又在主厂区以外,其他不同地点设立了不少生产车间。经济转轨之后,这些生产车间也改制成为了分厂。

    比如过去姜姨工作过的家属分厂,就在主厂区之外三村的山脚下。

    如此一来,也形成了矿机庞大而分散的格局。

    美美不打算管这些后来建立的生产单位,她只考虑利用主厂区部分条件尚可的生产车间,把矿机还能利用的设备,按加工性质不同,都集中到这些生产车间当中,形成几个不同性质的生产单位,做为大型机械的生产基地。其余用不着的设备,则暂时都集中到几个闲置的车间里去。

    经过各部门多次开会商讨,按照美美的意见,规划好了一切,生产部刘经理就带着基本配齐的管理班子,开始组织工人搬迁设备。

    比起办公大楼上的科员们来,工人这边还算好管理。工厂效益不好,他们平时得设法挣钱养家,忙的团团转,没那么多闲工夫,也就没那么多想法。

    总共还有三千多工人,成立生产部门之后,可以用上一多半。现在的任务是搬迁设备,姚远不打算请外面的专业公司。

    矿机从建厂开始,就是和大型机械打交道,什么活自己干不了啊?有这么多工人,现在都还没有事干,干吗要花钱雇别人干?

    只是,他们自己没有专用搬迁机械,得完全靠人力搬运。

    这些设备,轻的也有几百斤,重的几十吨,搬运起来全靠人力,这活可不轻快。

    没关系,姚远有的是工人啊,这三千多工人就都用上了。人手不够,他还能把圈在一起学习的那些办公大楼里的职员给派过来。

    不能让你们闲着白吃饭。你们坐惯了办公室,没力气,一个人不能顶一个人用。两个人,三个人当一个人用总行吧?省得整天圈着你们,你们闲的没事干,想法子和我捣乱!

    等设备搬迁到位之后,再组织生产车间,甄选工人。

    又乱糟糟地弄了一个多月,毕竟人多力量大,设备就位,安装调试成功,可以随时进行生产了。

    与此同时,在姚远和美美的努力下,生产部管理人员也已经配备齐全,美美这边,算是初步解决了生产问题,只等投料生产了。

    姚远的优点,就在于混乱当中抓住问题本质,这也是当年他在混乱的矿机管理实践中锻炼出来的本领。

    当时的生产环境,比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各分厂各自为政不说,上边领导众多,一人一个主意,他还谁都不敢得罪。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他都可以顶住压力,排除各种干扰,组织人力物力,把总厂赖以生存的产品给干出来。

    现在,他自己说了算了,要做一件事情,无论外界有多大的干扰,他都会纹丝不动,把应该做的事情做了。剩下的,该怎么乱就怎么乱吧,只要不影响他的目标实现就可以。

    混乱中,大型机械生产部的管理机构慢慢健全了,图纸是原来美美领导的研究所早就完成了的,蒋卫东和丁群也组织技术部进行了工艺分解。

    生产部这边,各车间从管理人员到员工、设备也已经就绪,就等图纸到位,投料生产了。

    其实美美这边,一直不乱,乱就乱在那些被淘汰的,无事可做的闲散人员了。

    姚远把这些乱都集中到一处,待美美那边开始有序了,他就把这些人员和美美那边隔离开,美美就不乱,可以安心生产。

    在这一点上,连美美都佩服姚远的能力。他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这简直就是一个谜!

    思路一点都不受干扰,待一切就绪,他突然就抽走了所有产生混乱的因素,迅速还原一个安静有序的生产环境。离开姚远,相信其他人谁都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美美就又学了一招,把混乱因素往一个点上集中,然后集中解决。

    美美是光看见狗吃肉,没看见狗挨打呀。她哪里知道,她那里不乱了,可以安心生产了,乱都在姚远这边呢。这时候,姚远让这些人给闹的,吃饭都不香了,觉都睡不着了。

    一千多淘汰下来的工人,两千多办公室人员,加起来就是三千多口子人,还有一大堆烂设备,破厂房,怎么办?最起码,这些人得发工资,得吃饭啊!姚远上哪儿弄钱给他们发工资吃饭啊!

    接手第一个月,为稳定大家情绪,姚远是给工人发了工资的。无论干部职工,大家都一样,每人一百块钱,这就接近六十万!

    他已经答应集团公司那边,不动用那边的资金,总不能出尔反尔吧?

    集团公司几年来的结余,是用来准备给美美这边投资生产大型机械的,也不能动。

    上哪儿去弄这五十几万?姚远只好厚着脸皮,去找朋友借了。还算不错,南方代理刘总,这位不打不相识的哥们儿,一个人就给他了一百万。

    这就叫患难见真情啊,把个姚远给感激的,不要不要的。

    剩下的几个关系单位,加盟店又给他凑了一百来万。这前后就是二百万。

    在大家都不看好他收购矿机,甚至是担心他因此折进去的时候,还有人肯这么帮他,他也就知足了。

    那时代的二百万,在当时也属于巨款了。可对一个万人大厂来说,也就够发俩月工资的。俩月以后,还是做吃山空,那就不行了。

    第二个月,美美那边开始投产,他也就不管了,他们可以动用集团公司的结余了。他这边的三千多人,他还是每人给一百块当工资。

    第一个月,大家对这样发工资就有意见。我们出力气多的,和那些偷懒耍滑的办公室人员拿一样的钱,我们不是吃亏了吗?

    那些办公室人员也不满意。我们怎么说也是有文化的文职干部,怎么能和工人一个待遇呢?

    那些原来的干部更不干。我们是有职务工资的,对这个工厂的贡献,起码比他们一般人员大吧?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怎么能和他们平等呢?

    姚远这个气,特么没有你们这个“贡献”,矿机还到不了这一步呢!还拿矿机过去那一套对付老子,老子还不吃这一套呢!

    现在,矿机是老子自己的,能给你们发工资就不错了!老子要是不管,你们特么连这一百块也没有!

    这就是国企养成的毛病。大家只知道向工厂索取,从来没想过,他们为工厂做了什么?你们不创造效益,只一味埋怨工厂不好,干部不行。可是,换你们当干部,工厂就可以好了吗?恐怕会更糟!

    他接收矿机,和上边签的有协议,就是不能出乱子。就算出乱子,也只能在矿机内部出,不能把乱子扩大到矿机生产区外面去!

    没办法,他还得好好和大家解释。

    头一个月嘛,管理机构还不完善,统计部门当然也没来得及建立。在这样一种形式下,你们怎么让我知道谁的贡献大小呀?

    所以,我只能每人给一百块钱生活费,让大家暂时补贴家用。

    一百块钱你们还嫌少?你们出去打听打听,现在有几个工厂可以给工人开工资开到一月一百块的?

    还分工人职员?我这是私企,没有干部编制,更没有干部终身制那一说!我这里是聘任制,你今天在哪个岗位上,就拿哪个岗位的工资,明天你不在了,那个岗位的工资就不是你的!

    我目前能力有限,没法安排这么多人的岗位,哪来的岗位工资?

    这月就这么发了,有意见给我忍着,不想要给我送回来!

    如此软硬兼施,总算把大家的情绪给安抚下。

    可第二个月接着就来了。对没有正式工作的这些职工,他还是只能不分差别地每人给一百块钱。

    这下好多人就不干了。时光到了现在,外面物价一个劲地涨,只这一百块钱够干啥的?你别看人家别的厂子工资低,可人家还有各种福利补贴呢!奖金你有吗,保健你有吗,工矿补贴你有吗?粮食补贴,粮票你有吗?

    我们就拿这干巴巴的一百块钱,啥都得用它来买,生活都不够!

    你没本事就别接矿机呀,接过来,就让我们大家跟着你受苦,吃不上饭啊?我们还不愿意了呢!你不多给是不是?好啊,我们找组织说理去!

    美美的生产车间开始运转以后,姚远为了防止多余人员产生不必要的混乱,就把剩下的用不上的员工,都集中在主厂区过去的铸钢分厂里。

    铸钢分厂早就停产了,设备也让张建国给卖光了,只剩下了空荡荡的工房和一堆平房。这些平房,就是原来铸钢分厂的更衣室和办公、仓储设施。这里车间大,地方也大,有独立的院子,便于管理。

    虽然每人发一百块钱大家不满意,可姚远也算尽力了。手里一共二百多万,发两次工资就出去一半了,剩下的钱也就能坚持一个半月。

    可他也不能把这些钱都发了工资,还得考虑用这些钱干点什么,让大家自己挣点钱,自己救自己啊。

    前一段时间,他光顾着和美美搞生产车间了,顾不上考虑这些。现在可好,他还没考虑出个头绪来,这边就真的要乱了。

    这些人集中在一起,倒是便于管理了,可也架不住他们在一起便于互相商量串通,对付他啊。

    就在第二个月发工资的第二天,大家瞅着他来铸钢车间上班,就有上千号人,把他的办公室给围上了。

285.啦家常(1)

    姚远一直忙着帮美美建设大型机械部,还来不及组建自己这边的管理部门。

    组建大型机械部以后,剩下的这三千多号人,他也只是简单把他们收拢在铸钢分厂上班,还没来得及进行组织管理,他们基本是自己管理自己。

    矿机厂里能用的人才,都给了美美那边,自己这边怎么选出能用的人来,怎么把大家组织起来?这也是一个让姚远头疼的问题。要不他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着呢,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

    现在,跟着他的,还是只有杜鹃一个人。早上刚进办公室,“呼啦”一声,外面就进来几十号员工,一个个怒气冲冲。再看外面,人都满了,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黑压压一片。

    杜鹃在集团公司的时候,做为老板的妹妹和专职助理,那也是颐指气使的,谁都得宠着她,哪见过这阵势啊?当时吓得腿都软了,根本不敢去阻拦大家。

    她费半天劲,才哆嗦着躲到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姚远身后,腿肚子一个劲转筋,颤着声音问他:“咋办啊,不行干脆报警吧?”

    姚远皱着眉头,回头看看杜鹃,轻声说:“别害怕,不还有我呢吗?”

    杜鹃心说,有你也没用啊?你虽然长的够高大雄伟,可你打得过这么多人吗?

    姚远可没想跟大家打架。上一世在矿机当干部,这种阵势他见的多了。

    自厂长负责制落实以后,工厂经营管理倒是灵活了许多。可是,厂子是公家的,不是厂长自己的。

    多数的厂长,经营管理工厂的出发点,并不是把工厂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而是自己的利益优先。

    厂长负责制让他们拥有了更多的权力,也助长了他们无法无天的私欲本性膨胀。为了自己在任期间,能得到更多的好处,他们什么坏事不敢干?

    这就造成了工厂生产环境的急剧恶化,让极个别人利用工厂,成了暴发户。

    姚远之所以不用矿机过去那些干部,就是因为他在这里呆了十几年,知道这制度造成了极大的恶果。矿机之所以迅速走向没落,就是这制度使然,弊远远大于利。

    好人上不去,上去的拼命为自己捞钱,以便上下其手保住官位,根本置工厂的利益于不顾!由此从上到下,形成利益链,整个企业彻底腐朽。

    就算有个把好人上去了,也在这种环境影响下,变成彻头彻尾的坏人了。

    所以,他接管矿机之后,一个不能更改的原则就是,原来的单位一把手,就是再有能力,他也不用!

    厂长们有权了,就更拿工人不当回事,工人就更没有发言权了,受到的待遇就更加的不公正。

    伟人说过,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受欺负时间长了,大家就会起来反抗。

    在过去的矿机,姚远下去做事的时候,经常就会碰到工人闹事的情况。有时候,工人们甚至能够闹到总厂办公大楼上去。

    这时候,老总肯定是先溜了,就留下姚远这种替他当枪使的应付局面。

    姚远应付这种阵势多了,也就不拿这个当一回事儿。他知道,工人们最朴实,最讲理。你只要能让他们得到一个未来的保证,就是眼下再困难,他们都能忍受。

    厂子一天不如一天,大家都为自己的未来担心啊!

    当下姚远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纹丝不动,看看冲进屋里来的几十号人,半天才不紧不慢说:“大家有事么?有事推几个代表说,大家一起说乱,我也听不明白。”

    就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工人,走到姚远办公桌面前说:“姚老板,我们拖家带口的也不容易,你又没活给我们干,每月就发这一百块钱,实在是不够花呀!”

    然后,老工人就给姚远摆那些道理。一百块看着不少,可是,他们没有其他工厂那些福利,啥都要靠这一百块钱,这日子就艰难了。

    姚远耐心听他说完,就看看他说:“你是木型上的马友宝,咱们在一个村上住过。你过去叫我大傻,现在还可以这么叫,不用叫什么老板,我也不是啥老板,我还是姚大傻。”

    说到这里,就指指对面的椅子说:“你坐下来说。”然后看看他身后的那些人,“你们也随便找地方坐。屋子就这么大,对不起了啊,坐不开这么多人。没地方坐的,只好委屈你们,先站站了。”

    看好多人都找地方坐下了,这才又说:“我知道,发这一百块钱是有点少。大家也知道,我刚把矿机接过来,还一时半会儿找不到那么多活给大家干。大家不创造效益就没有钱进来,我给大家发钱,就得自己先拿钱出来垫上。

    可我姚大傻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大家别信外面传的,我姚大傻趁多少多少钱。今天我就给大家交个底。

    矿机太大了,对我姚大傻来说,我在外面开公司挣的那点钱,能维持咱们才成立的大型机械部运转,设法坚持到创造效益,已经是很勉强了。这还不算我为买矿机贷的款。

    现在,我也是一身债务。如果矿机不能好转,我也跟着完了。我给大家发工资的这个钱,也是从好多朋友那里临时借的,将来怎么还人家,我都头疼!”

    马友宝说:“姚老板,”

    姚远就说:“甭跟我客气,还是叫我大傻,这样听着才不生分,大家还是一家人。”

    马友宝就有些不好意思:“那怎么行呢,你现在是矿机的老大呀。”

    姚远说:“有什么不行啊?当初我爹活着当厂长的时候,你不还叫过他老姚吗?”

    马友宝就嘿嘿两声:“那是他让张顺才给撤了职,再叫厂长不合适,我才叫了他两天老姚。原先我可是很尊重老厂长的,那可是咱矿机的骄傲。谁听说过一个师长,将军来给咱当厂长啊?”

    姚远就笑笑说:“都是为人民服务,我爹才不讲究这个。我呀,也不讲究这个。你还和以前一样,叫我大傻,我听着心里舒服。”

    马友宝只好还和以前一样,叫姚远大傻。

    他说:“大傻啊,你接手这个厂子困难,这个我们理解。矿机这几年让这些干部给糟蹋成了什么样,我们心里有数。可是,你既然这么困难,就别硬撑啊?

    你不接手,厂子是公家的,我们吃不上饭找公家。现在你接手了,厂子变你的了,我们找公家就没理由了,只能找你呀。”

    姚远说:“马师傅,你这个想法不对。为啥我说不对呢?你们在坐这些人都仔细想想,公家的钱从哪里来?多少厂子都跟咱们矿机一样,自己不创造效益,指望着公家救济?

    大家都不创造效益,不挣钱,都伸手问公家要,公家咋办?这社会上的财物总有限吧?大家都不去创造,就那么些财物,公家给了你就没法给他,那咋办?公家给逼的没了办法,只能印钱给你了。

    原来就那么多财物,就那么多钱。现在财物还是那么多,钱比原先多了许多,那钱还能当钱吗?只能越来越不值钱!

    你们也知道现在钱买的东西越来越少,物价涨的厉害。可咋造成的,不就是这么着造成的吗?

    话再翻回来说,公家如果有办法,有多余的财物,能让我接手矿机吗?大家也得为公家想想,公家也不容易不是?”

    姚远就好像跟大家拉家常一样,把个道理给讲的明明白白,许多人听了,就不由点头。

    是啊,这些年工厂效益都不好,都伸手问公家要钱,公家还真就受不了。

    屋里紧张的气氛,就这么着,让姚远几句话就给缓和下来了,剑拔弩张,就变了大家一起啦家常。

    杜鹃在姚远身后都看傻了。她这个老板,身上就有这么一股子魅力,不管是谁,到了他跟前,立马就能让他这股魅力给影响到,立刻就会按着他的思路走。

    这样的男人,杜鹃只见过这么一个。可话说回来,有这样的男人在跟前,让她再去喜欢其他男人,恐怕真就是难为她了。别的男人跟他比起来,直接就不值一提呀。她杜娟为啥就非得嫁个不值一提的男人呀?

    这时候,姚远的话匣子就打开了,大家似乎也忘了找他来干什么,都聚精会神地听他说话了。

    “我为啥把矿机接过来,为公家解决困难?我姚大傻没那么高尚。为自己谋利益?更不是。

    有人说我接过来,就是为了倒卖公家的财产。我接过来,是贷了一个半亿的!你们自己说说,这个工厂能不能卖出一个半亿来?

    都说破家值万贯,可真把矿机当破烂卖,她就不值钱了。我真要花一个半亿买下来,再当破烂卖了,恐怕连一个亿都卖不回来,那我可真就是姚大傻了!”

    姚远把话说到这里,就停顿一下。可屋里竟然寂静无声,大家都在等着他往下说。

    姚远就往下继续说:“我为啥接过来呀?我不接过来,没人肯过来管。那大家咋办?我听说你们好多单位,好多人半年都没发过工资了。咋办?去找公家要?

    你们要一回,公家给你们点,你们就过两天日子。等要的钱花没了,还得去要。大家自己说说,这是个常法吗?肯定不是!

    到了最后,厂子没起色,早晚会完。那你们呢?就这么着靠要饭过一辈子,这个可能吗?那个以后的命运,会不会更惨?”

    大家都在思考着姚远的话,都不出声。

    这时候,姚远就长长地叹息一声说:“我爹,我娘,为了这个工厂,奋斗了一辈子,最后把命都搭在这里了。我如果不回来,你们想想,我爹我娘,在地下,能睡得安稳吗?”

286.啦家常(2)

    姚远的话,还是引起了工人们的共鸣。

    老是靠着张嘴跟公家要钱过日子,的确不是办法。

    按理说,他们应该能够理解姚远。他每月给大家发一百块钱,这已经很不错了。毕竟,他们啥都不干,不创造效益,人家是在拿自己的钱救济他们,他们去问公家要,还要不来这么多钱呢。

    更有甚者,这里面好多人过去张建国管工厂的时候不上班,根本拿不到一分钱。张建国给的钱太少啊,上班拿那个钱不够养活老婆孩子的,只能不要了,出去打点零工多挣几个。

    可是,他们盼着姚大傻把工厂接过来,可不是为了拿这么几个钱,他们盼着自己也像美美制衣的工人那样,挣更多的钱,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啊!

    接连两个月拿这点钱,又没有活干,他们心里慌了,沉不住气了。他们想问问姚远,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像美美制衣的工人那样,过上像样的日子?他们有手有脚,又不是不能干活。

    姚远仔细听着工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和要求,直到大家都说完了,这才说:“我理解大家的心情,也想着有一天让大家像美美制衣的工人们那样,过上好日子。

    你们不是看见了吗,我来了,美美制衣的老总,我那小姨子,也带着她的管理团队回来了。我和他们为啥都扔下美美制衣,都回来呀?不就是和大家的想法一样,希望矿机好起来,像美美制衣那样,甚至超过美美制衣,再像我爹在的那时候一样,让所有外面的人,都羡慕咱们矿机的工人,咱们矿机人,也以自己是矿机人而感到骄傲吗?”

    说到这里,好多人就想起来,姜美美主管矿机的时候了。

    马友宝就感慨着说:“当初要不是黄仲焕来,姜总能顺利接张总的班,咱们矿机也不会走到今天!”

    姚远说:“马师傅你这话对,我爱听。”接着就问,“那你能不能说说,为啥姜总在的时候,矿机的日子就好过呢?”

    这个,马友宝还真说不上来。

    他背后却有人说:“姜总是真干事儿的人。那时候,车间里干部没这么嚣张,完不成任务,和咱们工人一样受处罚。我感觉着,那时候干部和咱们工人没啥区别,在哪个岗位上,都是凭能力,没能力上不去。”

    又一个工人就接话说:“那时候当干部得让人服气才行。没本事的,在上面根本干不了,几天就会让姜总给撤下来。现在可倒好,会拍马屁就能当干部,当了干部就拼命往自己腰包里捞,都一帮什么东西!”

    姚远就点头说:“你们说的很对。你们姜总啊,眼里不揉沙子。总而言之一句话,她是在为这个工厂着想,为所有的工人着想,想着把矿机搞好。干部有这个指导思想,工厂才能搞好啊。我这次回来,为啥矿机过去的一把手一个不用啊,你们明白了吧?”

    好多人脸上就放出光芒来,这话说到大家心里去了。干部光想着自己,不顾工厂和工人死活,实力再雄厚的工厂,也架不住这样折腾啊!

    待大家议论一阵子,姚远就又说:“说句不好听的。你们大概也知道,我姚大傻在外面混的不差,俩公司挣的钱,我这辈子随便花都花不完,下辈子都够!

    可是,我为啥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回到矿机来,冒着倾家荡产的危险,把矿机接过来?是不是我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啊?是不是我姚大傻真的就是傻子一个啊?

    我告诉你们,不是!其一,我刚才说了,矿机是我的爹妈奋斗了一辈子的地方,我眼睁睁看着她就这样完了,对不起爹妈。

    这其二,就是你们刚才说的,矿机怎么完的?不是设备落后,工人素质不行。更不是实力不够,没有钱升级换代,那都是特么的瞎扯!

    矿机这些设备,一开始的时候落后吗?是全市,乃至全省最先进的。甚至有些大型设备,到现在为止,全国都没有几台!

    没钱吗?真要有了好项目,公家能不给你批钱?公家这钱还批的少了吗?可批来的钱,矿机都用来干啥了?真正用到改善设备,上新项目的,又有多少?

    咱工人素质不行?更是胡说八道!矿机从无到有,咱矿机工人们付出了多少?咱们出过全国的劳动模范,全国的技术能手,咱们矿机工人的技术水平,加工能力,是周围那些小企业可以相比的吗?咱工人素质哪里就不行了?

    这其二,我就是想给咱矿机人挣一口气,让所有人看看,咱矿机到底哪里不行?”

    姚远这话说的,大家都有些跃跃欲试了。

    这几年,矿机一直在走下坡路,矿机这工人心里,也憋了一肚子火。咱不是不愿意好好干活,不是不愿意为矿机出力气。咱工人没那么多心眼儿,只要矿机需要,卖多少力气都从来不叫苦。可为啥这工厂就越干越不行,最后连吃饭都成问题了呢?

    就有人冲姚远喊:“大傻,我们相信你。你说咋干我们就跟着你咋干!可是,你整天把我们圈在这里,我们有力气也出不上,我们心里也发慌啊!”

    姚远看看那个人,沉默半天才说:“好吧,我今天就跟大家伙儿说说,我准备咋干!”

    他招招手,让大家都到他近前来。

    这时候,大家就觉得和姚远已经没有多少隔阂了,不自觉地就接受了他,把他当做他们当中的一员了。

    于是,大家就都凑到他跟前,把他围在中间了。

    当年的姚虎就是这样啊,工人们喜欢围着他,听他拉家常一样讲他的想法,讲他准备把矿机搞成什么样儿。

    他每一句话,都能说到工人们心里去。工人们心里想啥,也愿意和他说,没有啥忌讳。

    也正是这种拉家常的方式,让姚虎和工人们能够互相理解,最终把矿机的所有人都紧密地团结在一起,拧成一股绳,把矿机给建设的人人羡慕。

    上一世的姚远,能让工人们喜欢他,能化解工人们心里的怒火,几乎是无师自通地采用了和姚虎差不多的工作方法。

    这一世,姚远从姜姨那里,听来了许多姚虎的故事,心里对这位前辈充满了崇敬,更从这些故事里,学到了更多的工作方式,完善了自己当年那些办法。

    他还是用和大家拉家常一样的语气说话:“那几年啊,咱们国家开始拨乱反正,注重发展生产,搞市场经济。咱们厂和所有的工厂一样,都处在一样的起跑线上。

    可以说,那是一个黄金发展时期!可是呢,咱矿机躺在原地睡大觉啊,不去发展。不但原地不动,不发展,还倒退着走,搞什么分厂制,厂长负责制,把姜美美打下的基础,给破坏掉了,弄的一天不如一天。

    唉!好的发展时期,咱们错过去了。如今,设备的确是落后了,能用上的连一半都占不到。我只能矬子里面拔将军,把能用的设备放到一块儿,交给你们姜总,让她利用这些还能凑合用的设备,把她当年要搞的那些大型机械搞出来,创造利润。

    可是,这样,设备少了,咱们能用上的人就少了。所以,咱们好多人就得先暂时闲着。

    等姜总那边生产出产品来,卖出去挣钱了,咱们有了钱,就再添更先进的设备,逐渐把生产规模扩大。

    这样,只要咱们不像以前那样,用那些只为自己着想,不管大家和工厂死活的干部,咱们就是一个良性循环,逐渐盈利,逐渐扩大。

    最后,咱们在坐的这些人,就都会用上。到那时候啊,咱们矿机就又会变成原来那个人人羡慕的矿机,咱们大家的日子就都会好起来。”

    大家从姚远的话里,听到了希望。可是,他们这些人还要坚持多久,才能过上姚远说的,那样的日子呢?

    姚远就回答他们说:“我这个想法虽然好。可是,咱们能用的设备,实在是太少了,也太落后了。这样,咱们的利润就不会太高,就是现在一线的生产工人,也不会比你们拿太多的钱。

    同样,咱们的利润积攒,也会很慢。扩大再生产,需要的时间就会变长。”

    说到这里,他就又叹息一声说:“可是,除了这个办法,我也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了。但我相信咱们矿机人,只要大家肯干,总会创造奇迹!

    你们在坐的有许多像马师傅这样的老工人。你们这些老工人,一定还记得我爹当年带着大家创业的那个时候吧?

    那个时候,矿机这里有啥?啥也没有!可是,你们硬是用自己的一双手,创造出这么大的一片工厂,这不是奇迹吗?”

    说到这里,他就对马友宝说:“马师傅,你给大家伙说说,那时候你们是怎么创业的?”

    马友宝的思绪,就被姚远这种说话的语气,给不自觉地带到了那个火红的燃情岁月,眼里慢慢露出光芒来,许久他说:

    “那个时候啊,干部和工人的心,都是连在一起的。有困难了,干部和积极分子先上。好多看似完不成的任务,大家不要命地干,不知怎么就完成了。”

    说到这里,就感慨一声:“唉!老百姓的心啊,都是有感情的。干部们拿咱工人当兄弟,当战友,咱工人还能说啥?干部指到哪里,咱们就打到哪里呗。”

    说到这里,马友宝就沉默了,似乎是沉浸在过去的那个燃情岁月里了。

    大家也都沉默着不出声。屋里这些工人们,大多都是三十岁往上的,他们或多或少地经历过那个年代,那个年代,的确让人怀念啊!

啦家常(3)

    屋里静了一会儿,马友宝就又说:“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这可是我亲身经历的。”

    屋里没有人出声反对,马友宝就讲:“记得是五六年的那年夏天,那天中午的时候,天阴的厉害,眼看着好像要下场大雨。

    可就在这个时候,火车站到了厂里生产要用的原材料。

    那时候汽车很少,厂里生产用的原材料,都是火车运到火车站上,厂里再派运输队运到厂里的仓库里。运输队也没有汽车,得靠肩扛人抬,还有几辆马车来运,速度就很慢。

    那天,大中午的,大家都在吃饭。你爹老厂长在大喇叭里喊,同志们,马上要下雨啦!可咱们厂里的货还在火车站的露天里放着!同志们啊,咱不能让国家的财产遭受损失,大家都跟着我,搬货去呀!

    全村子的人啊,不论男女老少,不等你爹喊完了,撂下饭碗就往车站跑。等赶到车站,车站上黑压压的,全是矿机的工人。”

    说到这里,马友宝的眼睛里,已经有了晶莹的泪光,半天才继续说:“唉!那时候那个人的心气儿,多足啊!人们那个觉悟,多高啊!我是真怀念那个时候啊!虽然日子过的穷,可大家都穷。你爹那么大的干部,一个将军,照样和大家吃食堂啃窝头!那时候,我这心里,天天就跟揣着一把火一样,有使不完的劲!也从来都不跟厂里提条件,让干啥就干啥,干啥都是为人民服务。”

    说到这里,就忍不住叹息一声:“可你看看现在,干部和工人,差不多就是仇人,这人和人在一块儿都得互相防备着,指不定谁会把谁坑了。邻里之间,见面了连话都懒得说。这样的日子,就算将来富了,过好了,我都觉着一点劲儿没有!”

    姚远默默地听着,等他说完了,就把话接过去说:“马师傅,你讲的太好了。我姚大傻回来,就是想跟着我爹学的。咱们不管外面怎么样变化,可是咱们矿机,就得恢复我爹在的时候那股子劲儿!咱们人和人之间,就得像当年那样,是兄弟姐妹!

    今后啊,谁想在矿机当干部,这第一件事儿,就得把工人装在心里。不然,再有本事我也不用!

    我今天也和大家交个底,说句实话。矿机到了今天这一步,要是按着现在外面搞工厂的那些路子走,恐怕还真就没有救了。

    可是,我不这样看。我觉得,咱们矿机还有传统,还有我爹在的时候的那股子劲儿!

    咱们要是像当年我爹那个时候一样,把自己的热情都拿出来,什么样的困难克服不了?大家互相信任,拧成一股绳,就是再难,咱们也能闯过去!要是那样,矿机就还有救,咱们就还能再创辉煌!

    我姚大傻在这里向大家保证,我会像我爹一样,不图名图利,只一心把矿机救活,让大家过上好日子。”

    说到这里,他突然就大声问大家:“我有这个信心,你们有没有?”

    见大家都瞅着他不回答他,他就点指着大家说:“你看看你们这怂样子,低头蹋脑的,一点心气儿没有。叫你们这个样子一闹,我都没有心气儿了。”

    一个工人就回答他说:“傻哥,不是我们没有心气儿,是这些年,我们的心让当官的给伤透了。你要是真像你讲的那样,和咱工人一条心,你都有信心,我们为啥就没有?”

    “好!”姚远就高了声音说,“你这句话说到点子上去了。我今天就在这里给你,给大家伙儿下个保证,我姚大傻用的干部,对了,以后这里没有干部,只有管理人员。大家岗位不一样,操心出力不一样,当然收入将来就会不一样,这个大家能理解吧?

    能理解就好。我就在这里给你们保证,我的管理人员,谁要是敢让大家伙儿伤心,我就让他伤心到底!

    我不是嘴上说说,将来的管理人员任用,都有考核机制,这个你们将来会看到。这考核机制的第一条,就是得你们通过。连你们都不信任的人,我姚大傻绝对不用!

    另外,我得给你们发言权。伟大领袖制定的,干部、技术人员加上工人,三结合的领导班子,才是最好的领导班子。将来,咱们就用三结合的领导班子。

    没能力咱们不用,不把工人装在心里,咱更不用!

    我这样保证了,你们有没有信心?”

    这时候,就有人回答他了:“要是这样,我们就有信心!”

    姚远就说:“那好,大家一起喊一声,让我听听到底有没有信心。有还是没有?”

    “有,有,”大家稀稀拉拉地回答他。

    姚远就不满意了,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声喊:“一起说,一起喊,有还是没有?”

    “有!”

    这一下,声震屋瓦。

    姚远就笑了:“这才是咱矿机的工人!那咱就从今天开始,先组织起来,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咱们自己的吃喝问题。

    大家都闷在这里啥他不干,指望着我往外拿钱养活大家,我又不能自己造钱,时候长了我也受不了。

    我就实话告诉大家吧,我跟朋友借来的钱啊,还够这么着给大家伙儿开一个半月工资的。我的钱花完了,大家连一百块的工资都没了,大家就得都喝西北风!

    咋办?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咱们一起想办法,我还就不信没办法了。

    可大家没有个组织,你一句我一嘴的,乱糟糟的也想不成办法不是?咱就先组织起来,十个人一组,然后每个组的当家人再来我这里,咱们共同商量,我这屋里也就能坐开了,也能商量成事儿了不是?

    这一回大家组织起来,我就不去管谁当组长了,咱们自己选组长。这组长啊,将来就是我选拔干部的基础,有能力的,就去当更大的干部。

    这一回,你们自己选自己的当家人,总能互相信任吧?你们再说干部不好,我可就不相信了。

    十个人一组,大家先自由组合,然后自己推选组长和副组长。选完了,组长到我这里来上班,咱们一起商量,看咋办才能先让大家吃上饭?副组长就负责在组里带着大家。”

    看着大家轰轰隆隆往外走,姚远又把他们叫住了。

    “我发现啊,这进我屋的,全是工人,怎么没有办公楼上下来的那些科员呢?”他就奇怪地问大家。

    大家就七嘴八舌说一通。

    姚远就摆摆手说:“你们不用说了,我比你们都明白。他们把你们的火拱起来,然后躲到一边看热闹去了对不对?

    我姚大傻不是三岁孩子,啥都不明白。我姚大傻喜欢的,是有啥说啥的汉子,不是净在后面给我玩心眼儿的小人。单论这一点,这些科员啊,还真没有大家觉悟高!

    可是,他们也是咱矿机的弟兄,他们多数人当初进厂的时候,也是工人,咱不能扔了他们是不是?我姚大傻在这里,再给大家做个保证,我敢接这个厂子,敢来这里,就是抱了和大家同生死共患难的决心来的,我没打算放弃任何一个人,绝对不会无缘无故,主动开除任何一个人,除非你自己想放弃自己,有好的地方去,那我也不会拦着。

    好了,别的废话我就不多说了,咱们回去自由组合临时小组,不能把强的都弄到一起,弱的没人要,得尽量平均一下。咱们工人觉悟高,也不能都凑在一起,不要这些科员,得有个比例。

    一个组里,四个工人,六个科员,这个算我定的规矩。觉悟高的得帮助觉悟低的,咱们不放弃任何一个人,争取都让大家吃上饭。就这么先组织起来,你们说行不行?”

    大家终于都回去了,屋里再次剩下姚远和杜娟,寂静下来。

    杜鹃就坐到姚远对面的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姚远。

    姚远让她看的有些发毛,不高兴问她:“有漂亮大姑娘,像你这样,没羞没臊地盯着男人看的吗?你又准备憋什么坏主意?”

    杜鹃就咧着嘴乐,还是看着他说:“哥,你太厉害了!原来我还想着,这下咱们得让这些工人给打一顿呢!你看看,三个半小时,还不到一上午,你就把一场逼宫戏给演成茶话会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姚远就微微叹口气,摇摇头说:“咱矿机的工人啊,个个都是好样的!走到哪里,都应该昂首挺胸,为自己是矿机的工人而感到骄傲!要是矿机的干部们,能仔细研究一下他们,真正了解他们,知道他们想什么,多少有点良心,为他们的利益多少考虑那么一点,矿机也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杜鹃就问:“那你是怎么了解他们的?”

    姚远就看看她。他跟他们混了十几年,怎么会不了解他们呢?可这话他没法跟杜娟说。

    他就只好说:“我在矿机一村住了将近三十年,整天跟他们在一起,我怎么会不了解他们?”

    杜鹃就又问:“那矿机那些干部,也住在矿机的宿舍里,也和他们呆在一起,为啥就不了解他们?”

    姚远就叹一口气:“他们,估计是良心都让狗吃了。他们就不想了解他们,只想利用他们。工人们也是人,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更有自己美好的向往。这狗给逼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是人!”

    杜鹃就若有所思,不问什么了。

    坐在那里好一会儿,突然又问:“你刚才说什么?”

    姚远说:“我是说啊,人活着得有良心,得像我爹那样,到了一定的位置上,就得考虑责任,心里就得装着老百姓!要不然,就别去坐那个位置!”

288.我需要个政委

    杜鹃不是想问姚远说的这些,就说:“我不是问这个,我是说你说的第一句话,你说我看着你的那句话。”

    姚远就笑:“你一个漂亮大姑娘,直勾勾地看着我这个男人,没羞没臊!”

    杜鹃没生气,脸却有些红了说:“我在你跟前,要什么羞臊啊?这可是你自己承认的,我漂亮是不是?”

    姚远就严肃了脸色说:“漂亮有什么用?到现在连个对象都找不着!你要先检讨自己,到底哪个地方不对,才导致自己找不着对象的?要改正自己的错误才行!再这样下去,我都没法和你爸妈交待了。”

    杜鹃就撅嘴:“找不着对象怨我啊?我就看上你了,你找个和你一模一样的出来,我就二话不说,直接嫁给他!”

    姚远哭笑不得,半天才缓过劲儿来说:“娟子我可告诉你,你心里这么着胡思乱想不成。你想想,咱们真在一起了,你怎么再和你抗抗姐见面?我呢,别说对不起抗抗,就是你爹妈那里,我怎么再去见他们?”

    杜鹃就哭了,抽泣着说:“可我就是没法喜欢别人,我就只喜欢你,你让我怎么办啊?”

    姚远就叹一口气,过一会儿,待她哭差不多了才说:“这个绝对不行!一时半会儿找不着合适的,不找就不找吧。现在咱在矿机了,矿机还有五六千人呢,我就不信这么多人,就挑不出一个让你满意的来!”

    杜鹃擦了眼泪,坐在那里,许久才说:“我早就打好谱了,你不用管我。找不着合适的,我宁肯一辈子不找,也再不能像当初和苏家友在一起那样凑合!那个感觉,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呢。我就一辈子跟着你,在你身边给你当助理。咱们整天这样在一块儿,其实也挺好的,挺开心的。”

    姚远就没再说什么。

    这样在一起肯定不行。杜鹃这女孩不仅漂亮,而且很有魅力。时候长了,他不是圣人,说不定哪天坚持不住,就会犯当时和小慧在一起的错误。

    多让杜娟跟着他,在一边看着他处理问题,让她增长些见识。等有一天她成熟了,就把她派出去独当一面。

    到那个时候,杜鹃离开他了,说不定就会在以后自己的工作中,遇到她满意的那一半了。

    两个人各怀心思,又默默坐一会儿,下班的时间也就到了。杜鹃开车载着他回家,然后开车回父母家。午休过了,再开车过来接他上班。

    其实,矿机离着城里有二十里的路程,中午午休的时间不长,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回家,直接去矿机外面的饭店里吃点,赶紧回来,在办公室里眯一会儿。

    这些年,矿机效益不好,许多员工就不上班,在矿机厂区和宿舍之间的公路边上,摆起了小摊,卖什么的都有。

    有自己炒菜手艺好的职工,就在路边上租或者自己盖房子,弄起了小吃店。炒一个菜,肉菜一块,素菜八毛,再买俩馒头或者两碗米饭,可以吃的很不错。

    好多下班的职工,懒得自己做饭,就在这里买了回家吃。有些单身的工人,直接就在店里吃了再回家。

    姚远想着把矿机救活,就得多和工人们在一起,像他爹当年那样,和工人混熟了,大家信任他了,才能和他一条心,按着他指出的道来走。

    中午和工人们一起去那些小吃店买饭吃,一起聊聊天,应该是个很不错的机会。

    可是,他不回去,杜鹃就肯定不回去,还得跟着他。

    这样整天地和这小丫头在一起,吃喝不分的,就更容易处出感情来。万一自己说服不了自己,把她给收了,那就闯了大祸,恐怕要后悔一辈子了。

    所以,为了杜娟,他选择回家吃饭。这样,杜鹃也只好回她父母那里去。

    回家吃饭,自己每天都可以看见抗抗,看见俩闺女,心里的那股邪念也就不容易起来,抵抗杜鹃的捣乱,也就更有信心。

    下午的时候,分布在铸钢分厂院子里各个更衣室里的职工们,就开始了自由组合班组的行动。

    姚远也没闲着,只把杜娟留在办公室里,自己亲自去各个更衣室,和大家坐在一起,说自己的想法,自己接管矿机的初衷。

    还是啦家常,大家可以发表各种意见,说什么都行。不管是谁,提出什么问题,他都一一回答。

    有句话,叫心底无私天地宽。此刻的姚远,心里还真就没有个“私”字。

    接管矿机,他当初是不愿意的。可架不住他马叔逼上梁山,不接管连自己父母都对不住了,他还能咋办?

    虽然姚虎夫妇不是他真正的父母,可是他现在用着的是姚大厦这具躯体,你不承认都不行。

    存在马叔心里的那股子激情,还是感动了他。他拿到了自己设定的,接管矿机的条件。

    那么,就让自己压在心底的那股子激情也迸发出来,不再为自己,不再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像当年的姚虎一样,处在这个位置上了,就得把这个位置的责任担当起来,让所有人都看看,他将怎样把矿机救活!

    心里没有“私”字,为工厂,为职工着想,他就没有什么问题不能回答这些职工。

    但凡矿机过去那些领导者们,能这样和职工们坐在一起,听听职工们心里想什么,有啥要求,又有什么好主意,矿机也不会到了这一步。

    就算领导者们没有好主意,人多力量大,职工们也会有好主意。

    和职工们啦家常,就拓宽了姚远的思路,再加上他自己的经验和知识,一个个让大家吃上饭的办法,就慢慢都出来了。

    一个工人就偷偷告诉他,在铸钢分厂主车间的下水沟里,埋着满满的一下水沟铸钢件。那都是工人们对干部有意见,干活的时候发泄情绪,把好好的工件给顺手扔进下水沟的。时候长了,下水沟里就满了工件,恐怕上百吨不止!

    有功夫的时候,姚远就带着工人们掀开了下水沟的水泥板。果然,下面满满的都是铸钢件,何止上百吨!

    看着满满一下水沟的工件,姚远只能苦笑,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

    以后,他还得时刻派人看看这些下水沟。如果再发现这些下水沟里,有工厂这么多的产品,那么,他也就应该从这里滚蛋了。

    通过不断挨个更衣室的和大家聊天,他才感觉到,尽管那天上午,他和工人们推心置腹地聊了很多,几乎把自己心里的话都讲了,可还是有很多职工不了解他的想法,他还得一遍一遍地重复自己那天说的那些话,给大家鼓劲。

    他就又想起解放战争来。战士们勇猛作战,悍不畏死,正是因为他们了解了上级的指示,读懂了我们最终的目标和任务,才对自己从事的这个事业充满了信心,宁可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战争的胜利呀!

    战士们是怎样读懂这些,理解这些的?干部们的宣传,老兵们的传帮带,使得每一个战士,都成了宣传员和鼓动员,星星之火,最终可以燎原!

    他的宣传员和鼓动员,又在哪里呢?

    那天,他从职工们那里回来,坐在自己办公桌前的椅子上,沉着脸半天不言语。

    突然,他就对着杜鹃喊:“我需要一个政委!这个政委,要品德高尚,要明白我的心思,还要懂得如何把咱们军队里的那套宣传方式,怎么给我移植到工厂里来!”

    杜鹃看他半天问:“你撒什么癔症啊?矿机原来就有。我听说,最近他们还开会,要重新组织起来呢。”

    姚远就苦笑:“我不需要他们,他们的思想不纯洁了。他们早就忘了他们当初加入时的初心了,也忘了他们的初衷。我需要的,是那些不忘初衷,像马叔一样的人。”

    杜鹃说:“那你把马叔给弄来不就行了?反正他也是闲的没事干,整天给那些养老院里的服务员和义工们挑毛病,弄的大家干啥都不对,好多人有意见呢。”

    姚远就摇摇头:“你不懂。离开马叔,咱们的慈善事业,早晚就会办成一个形式,除了为咱们企业做宣传,别的功能就都丧失了。我现在,就是要靠着马叔,把这个事业做成真正的慈善事业。”

    杜鹃就不明白了:“做慈善是对自己企业最好的宣传,这个可是你当初亲口告诉我的,还为我上了整整一上午课,又是举例子又是打比方的,怎么这会儿又不是啦?”

    姚远就恼羞成怒喊:“我现在变了,就是要一门心思做慈善,行不行啊?”

    杜鹃吓一跳,然后就嘟囔:“做慈善就做慈善呗,你跟我咋呼个啥劲儿?你是老板,你说啥不就是啥呗。”

    姚远就看着她摇头:“明天你跟着我去职工那里,和他们拉呱去!在矿机呆这么久了,你说你怎么就一点没被感化呢?明天不许穿这么花枝招展的,给我穿工服!”

    姚远感觉自己需要一个理解他并能帮着他组建一支宣传队伍的“政委”了,可是,他不能信任矿机那帮干部,又不想把他马叔给弄过来。

    他马叔年纪大了,只是帮着他做慈善就已经够累的了,再和这么多工人打交道,那还不得把老头给累坏了呀?

    可是,没有这么一个人,只靠他自己,他还真没有这个精力,也没这个组织宣传队伍的能力。队伍上那一套,他不懂啊。

    谁能胜任这个职务呢?他想半天也没有想出个头绪来。

    他也没时间想太多了。

    几天来,他挨个更衣室的转悠,和大家聊天,把大家的积极性就给调动起来了。

    一个星期之后,职工们就分配好了小组,每个组还选出了组长和副组长。他们已经等不及了,要和姚远来商量,怎么样自己救自己。

289.七嘴八舌论根源

    通过和职工们不断沟通,姚远还真获得了不少带领大家自救的办法。

    首先,他就改变了把所有用不着的设备都卖掉的想法。

    过去的时候,矿机的生产车间,好多都是不挣钱的,而且开工越多,亏的就越多。

    对这个怪现象,姚远过去也做过一番调查研究。

    为啥南方一些小厂子,干出的产品价格那么低都有钱赚,而到了矿机,产品卖同样的价格不但不挣钱,反而赔钱呢?

    当时他总结出的经验是,南方设备先进,加工成本低。还有,就是南方那些小厂子,都是家庭作坊式的,一个家庭就干产品的一个部分,容易掌握技术,也容易迅速熟练工艺,找到最低成本的加工办法。还有,就是这种家庭作业方式,大大降低了管理费用。

    可要这么说的话,那工业加工将来的趋势,岂不是要废弃工厂化,逐步走向家庭化作业,这不回到原始时代了吗?

    尽管还有很多的疑问,可事实就在那里摆着,他也没法进一步去搞明白。

    通过和职工交谈,他搞明白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责任心。

    干部只想自己的利益,就不会过多关心产品会不会盈利,也不把心思放到生产管理上。

    在车间生产过程中,他们往往在当中夹带一些私活让职工干。这些私活是不走车间账目的,干活用的水电、人工费用,甚至是材料费用,就都算进了公活当中,从而提高了公活的成本。而他们呢,仅仅是给干过私活的工人一点辛苦费,剩下的钱,就都揣进自己腰包里去了。

    最厉害的车间,不走账的私活和公活的比例能达到一比一,也就怪不得当时生产车间的费用成倍地增长了。

    工人呢?对干部这种损害公家肥了自己的行为,敢怒不敢言,心里有气,也不会想着为工厂节省成本。

    就拿锯床下料做例子,一段圆钢,加工一个工件,如果锯床下料工整的话,留五毫米的余量就够了。可是,大家不想费那个事去仔细找正,就得考虑下料截面偏了,余量不够的问题。于是,原来留五毫米余量,现在就得留十毫米,这都是成本,都是钱呀!

    还有,车一个工件,需要直径四十毫米的圆钢吧?材料员为自己吃回扣,去买便宜的,小厂生产的非定尺圆钢。那个圆钢质量,和大厂的定尺圆钢比起来,就差了很多了,圆度也不行。

    这样,原来需要直径四十毫米的圆钢,现在就得买四十八毫米或者五十毫米的了,这也是钱!

    再有,车间质检没有责任心,一个工件加工废了,也不问原因,不看是不是还可以利用,直接报废扔掉,就算完成任务了。

    好多废掉的工件,是可以挽救回来,只重新加工一下就可以,不用报废的。就算报废了,还可以做其他小一些的工件用,可以回收再利用啊,这也是钱!

    另外,技术人员没有责任心,从来不考虑工件的用途,只按着书本上教的,把加工工艺有用没用的排一遍,这其中有好多工序和加工工艺,根据产品用处不同,都是可以省略的,这还是钱!

    类似这样的弊端,实在是举不胜举!这样子去对待工作,就算不计算管理费用,这成本也高的吓人了!

    如果大家都有责任心,把这些成本降下来,人家能干着的产品,咱们也能干着。

    而且,有去过南方打工的职工就告诉姚远,南方的那些加工作坊用的设备,并不比矿机先进,好多连皮带床子都还在用!

    为啥他们放着新设备不买,喜欢来咱们北方,买北方大厂里淘汰掉的设备呀?这不明摆着吗?他们的加工手段,根本不是靠什么先进设备!

    再说了,他们都是农民工出身,真用先进设备,他们会用吗?就算会用,他们连尺子都量不准,能加工出高精度的产品来?

    大家就这么坐着闲扯,就把姚远心中那些疑问给扯开了,也把他的信心给扯出来了。

    看来,所有问题的根源,还在于工厂干部身上。他们首先作风败坏了,只想着为自己捞钱,根本置工厂利益于不顾,造成了矿机大量的资产变相损失。

    正是因为他们这种硕鼠一般的盗窃和挖墙脚,让矿机迅速垮下来。

    职工们看着心里有气,也不好好负责任地工作,造成二次浪费。如此形成恶性循环,再大的家业都不够这么造的!

    如果他能在管理人员任用这一关上把住,把管理人员置于职工监督之下,形成相互监督机制,就完全可以避免浪费和损失,干私活在他这里,就想都不要想!

    如果可以做到这一步,他也完全可以做到这一步。那么,那些被美美那边淘汰掉的设备,还是完全可以发挥余热,创造效益的。

    他就和大家商量,把美美用不上的设备,再一次分类组合,弄个机加车间出来,绝对没有问题!

    只要成本可以降下来,推销自己对他来说也不是难事,不怕找不到活干。

    还有,大家有责任心了,这些个出主意的职工里面,也不会缺乏管理人才。管理上,他是内行,完全可以再培养出一批合格的管理人才来呀!

    于是,这再次清理调研剩余设备,组建机加车间的念头,就在他脑海里慢慢清晰。

    那么,有了新的加工单位,是不是可以围绕着这个新加工单位,再组织一套管理班子,同样创造利润呢?完全可以!

    在工厂管理方面,姚远是内行,可以做的有条不紊。

    首先,他就跟那些小组长们商量,先搞个生产部的架子,组织起一批人来,清查设备,测量精度,建立设备档案,把不同性质的机加设备分开,根据加工性能,分成几个车间,先形成机加工能力。

    关于这个生产部的管理班子,姚远和职工们商量,采用招聘和大家推选两种手段。

    先把生产部负责人,也就是经理的位置,通过推选的办法给定下来。然后,哪个岗位需要什么人才,再由经理参与,由全体职工自荐,从自荐职工中择优录取的办法,选取合适的人员。

    别瞧不起这些职工,他们在工厂里工作许多年,对工厂的运作还是十分熟悉的。这些主意,大部分是职工们想出来的,姚远只是在最后总结。

    职工们并不盲目。按照大家放心的原则,大部分人愿意推选马友宝当这个生产部经理。

    马友宝这个人是出了名的好抱打不平,也喜欢和职工们在一起拉呱。平时不管是在厂里还是在宿舍区吃饱了饭出来遛弯,他身边总能围着不少人,对他讲自己遭遇的不平事。他会开导人家,还能帮人家出主意,实在不行还能替人家出头,找领导或者上级讲理。

    那天上午,大家集体来找姚远论理,大家也是把马友宝推在前面。

    马友宝在职工当中,早就很有名了,所以姚远会认识他。

    同样,当年姚远在矿机清洁队扫大街的时候,也和这个马友宝一样,喜欢为大家出头,两个人当时可以说是惺惺相惜。

    可是,马友宝只是一个木型分厂的木型工,对生产管理一窍不通,他自己都认为自己不行。出头露面,找领导讲理可以,真让他去搞生产,那就耽误事了。

    在姚远的办公室里,马友宝听着大家要他出来担任经理,两只手拼命地乱摇。

    “我胡说八道,找人家的毛病行,让我去管工厂,我知道什么呀,这不瞎胡闹嘛!”

    姚远就严肃了说:“马师傅,管理这种事,谁都不是一下就能会,都是慢慢在实践中学会的。我姚大傻当初就是一个扫大街的,现在不一样能当总经理,弄出俩公司来吗?”

    马友宝就摇头说:“大傻,我和你不一样。你虽然扫大街,可你爹你妈都厉害呀,你光跟着他们学就行了。你在矿机那阵子,就是厂里有名的能人了,啥不会呀?好多车间设备坏了修不了,不还得请你去修吗?我是真不行。我怕把这个经理接下来,到时候给你,也给大家耽误事,就对不起大家了。”

    姚远说:“马师傅,啥叫行,啥叫不行啊?在我看来,大家伙儿信得过你,你能为大家伙儿服务,心能放直,这就叫行!那些有本事能管工厂的,大家还不信他呢!大家不信他,我凭啥用他?”

    这时候,就有个组长出主意说:“马师傅自己管工厂,的确是有些不合适。要不,傻哥你给他配俩懂行的,让他监督着这俩懂行的干?有马师傅监督着,估计别人也不敢耍坏心眼儿。”

    大家一听,这个主意不错。姚远也觉得可行。有马友宝在一边看着,那俩懂行的就不敢动歪心思。再说,他自己就是行家,也能从日后的生产数据中,看出问题来。

    于是,大家就七嘴八舌地议论谁能给马友宝当副手。

    首先,就是原来大件分厂的厂长林清华,这个人懂机加,脑子活,当初大件分厂还是盈利的,工人也能发出工资来。

    可是,这个人也干私活,据说也弄了不少钱。但总体来说,他胆子不大,是在保证工人发出工资来的情况下,才谋私利的。这在矿机就算好干部了。

    然后就是大修分厂的董云了,这人和林清华差不多。机修分厂没有活干的时候,他亲自跑出去给工人找活干,把工人们安排到其他企业里去挣钱,让工人吃上饭。

    但他也不是白干,工人们去外面挣钱,他从当中抽分成,也为自己谋了不少利。

290.谈话

    姚远和班组长们在办公室里叽叽喳喳商量一天,大家挑来挑去,这些闲着的干部里,也就林清华和董云算是比较合适给马友宝出任副手的。

    他们领导的分厂,职工们对他们的意见也不是很大,起码他们让大家吃上饭了。

    其实,职工们的要求还真不高,你只要让我们吃上饭,你爱弄多少弄多少。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矿机已经混乱到什么程度了。

    林清华和董云还都来上班,和这些职工一样,分在不同的组里。

    姚远过去在矿机也算是比较出名的,打架狠,矿机最大的混混张顺才都是让他给治趴下的。

    后来他又有钱了,许多矿机的小混混都在替他做事。所以,他最不怕的就是有人跟他玩横的。

    矿机的干部们没了职务,很多就不来上班了。

    姚远不在乎。你不来上班,我就当你是旷工,才不管你是干部还是普通职工。累计到天数,我就按制度开除你。

    我按制度办事,上级也不会不批准。我还不怕你来找我闹事。论闹事,老子是师傅,你们只能算徒弟。老子当年和张顺才闹事的时候,那才叫真刀真枪,换你们,你们敢吗?

    敢不来上班的,估计是手里有不少钱了,不上班也饿不死,所以直接不来了。

    像林清华和董云这样的,手里的资产还达不到不来上班吃一辈子的地步,所以只好来上班。

    这正是用工关系改革的时候,都在推行养老保险制度。不来上班,他们担心将来没地方领退休金。

    大家议论一上午,最终定下来,由马友宝出任生产部经理,林清华和董云任副经理。然后就由这三个人商量,组织一批懂机床的工人,开始清查那些剩余设备,把能用的设备按照加工性质,找几个车间安装起来,形成加工能力,然后再组织车间各职能部门,形成生产力。

    职能部门的管理人员,还是像组建生产部这样,由职工选出来,信得过的人当一把手,再给一把手配有工作经验和能力的副手。这样,才能保证管理层不走歪。

    下午的时候,姚远就分别单独找林清华和董云谈话了。

    他给这二位提出来的问题一样,就是让他们自己说说,他们都有工作能力,他为什么不用他们?

    林清华四十多岁了,比姚远大几岁,心眼儿也就多。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他回答姚远说,“论能力,我不客气说,姜总挑的,跟着姜总的那几个干部,不见得就比我强。最起码,我一直在分厂厂长的岗位上干着,经验比他们多。他们一直就在车间基层干些小事情,真让他们独当一面,嘿嘿,恐怕不是那么合适。”

    姚远就点点头,然后说:“你说的很有道理,这一点我也很赞同你的观点。”接着就问,“可是,我为什么要用他们,不用你呢?”

    林清华笑笑说:“这是姚总您的事啊,我哪儿知道?”

    姚远就伸出右手食指,戳在自己胸口心脏的位置上说:“你不说不代表你不知道。你不说,我替你说。因为,他们这个,比你长的正!”

    林清华就做出一脸委屈的样子来说:“姚总,你这话我就不明白了。我当大件分厂厂长,也是尽心尽力。多少分厂发不出工资来,我没拖欠过职工一分钱的工资,我怎么就心不正了?”

    姚远针锋相对:“发出工资来就证明你心长的正了吗?过去的事情,都是在我没接管之前发生的,我不想追查了,过去就过去了。但是,你给我记住,我不追究,不是我没能力追究!你是不是打算跟我较真,让我给你扒扒老底呀?我这人最不怕较真儿,也最喜欢较真儿!你要是非逼着我较真儿,我就跟你较真儿!”

    林清华毕竟做贼心虚,脸色就不好看了,也不敢再接姚远的话。

    他没想到姚远接管矿机以后,和张建国不一样,会和工人们混到一起去。

    自古以来,群众的眼睛雪亮。这一点,林清华心里比谁都清楚。他干了坏事,可以成功隐瞒上级,却无法隐瞒所有的职工。

    姚远现在和工人打得火热,想查他个底儿掉,简直易如反掌。再较真儿下去,姚远真的动了怒,想调查他,他还真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这自古以来,干部犯了错,不怕上级调查,就怕群众揭发,这都是有讲的。

    姚远已经看出他心虚来了,就说:“我今天旧事重提,不是想把你怎么样,就是想告诉你,我用人,第一不是看工作能力,而是看良心。同时,我也得让你知道为什么不用你,得让你心服口服!

    你现在,是不是还觉得我冤枉了你,不服气呀?”

    这一下,林清华不敢嘴硬了,吭哧半天说:“姚总,矿机原来是怎样一个环境你不是不知道。大家都得弄点,不弄点我这厂长怎么保住啊?姜总用的那几个人,我承认,的确是有能力,可是你也看到了,他们根本上不去,只能在基层做点小事儿。

    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如果也和他们一样,也当不成分厂厂长。这个分厂厂长要是别人来做,职工们的日子,恐怕还不如我当的好。所以,姚总,有些事情,你得理解才行啊。”

    林清华这个解释,姚远还是可以理解的。

    他就问:“现在,我过来管矿机,这环境可就变了。如果我还用你,你会怎么做?”

    林清华就思考一阵子,然后说:“姚总用我,我当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干。那样干,姚总你也不会答应。可是,姚总你也知道,我们这当头儿的也不容易,整天操心受累,想着把工厂搞好,就不能是只上班时间这点工夫,几乎就是把自己交给工厂了,老婆孩子根本顾不上管。可是,就给我们那点厂长工资,你说,我们值不值得干这个厂长?”

    姚远冷冷一笑说:“老林,如果你只是为了弥补自己收入的不足,多拿多占那么一点,今天我也不会和你说这个话。我和你提良心这两个字,就是知道,你不仅仅是像你说的这样,仅仅弥补了自己多出的辛劳。我这句话,你还不明白吗?你那个大件分厂,每年应该产生多少利润,可以干多少产值,而最终你上报的利润是多少?

    咱们都是搞工业的,我如果连这个都不会算,你就太小瞧我了!”

    林清华沉默好一会儿才说:“一开始,也的确是心里不平衡,想着拿回点来,补偿一下自己。”

    说到这里,他就又不说了。

    姚远就替他说:“后来就管不住自己的手了,越伸就越长,是不是?”

    林清华就叹息一声说:“姚总啊,这个你都知道,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可是,你也知道,我不光自己要,还得到处打点啊!后来,看着这帮人整天坐着啥都不干就比我这操心受累的还挣的多,心里就越不平衡。到最后,也就跟你说的差不多了。”

    姚远就点点头:“好多人就是让自己的**给毁了。所以,咱们得有一个有效的监督机制,管住**。这是对工厂和我负责,也是对你们这些干部负责。这个道理你明白吗?”

    林清华又叹息一声说:“我太明白了。有时候,我和姚总你想的一样啊。那时候,但凡有个监督的,能管住我们这些干部,矿机也走不到这一步!说实话,矿机到这个田地,我也心里不好受,也不希望是这么个结果啊!可是,现在痛定思痛,仔细想来,还真就没有什么好办法。矿机走到这一步,也不是一下子就这样的。

    当初姜总在的时候,大家谁会想到,矿机能有今天?姜总走了,大家的思想就慢慢放松了,从做一点亏心事都害怕,到后来什么都敢干。这个制度,根本就起不了啥作用,从上到下,谁也约束不了。这,兴许就是矿机的命吧?”

    姚远认真说:“我不相信命。咱们伟大领袖早就给咱们把路指出来了,要相信群众!将来,我会让矿机所有的职工,都来监督我们的干部,我就不信,刹不住这股歪风邪气!

    当然了,你说的,付出和报酬不相符,也会打击干部们的积极性。”

    说到这里,他就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纸来,递给林清华说:“这是美美制衣现在执行的干部考核机制。干部的收入,不仅仅是岗位工资,还要和企业利润挂钩。你看一下,如果执行这样的制度,你再当干部,还会觉得冤枉吗?”

    林清华把那叠纸接过来,一页一页仔细翻着,最后看完了,又给姚远放到办公桌上说:“姚总,你是私企,执行这个制度,当然我们这些中层就肯好好干了。可是,你不要忘了,矿机过去是公有制单位,好多干部,可能对这样拿到的工资都不会满意。那怎么办呢?我不说你也会明白,就苦了我们这些中层了。我如果按这个制度拿工资,恐怕这个分厂厂长,还是当不成。就算我老婆孩子都把脖子勒上,不吃不喝,工资也不见得够!”

    姚远就吃惊地看着林清华,在确定他没有说假话之后,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矿机不死,真是天理难容!

    许久,他才又问林清华:“现在,矿机也是私企了,你觉得,这个制度可以执行了吗?”

    林清华说:“只要上面不无节制索取,大家公事公办,执行这个制度,没有问题。”

    说到这里,他脸上依旧露出忧虑来。

    矿机太大了,无论是公有还是私营,想达到有效监督,都是很难很难的。

291.无奈还是狡辩

    从林清华的忧虑里,姚远看出来,他还是在为矿机的前途担忧的。

    他也在盼着矿机能好转起来,说明这个人的良心还没有全部丢掉。

    只要他有良心,就可以改造好,还可以用。

    姚远就对他说:“你的顾虑很对。美美制衣毕竟规模和矿机没法相比,考核机制也得做相应变更。

    所以,像矿机这么大规模的工厂,我们得有监督机制。

    在我的企业里,大家只能靠个人工作能力吃饭,绝对不允许矿机过去那些歪风邪气,有任何可以复燃的余地!

    所以,我考虑,在矿机执行美美制衣的考核机制之外,还要执行另外一项制度,就是给所有职工一定权力,让他们有权参与到工厂的管理事务中来。将来矿机的干部考核,职工对干部的监督和评价,要占有一定比例。”

    林清华听了,不无担心地说:“姚总啊,我想说句不该说的话,不知可以不可以?”

    姚远说:“跟我,你不用客气,只要你是为了工厂好,说什么都行,我都不会怪你。”

    林清华就说:“工人们的德行,你应该知道,不管谁当领导,都得管他们,逼着他们创造效益,都得得罪他们,他们也就跟谁有仇。工人们的**就是个无底洞,你给他们发多少工资他们都不会嫌多。你让工人监督干部,那这干部还有好吗?就是能耐再大,上去干不了几天,也会把工人得罪光,被他们给轰下来。

    话说回来,干部想不得罪工人,就得拼命讨好他们。要是这样,工厂可就全乱套了!”

    姚远就笑了,说他:“你呀,这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工人没你想的这么不讲道理。再说,我不可能在干部管理工厂的时候,让工人随便就横叉一杠子。考核一个干部,主要还是要看他是否创造了利润,利润是主要的。工人的评价,只能占一定比例。我不会傻到你创造了高效益,却因为工人不喜欢你就撤掉你吧?”

    然后就问他:“你这么大年龄的干部,总会记得我爹当厂长的时候,和工人是怎么相处的吧?”

    林清华说:“老厂长在的时候,我在大件车间干龙门铣床。老厂长没架子,道理能说到大家心里去,也确实深得大家的爱戴。”

    姚远就说:“这不就结了?我爹那就是一种领导艺术。现在的干部呀,就缺我爹那样的水平!那是战争期间,多年和老百姓鱼水相依,锻炼出来的本事呀,心底无私。你将来能做到我爹那样,才算是合格的干部嘛。你做不到,职工对你评价不高,说明你水平还不行,你这方面评分低了,拿不到这方面的考核工资,你只能赖你自己,还能赖别人呀?”

    林清华就笑:“老厂长那是啥水平,我咋敢和他老人家相比呢?”

    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在想着姚虎当年的风采。

    如果姚虎现在活着,就站在厂门口大吼一声:同志们,跟着我,咱把矿机给我救活!

    那么,谁敢说矿机还没有希望,谁敢不相信他能救活矿机?不,姚虎如果活着,像他这样的,做过亏心事的干部,会吓得腿肚子转筋的!还有哪个干部不想着国家,不想着工厂,不想着工人呀!

    他突然就发现,自己竟然如此渺小,考虑到的,全是自己的利益。组织培养了他这么多年,他怎么可以变成这样!

    他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了,眼睛一个劲地眨动,然后就说:“姚总,你什么也别说了。我知道,你来矿机,不是为了你自己,你是为了老厂长和廖总工回来的。啥也别说了,你不用我,我也不抱怨,那是我自作自受,活该!你哪天只要用我,我一定会尽心竭力,要不然,我对不起老厂长的培养!”

    林清华就这样,心里怀着愧疚上任了,他也表现出了自己的热情和自信,再不像在大件分厂那样,对工人没有好脸色了,知道有事和工人商量,也知道把自己的意图和工人讲明白了。

    另一个副经理人选董云,就比林清华痛快地多了。

    姚远找他谈话的时候,他没有跟姚远拐弯抹角,就直接把自己心里想的啥都说了。

    保住分厂厂长的位子,得花钱。四下里跑,请客吃饭,给工人们找活干,还得花钱,这些钱他不抽提成从哪里来?

    他是因此生活好一些了,抽的烟是好烟了,吃的也是大鱼大肉,家里老婆穿的衣裳也是高档的,连家具摆设都比别人强,可也就仅此而已。他要是真不讲良心,绝对不是仅此而已。

    总而言之,他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董云比姚远还年轻,不到三十五岁,敢说敢做,嘴皮子也利索。要没这本事,他怎么能出去给自己分厂的工人找活干呢?

    姚远上一世就知道这个人,算是矿机有数的几个能人之一。这一次他不用董云,还是因为他做的事情,绝对没有他说的这么漂亮。还是良心没长正。

    姚远在上一世就知道他不少事情,这一世想着花言巧语地瞒他,这不做梦吗?

    姚远也不和他客气,直接就问他:“那个孟小云是怎么回事?”

    董云就给吓一跳,那是他养的小三,而且不是本地的。这事儿全厂不应该有知道的,他老婆都不知道,姚大傻怎么会知道?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姚远就又问:“你小舅子那个工厂是怎么回事?”

    董云直接就傻了。

    姚远就看着他笑:“你小子,少特么跟我在这里云山雾罩!你像你说的这么干净,那这些费用,你给我算算,你都是从哪里弄来的,天上掉下来的是不是?我没打算追究你,只是要告诉你,老子准备用你。但是,再去给我当干部,就得把心给我摆正了!你只要干的好,收入还够你养小三的。不过你舅子那个工厂,就得靠他自生自灭了。老子不会允许你把厂里的活,再拿到他那里去干!”

    然后,姚远就像对付林清华一样,给他讲道理,说他的干部考核机制。

    董云脑子转的快,立刻就能明白,只要自己肯好好干,还有机会,不会像现在这样,拿这么点工资过一辈子。

    那么,小三就还能养得起。他已经仨月没给人家孟小云月支了,自己都不好意思见人家了。

    而且他也知道,这位姚总用人,只看本事,生活作风问题一般不管。他手底下那帮高管,有小三的多了去了。

    于是,他立马转变态度,积极配合。而且,他还给姚远提了一个更好的建议。

    他原先领导的机修分厂,就是负责给整个矿机大修设备的。分厂里各种维修设备的机床,导轨磨床,导轨表面高频淬火设备,高精度外圆磨床,等等的这些大修机床设备,十分齐全。而且,他手底下的工人精通机床维修技术。

    他告诉姚远说:“不说设备,就我手下那些工人,手里的维修机床技术,全市都没有敢说比我们强的,要不我也不能出去给他们找那么多活干。

    我给姚总你提个建议,先不要解散大修分厂。不但不要解散,还应该增加人手。”

    姚远就看着他不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看姚远有兴趣,他就继续说下去:“现在,咱们整个矿机的维修,都是各分厂自己成立机修组,自己维修。

    不是我瞧不起其他分厂那些维修工的维修水平,是他们没有像我们这样齐全的维修设备,维修也不专业,就知道机床坏了换个配件啥的。有时候为了换配件,拆装设备反而因为不专业,把其他地方给弄坏了。

    我们就不一样了,我们不同的机床,有不同的班组负责,整天拆装同一类型的设备,工人更熟悉设备的构造原理,判断故障也快,工作起来效率要比其他分厂那些不专业的维修工强的多。

    所以,我建议姚总,把全厂的设备维修工作都交给大修分厂来做,裁撤掉各单位自己的维修机构,这样,设备不容易损坏,增加了使用率不说,还可以节省一大笔开支。

    另外,仍旧允许大修分厂和过去一样,对外营业。这样,不但提高了分厂设备的利用率,还可以再增加不少人手,解决一部分职工的工作问题。”

    姚远听着不由点头。这个董云脑子的确好使,如果心术正了,是块可以培养的材料。

    大修分厂是矿机后来增加的车间,并不在主厂区。生产车间在主厂区东面的围墙外面,靠近矿机医院的方向。由于不在主厂区以里,它的设备又专业化较强,生产大型机械用不上,整个生产车间就没动,设备也还在里面。

    思考一阵,姚远说:“你这个建议我接受了。不过,不能再走分厂制度了。单位财务独立了,容易滋长歪风邪气。要恢复过去的车间制度,成立大修车间,只管生产。业务这一块,要交给我将要成立的销售部,统一管理。你也不能再去那里工作了,还是要来生产部,担任副经理。你可以推荐一个接替你大修分厂这一摊的人选出来,交大修车间的工人们讨论。通过了,任正职。通不过,工人自己选车间主任,你推荐的人给他当副手。”

    生产部副经理职务要比车间主任高,按照美美制衣的考核机制,基础工资就高了不少,董云也没有意见。

    当下,他推荐了自己过去的副手当车间主任。姚远就把这个副手拿出来,让原来大修分厂的工人们讨论,结果还就是通不过。

    原来矿机的干部,给职工们留下了非常不好的印象,很难再让职工相信他们了。

    在姚远的努力下,那个副手还是做了副职,职工们推举了过去车床维修工段刮研组的班长,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工人,当了车间主任。

292.开会

    姚远再组建新的部门,倒是有意无意地遵循了鞍钢宪法的精神。

    一个职工们信得过的人做第一位置,第二位置用有管理经验的矿机旧干部,去主管生产。第三位置,就留给技术过硬的人,做为将来控制质量,成立质量团队的基础。

    这样,他手里就有了两个部门。以生产部为主,整合全矿机的机床,做对外机械加工。另一个部门,就是那个大修车间。负责全厂的设备维修和对外营业,承接设备大修任务。但将来大修车间,还是要归生产部统一领导。

    两个部门的最高领导团队基本组建完成以后,生产部就开始寻找对机床熟悉的职工,对剩下的那些机床测量精度,建立档案,把能用的甄选出来,组织机加生产车间。

    这个工作主要有林清华负责。重新恢复大修车间的任务,则由董云负责。

    马友宝则主抓全面工作。其实就是监督两个副手是不是实心实意地为工厂和工人们工作。过于专业的东西他不懂,只能听两个副手的。

    工人们对自己使用的机床还是熟悉的。仅仅一个星期,机床甄选工作就顺利完成了。马友宝就带着林清华到姚远这边来汇报工作。

    林清华过去当大件分厂厂长的时候,都是自己出去联系业务的,对周边的机加工需求比较熟悉。

    根据他自己以往的经验判断,综合剩余设备的加工能力,他组建了三个车间。一个机加工车间,一个锻打热处理车间,还有一个装配车间。

    美美那边现在加工能力有限,实际只使用了整个矿机主厂区一半的空间,还有许多的工房空着。这样,林清华挑选机加生产区就不废太大的事。只是剩下的这些工房,都过于破旧了,到处撒气漏风的,夏天还能凑合着用,冬天就要影响生产了。

    姚远对林清华的工作还是很满意的。从他这么快就组织起人手,把设备甄选完毕了,也可以看出来,他是在尽职尽责工作。

    再说还有个马友宝在后面跟着呢。虽然他不懂什么,可他人正直。这就够了。当初矿机那些干部后面,如果都有马友宝这么个人跟着的话,估计他们也没有那个胆子,敢如此无法无天。

    姚远就批准了林清华的计划。至于工房破旧,反正现在有的是人,组织职工们自己维修吧。买点维修的材料,也花不了多少钱。

    于是,三千多职工们这会就都有事干了。当建筑工,维修工房,四处搬运设备,把它们都集中到林清华指定的工房里,安装就位,再由电器方面懂行的安装线路。

    工房里原来就都安装着动力线,不用重新布大线,只买些开关电线,把各就位的机床接上电,这个也花不了多少钱。

    董云这边,大修车间是现成的,他只把原来自己分厂的工人们重新组织起来,再选出车间需要的干部,基本就可以开工干活了。

    只是这一次,干部的任命和使用,让他觉得不习惯了。

    原来当分厂厂长的时候,他想用谁就用谁,自己说了算。这一回,得工人们说了算了。

    选举车间干部的时候,姚远就带着杜鹃到大修车间去了。他得亲自参与,看看自己发明的这种新办法到底能不能用?

    大修车间在靠近矿机医院那边的河边上,自己一个大院子,里面有两座比较大的工房,还有仓储和办公室,就是一个独立的小工厂。

    两个工房差不多大。一个是用来盛放大修加工设备的,另一个主要用来拆装外面拉过来大修的机床。

    自张建国承包矿机以后,敛走了大部分的资金,矿机已经接近停产状态了,放大修机床的工房里,就没有几台待修的设备了,显得比较空荡。工人们就集中在这个工房里开会,选举将来管理自己的干部。

    这些日子过去了,姚远整天的和职工们在一起,大家对他熟悉了,也知道他不会盲目地向着干部说话,大家也就不怕干部了。

    董云提名的那个干部,叫周家林,原来是他的副手。他提名让他负责,是觉得这人对工作比较熟悉,好上手。原来他当厂长的时候,大多数时间是在外面跑业务,车间生产就是由周家林负责的。

    但这一回,工人们不怕干部了,就敢说话了。

    姚远怕大家七嘴八舌说不明白,同样是让这些大修分厂的工人们先临时组成小组,每个小组由组长负责发言。

    结果,每个小组都对周家林有意见。派活有偏有向,和他好的就给分好干的好活,不好的就给分难干的活。不仅这方面有偏有向,上班考勤,分派工时,所有方面,都不公平。

    组长们把组里大家对周家林的意见都一一给说出来,这选举会立马就变了批斗会。弄的周家林脸红脖子粗,这一碗水,哪就那么容易端平啊?

    工人们不管三七二十一,有时候组长跟不上趟,工人们就自己站起来说。

    刮研五组那个刘德江,从入厂到现在,还自己不能独立工作,为啥回回工资都不低?他每个礼拜都去饭馆请你吃饭,你当我们眼瞎了?

    同样都是导轨磨床,为啥张东有活干,我就没活干?他每月都给你送烟送酒,还和你一起去城里找暗门子,这可是张东自己说的。张东你说,有没有这回事?

    到最后,姚远只好出面,把大家给刹住。要不然,还不知道这帮人能说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来呢!

    “我们今天在这里开会,”姚远说,“不是为了给周家林挑毛病,是为了选出个当家人来,带着大家自己救自己。还找暗门子?特么你们这帮小年轻的,还少找啦?真是啥话都敢说!你们不同意他当老大就拉倒呗,用得着这么急赤白咧,嘴上不带把门的吗?”

    他这么一说,大家就住嘴了。也是,这以后还要在一起工作,啥都说出来,让人家以后怎么做人啊?

    既然大家都不同意周家林当一把手,那就得自己选个一把手出来。结果闹哄哄弄一上午,选出四五个来,支持度都差不多。看看时间差不多到点下班了,姚远就宣布散会。下午那几个候选人要准备发言,说说自己当老大想怎么干?最后所有人无记名投票,谁得票多老大就是谁的。

    中午的时候,姚远就不能回家了。周家林守着全车间的工人,让大家给羞臊一顿,心里肯定有情绪,他得想办法安抚人家啊。

    于是,他就约了周家林,再加上董云,找个酒馆,他请客吃饭。

    杜鹃还想跟着,让他给打发回家了。大老爷们吃饭,你个小丫头片子跟着,添什么乱?

    下午还得开会,大家不敢喝酒。吃饭这个工夫,姚远就和周家林说他的想法,将来工厂要怎么发展。过去的就过去了,绝对不会追究,也绝对不会因为过去的事情,他就对周家林印象不好。矿机干部过去都这样,风气、环境使然,跟个人没多少关系。谁到那个位置上,都会学坏。

    然后再谈工人们反应这么激烈的原因,让周家林理解大家的心情,不要计较。虽然不能当车间一把手,可副职非他莫属,他的能力在那儿摆着啊。以后做好了,工人信任了,当正职也不会有问题。

    他姚大傻用人,只看能力,看良心。只要你周家林能力大,再往上提,当生产部经理,当老总都没问题。

    真是苦口婆心,从饭桌上一直说到办公室,再说到上班,口干舌燥啊!

    这时候,姚远就更迫切地感觉到,他需要一个政委一样的人,帮他做这些工作,要不然自己非累死不可。

    只有大家的思想通了,这工作才能干好啊!

    这种人得有一定威信,大家都佩服,还得能理解他的想法,上哪儿去找呢?

    一个全国都有名号的大老板,矿机的实际控制人,和他这样一个小干部一起下馆子,聊一中午,周家林就是心里再有情绪,这时候也没了。何况他以前的确是干的有些出格,人家这么大的老板表态不计较他,他还想咋的?

    下午继续开会,几个候选人陆续发言,谈了自己的打算。

    考核机制大家都了解了,谁也想上去当干部,干部工资高啊。这竞争看着还挺激烈的。

    这一发言,就看出水平高低来了。大修车床工段的刮研组长刘正平,五十出头了,眼看要退休了,但水平不低。从怎么整合两个车间的资源,到如何做到派活公平,怎么定工时合理,讲的头头是道。他计件工时让工人代表评议的办法,也暗合了姚远的心思。特别是他提出来,两个车间各设工段长负责,由车间主任从中协调的办法,合理而实用。

    他处处留有余地,让工人参与管理的办法,赢得了大家的信任,最终以较高的得票,当选大修车间主任。

    然后,在姚远替周家林说了不少好话的情况下,周家林做副主任,协助刘正平管理车间的提议,才得到了大家的同意。

    像刘正平这么大年纪的人,技术、经验都到了最好的时候,体力和精力也可以。可按照矿机原来的制度,他这辈子就只能等退休了,是干部都得下来让位,别说是工人了。

    姚远不管这个,搞管理没有经验,没有老奸巨猾的手段,指望年青人根本不行。只要你有能力,就是七十了他都用,大不了多给你配个副手。

    刘正平也算是恰逢其时,摊上了姚远接收矿机。他在矿机呆大半辈子,心里积攒了好多想法。这一回,终于有机会实现了。

293.完善体系

    大修车间有了当家人,剩下的推选车间基层干部,姚远就不管了,也不让董云参与,直接带着他回生产部那边了。

    有当家人了,就得让他们自己做主,出问题再说。

    林清华负责的机械加工车间这边,车间主任的遴选是马友宝亲自参与的,姚远在大修车间,就没过去。不过,听说比大修车间还要激烈。

    矿机实行岗位工资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位置越高,工资越高。有能力的,谁都想走到更高位置的岗位上,拿更多的工资。

    好多过去的生产干部,也看到了这是个重新恢复官职的机会,也参与到选举中来。

    这些人,有的属于官迷,不当官管别人浑身难受,过去的时候想尽一起办法,甚至是倾家荡产也要混个一官半职。

    可是,现在是姚远管矿机,过去那一套行不通了。就在他们绝望的时候,姚远突然搞个职工选干部的招儿,又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他们觉得,自己过去当干部的时候,为了保住官位,上下都讨好,对职工下级都很客气,谁也没得罪,在职工当中应该人缘不错,大家会拥护他们。

    可是,往往这样上去的人,都是没有本事的,职工表面对他客气,心里却瞧他不起。真正他报名遴选的时候,大家会把他说的一文不值。

    这种人,为当官连人格都可以不要,大家怎么会瞧得起他呢?很快,知道他底细的职工,就把他的老底给揪出来,说的他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自动就退出遴选了。

    还有些过去的干部,觉得自己过去是凭着本事上去的,现在再凭着本事去遴选,应该可以再当干部。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在过去矿机那个环境里,真正想凭着本事上去,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姚远这种有本事的,过去能够上去,拿着中层的工资,操心着高层的事情,也是明知道给人家当枪使装不知道,受尽了委屈的。

    就算把过去的姚远拿出来,来参加今天这种遴选,一样会被职工给骂个体无完肤。怎么讨好上级,怎么明知是坑职工还拼命坚持维护?不是拍上级马屁,又是什么?

    所以,姚远是特别了解这些有能力的干部。不站到他们的角度上,你就不能理解他们当初为什么那样做,到底他们自己受了多少委屈。

    可是,此一时彼一时啊,以前他们迫于无奈,夹缝里求生存。现在,环境变了,他们还得为自己过去做过的,许多为求生存不得不做的,违心的事情埋单。

    他只能尽量给他们一个相对公平的环境。过去就知道有能力的,把他们放到美美那边去。像周家林这样的,过去没发现,现在知道有能力的干部,尽量帮他们说点好话,把他们留在副职的位置上。

    毕竟,一个企业要发展,离不开有能力的人才。

    姚远明明知道过分依靠群众,会产生许多过激的行为。可是,他也不得不这么去做。

    矿机已经是一个垂死的病人,几乎无可救药,不彻底打烂过去的一切,杀死体内所有的毒瘤,就无法获得新生。

    他就是依靠群众,把矿机体内的毒瘤全部杀死。杀死所有的毒瘤的过程,难免泥沙俱下,冤枉好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他只能暂时记住这些被误杀的,有能力的人。待有朝一日矿机获得新生,再想办法把他们利用起来。

    现在,唯一可以把毒瘤全部杀死,一扫矿机过去歪风邪气的方法,姚远认为只有一个,那就是把职工所有的激情给调动起来,给矿机打一阵强心针,或者叫重生药,让矿机彻底重生。

    他由听到的,那些姚虎的事迹,想到了鞍钢宪法,想到了发动群众。他能想到的,也仅仅只有这一个办法。

    他的这个办法,的确奏效了。职工们的积极性被调动了起来,都在和他一起幻想美好的未来。

    机械加工车间也按着大修车间的思路,搞了三个工段,锻打、热处理工段,机加工段和装配工段。

    然后,就是从三千职工里挑选合适工人,充实队伍,准备开工。

    眼看着生产部已经从无到有,具备了雏形,姚远这边也不敢闲着。

    生产部开工得有活干才行啊,那就得有营销系统去弄活来。干活了,进材料、工具、配件,原材料、成品、半成品存储,等等这些辅助机构就得有。

    这个,他就交给杜鹃来做了。成立个综合部,由杜鹃任部门经理,招人,成立财会、仓储、供应各相关部门。

    这个活也不轻快。

    矿机原来的做法,是各分厂分别设立从销售到仓储这些辅助部门,各负其责。

    姚远不打算这么干了。一个,重复设立就得增加成本。再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就是这么干,就得下放财权。下放财权,难免滋生歪风邪气。

    这一回,他直接让杜娟搞个直属部门,两个车间不设任何辅助部门,连车间统计都由杜鹃直接管理,生产部只负责产品生产,其余一概不管。就是领一直圆珠笔,也得由杜鹃设在生产单位的仓储供应室来发放。

    这样,杜鹃手底下的部门就多了。

    首先就得有财会科,负责所有财务支出。然后就是供应科,负责原材料和工厂所有消耗品的采购。还要有仓储供应科,原材料仓库,工具配件仓库,这些还要设到生产车间去。还得有统计科,负责所有后勤消耗和生产数据的统计。

    这一大摊子的事情,杜鹃一个人怎么管的过来啊?

    姚远不管,你小丫头跟着我这么些年,上了好几所专业学校,学了那么多现代管理知识。就算你没学那么多专业知识,光跟着我看也该看会了。

    杜鹃还真不含糊,立刻从那些原来办公大楼上下来的科员当中招人。她可不学姚远发动群众那一套,那个太累了,脑袋疼。再说这些部门的工作人员,都得有专业知识才行。搞遴选上来,你没学过会计,没有专业证书,你能干会计吗?不会造表你咋干统计呀?没有工作经验,你连东西都弄不清楚,让你管仓储行吗?

    反正办公大楼里下来的这些科员,干什么的都有,专业人才不缺。

    她直接就采取招聘的办法了。先找综合业务能力好的,把办公室人员填充起来再说。然后,就带着这些人招聘专业人才,在各生产单位设立仓储科室。

    对招聘上来的人,实行大厦集团一样的制度,三个月试用期,不行立马走人。

    这样,光杜鹃就得需要十好几间办公室,来容纳她这些科室,再把办公室设在铸钢分厂的地盘上,就不行了。

    姚远就把家搬到矿机原来的老办公楼里去了。光杜鹃自己的部门,就占了一层楼。

    杜鹃忙了仨月,才算把所有部门都给理顺了。然后的时候,她才恍然发现,姚远这是不让她跟着干助理了,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可是,她的部门等于是姚远这边小半个天下,天天事情一大堆,她那儿还有心思考虑自己心里那点小九九啊?明知上了姚远的当,也没工夫和他计较了。

    姚远这边也没闲着。矿机过去之所以不能创造效益,内部管理混乱、腐化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就是没有形成现代化的管理机制,不能很好地和市场对接。

    和市场对接的标志是什么?就是要有自己完善的营销体制。市场经济至下,生产和销售是一样重要的。有时候,甚至是销售要比生产还重要。你能生产出再好的产品,销售不出去,有个屁用?

    所以,姚远要亲自负责组建营销部门。

    营销部门不是想象的那样简单,只向外推销自己的产品就完了。得针对市场来调整自己的产品,去做到真正符合客户的需求。

    换句话说,不是你决定生产什么,客户就必须使用什么。而是客户需要什么,你针对客户需求,去生产什么。是市场需求决定你的产品,不是你决定市场上有什么产品。

    矿机过去的干部们,连这点最起码的观念都弄不明白,根本就没法谈和市场对接的问题。

    一个完整的营销系统,首先就得有调研部门,充分了解市场,做好市场地图,调研所有需要的客户资料,建立完整的档案情报系统。

    其次,才是业务拓展部门。根据调研部门获取的情报,有针对性地向客户推销自己,成功的几率才会大一些。

    然后,广告策划部门,公关部门,售后服务部门,要一一完善,才是一个完整的营销体系。

    当然了,短时间内,姚远不可能建立这么完善的体系,他只能招聘一些头脑机灵的,善于言辞应变的,把他们组织起来,先按着他的意思来,把营销体系内用的着的本事,都想办法让他们学会,用着什么就得会什么才行。

    矿机生产体系内的其他人才不缺,就是缺乏营销人才。因为矿机原来的整个体系,可以说都属于生产功能,根本就没有营销功能,自然也就没有营销人才,他得自己培养啊。这就是最难的活了。

    杜鹃的活看着麻烦,难。可是,她可以在矿机职工当中找到许多帮手,她只坐镇指挥就行了。

    姚远这方面就不行了,一张白纸,无人可用,得他自己从头来。

    但不管怎么说,比他当初创立抗抗服装公司的时候,已经好多了。

    那时候,他连招个跟着他干的人都很困难。现在人多的只发愁用不了。而且,生产他不用操心,后勤这一块有杜娟,他也不用管,只一心把营销体系建立起来就可以了。

294.不做关系单位

    矿机那个三层的老办公楼,是五十年代的苏式建筑,到今天已经有接近四十年的历史了。

    在别人眼里,这楼显得陈旧而有些破败。但姚远是穿越过来的人,在他眼里,却独有一股别致的风韵。

    这就如他看城里那些古老的街巷,只要好好修缮一下,就是一段历史,一个消失了再也无法找回来的美好回忆。

    可是,在那时的城里人看来,这就是脏乱和破败,还有落后。

    所以,那时候把古旧的建筑都拆了,盖新的,现代化的建筑,赶上时代发展的步伐,就是一种趋势,是多数人都会认同的观点。

    所以,也不用在以后旅游发展,古城大兴的时代,骂当家人是败家子,把一个无价的古城给彻底糟蹋了。因为换谁来管理城市,都会那样去做。

    姚远有过来人的独特眼光,那座古旧的苏式办公楼,在他眼里,就是宝贝。

    楼的第一和第二层比较高一些,地板也是水泥的。第三层其实就是南方人叫的阁子间,比较低矮,地板是木质的,走上去咯吱咯吱的,给人一种不安全的感觉。

    当年姚虎夫妇的办公室,都在三楼。夫妻俩都在一个楼层办公,却很少互相走动,各自忙着各自的。

    多数时候,夫妻俩上班不久,就会下楼去,到车间里,到工人们当中去,去了解实际情况,做实际的工作。

    那时候,干什么都要靠一双手,没有这么多的管理统计学问和案牍工作,他们呆在楼里的时间也不会很多。

    原来这楼里,被一些不重要的后勤部门挤占了。姚远来了,这些后勤部门就统统都被裁撤掉了。

    他要矿机重生,就得把过去所有的部门全部取消。旧的部门没有了,那些深埋于这些部门里的拖沓工作作风和不正之风,才能被彻底消灭掉。

    再组建新的部门,姚远就把一楼全部给了杜娟,让她组建矿机的综合部门。二楼则成为他的办公室,剩下的,就用来容纳矿机他这边的整个营销体系。

    三楼,姚远没有动,就空下来了。他是想着,等以后有条件了,在上面建一个姚虎夫妇的纪念馆,让所有矿机人,都不要忘记老一辈矿机人的创业史,牢记艰苦奋斗的光荣传统。

    在两个车间开始筹划的时候,姚远就开始了他营销体系的组建工作。

    首先,他得有人。他也和杜娟一样,采用从还没有岗位的职工当中招聘的办法。

    营销人员也得具备适合的个人条件,不是人人都可以干的。

    就像刘建,这小子没有多少文化,可他有一个适合干营销的脑袋。这脑袋可不是你具备了什么大学学历,或者研究生、硕士博士学位就会有的。

    于是他就得从矿机这些没有岗位的职工当中选拔。

    首先得有体力。将来好多业务,都是要靠两条腿跑出来。还要勤快,不能懒得整天呆在家里守株待兔。更要脑子反应灵活,能说会道,还得把话说到点子上。

    这就是所谓的销售人员的基本功,“三勤”了。

    因此,做营销人员,年龄不能超过四十岁,超过了体力跟不上不说,也会缺乏上进心和荣誉感,那是不行的。

    除了年龄限制,剩下的就是出题考试了。

    当然了,普通的营销人员,不能像当初姚远考刘建那样,出过于深奥的心理测试题目。

    一个是文化知识考试,得确保有初中以上的文化知识,对文字和自然科学知识,有一定的了解和掌握。

    第二个就是机械加工知识考试,得多少的懂些,别出门就让人家给问糊涂了。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就是临时的应变能力了,这个需要面试。

    姚远把面试放在最后,把其他考试成绩合格了的职工集中起来,挨个和他们谈话。

    他这边还没有人力资源方面的专业人才,所有的事情,就都得他自己亲自做了。也得亏在上一世他在矿机干的多,懂得多,还有自己的实践和发明。换个别人,还真玩不转矿机这种老旧企业。

    谈话也主要是啦家常。说些厂里的事情,甚至还能问问对方家里的情况。主要就是看对方的语言表达能力,这个对一个销售人员至关重要。

    最后,姚远还要有意无意地说些瞧不起对方的,难听的话。这是要考察对方的心理承受能力。心胸狭窄的人,也不适合做营销工作。

    待这些关口都过了,他才出最后一道考试题:如果要你去一个单位找负责人推销产品,门卫拦住你不让进,要你先说明找谁,打电话联系你要找的人才准进去。在这种情况下,你用什么办法进去?

    这是当年姚远的时代,做销售经常碰到的问题。

    当然了,一个合格的销售人员,会直接以谈业务的名义就进去了。就算不以这种名义进去,也会编各种谎话,想尽各种办法骗过门卫进去。但对今天这些从来没有做过销售工作的职工来说,这问题就有不少难度了。

    大多数人,就被这个问题给拦在了姚远的营销部门外。

    但也有比较激灵的。

    有人说,可以趁这个单位早上开大门上班的时候,走在他们单位职工中间混进去。

    这样回答,就算过了。

    还有人说,可以打听有没有在里面上班的朋友,有的话可以借找他的理由进去。

    这样的回答,也过了.

    还有人更是别出心裁。非得走大门啊,我爬墙进去行不行?

    这样也算过了。

    总之,回答的五花八门,但只要回答多少靠点谱,姚远就都算他们过了。

    对这些工人,要求不能太高了,不然他连人都凑不齐。

    不过也有多少靠谱的,回答靠正当谈业务的手段进去。这样的人,就算是进入角色了,有做业务员的自信。姚远就多留意一下,准备将来着重观察,说不定能从里面发现可用的人才。

    就这么着,也仅仅凑够了五十个人。姚远把他们集中在一间大的办公室里,就像他当初培训那些抗抗服装公司的第一批业务员一样,给他们上课,先教基础知识。

    可别小瞧这些基础知识,对机械加工来说,加工零件五花八门,不能立刻估算出成本价来,这业务根本就没法谈。

    一个工件,根据重量,你得估算出用多大体积的材料才能干出来。不同的材质,价格也不同,这叫毛坯成本。

    还有加工成本,要做出这个工件来,需要多少道工序,每个工序的成本又是多少?只有大致掌握了这些基本技能,才能出去谈业务。

    正是因为机加工行业这个成本估算复杂,不懂行的人根本估算不了,所以矿机一直也培养不出几个像样的业务员来。谈业务,都得懂机械加工的分厂生产厂长这样的亲自去谈。可管生产的厂长们会估算价格,又不懂销售技巧,这业务也就谈个乱七八糟。

    如此久而久之,厂长们也嫌麻烦,就固定几个单位,互相之间成了所谓业务关系单位,你请我我请你,互相都是好朋友,谁也不计较谁。

    这种关系的维持,基本都是公家对公家,私企考虑企业利益,一般进不了这个圈子。

    矿机以往与其他企业间的不正之风,就是这样慢慢流行开来的。总是说产品不挣钱,利润低,其实利润有一部分,也都消耗在酒桌上了。胆子大的,互相间吃回扣,产品就更没有利润了。

    林清华看姚远搞营销部,还担心他指望这些从职工当中弄出来的生瓜蛋子,根本弄不来活干,打算把自己手里的业务单位都带姚远去转转,移交给他。

    当然了,他这也是一番好意。不过姚远拒绝了。

    姚远要做正规业务,不靠过去那些公家单位间的手段弄活干。只有这样,那股吃喝回扣风才能刹住。

    林清华不懂什么叫正规业务啊,心里还很不痛快。他自己做业务这许多年了,到姚远这里,他成不懂业务了,好心让姚远给当驴肝肺了。他倒要好生看看,姚远弄一帮四六不通的小屁孩,能跑来啥业务?

    其实,上一世姚远就已经自己发明了一套粗略估算成本的办法,简化了估算手段,找出一个普通工件加工的可通用公式来。

    普通加工,只算出毛坯材料的成本,然后乘以一个姚远通过实践得出来的成本系数,就十分接近实际加工成本了。如果工件还需要锻打、热处理、镀铬一类的特殊工艺加工,再加特殊工艺的计算价格就可以了。

    有了这个粗略估算的价格,业务员完全就可以暂时给对方一个大体价格,就有办法和对方谈了。大不了双方有了合作意向之后,再回来让专业人员精细估算价格,把实际定价通知对方。

    往往实际定价和姚远这个计算公式得出来的价格,相差不会太多。这样就算价格再多少提高一点,对方也会接受。

    姚远只用了一天时间,就把产品估价这个老大难问题,把他的业务员们给教会了,这个倒成了最简单的了。

    难的问题是教会业务员如何推销自己,怎么和对方的负责人谈话,什么能讲,什么不能讲?这个谈话艺术,可不是那么容易能掌握的。

    还是采取当初培养抗抗服装公司业务员的办法,实践教学。姚远扮对方的负责人,业务员扮演自身,来和姚远推销自己。

    这种角色式的教学,姚远可以在演习过程中随时叫停,指出业务员的错误,让大家记忆深刻。而从姚远这里走出去的业务员们,好多会因此成为销售精英。

    这样的教学进行了一个多月,姚远才把他们分组,然后勾勒一张地区图,在图上划分区域,把他们按照这些区域分别放出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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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年代的大学生化身傻子,穿越回了那个热情似火的年代,替傻子报恩,也替傻子报仇。好人面前,他是好人姚远。坏人面前,他就是犯浑耍横,明面是傻子,暗地里诡计多端的姚大傻……书友群:145206126傻子的燃情岁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傻子的燃情岁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傻子的燃情岁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