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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舒涓     爱与浮生之千千结txt下载     爱与浮生之千千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千千结:第31章:青春的色彩

    上半场比赛已经快结束了,楚星河百忙中扫了人群一眼,看见萧暮雪站在场地一角,正全神贯注观看比赛。那亭亭玉立的身姿和褪去了婴儿肥的脸颊,没有了初见时的童稚,已出落成少女模样。又黑又亮的头发不是扎成高高的马尾就是挽起来编成辫子,有种想长大成人的急迫。长大成人……真是件不错的事呢!只是,你是为谁长大?又会为谁挽起长发?

    球飞过来,正砸在楚星河的前胸。他接住搭档责备的眼神,讪讪地挠了挠头。

    萧暮雪安静地站着,目光随着球飞来飞去。

    加油声山呼海啸,其中女生的喊声最为嘹亮震撼。

    “楚老师,加油!”

    “楚老师,雄起!”

    “楚老师,我的爱!”

    萧暮雪打了个激灵:天!这露骨的表达方式,估计楚老师无法消受,他是那样温柔含蓄的人。

    人群里,姚梦芽正兴高采烈地和方宇墨说着什么。看见了萧暮雪,挥着手又叫又喊。萧暮雪在空中画出一只大大的灯泡,摆了摆手。

    广播里正播放通知,让医护队的人到伤员安置场集合,有人受伤。

    萧暮雪转身往外挤。楚星河眼角的余光看她出了人群,心情失落。

    内操场上也是人山人海,比赛仍如火如荼地进行。两个受伤的人一坐一躺在长椅上,躺着的男孩额上布满了汗珠,看起来相当痛苦,校医正忙着查看伤情。

    “有我能帮忙的吗?”

    校医把纱布扔到医药箱里:“你不是医护队的。叫报名的人来!”

    “报不报名都一样,我来也可以的。”

    “这些家伙,估计都跑去看比赛了!他的胳膊脱臼了,腿也伤得不轻,你扶他去医护室躺着,我检查完这个就过去。只是,他这么大个子,你扶得了么?”

    “当个拐棍应该还是没问题。”萧暮雪弯腰去扶那男孩,却见他斜着眼,冷淡又嫌弃地看着自己,便把手缩了回去:“你好像并不希望我帮你。那,你请自便。”她靠在近旁的大树上,气定神闲地观望飘来飘去的云彩。

    又过来一个伤员。校医催道:“地方不够用了,你扶他走。”

    男孩试了好几次都没能站起来。

    萧暮雪半蹲在他身旁,耐着性子说:“别挑三拣四的了,咱俩都将就将就。”

    男孩无奈,只得把胳膊搭在她肩上,一瘸一拐地向医护室走去。走到人少的地方,萧暮雪扶他在树下靠好,双手搭上他的胳膊:“稍微忍忍,会有点痛。”

    “你要干嘛?”

    “不干嘛呀。你这么问是怕疼,还是怕我?”

    男孩懒懒地笑了,满脸的不羁与不屑:“怕疼?怕你?笑话!”他正待继续说下去,只听见嘎哒几声响,胳膊一阵剧痛!他咬咬牙,一声不吭。

    萧暮雪拍拍手说:“还挺能忍。胳膊接好了,活动给我看看。”

    “好了?你会接骨?”

    萧暮雪懒得多说:“等我两分钟。”她一溜烟跑到医务室,取了副拐杖,又一溜烟跑了回来,来回不超过两分钟。“你拄着它自己去吧,我

    就不送了。”

    男孩拉住她的衣袖说:“我的胳膊是没事了,可我的腿还很疼,需要人扶。”

    萧暮雪伸出两根手指,捏着他的袖子将他的手移开,像是怕沾上病毒:“别这么娇气好不好?你没听见校医说人手不够?我还得去帮忙。”

    “那你也要先扶我过去,我伤得很重,你不能扔下我不管。”男孩龇牙咧嘴地说,“我叫君无双。”

    萧暮雪瞄了他一眼:“君无双?天英学校的君无双?”

    “如假包换。你呢?”

    “无名小卒,不足挂齿。”萧暮雪仔细检查男孩受伤的腿,“只是皮外伤,没伤到筋和骨头,也没你说得那么严重。”

    “那怎么会这么疼?”

    “因为你是君无双,因为你身娇肉贵。”萧暮雪又按了按伤口周围,“涂上跌打损伤药后,两三天就没事了。”

    “说得跟真的似的,你又不是医生。”

    “信不信由你。”萧暮雪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反正疼的又不是我。拜拜。”

    “嗳,你等等!”君无双叫道,“你当真不管我了?”

    萧暮雪脚步飞快,眨眼间就没了人影。

    君无双站了站,拄着拐杖慢慢挪步。半路上,遇见凌云中学的一位相熟,两人便聊了起来。

    “你们凌云中学的女生怎么都跟巫婆似的。”

    “巫婆?有人招惹你了?谁那么大胆子,敢惹你。”

    “就医护队的那个女生,看着挺温柔的,实际上凶巴巴的,像棵仙人掌。”

    “医护队的?谁?我也是医护队的,不觉得有谁凶巴巴的。别是你小子想泡人家没泡到手,故意损别人的。”

    “泡她?我会那么没眼光?”君无双详细描述了萧暮雪的身高、长相和说话时的神情,“就她那火辣的脾气,谁喜欢她,谁死相难看。”

    “原来是她,难怪你会吃瘪!她可不会因为你长得帅,或者因为你是天英中学的骄子,就对你另眼相看。她的脾气确实算不上好,私底下总有人说她这样那样的不是,尤其是被她揍过的人,常常无中生有诋毁她。不过在我看来,她是个好女孩。”

    “揍人?她那萝卜干似的小身板,还能揍人?我看是被人揍还差不多。”君无双懒声懒气地说,“给我讲讲,她是怎么揍人的。”

    那男孩斜了他一眼:“你小子动机不纯,我不讲。”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把萧暮雪的事讲了个清楚明白,讲得兴奋了,还说,“对明辨是非的人而言,她是他们的偶像。你千万别打她的主意,当心被群殴。”

    原来她就是萧暮雪!还跟我说是无名小卒。君无双摸了摸胳膊说:“早就听说你们学校有朵扎手的花,今日一见,名副其实。”

    “你不惹她,她怎么会扎你?我帮忙去了,你自己当心,不送。”说完,也是一溜烟的没了人影。

    君无双恨得牙根痒痒的:“这凌云中学的人都是属兔子的?一个个都跑得这样快!”他挪到医务室,对着刚接好的胳膊出神。

    萧暮雪回到安置伤员的地方,见已没事可做,就坐在椅子上休息。

    校医收拾好绷带和药水,拎着药箱准备走人:“你不去看比赛?今天是教师队的友谊联赛,万人迷楚老师是咱学校的主力,你不去观战当拉拉队?”

    “您听听这加油声,拉拉队是不缺人的,我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

    “那我先回去看看那孩子,再有人受伤你就直接带到医护室来。”

    萧暮雪点头答应,数着手指头玩。她十指纤纤,莹白剔透,隐隐泛着玉石般的白光。她对着太阳举起双手,眯着眼细细看,心里犯了嘀咕。初潮以后,月月服食爷爷给的药丸,皮肤是越来越好了。那药的花香干扰了我的嗅觉,我只能闻出其中几味,却始终搞不清全部配药。还是学艺不精呐!

    阳光透过指缝,手指变得透明起来,像是镀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的亮光。这是只属于青春的颜色,清澈,透明,动人心扉。

    “你在看什么?这样入神。”楚星河汗水淋漓。

    萧暮雪将手藏于身后:“我瞎玩呢。”

    楚星河笑问:“藏了什么好东西?”

    萧暮雪递过去手帕:“汗水都快进眼睛了。”顿了顿又问,“您找我有事?”

    楚星河迟疑几秒接过手帕:“去给你的张老师回个电话,他有急事找你。”

    萧暮雪撒腿就跑,俏丽的身影在太阳下格外跳脱。

    四四方方的棉布手帕,印着浅色的暗花纹。手帕一角用彩色的丝线绣了一朵怒放的紫菊,美得呼之欲出。拿近了闻,上面似乎还残留着萧暮雪的气息。楚星河装好手帕,重新回到了赛场。

    后校门的小树林里,叶寒川带着一帮人和天英中学的拉拉队对峙,浓浓的火药味弥漫在彼此的眼神间。

    方宇墨见情势不妙,给姚梦芽使了个眼色。

    姚梦芽心领神会,踅身跑出小树林。她到处问到处找,最后在小卖部找到了萧暮雪:“你找死我了!”

    萧暮雪面有愁容:“我要离开学校几天,你帮我跟楚老师请个假,再向组委会报备,取消我所有的比赛。”

    “啊?那体育委员还不得跳墙?有啥事比运动会还重要?”

    “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以后再告诉你。”

    “等等!再着急的事也得缓缓。快去看看班长,马上就打起来了。”

    “又怎么了?他就不能老实呆着,让别人过几天安生日子?”

    “这次倒不全是班长的错。天英中学的老师输了上半场,他们的拉拉队说我们能赢全靠占了主场优势,并不是因为球技出众。班长听了就跟他们理论,说他们不但犯规,球技确实也略逊一筹。双方言语不合,就到小树林约架了。”

    “败给他了!又不是闲得没事的小脚老太太,怎么总作口舌之争!要管你们去管,我现在没功夫搭理他。”

    姚梦芽死拽着不放手:“要是我和方宇墨管得了,也就不来找你了。你真要任由他们大打出手,两败俱伤?学校严禁打架,尤其是在运动会期间。这要被抓住了,不管是谁都会被开除。”

    ps:叶寒川又双……惹祸了!捂脸……

千千结:第32章:师娘的心愿

    “这混球!就是个惹祸精!”萧暮雪急吼吼地朝门外跑去,一头撞在了刚进门的君无双身上,彼此都撞了个趔趄。“你不乖乖躺着,起来乱走什么?”

    “医护室没水了,我来买瓶水喝。”君无双指着腿说,“真的好痛!”

    “还很痛?怎么会?”萧暮雪向小卖部的阿姨要了杯温水给他,重新检查了他的腿,“我确定无大碍。耐不住痛你就回家休息,明天就会好很多。”

    君无双懒懒地问:“你怎么比医生还像医生?”

    萧暮雪扭头就走。

    姚梦芽追上去问:“那人是谁?”

    “不认识!”萧暮雪没好气地说,“讨厌得很!耽搁我的时间!”

    姚梦芽吐了吐舌头,保持沉默暂避风头。

    两人脚底生风,很快到了小树林。

    方宇墨紧绷的神经嘎嘣松了:谢天谢地!救星来了!

    天英中学的人见刚离开的女生又只叫来一个女生,都不放在心上。只有凌云中学的人才知道,被叫来的这个,是能让叶寒川冷静下来的人。

    萧暮雪收起烦躁和焦虑,神情淡定而平和:“就因为一场比赛,就要约架?”

    叶寒川还是忿忿不平:“明明是他们技不如人,又屡屡犯规,才输了上半场比赛,怎么能说我们是靠主场优势赢的?”

    “你还说!我们哪里技不如人了?”

    “都别吵了!叶寒川,你几时变得这样无聊了?我们怎么赢的,他们怎么输的,全场有那么多人见证,要你在这里争长论短?”

    “我不允许他们那样说楚老师!”

    “说了又如何?难道因为他们说了,你就不喜欢楚老师了?还是说楚老师会因此而觉得丢脸?”

    “那倒不会。可我就是听不惯。”

    “听不惯就要动手?”萧暮雪狠狠剜了叶寒川一眼:“你是野蛮人?嘴巴除了吃饭,最大的用途是用来说话和沟通的。”她看向寻衅者:“今天的事,对对错错,大家都有数。你们来参加运动会,是客。我们待客不周,是我们的失礼。若你们真心维护自己的老师,就该为他们加油打气,而不是在别人的地盘惹是生非。”

    “我们怎么惹是生非了?要不是他们说话难听,我们也不至于如此。”

    “实话都不会太中听,就看你怎么想了。输掉比赛不丢人,想办法赢回来就是了。可若输了做人的道理,那才叫人笑话!”萧暮雪的话玩笑中带着认真,“若别人知道天英中学因为输不起而生事,不但挽不回你们老师的面子,反而会让他们更难堪。”不等对方说话,她又说:“如果你们真想动手,我不拦着。不过,好歹这是凌云中学的主场,各位是不是该三思而后行?客人砸主家的场子,传出去可不是什么体面事。”

    方宇墨捂住叶寒川想说话的嘴,说什么也不松手。

    天英中学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了。

    “依我看,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你们学校的篮球队也参加了运动会,谁强谁弱,谁输谁赢,咱们球场上见高低。”

    找不到反对的理由,天英中学的人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出了小树林。想看热闹的见没热闹可看,也

    都自行散去。

    方宇墨这才放开手。

    萧暮雪拉起叶寒川的手咬了下去,咬得他嗷嗷直叫:“干嘛咬我?你属狗的?”

    “得给你留个印,让你长点记性,免得以后你动不动就跟别人约架。天天给你收拾烂摊子,我都要被你烦死了。”

    “那也不用这么使劲吧,都出血了。”

    “不使劲你怎么记得住。这还是轻的,再敢有下次,我直接把这手给废了。”

    “你敢!”

    “我不敢?要不你现在就试试。”

    “才不要!我不跟别人动手了,行了吧?真是怕了你了。”

    萧暮雪撇撇嘴:“算你识相。”

    在场的人笑成了一团。

    “哟,咱班长遇见克星了!”

    “就是。还以为没人管得了他。”

    “真是一物降一物。”

    “什么一物降一物,这叫好男不跟女斗。”

    萧暮雪没心情理睬那些调侃,挥挥手说:“都散了……我有事要闪人了。”

    叶寒川问:“你去哪?”

    “别问了。我有要紧事。”萧暮雪对那群男生说:“你们听好了,要是你们输给了天英中学,就自罚十万米!以后也别在我们女生面前装大瓣蒜!”她又戳着叶寒川的胸口说,“我尤其要提醒你,打球就好好打球,少说那些没用的废话!”

    “放心,绝对不会输的!”

    “你要是敢输,你的手上会再多一排牙齿印。”

    “知道了。你到底要去哪?跟我说说不行?”

    “不行!难不成还要给你糖吃,我才能走?”萧暮雪掏出一对护腕说:“戴上这个,立马神功护体,百发百中,而且还会保护你的手腕不受伤。”

    “好精致!你买的?”叶寒川套了一个在手腕上,大小正合适。

    “我自己做的。这里面有个小药袋,你受伤了就拿出来撒点在伤口上,祛瘀止血,效果很好。药的用量每次只需极少许,哪怕你一周伤一次,一副手套里的药也足够用一年了。爷爷说这药只针对你的体质,旁人要是用了,反而会加重伤情,你千万莫乱好心!”

    “你给的东西,我几时给过别人?”叶寒川的心暖如春阳,“亏你还想着我的手腕容易受伤。要怎么谢你?”

    “你少惹是生非就是谢我了。走了。”

    “你去哪儿?”叶寒川追着问,“你跟我说清楚了再走。”

    萧暮雪摆摆手,转了个弯就看不见人影了。

    姚梦芽说:“真是搞不懂你们,刚咬得鲜血淋漓的,转眼又好上了。”

    方宇墨说:“别说你,就是我也没看明白他俩唱的是哪出。”

    叶寒川戴上另一只护腕,笑着说:“不急,你们会知道的。”

    男生开始八卦,幻想萧暮雪也能做对护腕给自己。

    叶寒川得意地说:“别做梦了!除非地球马上爆炸。”

    方宇墨啧啧两声:“你也就敢在我们面前嚣张。有本事,也跟战神这么说。”

    姚梦芽笑道:“班长见到暮雪就像老鼠见了猫,我也算是开眼界了。”

    叶寒川也笑了:“

    没办法,她是我命里的克星。”

    院子里,姚慕白正在收昨天洗的衣服。

    萧暮雪说:“我有事要去桥河中学,你陪我,我们现在就走。”

    姚慕白把衣服叠好放进衣柜,拉好窗帘说:“你换身衣服。我去装两本书。”

    一分钟不到,萧暮雪就出来了,两手空空。

    姚慕白留了张纸条给崔婶,拉着她出了门:“你手心全是汗。什么事这么急?”

    “我师娘怀孕了,医生说孩子情况不好,建议流产,可我师娘死活不肯。我老师怕拖下去大人有危险,叫我过去看看。”

    “你又不是医生,叫你去也帮不上忙。难不成……”

    “抱歉,我无意间说漏了嘴。他们都是嘴严的人,不会跟别人讲的。哥,你也看到了,老师和师娘待我极好,我想……”

    “别想了!绝对不许!咱家的家训是什么?爷爷临终的遗命是什么?你都忘记了?你可是答应过爷爷的,绝不行医救人。”

    “这些我都没忘。可要我见死不救,我做不到!”

    “就是怕你这样,爷爷才让你发誓的,结果你还是不听老人言。”

    “活在这世上,总是有所为,有所不为的。老师对我有知遇之恩,师娘更是把我当成她自己的孩子疼。你说,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爷爷泉下有知,会原谅我的。哥,求你了,别告诉爸妈,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不行!这事要是传扬出去,不知道会起怎样的风波。我不能让你冒险。”

    “不会的!他们会保守秘密的。你就答应我了,哥……”

    “藏在心里的只有自己知道的才叫秘密。你这算哪门子秘密?人心叵测,你就不能有点防备之心?”

    “你哪来那么多的说道?一句话,答应还是不答应?不答应是吧?不答应我就不高兴了!”萧暮雪气哼哼地站到路边,两眼望天,嘟囔道,“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惹人家不高兴。这是什么哥哥嘛!一点都不好!还说要让我幸福,我现在很不幸福!”

    “这不是小事!要是别的事,我根本就不会过问你。你听话好不好?”

    “反正我不高兴了!你是个坏哥哥,惹妹妹生气的坏哥哥,哼!”

    “你……你别处处为别人着想,有时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立场……算了,我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我也不管了,你爱怎样就怎样吧,就当我不知道好了。你呀,总是把人想得太好了!我是该说你心宽呢,还是说你没心没肺?”

    萧暮雪咯咯娇笑:“你想说我傻呢就直接说,何必绕这么大个圈子。”

    “我哪有那么想。就你多心。”

    现在是运输淡季,车站的人不多。两人上了一辆即刻出发的车,挑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了。车刚发动,姚慕白就指着肩膀说:“靠着睡,睡着了会舒服些。”

    萧暮雪靠上去,默默地和自己不安分的五脏六腑对话,请求他们消停点,别太闹腾了。煎熬到下车,她已晕得人事不省。姚慕白找了个地方让她休息了好大一阵子,才缓过点气来,又过了好一阵子才能行走,只是脚步依旧虚浮。

千千结:第33章:怜取眼前人

    正是上课时间。小卖部的门窗紧锁,校园里非常安静。

    张宇涵坐在办公桌前,愁眉紧锁,长吁短叹。

    萧暮雪叩了叩门。

    张宇涵的忧思化成喜色:“暮雪,这么快?这位是?”

    “我哥,慕白。你们先聊着,我去看看我师娘。老师,我哥还没来过桥河中学呢。要不,您带他出去转转?”

    “好,那你陪你师娘说话。”张宇涵和姚慕白聊着去了。萧暮雪进到帘子后面,只见刘雨燕半躺在床上,脸色惨白,泪水涔涔。

    “暮雪,帮帮我!我想要这个孩子,我想留住她!你帮帮我!”

    “您先别激动,让我看看再说。”萧暮雪凝神屏气,用心感受指尖下细微的脉动。张宇涵去而复返,悄无声息静立在她身后,留心着她的一举一动。

    切完脉,又询问了刘雨燕的症状,萧暮雪的神色不似最初那般凝重。

    “怎么样?有没有希望?”张宇涵说话了。

    “老师,您进来怎么没声音?吓死我了!”

    张宇涵有些难为情:“我实在放心不下你师娘,带你哥走了走就回来了。”

    “您比我师娘还心急。师娘的情形是不太好,医生建议流产,是从大人的安全来考虑,是没错的。”

    刘雨燕急了:“真的没办法了?”

    “办法不是没有,只是风险比较大,况且我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你尽管放手去做,只要有一丁点希望,我都不放弃。”

    “我尽力而为。老师,麻烦您准备我要的东西,另外请您给我哥找个住处。”

    “你哥的住宿我已经安排好了。需要什么东西你告诉我,我这就去准备。”

    “老规矩,我说药方,您来写。”萧暮雪玩着头发说,“这几天最为关键,能不能成在此一举,您不要让不相干的人来打扰我。”

    “这个好办。只是,你哥那里我要怎么说?”

    “他没事,我已经跟他说好了。”

    刘雨燕拉着萧暮雪的手哭了:“暮雪,我要怎么感谢你才好!”

    “师娘,您有孕在身,要保持好心情,别动不动就哭。您若想要这孩子,就好好配合我,别胡思乱想。无论哪种病人,心理负担过重都会影响治疗效果。这个道理,您是明白的。”

    “我听你的。我不哭了,也不胡思乱想了。”

    “这才对嘛!”萧暮雪说了几张方子,又罗列了一些药品:“这些东西要速速备齐,这就要用。”

    张宇涵出了门,很快就把所需之物置办齐全了。

    连续三天,萧暮雪足不出户,衣不解带地守在刘雨燕身边,把脉问诊煎汤熬药按摩……所有的事都亲力亲为,不敢有半点马虎。

    第四天早上,张宇涵照例来送早餐。

    推开门,浓浓的中药味扑面而来。萧暮雪握着搅药的竹筷,趴在桌子上睡得没正行,一头长发蓬乱如草。

    “宇涵?”刘雨燕轻声说,“她刚睡着,你轻点。”

    你感觉如何?我看你脸色红润多了。”

    “是好多了。”刘雨燕一只手护着肚子,撑着床坐起身,“辛苦了这孩子!白天黑夜的没合过眼。”

    “先别想这个了,听暮雪的话好好调理。来日方长,咱们以后再谢她。”

    萧暮雪猛地惊醒,跳起来就到了帘子后面,也没跟张宇涵打招呼,只顾着切脉。片刻后,她展颜大笑:“呀,有人要请我吃饭了。”

    刘雨燕大喜:“你的意思是这孩子保住了?”

    萧暮雪笑嘻嘻地说:“您说呢?”

    张宇涵喜上眉梢,搓着手说:“别调皮了,给我句准话。”

    “要是没保住,我这黑眼圈可不白熬了?”萧暮雪打了个哈欠,“我总算可以安心睡觉了。”

    刘雨燕喜极而泣。

    萧暮雪揉着酸胀的肩膀说:“我开几个调理的方子,吃满百日,基本上就没事了。以后每个周末我会过来把脉,只要您按我说的去做,我保证您生个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小宝宝。”

    张宇涵刚推了推眼镜,萧暮雪就捂住了耳朵:“老师,感谢的话您就收起来别说了吧,否则我就不管了。”

    刘雨燕说:“这孩子,长得漂亮不说,偏偏还生了颗七巧玲珑心。”

    萧暮雪贼兮兮地说:“师娘,跟您商量个事呗?我最爱吃我老师做的红烧肉了,您让他今儿中午给我做,行不行?”

    张宇涵笑了:“就这么点事,你直接跟我说就好了,干嘛还要跟你师娘商量。”

    萧暮雪摇头:“我哪敢使唤您!回头又给我出一堆高难度的题,我就哭死了。”

    “听你这话里的意思,你是不想做那些题了?那行,以后就不给你出了。”

    萧暮雪哭丧着脸赖在刘雨燕怀里:“师娘,您看看,我红烧肉没吃到,反被老师将一军。还有比我更惨的人吗?您可要帮我,我要吃红烧肉,我要吃红烧肉。”

    刘雨燕宠爱地摸着她满头青丝,笑着说:“宇涵,还不去买肉?。”

    张宇涵难得地笑出了声:“好,好,好……我这就去买,这就去买,买肥瘦相间,五花三层的。鬼精灵的丫头,一段时间不见,人没长胖,胆子倒肥了不少。”

    “我若没这胆子,也成不了您的学生。”萧暮雪又打了个哈欠,“我哥呢?”

    “他吃过早饭就去花园看书了,说那里阳光好,空气也新鲜。”

    “我看看他去,好几天没见了。” 萧暮雪抓了个糖包握在手里,头重脚轻地进了花园。

    姚慕白坐在栀子花树下的长椅上,聚精会神地看书。萧暮雪无心欣赏他俊逸的身姿,一头歪了下去,枕着他的腿说:“好困!”

    姚慕白解开她的长发,扶正她的身子,让她以一个较为舒服的姿势躺着。

    八月的日头刚跳出地平线就**无比。越接近中午,云彩也就越稀薄。阳光无遮无拦地直射下来,晒得皮肤隐隐作痛。新开的花将一张张脂浓粉香的脸朝向太阳,炫耀自己色彩斑斓的美丽。一只短尾巴的猫四脚朝天躺

    着,任凭阳光在头顶打转,风在毛发间自由穿梭。

    老花匠倒剪双手巡视刚种的花花草草,眼神过处,便看见了长椅上的一男一女。走近了看,还有个熟人。“小伙子,这姑娘怎么睡在这里了?”

    “她累了。”

    “你是她的什么人?”

    “哥哥。”

    “一母所生?”

    “不,我是养子。”

    老花匠点点头,慢悠悠地踱步,如炬的目光里有看透世事的平和:“说起来我跟这孩子也有些缘分。有些话我想跟你说说,可否?”

    “但讲无妨。”

    “这孩子行为处事,向来端庄得体。她能在这里靠着你入睡,说明你深得她心。那你是否也如她待你这般真心?”

    “您跟暮雪很熟?”

    “你不用管我跟她的关系。我只希望,你将来不要负她。”

    “负她?这话从何说起?”

    “原本,你我素昧平生,我说这话是唐突了。只是,我喜欢这姑娘,自然希望她多福多寿。可惜,老天偏要安排你和她相遇,这是缘分,也是劫数。你的心太大,想要的东西太多,稍不留神,那些东西就把原本属于她的位置给占了,到头来白白辜负了她的一腔深情。”

    “绝无可能!今生今世,负尽天下人我也绝不会负她!”

    “年轻就是好!想什么都是随心所欲的,说什么都是无可厚非的,做什么也都是情有可原的。”老花匠看向萧暮雪的眼里多了几分悲悯,“这世上天随人愿的事,恐怕并不存在。尘世凡间的去留得失,是非恩怨,都在一念之间,而这一念之间或许就是再也无法跨越的一生一世。”

    姚慕白沉默。

    老花匠又说:“老头子我年逾古稀,也算是阅人无数,还鲜少看走眼。你聪敏上进,心思深沉,而这姑娘却古道热肠,透彻明善。将来你若不负她,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若你负她,也请顾惜往日的情分,看在她叫你哥哥的份上,好歹护她周全。”

    “我只是想改变自己的生存现状而已。”姚慕白艰涩地开了口,“这也有错?”

    “不,有追求是好事。可追求的越多,**也就越多,越容易迷失本心。就怕有朝一日你想回头了,却已物是人非了。”老花匠慢步向园子外走去,“人要知足,才会幸福。小伙子,珍惜眼前人,好自为之!”

    姚慕白凝视着沉睡的萧暮雪,霎时神思怅然。

    不知不觉中,太阳已悄悄挪了位置,先前还浓荫蔽日的地方,此刻却红日灼灼。这风,这景,这心情,也不复刚才那般明媚灿烂。

    老花匠说得没错,一念之间,物是人非。

    糖包掉在地上,骨碌碌滚出老远。

    ps:师傅没说错,这世上很多事,往往就在一念之间。一念之间,物是人非。一念之间,一生一世。萧暮雪和姚慕白,到最后是相守一生,还是中途走散?命运将会如何考验他们?他们又将如何选择?这些问题的答案,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千千结:第34章:漫漫相思路

    日影偏西,云霞绚烂无比。

    萧暮雪睁开眼,没看见姚慕白在窗前看书,惊得残留的睡意消失殆尽,深一脚浅一脚到了门外。“哥,哥……你在哪儿?”

    “你怎么起来了?回屋躺着去。”姚慕白端着刚洗好的衣服过来,伸手擦去她额上的汗水,“你已经一天一夜水米没粘牙了,我给你弄点吃的去。”

    “喝点粥就行。别的不想吃。”萧暮雪躺回床上,盘算着未尽之事:今天班里有文娱活动,明天学校有晚会,好折腾!能不能准我一天假睡觉?眼皮又沉得睁不开了……不能再睡了。她下了床洗了脸,顿觉清爽了不少。

    傅雪峰在门口探了探头,又不见了。

    萧暮雪慢慢梳理头发:“雪峰,你过来。”

    傅雪峰随即现身:“不见了。”

    “对不起,我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告诉你。”

    傅雪峰搓着衣服上的青草汁,闷不吭声。

    萧暮雪柔声问:“去哪儿玩了?”

    傅雪峰看向学校背靠的大山。

    “你不害怕?那里可是坟场。”

    “美。”

    “是很美。只是山上草深林密,岔道又多,容易迷路。你不要一个人去,想去的话我陪你。”萧暮雪长长出了口气,身体不那么难受了。“晚上我带糖果给你。”

    傅雪峰乐了:“喜欢。”

    “你就喜欢甜食。去玩吧,别跑太远了,天色不早了。”

    傅雪峰咿咿呀呀地去了,萧暮雪看着他的身影,眼神迷离。

    “想什么呢?”姚慕白不紧不慢地吹粥,“我炖了你喜欢的汤,晚上回来喝。”

    “胡思乱想。”萧暮雪边扎头发边说,“你真不去凑凑热闹看看景?”

    “没兴趣。”姚慕白将她的头发解开,“你就不能对自己上点心?你瞧瞧别的女孩子,哪个不是花枝招展的?就你,扎个马尾还毛毛糙糙的。”

    “嫌弃我了?”萧暮雪突然来了精神,笑嘻嘻地说,“那给你换个赏心悦目的妹妹?”

    姚慕白难得狠心地赏了她一记爆栗:“换你个大头鬼!”

    “哥!你真打我!”

    “谁叫你胡说八道!我看是你想把我给换了!”

    “开玩笑而已,还当真了!小气!我错了还不行吗?下手那么狠!疼死了!”

    “知道疼就别乱讲话!喝粥,已经凉了。”姚慕白看看萧暮雪红了一大块的额头,暗暗懊恼自己下手太重。我这是怎么了?是因为那位老人家的话,还是因为即将到来的离别?

    萧暮雪将粥喝了个碗底朝天:“真好喝!谢谢哥。我去学校了。”

    “你不换衣服?”

    “我又不是主角。我只负责看表演,吃喝玩乐疯,这衣服就行了。”

    “也是。你要是打扮得太漂亮了,就该抢别人的风头了。”

    窗外传来姚梦芽的呼喊声。萧暮雪答应着,把碗一丢就跑了。路上遇见同班同学,便结伴同行。

    一年也就这个时候全校都在举行晚会。彩灯、彩带、气球、窗花和就地取材的鲜花,以美的名义安放在各处,将教室隆重装饰起来。课桌被拉开,只保留左右靠墙的两列和最后一排,其余的都挪到了走廊上。瓜子、糖果、炒花生和为数不多的水果堆在课桌上,谁想吃谁吃。天花板上那盏只在这样盛大的日子才会出现的琉璃彩灯,旋转出五颜六色的光,斑斓了笑容与心情。主持人穿着漂亮的服饰,淡扫峨眉薄施粉,便是平时里没有见过的美丽容颜。

    姚梦芽是晚会上令人瞩目的焦点。她身姿娉婷,容貌秀美,声音清甜,只消往教室中间一站,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方宇墨的目光始终不离她左右,仿佛只要眨眨眼,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

    萧暮雪溜到他身边,戳戳他的肩膀:“这位看官,您的眼珠子都已经掉到地上了,再不捡起来,我就踩了。”

    “随便踩,我有备用的。”方宇墨头也不回,目光还在姚梦芽身上:“这么久才现身,去跟哪位帅哥约会了?”

    萧暮雪靠墙而坐:“你认为会是谁?歌神还是哥哥?”

    “肯定不是寒川。他找你都要找疯了。”

    “找我干嘛?我说了我有事。”

    “事无不可对人言。你没有对我们言明,那就说明这件事是个秘密。既然是秘密,你自然是不会跟我讲的,我也无须多问了。”

    “你这么爱分析,不去当警察真是可惜了。”

    “不用你操心,我迟早会是警察。”

    “我拭目以待。嗳,你拿到登山通行证没有?”

    “山和我心灵相通,不必纠结于形式。”方宇墨还是一派斯文人的模样,“迟早有一天,我会躺在大山的怀抱里,看月亮,数星星。”

    萧暮雪作呕吐状:“你从哪里学的这词,酸得我想吐!”

    方宇墨终于恋恋不舍地回过头来:“自然是跟寒川学的。他说在一个月朗星明,夜色如画的夏夜,他遇见了此生最爱的女子。他盼望今生今世能再一起数星星,看月亮。”

    “寒川?他心有所属了?难得!怎么没听人说起过?”

    方宇墨剥了颗糖放进嘴里:“他怎么可能告诉你这些?我就不一样了,我跟他可是铁哥们,无话不谈。”

    萧暮雪撇了撇嘴:“那好,请你这铁哥们告诉我,那女孩是谁?哪个班的?”

    “这个我可不能说。出卖兄弟的事,我死也不会做。”

    “切!我看你是怕被修理。我对他的私生活没兴趣,不过随口一问而已。”

    方宇墨挠了挠脑袋说:“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不喜欢他?是我的感觉错了?”

    “你所谓的喜欢,是指男女之情,还是友情之谊?若是前者,对不起,本姑娘早就心有所属了;若是后者,那你就误会我了。我没有讨厌他,只是不喜欢他到处惹是生非罢了。”

    “你真是这样想的?”

    “好歹你也算是我的至交好友,我不会对自己人撒谎的。不过,既然你和他是好兄弟,也该劝他安分点,别总将自己置身于风口浪尖。”

    “这么说起来,你还是蛮关心他的嘛!”

    “你到底想说什么?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只知道他是个好人。当然,我家暮雪也是好人。”

    萧暮雪指着姚梦芽说:“那个才是你家的。我,萧暮雪,可不是你家的。”

    “就是。谁是你家的暮雪?”叶寒川不声不响地出现在方宇墨身后,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她怎么就成你家的了?这事咱俩可得说道说道。”

    方宇墨慌忙护住脖子:“我落枕刚好,别碰我。”

    萧暮雪扔了本书过去:“要闹出去闹,我要睡觉。”

    叶寒川瞪大了眼睛瞅她:“才几天不见,怎么就憔悴成这样了?”

    萧暮雪把脸藏了起来:“我困了。得闲了再说。”

    叶寒川注视她片刻,默默叹了口气,缓步出了教室。方宇墨看着他独自离开的身影,也是默默长叹。

    晚会开始了。独唱、合唱、舞蹈、相声、小品、诗歌朗诵、乐器演奏轮番上场,好不热闹!

    人声喧哗,音乐吵闹,实在无法安睡。萧暮雪强打精神,来回变换姿势,眼皮却越来越重,最后彻底死心。她瞅空从后门溜出教室,贴着墙根一路溜到了中心花园。此时月明如镜,月色如洗。花园里树影婆娑,满园秋菊枝繁叶茂,摇曳生姿。一个个豆子大的花苞已崭露头角,蓄势待开。

    真清静啊!

    望着明月,闻着花草香,萧暮雪的脑子不那么混沌了。瞅瞅四下无人,她在花丛旁的石凳上躺下。石凳寒凉,衣衫单薄,她侧身蜷缩起来,心里便多了点惆怅,忍不住长叹:“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太安静了!除了叹息声,就只剩远山树叶的呢喃。萧暮雪还没来得及想出惆怅的缘由,就被浓浓的睡意吞没了。

    从不远处的玉兰树后走出两个人来。男的是楚星河,女的身穿红色衬衫,陌生面孔,叫楚星月。

    楚星河轻步缓行来到萧暮雪身边,见她睡得香甜,无声地笑了,看向她的眼神温柔而复杂。

    “你就是为了她衣带渐宽?”楚星月注视着萧暮雪,“这姑娘是清雅,只是是否真像你说的那般真性情,还有待考证。”

    楚星河站得离萧暮雪远些后才说:“你若跟她相处,就知我所言非虚。”

    “这么多年了,我还从没听你夸过谁,心心念念牵挂过谁。这孩子虽是青涩模样,却很是风雅,想必也是在书香中长大的。假以时日,必有作为,将来追求她的人不会是少数。你性情内敛,不善表达,又碍着这样的身份,少不了要吃苦头。”

    楚星河沉默。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喜欢她,虽然世俗会有非议,但那都是小事,根本不足挂齿。只是有一点你要想清楚,她未必喜欢你,单恋的代价你是否付得起?”

    “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希望能守着她长大,仅此而已。”

    “守着她长大?这可不是一句话的事。”楚星月望着夜空,姿态优雅地在长凳上坐下,“趁现在还来得及,你早早抽身才是上策。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你和这孩子,恐怕是好事多磨。你何必要如此辛苦?”

    “只要能日日看见她的笑脸,无论多辛苦,我都甘之如饴。”

    “只怕是你愿意,人家还不愿意呢。”楚星月捋了捋耳边的碎发说,“情深缘浅的事,咱们看得还少?难料结果,你却还如此执着,当真是中了她的毒。”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情不知所终,一往而殆。不论她最后选择谁,我都无怨无悔。”

    “自古最苦是情痴。但愿你不要因为她,辜负了自己满腹才华和一腔抱负。”

    “若真的为她虚度一生,我也认了!”

    “你不后悔?”

    “我后悔!我后悔自己生得太早,又和她相遇太迟!”

    楚星月盯着楚星河,将他的话掂量了又掂量。她来到萧暮雪面前,目光从她的头移到脚,又从脚移到头,像是刁钻的婆婆在审视初次见面的儿媳妇。

    沉睡中

    的萧暮雪嘴角含笑,眉目如婴儿般舒展。她慢悠悠地翻了个身,一半身子就到了石凳的外面。楚星河抢上一步,将双手放在凳子的边缘处,那半个身子就到了他的双臂之间。“也不怕摔着自己。”他宠爱地低语,眼里柔情万种。

    许是感受到了他的温度,萧暮雪似有不安,挪了挪身体,又把那半个身子挪回到了石凳上。

    楚星月看得直摇头:“你预备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她?这些天你日夜牵挂她,干嘛不告诉她?”

    楚星河苦笑道:“我要怎么跟她说?说我为她寝食难安,还是说我对她朝思暮想,抑或是我已情根深种,无法自拔?不管哪一种,都足以吓跑她了。”

    “那你打算怎样?就这么耗着?你不会连告诉她的勇气都没有吧?你在害怕什么?”

    “我害怕自己老得太快,而她却还是少时模样;我害怕看见她的笑不是为我而绽放;我害怕听见她叫我老师而不是我的姓与名……”楚星河见萧暮雪睫毛轻颤,像是就要醒来,忙止住了话语。

    楚星月将他最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低声轻叹:都说情是最毒的药,果然!

    萧暮雪睁眼看见身前站着两个人,吓得翻身站起:“楚老师?您怎么在这儿?”

    “那你怎么在这儿?”楚星河笑道,“我刚好路过。你呢?”

    “我……我太困了,教室里又吵,就溜出来躲个清净。”萧暮雪对楚星月微微弯了弯腰,微笑着说:“您好!我是楚老师的学生,萧暮雪。”

    “你好,我是他的……朋友,阿楚。”

    “这几天都不见你的人影,运动会你也没参加。你干嘛去了?”楚星河调整好声音的高度,不让声音出卖自己的情绪,“你没有向我请假就擅自离校,不怕被处分?”

    萧暮雪紧张得舌头发麻:“我当真是有急事!楚老师,求求您,高抬贵手好不好?要是让四眼田鸡……不是,要是让教导主任知道了,我会很惨的。楚老师您不会见死不救的,对不对?”

    “那我也不能帮着你撒谎。”

    “求求您,帮帮我了!我确实是有要紧事!”萧暮雪愁眉苦脸地说,“要是受处分了,我会被爸爸和老师骂死的。您就看在我素来听话的份上,宽大我这一次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楚星河情难自禁,伸手想要拂去她脸上的轻愁。

    楚星月眼疾手快,将他的手截在半空中:“喂,你也学会逗人玩了?”她笑着说,“别听他瞎说,他吓你的。”

    “我可不是吓她,校规她比谁都熟。我可以不追究,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别说一件,十件我也答应。您是老师,我是学生,您总不至于太为难我。您说吧,什么事。”

    “我现在还没想起来,等想起来了再说。”

    “您千万别学赵敏,我可不做张无忌。”

    楚星月乐了:“他哪里有赵敏的胆量,充其量就是个小昭。”

    萧暮雪噗嗤笑了,随即又绷出一脸认真:“楚老师,那我们约好了。”她指了指月亮,眨着明亮的双眸说,“你们散步吧,别辜负了这么美的月色。”

    “你要回去了?”楚星河不舍,“晚会还没结束吧?”

    “也快了。我得去帮忙打扫教室。”萧暮雪揉着眼睛说,“楚老师,明天晚上的活动我能请假不?反正我也不表演节目。真的好想睡觉呢。”

    “你告诉我这些天你都在忙什么,我就准你的假。”楚星河玩笑着说,“起码要让我知道,你没做坏事呀。”

    “我说了您又不会相信,干嘛还要说。”萧暮雪的口气里满满的都是女儿家的娇嗔和不满,“你们大人最会欺负小孩子了。一旦有事相求,就诸多要求。哼!”

    楚星河咬咬牙才狠下心来:“做错了事还跟我生气?学校有学校的规矩,岂能对你特殊待之?”

    萧暮雪撇撇嘴:“不准就不准。那我回去了,明天见。楚姐姐再见。”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花与树之间,楚星月重新在长凳上坐下,神情愉快:“也难怪你那么喜欢她。这姑娘对我的脾气:聪慧,有趣,不矫情,最难得的是有分寸,明事理。至于才情嘛,连你楚大才子都赞不绝口,自然是有些深度的了。”

    “那你是答应帮我了?”

    “自然。以我的演技,奥斯卡欠我一个小金人。”

    楚星河仰望明月,无限愁楚: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楚星月轻启榴齿,低语浅吟:“长相思,摧心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相思黄叶落,白露湿青苔……此曲有意无人传,忆君迢迢隔青天。”

    楚星河的心里有一条河,河水都是他流下的相思泪。此时此刻,河水漫过了堤岸,渐成爆发之势,淹没了他所有的信仰与追求。

    皓月当空,奈何月光的明亮还是照不散人心的忧伤。

    花影浮动间,夜的歌舞场就这样曲终人散了。

    ps:今天的字数有点多,各位慢慢看……注意休息眼睛。

千千结:第35章:恨不相逢早

    落霞似火,云卷云舒。晚风穿过竹林,一片落沙的声音。野花开满山坡,一朵朵,一簇簇,一片片,隐于晨雾之中,美得泫然。早熟的山果藏身在苍绿的叶片间,只留一个侧影,留一种犹抱琵琶的羞涩。

    一座座青草森森的坟头,一道道冷气袭人的墓碑,生命终于此,起点却依旧握在诸神手里,仍然是个谜团。安眠于地下的亡魂,早已超越了离恨天,脱离了轮回道,化为尘土。而活着的人,或伤心,或淡漠,或忘却,或思念,终究抵不过时间的洪流,最终还是一场接一场的两两相忘。

    傅雪峰拨开一米多高的青草,在树林里穿行。终于,他看见萧暮雪的身影出现在山顶,忙闪身躲在松树后,借着浓密的青草,藏得严严实实。

    萧暮雪身穿长至脚腕的大红色连衣裙,脚穿白色小皮鞋,拎着个小口袋四处晃荡。她顺着小道慢悠悠地走着,不时蹲下来东瞅瞅西看看,像在找东西。刚洗的长发披散着,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那是黑夜缺失的边幅,被她披在了身上。

    两棵已有些年头的柏树,大概还是小树苗时被风吹歪了身子,一棵向左,一棵朝右,顺势而生,斜斜地长,并将茂密苍翠的树枝伸到了近旁的藤上。经年累月,树干被藤蔓覆盖了全身,已看不出本来的样子。那些比拇指还粗的藤条,东牵西扯,在树与树之间纠结成网,坐个人上去,竟不怎么晃,相当稳当。只是那粗壮的树干磨得掉了皮,像是经常有人爬上爬下。旁边的野枣树叶绿如新,硕果累累。树下同样是芳草萋萋,野花芸芸。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萧暮雪踮起脚闻了闻酸枣,脱下鞋子爬树:“哥哥非要我穿这条裙子,到底是哪里好看了?一点都不方便!”她尽量不让树枝挂到裙子,又扶着树干绕过藤蔓,最后立身于那张绿叶层层,纠缠不清的大网上。

    这里已是山的边缘,前方除了几米宽的野草地,再无树木的遮挡,视野十分开阔。晚风起,松涛呜鸣有声。萧暮雪站在高处,长发飘飘,衣袂翩翩。在她身后,松柏落落,雄伟苍劲,清苦之香幽微得不易觉察。风过处,一棵树便是一朵绿色的浪花,层层叠叠被风推着去了远方,到最后只剩满山满林的猎猎之声。

    夕阳突然光芒万丈,好似将这一生的光亮都用在了这一刻。金黄色的光从天边斜斜地射过来,给这山林穿上了五彩斑斓的霓裳。

    萧暮雪就在这光芒里迎风而立,婉转歌喉,怡然自得地唱着清音小调。她的音色并不优美,却有种难以描述的清越悠扬。风静树止,空气仿佛是凝固的,那声音听起来就更加荡气回肠了。

    抬眼望去,她清雅丽质的脸庞,顾盼生辉的神情,纤腰楚楚的身姿,被罩在金碧辉煌的霞光里,炫目得像是九天玄女。

    寻着她的踪迹而来的傅雪峰惆怅百生:想当年,我身在云端,身边何止百媚千红,却个个都只是为了索取其需;而现下我深陷泥淖

    ,你竟不嫌不弃,不计回报,伴我左右。我定拼尽全力,护你一世周全,以报此情此意!

    上山采花误打误撞到此的楚星河愁楚难解:相逢情便深,恨不相逢早!这漫长的岁月,我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你?

    到这里来躲清静的叶寒川笑得痴迷而决绝:你是天上的明月,也是我的碧海青天。不管你如何看我,今生今世,你只能是我叶寒川一个人的小丫头,是我唯一的妻!

    酸枣树的树尖上,几日前还泛青的枣子已红透。萧暮雪抓住藤条,小心翼翼地去够那红枣。一根被折断的树枝竖着尖锐的毛刺,不坏好意地伺机而动,抓住机会划过她裸露在外的胳膊。血流了出来,殷红刺眼。

    有人惊呼。

    萧暮雪迅速回头,警惕地张望:“谁?是谁在说话?”

    傅雪峰眼眶微湿,压低了身子快速向山下而去。那轻捷的身体和落地无声的脚步,如训练有素的猎犬。

    楚星河没想到自己会被发现。他想了种种说辞,都觉得不妥,只好决定先出去再随机应变。他刚要现身,却见叶寒川从树后转了出来,又连忙缩回身体藏好。

    “还不下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小伤,没事。你咋跑这里来了?”

    “晚会要开始了,到处都是人,吵得头疼,我来这里静静。”叶寒川指着流血的胳膊说,“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你就不能小心点?”

    “要你管!”萧暮雪继续摘枣,“摘完了我就下去。”

    “那我上去了?”叶寒川心想,娶个比猴子还猴的妻子,也真够我受的。

    “不许上来!这里是我的私人地带。”萧暮雪断然拒绝,“你稍等,我这就摘完了。”她把酸枣装进袋子,抱着树干就要下滑,又及时收住了腿,对树下的人说:“我的手受了伤,下不去了。”

    不是下不来,是怕我看见裙底风光。叶寒川张开双臂说:“那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这主意不错。”萧暮雪按住裙摆纵身跳了下去,没有害怕,没有犹豫。

    叶寒川稳稳地接住她,笑道:“这么信任我?就不怕我接不住?”

    萧暮雪推开他,整理好裙摆:“连这点信任都没有,怎么对得起我们之间的情分?再说了,接不住就接不住,大不了摔个屁股墩,也不要紧的。但要是摔疼了我,你就等着受死吧!”

    叶寒川乐得白牙毕现:“从小到大,我已经在你手下死了无数次了,不怕再多这一次。”

    萧暮雪嫌弃地说:“出息!”

    叶寒川掏出手帕说:“先凑合,回去再消毒。”他把流血的地方裹起来,打了个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也该好好爱惜才是。”

    “还好我妈没有千里眼,不然,我这耳朵里的老茧又要多一层了。”萧暮雪看了一眼那个结,心想,这家伙的手好像变巧了?

    叶寒川环视四周:“这里到处是老坟,你不害怕?”

    “怕啥?鬼?”萧暮雪穿上鞋子磕了磕,“我又没做对不起他们的事,有什么好怕的?真要有亡魂出来游荡,我正好可以跟他们聊聊天,问问他们到底有没有阴司地狱,有没有孟婆和她的汤。如果有,我想知道那汤是什么滋味。”

    叶寒川还了一个嫌弃的眼神:“你到底是不是女孩子?尽想些奇奇怪怪的事。”

    萧暮雪没理睬他的嫌弃,到处摘野花。这个季节,野花遍地都是,很容易就采了一大捧。她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坐下,开始插花。

    叶寒川靠近她,看那些零散的花朵慢慢变成美丽的花束。“插好了送我呗?”

    “你要送人?”

    “送我自己。”

    “这花香气浓郁,不适合男孩子,下次我采些清淡的给你。”

    “也行。你这插花的手法像是很有章法。学过?”

    “眼力不错。可惜我只学了点皮毛,还得努力才行。”

    “你最近瘦了不少,黑眼圈也严重了,不要太累了。”

    “你几时变得这样温柔体贴了?别告诉我你转性了。”萧暮雪插好最后一根花枝,把剩下的扔到草丛里,“你安分守己地读书,别到处装大尾巴狼就阿弥陀佛了。至于本姑娘嘛,不劳你操心。”她向山下跑去,笑声如铃,红衣似火,黑发如夜。青山和鲜花在她身后绵延开来,是一副华美而素洁的背景图。

    叶寒川沉醉在这画卷般的美丽里,久久不能自拔。

    楚星河的心犹如扎了千万根松针那般疼痛:原来,明月早已被人摘下!他虽顽劣,却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配得上你!想来我只能做个护花人,陪你这一程了。

    跑到山脚下,萧暮雪放慢速度,步履轻盈文静。她嗅了嗅那束花,皱了皱鼻子:香气太浓了!估计梦芽也不会喜欢。刚转过山坳,迎面遇上了正在散步的楚星月。她见是昨晚和楚星河在一起的女子,倒也不觉得拘谨,笑着打了招呼。

    “这花真漂亮!是在山上采的?”

    “嗯。这野花是九月的霸主,满山都是,又香又漂亮。”

    “能送给我么?我好喜欢!”

    “当然可以。给!”

    “我会不会是在夺人所爱?”

    “没有的事。我就是闲得无聊,插着玩的。您能喜欢,我很高兴。”

    “那我就不客气了。”楚星月指着后山问,“看见楚老师没?”

    “没有。他也上山了?这上山下山的路有好几条,估计我们走岔了。”

    “有可能。暮雪,有件事我想拜托你,会不会太冒昧了?”

    “说来听听。若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定尽力而为。”

    “明天我就要回去了,可我放心不下你楚老师。他胃不好,又经常不按时吃饭,时间久了,我怕他身体受不了。我想请你帮我看顾他,起码别让他少了一日三餐。”

千千结:第36章:仙人掌姑娘

    萧暮雪面有难色:“他是老师,我是学生,我要怎么说?而且我笨嘴拙舌的,最不会的就是劝人。”

    “你不了解他。他这个人,最是心软。只要你说了,他就会听。”

    “以楚老师的脾气,未必。”萧暮雪双眉微蹙,“我不是他最喜欢的学生,我的话没分量。”

    “是不是最喜欢的我不好说,不过,你聪明伶俐,最能随机应变,这就够了。”

    “你我并不相熟,你应该不清楚我的脾气。这话是楚老师说的?”萧暮雪很是不安,“我怎么听着不像是夸奖。我没惹他烦心吧?”

    楚星月笑道:“你确实惹他烦心了,只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在你楚老师心里,没有比你更好的学生了。”

    萧暮雪舒了口气:“那就好。楚老师待我极好,我不想惹他生气。若是那样,我会恨我自己的。”

    “那就拜托了。我再往前走走,有缘再见。”

    “再见了楚姐姐。”萧暮雪挥手告别,“祝你安好!”

    功夫不大,楚星河拿着一枝野花出现了,他指着楚星月手里的花问:“这花怎么在你这里?你遇见暮雪了?你们聊天了?聊什么了?你可别乱说话,她很敏感的。”他将某些花的位置做了调整,那花束就愈发好看了。

    “瞧你紧张的那样!我什么都没说,只是告诉她你肠胃不太好,拜托她提醒你按时吃饭。”楚星月揪了根野草甩着玩,“这姑娘的优点是善良,缺点是太过善良,容易吃亏。”

    “姐!我哪有身体不好?我让你帮我,是让你跟爸妈说,叫他们别总催我结婚,没让你说这些有的没的。暮雪思想单纯,执着守信。她若答应了你,日后定会为我费心。她学习那么忙,哪有那闲心!”

    “不知好歹!我楚星月做事要你来教?好歹我也是个博士生导师。我不过是想给你创造机会,让你们单独相处。真真是狗咬吕洞宾!”

    楚星河陪着笑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

    “只是什么?你要我装你女朋友,天天在这学校招摇,不也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名正言顺地靠近她?咱俩殊途同归,谁也别说谁。”

    楚星河笑道:“不愧是这世上最懂我,也最疼我的人。”

    楚星月挽住他的胳膊说:“就知道给我灌**汤!走了,咱俩秀‘恩爱’去。”

    两人说笑着回到学校。路上人来人往,认识楚星河的人看向楚星月的眼暧昧而有爱。一双璧人,天造地设!他们都这样想。连从不理睬别人闲事的萧暮雪也暗赞:楚姐姐人好,她和楚老师真的很般配呢!无论如何她也想不到,自己才是那个让楚星河魂牵梦萦的人。

    篱笆墙下,大黑睡得正香。萧暮雪院里院外没找到人,便扯开了嗓子叫:“想吃酸枣的出来了,晚了就没了。”

    悉悉索索的响声后,竹林的草垛下爬出一个人来,身上挂满了稻草。

    姚慕白在窗口探头问:“你叫谁呢?”

    萧暮雪扒拉着袋子说:“新鲜的酸枣,我刚摘的。雪峰最爱吃了。”

    “你穿成这样去爬树

    ?不是说去参加晚会么?”

    “我是要去参加晚会的,忽然想起山上的酸枣该熟了,就去看看。”萧暮雪看向草垛的方向,“还不快点,我要吃光了。”

    傅雪峰跑过来,很是欢喜。

    萧暮雪捡干净他身上的稻草,把袋子勾在他手指上:“先洗手,再把枣子放水里泡一泡,搓一搓。”

    傅雪峰指着手帕问:“什么?”

    萧暮雪把胳膊背到背后,眨巴着眼说:“这是个秘密,不能给你看。”

    姚慕白从屋里出来,样子有点难看:“你该不会又受伤了?给我看看。”

    “没事,小伤。”

    “小伤?这哪里是小伤了?划得这样深!”

    “小声点,吓死人了!干嘛这么大火气?”

    “就为了他?为了一个都无法跟你正常交流的人,你把自己伤成这样!你是不是受他传染,脑子也不正常了?”

    傅雪峰手里的袋子掉在地上,酸枣滚了一地。

    “你怎么这样说话!”萧暮雪急了,“我受伤我乐意我高兴,你管不着!”她把枣子捡进袋子,柔声说,“雪峰别怕,我哥是跟我闹着玩的。你去洗枣子吃吧。”

    伤口太深,没有手帕的包裹,血流了出来,血腥味渐浓。

    傅雪峰慌忙将头扭到一边,不去看受伤的地方。他眼里透着恐惧的光,呼吸渐渐沉重,竟有点发喘。

    “你不舒服么?让我看看。”萧暮雪的手刚过去,傅雪峰就死死抓住了她的胳膊,对着她流血的伤口咬了下去。

    “你疯了!松口!”姚慕白使劲捏着傅雪峰的两颊,迫使他张开嘴。萧暮雪忍住疼,迅速将胳膊挪开。

    被咬的地方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姚慕白一掌将傅雪峰推出老远:“滚开!”

    剧痛!钻心的剧痛!萧暮雪痛得直冒汗。

    傅雪峰倒在地上,抖成一团。

    萧暮雪捂住伤口说:“你别骂他了。”她吸了口气,又说,“他这样肯定是有原因的。你看好他,别让他再伤了自己。我去趟医务室。”

    “我陪你!”姚慕白厌恶地看着蜷缩在地的傅雪峰,“我不想看见他!”

    “哥……别再发脾气了好不好?我害怕。”萧暮雪向医务室跑去。血流出指缝,落在地上星星点点,很快被风干成陈旧的颜色。

    刚到小卖部门口,君无双斜斜地冲了出来:“萧姑娘?”

    萧暮雪侧身让开:“你是谁?认识我?”

    君无双咧了咧嘴:“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君无双。”

    萧暮雪想了想,恍然记起:“是你,天英中学的那个。”她吹了吹还在流血的胳膊说,“要聊天请稍候,等我处理完这个。”

    君无双懒懒地靠在墙上,漠不关心地看着她血肉外翻的伤口:“玩过头了?”

    “你还挺了解的。”校医不在,萧暮雪就只能自己动手了,消毒、止血、上药、包扎,整个过程娴熟流畅,一气呵成。“你怎么在这里?也要参加晚会?”

    “我哥们要来看美女,我陪他。都这样了,不疼么?

    “不疼?你来试试?你的腿怎么样了。”

    “已痊愈。谢谢挂念。”

    萧暮雪言语冷淡:“挂念?你想多了。我不过随口问问。”

    君无双眼神跳跃:“你说话就不能温柔点?别总这么扎我,不行么?”

    “你是我的谁,我要对你温柔?再说我也没有不温柔。你若受不了我说话的口气,大可以不理我。”

    “你属辣椒的?嘴巴这么不饶人。”

    “不,我属仙人掌的。”

    “你倒是有自知自明。”

    萧暮雪龇牙咧嘴地活动受伤的胳膊:“我也就剩这么个优点了。”

    “一直以为凌云中学的学生都是只会读死书的木头疙瘩,没想到还有你这个异类。真是万幸!”

    萧暮雪双眉一挑:“那你呢,是不是也是天英中学的异类?”

    君无双没接话茬,眯了眼瞅那包扎得十分漂亮的伤口:“你还挺手巧。”

    萧暮雪利索地把刀刀剪剪和药水纱布收拾好,并一一放回原处:“你见过哪个女孩子的手不巧了?”她把用过的药棉扔进垃圾桶,说:“不再见。拜拜。”

    君无双挡住门口:“这就走了?”

    萧暮雪一个眼神看过去:“我说,我现在可是有伤在身。若是你敢让我伤上加伤,我就让你旧伤复发。”

    “你这姑娘,还真是属仙人掌的。”

    萧暮雪云淡风轻地说:“都知道了你还不躲远点?等着被扎?”她护着受伤的胳膊,扬长而去,完全不理会君无双眼中的探究之色。

    姚慕白等在院门口,见萧暮雪走过篱笆墙,闪身回了屋子。他不明白自己何以如此烦躁。长这么大我都没对她发过脾气,怎么今天就破了例?这丫头,也实在太不爱惜自己了!都伤成那样了还满不在乎,想想就来气。他又想着该怎么跟萧暮雪道歉,不知觉地就失了神。

    傅雪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缩在地上。酸枣拾进了袋子,就放在旁边。萧暮雪笑了:就知道你姚慕白没那么狠心。“雪峰,别再躺地上,起来了。”

    傅雪峰没动。

    “我真的没事,你别难过了。地上脏,你这衣服可是今天刚穿的。你起来好吗?起来吃酸枣了。你要再不起来,暮雪该伤心了。”

    傅雪峰动了动。

    “我还有很多事要忙,你这样我怎么放心?雪峰是不希望暮雪担心的,对不对?”萧暮雪的声音温柔得像三月里绵密的细雨,“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并不想伤害我,是不是?你别害怕,我没生气,我们还是好朋友。”

    傅雪峰翻身坐起,紧紧抱住她,吐出清晰无比的两个字:“暮雪!”

    萧暮雪拍拍他的背心说:“平时你也常见我受伤,这都不是事。你不必内疚。”

    傅雪峰双眼发烫,嗓子发紧:“对不起!”

    “没关系。”萧暮雪钻出他的怀抱,拂去他头发上的尘土,“雪峰是男生,可得有男子汉的样子才行呢!”

    傅雪峰点点头,笑了。

千千结:第37章:茉莉花开时

    “我去看看那个小气鬼,你去吃枣。要乖哦!”萧暮雪来到姚慕白身后,趴在他背上说:“还真不理我了?明天你就回校了,还有时间跟我生气?你这哥哥可真够狠心的!”

    “又冤枉人,我哪有生气?”

    萧暮雪嘟着嘴说:“还要怎样才是生气?你差点把我的魂都吓飞了。”她把头发解散弄乱,“罚你重新帮我把头发扎起来。”

    “头发这么长,手又受了伤,我不在的时候要怎么办才好?”

    “操这么多心,你不累?总之,你今天要给我扎一个非常非常漂亮的发型才行。不然,我是不会高兴的。”

    “你呀!人精似的。站好了。”

    萧暮雪立马站直身子:“晚上我早点回来。你等我。”

    “我给你做麻婆豆腐。”

    萧暮雪配合地砸吧嘴,像是已经馋得不行了。

    姚慕白笑了,内心的烦躁不安挥之殆尽。

    漂亮的发式成型了,萧暮雪十分欢喜,高高兴兴参加晚会去了。

    入夜,万籁俱寂。月光照耀大地,万物披上了银色的外衣。野荞麦和野茉莉一个白如霜,一个宛若雪,一眼望去,仿佛是没来得及融化的霜雪随意地堆积在田野里。野茉莉又甜又腻的香味里,隐含着荞花清甜的香,两种香气融合后,便是另一种浓淡相宜叫人沉醉的甜美。

    姚慕白和萧暮雪牵手走在田埂上,并不怎么说话,只不紧不慢地散步。他们没有目的地,只想手牵手一直走下去,一直走到天涯海角。

    “哥……”萧暮雪的声音带着些许慵懒,“你什么时候再回来?”

    “很快。”姚慕白摘下一朵茉莉,插在她的鬓边,“下一次茉莉花开时,我就回来,回来参加你的毕业典礼。”他看看她头上的白菊,满怀心酸。“你要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嗯。我会努力学习,考上你读的大学,我要去那里寻找你生活过的痕迹。”

    “那你可要加油了!等你来到我的城市,我们就能一起生活了。一定别让我失望!我等你!”姚慕白掏出一对十字架的纯银耳坠,放在萧暮雪的掌心,“我身无长物,这是我最值钱的东西了,你替我好好保管。再见时,我要亲手为你戴上。”

    “你确定要给我?”萧暮雪满脸羞赧,“要不,还是你自己保管好了。”

    “你要拒绝我么?”

    “我只是不希望你将来后悔。”

    “怎么会?”姚慕白捧起她的脸,深情凝望,“你是我这一生最纯洁最美好的梦想。为了你,我愿意付出所有!”

    萧暮雪含泪而笑:“我心亦然!”她张开双臂环绕着姚慕白的腰身,依偎在他的胸口,铭记这一刻的美好。

    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在溶溶月色下编织美梦,祈祷所有的愿念都能成真。回去的路上,萧暮雪鬓边的茉莉花悄然滑落,只留一抹淡淡的芳香在她发髻,在时间里淡去了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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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暑假结束后,转眼间,秋天就来了。

    萧暮雪裹着棉被坐在床上,对着窗外发呆。她刚从桥河中学回来,晕车的感觉还没完全消失。干点什么来分散注意力呢?看书?不靠谱;睡觉?睡不着;洗衣服?下雨呢;整理房间?用不着。还有什么事可以做?无事。还是上学好,放月假干嘛!我又不能回家,这么呆着真是浪费生命。早知道就该听师娘的话,在她那里住一晚,还可以多点时间跟师傅学习插花。她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从行侠仗义,快意恩仇的江湖侠女,到飞檐走壁,武功卓绝的铁血战士,再到飞天遁地,掌管生死的神仙妖怪……她不断切换身份,随意编织剧情,乐得满床打滚。忽而想起姚梦芽说后街那家炸酱面馆不错,掌柜的人缘好,面的味道也极好。不如现在去尝尝,既解决了晚饭,又解了馋,还可以吹风听雨看风景。一举多得,帅!她丢开被子,说走就走。

    雨丝绵密,伴着缕缕微风扑面而来,略带凉意。树叶正褪去苍绿,将边缘处染成浅黄。月季依旧开着,只是没了春夏的花繁叶茂,正渐渐露出颓势。篱笆墙外的道路旁,菊花早早地开了,狭长的花瓣如丝如勾如爪,卷曲着朝向天空,像正在上升的烟火,跟着秋天的韵律让生命起舞。

    后街是条没被改造过的街道,左右两边的房屋保持着土墙青瓦,木椽木窗的原始样貌。日复一日的悠长岁月里,饮食男女把烟熏火燎的日子过得风生水起,怡然自得。青石板铺成的街道并不平整,每到雨水丰润的季节,坑洼处便长出绿色的苔藓,东一块,西一团,如画板上没有匀开的水彩,煞是好看。

    麻辣烫、烧烤、火锅、中餐店就夹在这一排排民房中间,只在门口竖起简单的招牌,算是给吃客引路。炸酱面馆也不例外。

    萧暮雪要了碗炸酱面,在靠窗的位置坐下,观察来来往往的行人。

    “姑娘,那地方潲雨,你坐里面些。”面馆老板热情的招呼,“别湿了衣裳。”

    “没事的,我喜欢坐这里。从这里可以看见斜对面的串串店,我想看看他家的串串都有什么。”

    “那家串串的味道不错,我昨天晚上才刚吃过。尤其是那个血旺,味道简直绝了!吃完了还想吃,上了瘾一样。”

    “当真?那改天我也来尝尝。”

    “他家生意好,你要早点来。晚了就没地方坐了,只能站着吃了。”

    “只要味道好,站着吃也没关系。”

    “姑娘是学生?我这店开了好些年了,今儿还是头一次看见你。”

    “我在凌云中学读书。”萧暮雪拿了双筷子玩,“听说大叔做的面好吃,今儿特意来尝尝。”

    “多谢姑娘赏脸。”面馆老板盛出过

    了水的面,均匀地浇上金黄色的肉酱和酱汤,又洒了些香菜才端上桌,“尝尝看,要是肉酱不够浓,我再给你浇些。”

    “这样就很好了……哇,闻着好香!”

    “姑娘满意就好。”面馆老板一边擀面一边拉家常,“都说凌云中学的学生个个都是考大学的好苗子,我看也不尽然。”

    “这话怎么说?”萧暮雪心想,这面确实好吃,不枉我特意跑一趟。“大叔也有孩子在凌云中学念书?”

    “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早就不读书,跑出去打工了。这俗话说得好,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我儿子以前成绩也很好,后来就不行了,跟别人学坏了。”

    萧暮雪向来不懂得如何劝慰人,只是埋头吃面。

    面馆老板把面甩出啪啪的声响:“这改革开放是好,钱挣多了,日子也好过了。可这世风却江河日下。我们这代人赶的时代不好,读书少,文盲多。可我们对人对事是周到有礼的,彼此相处也是真诚谦和的。若双方脾气合不来,就猫行猫道,狗行狗道,做个点头之交,尽量不伤和气。可你看现在的年轻人,知识是丰富了,说话做事反而不如我们这些粗人有分寸。一句话不对,轻则对骂,重则对打。哪有一点迁就和包容?所以这人呐,不能光看他读了多少书,还得看他的品行和修为。”

    “大叔何以如此感慨?您是想到了什么,还是看到了什么?”

    面馆老板用擀面杖指了指串串店:“几分钟前,就为了一个位置,一群人吵了起来,最后约架去了街后面的桃花林。你说说,这才多大个事?就不能好说好商量么?非得打个你死我活才罢休。”

    “无论在哪个年代,都有崇尚武力的人,大叔不喜欢离他们远点就是了。总有一天,他们会明白,靠拳头是解决不了争端的,知识和头脑才是胜利的王道。”

    “这话在理。我是可惜那孩子,长得一表人才,白白浪费了那副好皮囊。”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大叔应该也见过不少。怎么独独惋惜起他来?”

    “听吃饭的人说,那孩子是你们凌云中学文科班的尖子生。”

    萧暮雪愣了:“他叫什么名字?”

    “好像……好像听别人叫他叶寒川?对,是叫叶寒川。”

    筷子上的面掉进了碗里。萧暮雪拨开绿油油的香菜,重新夹了面到嘴里:“我没听说过这号人物。跟他一起的还有谁?”

    “是个身材高大,气宇轩昂的青年男子,看气质不像学生,倒像是老师。”

    老师?楚老师?萧暮雪惊住。面哽在嗓子里,噎得她直翻白眼。

    面馆老板盛了碗面汤过来:“这手擀面筋道耐嚼,慢点吃。”

    萧暮雪没心思喝汤:“他们真的在桃花林约架?”

    “这还能有假?当时就过去了。那么神采丰俊的两个人呢,可惜了了!”

    美味的面已味同嚼蜡。萧暮雪结完账出了面馆,直奔桃花林。

千千结:第38章:含泪的初吻

    只一碗面的功夫,街上已灯火明亮。很多人家的门前还燃起了红灯笼,摇曳的烛火照出红彤彤的光影,喜庆而温暖。青石板的路上已有积水,脚步稍重就会溅起水花。

    桃花林在后街的最后面,是座荒废了的桃园。刚改革开放的那阵,一个温州老板承包下整座山,种上了桃树。原本是想趁着东风大赚一笔,没想到资金链出了问题,只能卷铺盖走人。岁岁年年,年年岁岁,不见主人回返,徒留这满山无人问津的桃树,在每年桃花盛开时引来无数赞美。

    雨水顺着脸颊流进衣服里,冰凉冰凉的。萧暮雪甩了甩头,甩去不断流入眼睛的水滴。桃花林已近在眼前,却没有人在。她放下心来:想来是楚老师摁住了寒川,要不然,以他那臭脾气,早就跟人动手了。

    借着后街透过来的灯光,依稀可见桃园的大致模样:褪去了春天的明媚,桃树只剩少许褐色的叶片悬挂在枝头,任风吹雨淋。野草丛生的地上,堆积着厚厚的落叶,踩上去几乎没有声响。

    侧耳倾听,沙沙的雨声中似乎夹杂着人声。萧暮雪的心又悬了起来,已放慢的脚步重新加快,笔直向前。

    桃林的尽头,叶寒川和楚星河被七八个男子团团围住,已动上了手。

    来不及细想,萧暮雪冲了过去。她的出现让所有人意外。离她最近的男子拽住她,吼道:“哪里来的疯丫头?没看见我们在打架?横冲直撞的,找死啊?”

    萧暮雪甩开手说:“我是来找他们的。”

    楚星河忙说:“她跟这事无关,别为难她。”

    “你也跟这事无关,不也掺和进来了?”一个戴着眼罩,只有一只眼睛的男子说,“我说丫头,识相的你就赶紧走,我不为难你。要是你不知好歹,那可就别怪我不讲道义了。”他玩着打人的木棍,有意无意地将它伸到萧暮雪面前。

    叶寒川急了:“别碰她!暮雪你快走,别管我们!”

    “道义?你还知道道义?”萧暮雪冷声说,“这么多人围攻两个手无寸铁的人,这是哪门子道义?”

    “哟,还挺能说。看来你是铁了心要这趟浑水了?说说,你们是啥关系。”

    “你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我告诉你了,你会放了他们?”

    “兴许。兴许我一高兴,还真的就放了他们。”

    “那我还是别说了,免得你听了更生气。”

    “伶牙俐齿!信不信我把你的牙齿全敲光?”

    “你不会的。你们在道上混的,也是要讲规矩的。我一没得罪你,二没欠你的钱,你没理由那么对我。”

    独眼男用木棍戳了戳旁边一个男子的肩膀:“瞅瞅,这丫头比你还懂行!不错,我是没理由那样对你。可要是你搅进了他的事,那我就有理由了。”

    “你们的事我不想掺和。我只问一句:要怎样你才肯放人?”

    “让他跪下来向我道歉。”独眼男指着叶寒川说,“那我就既往不咎。”

    “你做梦!”叶寒川恨恨地说,“我死也不会下跪的!”

    独眼男耸耸

    肩说:“你看,我给他机会了,是他不要。”

    萧暮雪抓了把泥土,三两下捏成球,朝叶寒川砸去,正中他的脑门:“闭嘴!”

    一个男子叫道:“我的娘啊!没看出来,还是条小辣椒!”

    “咱这方水土养育出来的姑娘,有几个是软面团?”

    “就是这样才带劲!”

    “我喜欢!”

    这一闹,气氛就缓和了些。就连独眼男的独眼,也没那么吓人了。

    萧暮雪搓掉手上的泥巴说:“古语云:男儿膝下有黄金。这男人跪天跪地跪父母,就是没听说要跪一个毫无干系的陌生人。倘若是你做错了事,别人要你下跪,你也不会答应的。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要是个爷们,就换一个我们能做到的。”

    “你们?你的意思是把你也算在内了?”

    “当然。自我出现的那刻起,我就没打算置身事外。说吧,说你的条件。”

    “这事你管不了,你还是置身事外的好。你现在走,我绝不为难你。可这小子不能走,得留下来任我处置。”

    “你要怎么处置他?断手断脚,还是大卸八块?”

    “那倒不至于。不过,怎么着也得让他长点记性,好让他知道,这世上的很多事并不是他说了算。我说小姑娘,你这么护着他,是他女朋友?他这种人只会惹是生非,你要是喜欢他,那可就倒八辈子血霉了。”

    “喜不喜欢都与你无关。”萧暮雪冷冷地说,“你到底想怎样?能不能给个痛快话!别磨磨唧唧地没个爷们样。”

    “我这人最喜欢有情有义的女子了。”独眼男并不恼怒,“这两个人中必定有一个是你喜欢的,要不然,你不会这么着急。我看不如这样,你去吻你喜欢的人的嘴,然后我就饶了他。至于剩下的那个嘛,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吻?”萧暮雪愣住了,“为什么?我直接告诉你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吻?”

    “你太机灵,说的话不能全信。但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应该只会吻自己的男人吧。”独眼男深谙世事的心里装满了恶作剧的快意,“你定会护他周全!”

    “那万一刚好是他呢?”萧暮雪指着叶寒川问,“你岂不是教训不了他了?”

    “无妨!我最喜欢成全有情人了。”

    “你说话算话?”

    “我在道上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说出的话一个钉子一个眼。”

    “好!”萧暮雪来到叶寒川面前,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心里是无边无际的失望和心伤:“从来,你就不肯听我的!”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走到楚星河身边,眼里是满满的抱歉:“楚老师,对不起了!”

    意料之中的选择!楚星河藏好绝望与伤心,轻声说:“傻丫头,你不需要说抱歉,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萧暮雪已踮起脚尖伸出双臂环住了他的脖子,费力地将他拉向自己,用低婉的声音说:“楚老师,吻我!”

    如闪电划过长空,如魔法解开了魔咒,刹那间眼神的交融竟电闪雷鸣!

    楚星河失去了思想,只深情地、情难自禁地吻了上去。他刚贴上萧暮雪冰凉颤抖的双唇,思想的武装就彻底崩塌殆尽。他收紧双臂,将她牢牢圈在怀里,像对稀世美玉那般,吻得深情缱绻,吻得如痴如醉。

    风雨依旧,夜色安宁,天地间只有这一男一女在温存。

    哥,原谅我!萧暮雪的眼泪和着雨水落下。

    暮雪,我爱你,我爱你!楚星河只盼着永远不要松手,将这一刻延至永恒!

    叶寒川身体里的血液停止了流动,片刻后又倒流进大脑,天旋地转的感觉差点将他击晕。他傻愣愣地站着,看自己最喜欢的女孩跟最崇拜的老师温柔缠绵。

    仿佛只是一瞬间,又仿佛过了几个世纪。萧暮雪柔软的双唇滑向楚星河的耳边,轻轻吐出两个字:“报警!”说完,她便松了手,唇边浮起弱弱的笑意:“您是最高贵最温暖的人,不该受到这样的伤害!”她转向独眼男,“你满意了?放他走!”

    “他本来就无辜。”独眼男挥了挥手说,“你走吧,原本我也不想为难你。你是个好老师,可你教的这学生就不怎么样了。以后少管闲事,别让这么好的姑娘为你担惊受怕。”

    萧暮雪见楚星河没动,生怕他文人气质,说不该说的话,催促道:“快点走啊!您看着我做什么?快走!走!”她的焦灼提醒了楚星河,他咬咬牙,跑出了桃花林。

    独眼男糊涂了:“这是闹哪出?他走了,你不走?”

    萧暮雪慢慢整理被雨淋乱的头发,站到叶寒川身边:“打小我俩就是难兄难弟,我怎么可能丢下他逃之夭夭?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和他共进退。”

    叶寒川眼神古怪,还在发呆。

    萧暮雪戳了戳他的肩膀:“嗳,想什么呢?”

    叶寒川并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他在意的是被吻的人不是自己。“为什么是楚老师,不是我?”

    萧暮雪提脚就踹:“再敢提刚才的事,不用他们动手,我先把你大卸八块!”

    独眼男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走,要留下来陪他?”

    “我虽女流,说话却也是一个钉子一个眼。”

    独眼男使了个眼色,一个身强力壮的男子立马将萧暮雪和叶寒川分开。

    “干什么?别碰我!”萧暮雪拼命挣扎,“放开我,放开!”

    叶寒川刚想动手,就被人摁住了胳膊。人群一拥而上,对着他拳打脚踢。他本能地蜷起身体,死死护住头。有人举起了木棍,对着他挥了下去……

    雨大了,已能听见排水沟里的流水声。

    萧暮雪张嘴咬了下去,抓她的人吃痛松了手。她卯足劲冲过去,推开围在叶寒川身边的人,将他护在身后:“够了没有?打够了没有?”

    “没够!”独眼男的声音在雨夜里显得格外 阴 狠,“不用管她,继续打!”

    腿被狠狠踹了一脚,接着又是一脚,再一脚……萧暮雪咬紧牙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只死命地将叶寒川护在怀里。

千千结:第39章:满城烟雨蒙

    叶寒川失去了反抗的力气,躺在冰冷的雨水里任人宰割。他后悔起自己的所作所为来,希望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去,死在这小小的倔强的芳香的怀抱里。黑暗中,看不清萧暮雪的脸,只知道自己被她死死地护在胸前。雨好像小了,那是因为萧暮雪身体的遮挡。有温热的液体掉下来,掉在他的脸上,那是萧暮雪的泪。

    眼看着木棍就要砸在萧暮雪纤细的腰肢上,斜地里伸出一只手来,紧紧抓住了棍子。挥棍的人住了手,对着眼前这个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连下巴都看不见的不知何时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吼道:“谁?”

    来人手一扬,握棍子的人就被甩出去老远。

    独眼男双手抱拳:“阁下是哪条道上的?要管这闲事。”

    “她,不能碰。”嗓音嘶哑粗犷,是个男人。

    “这不能怪我,是她不知好歹,非得搅进来。”

    “既知她无辜,就不该对她动手。”穿风衣的男子蹲下身,替萧暮雪穿上鞋子,“打伤她的罪,要怎么罚?”

    独眼男极为不爽:“罚我们?凭什么?”

    风衣男子的声音冷得像冰:“凭这个。”他动了动胳膊,离他最近的男子便倒地不起,嗷嗷叫痛。

    “敢搅我的局!废了你!”

    也没见风衣男子怎么动手,眨眼间,围攻他的人全都倒地不起,不是手断了就是脚断了。他向观战的独眼男勾了勾手指:“你来。”

    独眼男知道遇上了高手,撒腿就跑,已然顾不上受伤的兄弟。

    雨,似乎又温柔了。

    有脚步声和说话声传来,楚星河带着人出现了。风衣男子闪身钻进桃林的深处,没了踪迹。

    楚星河擦去萧暮雪脸上的雨水,却擦不去她惊魂未定的颤抖。他看着那双被自己吻过的发白的唇,心如刀割:“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

    萧暮雪抓着衣领,命令自己保持镇定:“我……我累了,想回去休息。”

    叶寒川瞪着黑色的天空,似乎在思考。

    “我带你去医院,你需要检查。”

    “不用了……楚老师,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我想知道,为什么是我?”

    “寒川问为什么不是他,您问为什么会是您。是啊,为什么是您呢?因为您懂得顾全大局,知道孰轻孰重。若换成是他,肯定会跟我胡搅蛮缠,不肯听话离去。最重要的,是我觉得您不应该卷进这种无聊的事,并因此而受伤害。”

    “可寒川却受伤了。”

    “他不过是自食其果,与人无尤。在招惹别人前,想必他是考虑过后果的。既然考虑过,承担后果就是应当应分的。”

    叶寒川还是不言不语,明亮的眼神有异于平日的清冷高傲,平静而安然。

    萧暮雪慢步出了桃花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腿上的伤撕裂的疼,怎么也站不起来。坐了片刻,她拼着一口气,撑着山石起身,一步一挪地向学校走去。

    满城灯火,满城烟雨,满城风。灯火在迷蒙的烟雨中飘摇,烟雨因灯火浪漫诗意,风又将灯火的温暖和烟雨的寒凉带去远方,只留下一派更为清明的景象陪伴这烟火人家。这样的季节,这样的雨夜,适合有情人共撑一把油纸伞,漫步在人迹稀少的街头巷尾,听雨声,诉衷肠,等花开。

    实在走不动了,萧暮雪依着一棵玉兰树歇脚。她很难过

    ,生平第一次,自己扔下受伤的人不管不顾。一双手伸到面前,竟是傅雪峰。“你怎么在这里?”

    傅雪峰伸手抓雨:“好玩。”

    萧暮雪哭笑不得:“都湿成这样了,还好玩?”

    “腿,怎么了?”

    “雨天路滑,摔了一跤。”

    傅雪峰围着她转了两圈,塞了颗糖在她嘴里,弯腰将她抱起。

    萧暮雪惊道:“你干嘛?放我下来!”

    “回家。”

    “是要回家,那也不能你抱着我回家,像什么样?放我下来,我能走。”

    “不。抱着。”

    萧暮雪无奈了:“我这么沉,你哪里抱得动?听话,让我自己走。”

    傅雪峰没理会,抱着她继续前行。

    想想自己已无举步之力,萧暮雪叹了口气说:“累了就放我下来。”她抓住傅雪峰的衣袖,疲惫地靠在他胸前。

    这夜可真安静啊!安静得能听见雨点碰撞的声音。

    这夜可真温柔啊!温柔得能安慰一切受了伤的心。

    这安静又温柔的夜啊,适合疲倦的人做一场好梦,将不愉快统统忘在梦里。

    这糖可真甜啊!甜得我已快要忘记了苦……萧暮雪合上眼,沉沉睡去。

    “安心睡吧,有我在,没人能伤你。”傅雪峰踅身进了一条黑灯瞎火的小胡同,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第二天醒来,萧暮雪见自己穿着睡衣躺在床上,惊得跳起。抬头看见傅雪峰趴在书桌上睡得正香,心里直打鼓。她轻手轻脚下了床,想要水喝,不料脚下不稳,撞在桌子角上,惊醒了傅雪峰。“我吓到你了?”

    傅雪峰迷迷瞪瞪的,看样子还没睡够。

    “你给我换的衣服?”

    傅雪峰用手蒙住眼:“没看。”

    萧暮雪吁了口气:“真乖!只是以后不管是哪种情况,你都不可以帮我换衣服了。男女有别,我告诉过你的。”

    傅雪峰没点头也没摇头。

    萧暮雪走了两步,感觉腿不那么疼了。低头一看,受伤的地方包扎好了,只是手法拙劣得叫人忍俊不住:“你包的?”

    傅雪峰点头。

    萧暮雪突然想哭:“谢谢你带我回家。”

    傅雪峰轻声说:“喜欢暮雪。”

    萧暮雪吸了吸鼻子:“暮雪也喜欢雪峰。你抱我走了一路,胳膊疼不疼?”

    傅雪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你的意思是,刚开始不疼,后来疼?”

    傅雪峰傻乎乎地笑了。萧暮雪拉过他的胳膊,轻柔地按摩起来。她看向窗外的眼神忧伤而落寞,傅雪峰看向她的眼神温柔而平静。

    叶寒川出现在教室已经是好几天后的事了。方宇墨一见他就问长问短,他插科打诨地糊弄,不正面作答,盯着埋头看书的萧暮雪问:“最近有没有人闹事?”

    “没有。只是前两天下雨路滑,战神摔伤了腿,现在好些了。”

    萧暮雪抬头看了叶寒川一眼,没有表情,没有言语。

    如事先约好了一般,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没人再提起。有一次在街上偶遇,涉事双方擦肩而过,好像从没打过交道。日子还是和往常一样有条不紊地过着,今天和昨天并没有太多不同,却又有着微妙的改变。

    楚星河带着惯常的笑容,按部就班地工作,温和周到的对待

    每个学生。只在夜深人静时,他才会让思念抬头,辗转反侧地将它暖成酒,自斟自饮,不醉不休。

    叶寒川不再惹是生非,不再张扬跋扈,不再轻狂倨傲,成了安分守己的好学生。他常常坐在座位上看萧暮雪的背影,神思悠悠。方宇墨问他在想什么,他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我想要一本武林秘籍,成为盖世高手。

    萧暮雪的改变来自于姚慕白。自别后,书信渐少,问候渐无。时间越久她就越不安,却无人可说,只能深藏忧思,更加埋头苦学。直到有一日,无意间照镜子,见双眉处暗藏愁容,才惊觉自己对姚慕白的心已覆水难收。

    冬天悄然而至,随之而来的还有期末考试和表彰大会。

    毫无悬念,萧暮雪拔得头筹,几乎囊括了全部奖项和奖金。那些天天说三道四的人,虽然不服,虽然不爽,虽然嫉妒,虽然私下还是各种诽谤之词,但再也不敢当众刁难了。

    楚星河看着领奖台上怀抱大大小小奖杯的萧暮雪,久违的笑了。

    萧暮雪拿出一部分钱,给张宇涵的儿子买了辆价格不菲的电动汽车;送了老花匠手工雕刻的树根烟斗;买了糕点挨个拜访了桥河中学的老师;淘了古色古香的笔架给萧兰枢;又买了丝巾给苏婉言;最后请楚星河、叶寒川、方宇墨和姚梦芽美餐一顿;所剩不多的钱给自己买了书和用作路费。

    回家那天,叶寒川拎着两人份的行李,手提肩背,还搀着晕得七荤八素的萧暮雪,像个拖家带口的挑夫。

    出了车站,就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苍苍树木和巍巍群山,一切都是那样熟悉和亲切。两人深吸一口气,又徐徐吐出,相视而笑。大山的孩子,喜欢春天的温暖锦绣,热爱夏天的**苍蓝;喜欢秋天的漫山红霞,也热爱冬天的衰草枯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他们都能发现这山的美丽和景致的迷人。

    叶寒川没走大路,改道盘山小路。萧暮雪没有异议,紧随其后。一路停停走走,边走边玩,萧暮雪捡完树叶捡石头,口袋里装满了战利品。装不下了,叶寒川随手接过去,装进自己的背包。

    不捡东西了,萧暮雪就四处采花。采够了,便靠着一棵枫树坐下,把花铺在身旁,忙碌起来。叶寒川陪坐在旁,神采飞扬,眼眸温柔。萧暮雪用花枝碰了碰他的头发,又开始忙活。

    冬日的山林鸟雀无声,虫兽蛰伏,异常静谧。只有人的心思,不分季节,永远是活络的。

    这里真舒服!就这样相依相偎的老去多好!叶寒川靠着萧暮雪的肩,在千头万绪中睡去。醒来,他的怀里多了束颜色清浅素雅,香气清淡幽微的花,正是他喜欢的。

    萧暮雪还睡着,双眉微蹙,似有难解之事。那双微微张开的唇,如熟透了的樱桃,娇嫩鲜艳,叫人生出想咬一口的冲动。

    叶寒川挪开眼,不去看,不去想,生怕自己做出逾越的举动。

    “喜欢么?”萧暮雪睁开眼,揉着被压得酸疼的肩膀问,“可惜叶子不那么绿了,不然会衬得这花更好看。”

    叶寒川深嗅花香,点点头说:“臭丫头手艺不错!”

    “姓叶的,明年我就十八了,爸爸都在着手准备酿梨花醉了!你还叫我臭丫头?你要叫到何时?”

    “一生,一世,一辈子!你呀,就认命吧!”

    萧暮雪翻了个白眼,玩着花枝继续赶路。

千千结:第40章:江上灯如豆

    进村已是掌灯时分,叶寒川直接回了家。萧暮雪绕道去苏世安的坟上磕了头培了土,又枯坐了一阵才归家。正忙着赶鸡回鸡舍的苏婉言看见她,连鸡也懒得管了,笑着迎接这等了又等的人。

    萧兰枢正在堂屋练字,见母女二人牵手进来,笑道:“又跟寒川去哪里野够了才回来的吧?”

    萧暮雪吐了吐舌头:“您是千里眼吗?还是说您在我身上按了追踪器?”她拿出那座笔架说,“送您的新年礼物。”

    萧兰枢爱不释手:“在哪里淘的?很合我的心意。”

    萧暮雪又把丝巾往苏婉言脖子上系:“在古玩市场。有很多比这个漂亮,但我想爸爸素来喜欢古朴有质感的东西,就挑了它。”

    萧兰枢以少有的宠爱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嘴角眉梢都是笑。

    萧暮雪拉着苏婉言转了个圈:“爸爸,妈妈戴这条丝巾好不好看?”

    “你妈妈戴什么都好看。”萧兰枢笑着说,“尤其是她的宝贝女儿买的。”

    苏婉言笑道:“就会取笑我!”她皮肤白皙,眉目端庄清秀,被那大红的颜色一衬,越发的明丽动人了。“你爷俩慢聊,我做饭去。”

    萧暮雪把脸埋在她胸口,黏着不让走。赖了一会,她把剩下的钱交到苏婉言手里:“这些都是我挣的。以后你们再也不用为我的学费操心了。”她又把开销作了汇报,萧兰枢听了非常高兴:“做得好!做得好!就该这样!饮水要思源,知恩要图报。做人切不可忘本!”

    萧暮雪点头记下,挽着苏婉言的胳膊进了厨房。

    晚餐十分丰富。萧兰枢烫了壶老酒,又温了些米酒给萧暮雪,一家三口边吃边聊,直到深夜还意犹未尽。

    整个寒假,萧暮雪足不出户,日日窝在家里。除了学习,其余的时间不是腻着苏婉言,就是陪着萧兰枢。只在某个落雪的傍晚,独自去了苏世安的坟前,跪到天黑才回家。

    那个冬天,很多东西正悄无声息地在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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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栀子花开得渐入佳境,馥郁的香气飘荡在**的空气里,宛如香甜的催眠剂,熏得人恹恹欲睡。窗纱外的天空万里无云,触目可见的都是沁人心脾的蓝。太阳像个突兀的闯入者,局促地挂在半空,心急火燎地等着和月亮换班。

    这个季节的南方,本该是浓荫蔽日,花团锦簇,一团和气的,却因莫名其妙突然回升的气温躁动不安。人们在抱怨天气的同时,仍将家长里短的琐碎作为茶前饭后的消遣,调味那日复一日清汤寡水的生活。

    某个阳光明媚的早晨,遛鸟的老太爷带回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那家串串店的汤料里,查出了大量罂粟壳和违禁的调味品,老板携家带口连夜潜逃。难怪那串串香得叫人欲罢不能,总是百般惦记。一时间,吃过的人惶惶不安,没吃过的暗自庆幸:或庆幸自己没钱,或庆幸自己没时间,又或者,庆幸自己不好这一口。自此,餐饮业的隐忧,逐日显露在人们面前。

    萧暮雪踢着一块小石头,心烦意乱地在巷子里游荡。这条巷子颇为有名:岩石砌成的巷道,深邃幽秘;四棱见方的青石板,顺着山势铺成又长又宽的路;因为年代久远,每块石板都被岁月打磨出不同的模样,别有一番情趣。这里树高林密,花草丛生,且四季花开不败,香气扑鼻。巷子的尽

    头是高大的白桦林,横穿过去,就到了江边。

    白天,这里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到了晚上,却罕有人迹。只有为数不多的年轻情侣坐在江边的岩石上看风景,情深意浓。

    小石头被踢到了看不见的地方,萧暮雪更加烦躁了。她看见不远处有个易拉罐,走过去狠狠踢了一脚。易拉罐砸在石头上又弹回来,在石板上滚了老远。那空旷的声音听起来没着没落的,委屈难耐。

    萧暮雪愣愣地站着,大概在想是接着踢呢,还是就此罢手。她发狠地揪着头发,趴在一棵老树上,像猫磨爪子那样挠树,嘴里嘀嘀咕咕地像是在念咒。

    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

    “谁?”萧暮雪直起腰,每个毛孔都冒着火星,“是谁?出来!”

    从树影里走出一个人来,是君无双。

    萧暮雪继续挠树,斜着的眼神极不耐烦:“怎么我总是遇见你?阴魂不散。”

    “这说明我们有缘分。”君无双懒散地靠着石头,修长的身体在灯光下愈发修长了。“你有心事?”他打量眼前的人,并不期望她回答自己的问题。

    萧暮雪犹豫了几秒,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君无双动了动身子,大约是靠得不舒服:“说来听听?”

    萧暮雪靠树而坐,下巴支在腿上,双手绕膝,愁容满面。

    君无双坐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有些事,说出来不一定有人帮你。可你不说,就一定没人帮你。”

    萧暮雪仰望满天繁星,闷声说:“我想回桥河中学高考,被我老师拒绝了。”

    君无双思忖片刻后说:“他是为你着想。”

    “我知道,所以我才烦。我来这里之前,承诺过会回去考试。可现在我想回去了,他却不要我了,他们都不要我了……”萧暮雪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不是约定好了的么?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

    “你为什么执意回去考试?在凌云中学不好么?”

    “好什么好?我压根就不想来这里!”萧暮雪的嗓门陡然高了八度,“都怨教委那帮脑满肠肥、头上不长毛的家伙!”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若非他们处事不公,我就可以一直呆在桥河中学,我老师也就没那么大的压力了。要是今年他们的升学率不合格,该怎么办才好?”

    “此一时彼一时。你是凌云中学的学生,这是人尽皆知的事。你现在回去考试,教委也不会承认这个结果。到时候,该怎么处分还得怎么处分,搞不好,还会落个更严重的罪名。再说了,凌云中学培养了你两年,他们也不会放你回去的。”

    “我老师也是这么说的。”萧暮雪闷声闷气地说,“他说从他决定放我走的那天起,就没想过再要我回去。就我是头猪,还一门心思地想着,盼着。”

    “所以才说,既来之,则安之。你也不想想,你一介书生,要如何负担一所学校的未来?这次你替他们挡过去了,那下次呢?下下次呢?可见,问题的根本不在你回不回去考试,而是桥河中学该怎么奋发向上,改变目前的现状。”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猪头教委给的时间那么短,怎么够嘛!”萧暮雪又抓狂起来,“我真是好想踢他们的屁股,挠他们的脸,顺便诅咒他们生个儿子没屁 眼!”

    君无双挑了挑眉毛,隐藏了眼底的笑意:“你就这么恨他们?”

    “废话!”萧暮雪咬牙切齿地说,“若有机会见到教委那老头,我绝对会用针扎到他全身瘫痪!”

    君无双一头黑线:“你这也太狠了!”

    “你敢替他说好话,我连你一起扎!”萧暮雪的眼睛瞪

    得像铃铛。

    君无双举手投降:“别,千万别!我可不敢惹你这嘴巴刁毒,浑身长刺的仙人掌。我帮你穿针引线,可好?”

    “算你识相。”

    “不识相就会被扎,我可不傻。问你,要是凌云中学放你走,你真走?”

    “说实话,我不知道。两位老师都对我有恩,我对这两所学校也都有感情,舍弃谁,伤害谁,都非我所愿。可真要二选一,我还是会选桥河中学,毕竟我和我老师有约在先。至于楚老师,我会用我一生来报答他的恩情。”

    “所幸,现在不用选了。”

    “是啊,不用选了,可我这心里却并不好过。”萧暮雪拍拍脸颊,打起精神来,“郁闷够了,狠话说了,嘴瘾过了,气撒完了,我也该回去了。话说,你为什么也逃课?”

    君无双又是那种懒散的表情:“我逃课是个常态。你呢?”

    “仅此一次,假都没请就溜出来了。明天会被楚老师骂死的。”

    “你这么优秀,他舍得骂你?”

    “优秀?舍不得?要不你来试试?骂不死你他都不好意思姓楚。”萧暮雪捶着走得酸胀的双腿,自言自语道,“自己选的路,再辛苦也要走下去。”

    “要回去了?慢走。”君无双的眼角眉梢被灯光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少了几分冷峻,多了几分柔美,神色慵懒得像刚睡醒的婴儿。

    “很晚了,你也回吧,明天还有课。”萧暮雪向来时路走去,苗条的身影如柳扶风。没走几步,她回头看着君无双,郑重其事地说:“希望你能考上喜欢的学校。所以,要加油了!”说完,粲然一笑,露出一对小小的虎牙。

    那抹笑容宛如春风般温柔和煦,君无双差点失神。他目送萧暮雪消失在路的尽头,唇边有了笑意:萧姑娘,你口中的猪头教委是我的熟人。他堂堂一个退伍军人,身材健美有型,头发比我的还多,却被你说成脑满肠肥的秃顶老头子。他又想到了她那句“生个儿子没屁 眼”,哑然失笑。

    白桦林里,一道人影快速没入了草丛,没入了茫茫夜色中。

    入夜后的江水平静温柔,偶有微澜却没有声息。江边灯火尚明,映在江水里也还是一派璀璨,摇曳着独属夜晚的辉煌美丽。灯光下,柳树弯腰垂头,低眉顺目地守护在道路两旁。这个夜晚,很美好!

    水泥长凳上,傅雪峰拿着两根冰棍呆坐着。看见萧暮雪,他晃了晃冰棍,一阵傻乐。

    “这么晚了,你坐这里干嘛?喂蚊子?”萧暮雪拿过化得最厉害的冰棍咬了一口:“开吃。”

    傅雪峰笑了。

    吹着凉爽的江风,吃着冰棍,两人慢慢向家溜达,谁都不说话。

    一群飞蛾绕着路灯飞来飞去,不肯舍弃那微弱的得不到的光明。

    真可悲!飞蛾舍命奔向光明,殊不知那光明并非因它而存在。萧暮雪想起了久无书信的姚慕白,自虐地将冰棍塞进嘴里,想用那刺骨的寒凉缓解内心灼热的疼痛。

    傅雪峰跟在她身后,眼神复杂。

    一路无话。到家已是夜深人静,月过中天。大黑趴在墙角,睡得死死的。

    萧暮雪没精打采地说:“晚安,好梦。”

    傅雪峰做了个喝水的动作:“渴。”

    萧暮雪去院坝的凉桌上拎了水壶,倒了水给他:“喝了就乖乖睡觉。”

    傅雪峰不歇气地喝了三大杯:“甜,好喝。”

    萧暮雪笑得无力:“你就喜欢甜的。”她把茶壶和水杯放回原位,回房间去了。

    傅雪峰看她锁好门,才上了阁楼。

千千结:第41章:生死一线间

    楚星河的身影出现在老位置。他默默注视着那扇窗,默立片刻后离开。

    萧暮雪躺着看了一回月亮,和衣而眠。梦里,在洁白芬芳的茉莉花前,站着久未见面的姚慕白。他拥她入怀,在她耳边浅语呢喃,诉说别后的千种情愫,万般思念。她沉醉在他的温柔缱绻里,不愿醒来。

    苏世安背着药篓,缓步而来。他白眉白须,一如活着那般慈祥:“雪儿,上学时间到了,该走了。”

    “爷爷?爷爷!”萧暮雪恋恋不舍地放开姚慕白,向苏世安跑去。

    苏世安飘飘悠悠地向远处飘去:“别贪睡了,该去上学了。”

    “爷爷,等等我,带我走!”

    “你不能跟我走,你还要读书呢。乖,动作麻利点,晚了就迟到了!”苏世安的身影越来越远,萧暮雪急得满头大汗。她拼命追啊追,完全顾不上看路,跌倒了再起来,跌倒了再起来,突然一脚踩空,坠入了万丈悬崖……“啊!”她猛然惊醒,浑身汗水涔涔。

    什么气味这么难闻?呛得嗓子发痒。抬眼一看:周围浓烟弥漫,窗户外火光冲天。萧暮雪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着火了!

    火已经烧着了蚊帐,顺着往上燎着楼板。

    萧暮雪翻身下床,赤脚奔向房门。门拽不开,被反锁了?谁干的?她跑回窗前,抓起椅子朝窗户砸去。哗啦一声,玻璃碎了一地,新鲜空气扑面而来。她站上书桌,跳到窗外,玻璃的碎片扎在她**的脚上,疼得她直吸气。

    “着火了!着火了!救火啊!快来人救火啊!”萧暮雪冲着学校方向拼命叫喊,却不见人回应。来不及了,火光已窜上了房梁。她无法靠近,只能扯着嗓子喊:“婶子……叔叔……雪峰!”

    没人应声,只有风吹火的呼呼声和木料燃烧的噼啪声。

    院子里没有水,之前的茶壶和水杯消失得无影无踪。萧暮雪跑到井边,打了桶水兜头浇下,又在墙角找了把锄头拿在手里。她已冷静下来,脑子也变得活泛。

    崔婶的睡房在楼下,要先救他们。她没有丝毫犹豫,举起锄头向门砸去。是谁要害我们?这是桐油的气味。崔婶家没有这么原始的东西。嗬,难为你们花的这些心思,生怕烧不死我们么?真是一点活路都不留!

    门被砸开了!地板已烫得不敢下脚。大火烧着了家具,熊熊火光灼得人睁不开眼。床架烧断了,架子上的厚木板掉下来,连同上面堆放的杂物,全都砸在熟睡的人身上,尤其是睡在里面的人,被正中头部。

    萧暮雪推了推睡在外面的崔婶。没反应!她试了试崔婶的呼吸,转手搭上她的动脉:没救了!她打了个哆嗦,没勇气再去看旁边的人,可身体的灼痛却在提醒她:要快,要快!她手忙脚乱地扒开杂物,咬着牙伸手过去,心里的痛楚又多了一层:死了!她吓呆了!她想哭,但一切发生得太突然,眼泪被恐惧堵在心里,怎么也流不出来;她想喊,但烟浓火烈,熏得喉头干涩,根本发不出声音。对着两个已过世的人,她失了神,只呆呆地站着。

    倒塌声不断传来,惊醒了萧暮雪。她想起了傅雪峰,立刻冲向另一间睡房。许是烧得久了的缘故,门很容易就被砸开了。几台装粮食的木柜已烧得散了架,粮食的香气从烟火中飘来,时不时还能听见玉米炸开的声音。爆米花的声音,小时候多喜欢听啊!此时却像是阎罗王索命的尖叫,那么刺耳,那么可怕!

    靠墙壁放着一架柏木楼梯,已烧得不成样子了。萧暮雪手脚并用爬上去,快速进到阁楼。这不是她第一次来傅雪峰的房间,她对这里并不陌生。她绕过着火的楼板,直奔床前。

    傅雪峰直挺挺地躺着,瞪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起来跟我走!”火苗已烧穿了部分楼板,黑烟滚滚,呛得肺炸裂。萧暮雪不留神吸入了烟雾,一阵狂咳。

    傅雪峰的心里没有惊喜,只有惊惧和伤心。

    “快起来!”萧暮雪观察着火势,顺手拉了拉傅雪峰搭在床沿的胳膊,“你怎么了?怎么胳膊软塌塌的?”

    傅雪峰嘴唇微动,用微弱的声音说:“走……”

    顾不上细想,萧暮雪将他扶起。钻心的剧痛从脚心传来,她站立不稳,摔倒在楼板上。

    傅雪峰又说了一句:“走……”

    萧暮雪像是没听见他的话,摸索着从脚底拔出小片碎玻璃来。她发狠地将玻璃扔出老远,再次将傅雪峰扶上肩头,向楼下走去。

    傅雪峰有气无力地说:“你走!”

    萧暮雪看也不看他,只冷冷地吐出两个字:“闭嘴!”她半拖半扶着肩上的人来到楼梯口,看着燃烧的楼梯不敢下脚。

    火势越来越大了,再不走就只能被活活烧死。我才不要死在这里!我才不要被烧成焦炭!萧暮雪咬紧牙,踩了下去。一步,两步,三步……平时几秒钟就走完的楼梯,现在却犹如炮烙,烧得人寸步难行。

    一阶被烧得只剩一半的楼梯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齐根断裂开来。萧暮雪脚底一空掉了下去,结结实实摔在地上。她的左腿摔错了位,身上的骨头像被人活生生拆了重组那么痛。

    傅雪峰躺在她近旁,还是动弹不得。他额上汗水密密,双目赤红,心已发狂。他想抱着萧暮雪冲出火海,可是,他有心无力!值得么?暮雪,为了我这样一个人,值得么?你走,不要管我。求求你,快走!我这条命本来就是捡回来的,可你不一样。你走啊,别管我了!

    许是感应到了他的内心,萧暮雪支起身,艰难地向他爬去:“别怕,有我在呢!我不会丢下你的!”她的嗓子失去了平日的清脆甜美,变得粗嘎而嘶哑;长发已被燎去大半,乱七八糟的蓬在头上;那张总是干净清爽的脸上,已满是烟尘满是伤;嘴唇已被咬破,鲜血直流;身上也布满了深深浅浅的伤痕,同样是血流不止。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明亮清澈,宛如沉沉夜幕下的启明星。

    烈火已封住了出口。

    萧暮雪撑住身体,拖着傅雪峰向门外挪去。她的呼吸越来越沉重,咳嗽声也越来越剧烈。她看向门的方向,内心并不多

    恐惧。路过水缸时,她撕下衣服的两片下摆,浸湿后叠成长方形,一条遮住傅雪峰的口鼻,一条捂住他的眼睛,然后舀了几瓢水将自己浇湿。做完这些,她继续前行。

    近了,近了,近了……就要到了!意识正一点点消失,眼前的东西也越来越模糊不清。萧暮雪咬着舌尖,借此保持清醒。好痛啊!爷爷,我好痛!我是不是要死了?死了是不是就能见到您了?两年了,一想到您,那种剜心的疼痛清晰得好像您刚过世。假如我死了能永远跟着您,那也不错呢!只是,只是爸爸妈妈怎么办?哥哥怎么办?哥哥……哥哥……哥,我死了,你会不会想我?你要替我照顾好爸妈,还有大白……还有……还有谁?

    “暮雪!萧暮雪!你在哪儿……暮雪……”门外传来喊叫声。

    不断有火球和物品从高处坠落,萧暮雪本能地替傅雪峰挡开,全然不顾自己。是在叫我么?是谁?是谁在叫我?她鼓足最后一口气,跨过那道被大火包围的房门,一头栽倒在地。

    “出来了!”有人叫。

    一道人影冲了过来:“暮雪!”

    萧暮雪睁开眼,艰涩地开了口:“楚老师,是您……您看看……雪峰……”

    楚星河神魂俱裂,不敢碰她伤痕累累的身体,害怕会增加她的疼痛。他脱下衣服铺在地上,将她平放在上面,等待救护车的到来。

    有人揭开傅雪峰眼睛和嘴巴上的布条:“他还活着!”

    萧暮雪的头一歪,晕死过去。

    楚星河几乎也要跟着晕厥过去。他恨自己,恨自己的一无是处:不能帮她摆脱被欺负的困境,不能让她心无旁骛地学习,不能带她远离生死磨难。一次又一次,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她勇敢抗争,看着她努力欢笑,看着她独自奋发,看着她在现实中艰难前行。暮雪,我这样的人没资格爱你!若能换你平安,我愿折寿十年!

    这个奄奄一息的女孩当真是那个健康活泼的丫头?叶寒川的心像被放在火上炙烤。他守在她身边,死盯着她的双眼,希望下一秒她就醒来。你快醒来!我再也不惹是生非了,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只要你醒来,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只要你醒来,今生今世,我叶寒川什么都不要,只要你!

    傅雪峰将萧暮雪那丝释然的笑尽收眼底,心神空明。他双拳紧握,对着夜空许下心愿,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凌云中学紧急集合的钟声惊破了夜晚的安宁,越来越多的人赶过来,锅碗瓢盆齐上阵,自来水、井水、河水,源源不断地倾倒在燃烧的房屋上。在消防车赶来之前,火没有被扑灭,也没有烧得更猛烈。

    这个本该好梦不断的夜晚,因为一场大火,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噩梦。

    启明星隐去了身影,晨光染红了天边,一如燃烧的火焰般浓烈。

    不管这人间发生了多么悲惨的事,每一天,太阳都照常升起。

    ps:一场大火,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不知道萧暮雪的人生会不会因此而天翻地覆……

千千结:第42章:真相与罪恶

    黑夜将白天的情绪压抑成水,在入夜时下成淅沥沥的小雨。医院里很静,若没有雨水滴落的声音,几乎没有别的响动。风吹动白色的乔其纱窗帘,吹出点点清凉,吹淡了消毒水刺鼻的气味。

    病房里,萧暮雪昏睡不醒,叶寒川正用棉签沾了水滋润她的嘴唇。他神色专注,动作轻柔,仿佛丈夫在伺候心爱的妻子。喂完水,他用手指梳理她的头发。昔日黑亮飘逸的长发,现在却焦黄干枯,像严冬瑟瑟的短茅草,服帖地贴在头皮上,没有生机。

    风似乎大了,窗纱呼啦啦飘向半空,隔了好半天才落下来。

    这丫头向来讨厌消毒水的气味,有点冷空气不是坏事。叶寒川展开被单搭在萧暮雪身上,将她缠满纱布的手放在自己掌心。两天了!你怎么还不醒?你再不醒,我就……我就……求你了!都怪那家伙,害你受伤!他想起了傅雪峰,那晚过后就一直没见着人,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暮雪舍了命救你,你的命不值钱也值钱了,希望别再出事了。

    风往南吹,吹往离城郊很远的荒山野林,吹得杂草丛生的泥地上的两个男子面寒心冷。其中一个用仇视的目光盯着眼前穿风衣的男子:“你是谁?”

    男子摘下帽子,声音清冷:“我是谁都不知道,就敢上门撒野。”帽子下是一张眉目清爽的脸傅雪峰的脸。

    “你……你没死?是谁救了你?”

    傅雪峰的神色极其冷淡:“就这么希望我死?”他望着漆黑的夜空,眼神迷蒙:是啊,我没死,我还活着。他的心忽悲忽喜,杀意渐浓:“说吧,想怎么死。”

    年纪稍长的男子说:“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跟你并无仇怨。若我们兄弟难逃一死,也希望死个明白。你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什么老板不惜重金买你的命?”

    “我是什么人?”傅雪峰眼里寒光暴涨,“死人是不需要知道真相的。”

    两名男子见多说无益,手一翻抽出了藏在衣服下的匕首。

    傅雪峰手指微动,嘴角一挑,冷声道:“活腻了!”他跨步向前,伸手在两名男子肩膀上轻轻一拍,双手一伸一缩快如闪电,眨眼间,匕首就到了他的手里。他原地打了个转,匕首划过两名男子的脖子,鲜血喷涌而出。他则轻松潇洒地闪身到侧旁,身上没溅上一滴血。

    两名男子不相信自己会这样轻易死去。毕竟,平日里都是看别人在自己手下挣命。原来,死亡是这么容易的事,刚听见刀锋划过皮肤的声音,生命就已开始流逝。

    “你……究竟……是……谁?”

    匕首飞出傅雪峰的手,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啪地钉在两具尸体旁:“我说过,死人不需要知道真相。”

    雨越下越大,大概是想冲刷掉这世间的杀戮和罪恶。

    傅雪峰借着雨水洗了又洗并没有沾血的手,随后隐入沉沉雨夜。他脚步匆促,他有急着想见的人。连续两天不眠不休,他找遍了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终于找到了下药和纵火的人。想杀我,尽管来,但若敢伤害暮雪,就只有死路

    一条!想到萧暮雪,他眼里的冷酷和狠毒魔术般地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限柔情和温暖。此生有你,我已无憾!他又开始恨自己大意,连累她受伤不起。至于崔婶夫妻,这是他们的命,得认。暮雪,我这就回去找你!你快点好起来,我还有很多话很多秘密没告诉你。你等我!

    他脚不着地,轻踏乱石,弓身飞速前进,身影如蛇般在山野里滑行,走的尽是捷径和小道。

    医院里,萧暮雪悠悠转醒。好难闻的气味!我这是在哪儿?医院?我居然还活着?嗓子火烧火燎的难受,皮肤的灼烧感依旧强烈,全身的骨头更像是寸寸断开,疼得剜心。她看看裹在身上的纱布,又看看包得严实的腿,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是谁握着我的手?寒川?

    叶寒川趴在床边,双目微合,睡得并不踏实。

    萧暮雪湿了眼眶,侧脸看窗外的雨越下越密,越下越急。若不是自己不能动弹,这样的雨夜,一起看书学习该多好!

    风越发大了,窗帘借着风势飘得欢实,刷刷的声音惊醒了叶寒川。他见雨已潲到了地板上,忙起身去关窗户。

    “就那样吧,我喜欢这风。”萧暮雪低语,一双眼闪闪发亮。

    “你醒了?”叶寒川呆了呆,把脸埋进她的枕边。

    “不希望我醒来?”萧暮雪深知他担惊受怕的心情,不愿意他再伤感,假装嫌弃地动了动脑袋,声音却很温柔:“你几天没洗澡了?头发都油了。”

    叶寒川倏地抬起头,几乎是用喊的:“你还说?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逞英雄,我至于连洗澡的时间都没有?”他戳着萧暮雪的脑门,火大得想打人,“你就不能把自己看珍贵点?都快成烤猪了!”

    “嘶……你轻点。好歹我也是病人。”

    “你自找的!谁叫你滥好心了?你以为你是谁?超级赛亚人?谁都想保护,你保护得了吗?”

    “干嘛这么凶?人家身子疼死了,嗓子也难受得不行,给口水喝行不行?”

    “别跟我摆这可怜兮兮的样子!”叶寒川气哼哼地喂萧暮雪喝了半杯水,见她哼哼唧唧地喊疼,火气全消:“疼得很厉害?我去叫医生。”

    萧暮雪缩了缩脖子:“你不骂我,我就不疼了。”她眼巴巴地望着他,眼里都是乞求,“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

    叶寒川长叹:“你真真是我命里的克星!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总算把这火给灭了!萧暮雪眨巴着眼,琢磨着未解之事。

    叶寒川双手一揣:“有事想问?”

    萧暮雪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不言不语地看着他:刚灭了火,我才不触霉头呢!我点头你会骂我,摇头又违背了我的本心,不表态才是明智的。你不说我绝不问,看谁熬得过谁。

    叶寒川气定神闲地坐着,摆足了等你来问我的架势。

    萧暮雪打了个哈欠,竟合眼睡了。她鼻息均匀,睡得很香。

    臭丫头!就知道跟我装。叶寒川喝了口水说:“第一,傅雪峰

    只受了些皮外伤,无大碍。第二,昨天下午崔婶夫妇已入土为安了。天太热,等不得;第三,我没告诉家里你受伤的事,因为我知道你不想让他们担心;第四,你的医药费一半是学校出的,还有一半是校长跟教委申请的。”顿了顿,他又说,“派出所调查了失火的原因,现场没发现可疑的物证,初步判断是用火不当引起的。”

    萧暮雪的睫毛动了动:用火不当?真能想!那门是谁反锁的?桐油又是谁浇的?还真把人当傻子!

    叶寒川眼神不善:“萧暮雪,你给我听好了,不管是天灾还是**,我也不管你知道些什么,既然派出所已经结了案,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我不许你再多管闲事,节外生枝。你要知道,那些生活在暗处的人,不是我们惹得起的;和他们有关的事,也不是我们管得了的。想维护正义,你得有资本。有时候,明哲保身并不是冷酷无情,而是避开锋芒,不做无谓的牺牲。你要是敢不听话,别怪我跟你翻脸!”

    萧暮雪心想:原来你也有所怀疑。

    叶寒川又说:“我又不是猪!套用方宇墨的话说,那么大两个身强力壮的活人,火都上房了还毫无知觉,竟被活活烧死在床上,连半点挣扎的痕迹都没有。这不符合常理。鬼才相信是睡过头了!”

    萧暮雪暗自咬牙:到底是谁这样心狠手辣?多大仇多大恨要夺人性命?

    叶寒川拍了拍她的脸颊:“放松!睡觉不能咬牙,会长皱纹。”他锁好门窗关了灯,“我睡了,安。”说完,一头倒在陪护的小床上,没几秒就睡着了。

    借着走廊的灯光看叶寒川的侧影,萧暮雪思绪难平:他霸道,却总是迁就自己;他顽劣,却肯向自己低头;他不温柔也不体贴,却最是心疼自己;他不成熟也不稳重,却处处维护自己。她脑子里蹦出一个词来:青梅竹马。真不错呢,有这样一个如手如足的青梅竹马!她想到了初次的相遇还有许多童年往事,不知不觉中也进入了梦乡。

    若不是换药的护士敲门,两人还会继续酣睡。

    萧暮雪想起身,叶寒川忙阻拦:“躺着别动,当心伤口。”

    护士笑着说:“你女朋友没事了,高兴吧?”

    叶寒川的嗓门高了八度:“当然!”

    萧暮雪抿抿嘴,忍了忍没说话。

    护士把体温计放到她腋下:“你再不醒,你男朋友该找医生打架了。”

    “我单身,没男朋友!”

    “自从你来了医院,他就寸步不离,不眠不休地陪在你身边。还跟我们说你是他女朋友,要我们必须治好你。”

    “他这人着急了就爱胡说八道,您别当真。”

    护士手麻脚利地清理伤口:“你的伤口没感染,恢复得很好。”

    “那我可以出院了么?”

    “这个你要问医生。”护士取出温度计看了看,“体温也正常了,只要伤口不发炎,应该快了。”

    萧暮雪大喜。

千千结:第43章:少了颗药丸

    叶寒川出了病房,功夫不大又拎了半桶热水回来:“怕脏的姑娘准备好,小的伺候你洗头。”

    护士笑道:“还说不是你男朋友,不是男朋友谁会对你这么贴心。”

    萧暮雪假装没听见,东张西望。

    叶寒川咧嘴笑了:“就是。干嘛不好意思承认?”

    萧暮雪以白眼相对:“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护士叮嘱道:“洗头留神,伤口不能沾水。”

    叶寒川把萧暮雪的头挪到床边,垫了两张又长又厚的毛巾在下面,又放了一个空盆在地上接水。准备妥当后,他用漱口杯舀了水细细地淋在头发上,待头发湿透后才涂上洗发水,一边梳理头发,一边按摩头皮。“这个力度可以么?”

    萧暮雪双眼微合,懒懒地点了点头。

    叶寒川凝视着她的脸,神色安宁。

    夏天的清晨,微风送来的花香洒满了房间的每个角落。阳光透过窗户落在水面上,闪闪发亮。水映着光,在天花板上投出一片亮晃晃的影,那光影又落在萧暮雪的脸上,在她的眼角眉梢嬉闹。

    叶寒川看得心神恍惚:“暮雪……”

    萧暮雪睁开眼,温柔相望。

    有人敲门:“我说,当我不存在么?”

    萧暮雪扭头一看,笑了:“天英中学的?你也生病了?”

    君无双靠着门,懒声说:“听说你见义勇为了,我是专程来膜拜的。”

    叶寒川很是不爽:“你们认识?”他清洗完头发,扶萧暮雪半靠在床上,“我再给你擦擦头。”

    君无双摸着下巴说:“想不到桀骜难驯的叶寒川也有这样贴心的时候。”

    叶寒川态度冷淡:“让你失望了?”

    君无双懒眉懒眼地摆了摆手:“我跟这姑娘不熟,你不要扎刺。”他倒坐在椅子上,趴着椅背打量萧暮雪,“我说,萧姑娘,你的胆子是什么材料做的,给我看看呗?”

    萧暮雪啃着大拇指,慢悠悠地说:“材料比你的稍微高级一点。不信你把你的掏出来看就知道了。”

    叶寒川非常满意她的态度,出门倒水去了。

    “嗯,说话还是那么毒辣,态度还是这么冷淡,看来脑子没烧坏。”

    萧暮雪试着动了动腿:“我哪里坏了脑子都不会坏,除非我死了。”

    “你这张嘴,百无禁忌。好歹也照顾一下身边人的感受,别人可是盼着你活蹦乱跳的,别动不动就死啊死的。”

    萧暮雪吐了吐舌头:“他不在,没事。”

    君无双斜了她一眼:“他不在,我在。”

    “你?忽略不计。”萧暮雪拨弄着一头乱发,似笑非笑地说,“你明目张胆的来这里,不怕别人说闲话?别回头又说我萧暮雪目的不纯,行为不端,祸害了你这天英中学的高材生。”

    “这种闲话,难不成你还放在心上?该不是怕我败坏了你的名声?”

    “关于我的传闻,你听的还少么?再多多少个版本,我都不在意。只是不想让你无辜沾染是非,毁你清白名声。”

    “名声这个东西,仁者见仁。关键是,我并

    不介意有你这样一个绯闻女友。”

    萧暮雪抓起苹果砸过去:“我已经没事了,你请回。不送。”

    君无双接住苹果闻了闻,抬手扔了回去:“这个适合你。留步。”话刚说完,人已到了门外。

    萧暮雪有点伤感:仁者见仁么?如果这是成长的代价,那么,我接受。

    姚梦芽和几个女生探病来了。她们探了探头,又缩了回去,小声私语。

    萧暮雪正闭目养神,突然一个大嗓门在她耳边叫开了:“想死你了!”她吓了一大跳:“哈,是你们!”她见几个女孩子不是拎着水果就是捧着鲜花,笑道:“这些该摆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前面。”

    姚梦芽掩嘴偷笑:“刚醒就贫嘴!我看你能得意多久,等着被收拾吧!”

    “谁?谁要收拾我?谁敢收拾我?站出来我看看?”

    “我。我要收拾你,你看我敢不敢?”张宇涵扶着刘雨燕现身门口,后面跟着拎着大包小包的楚星河,还有叶寒川。“听你这口气,好像还没人管得了你了?”

    萧暮雪顿时就蔫了:“老师,师娘,你们怎么来了?”

    刘雨燕还没开口眼泪先掉了下来:“怎么伤成这样了?这得多疼啊!你真是该打!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们说。”

    “所以才说她欠收拾!”张宇涵背着手转圈,“你胆子挺肥的,居然不吭不哈地瞒到现在。要不是你师娘打电话找你,我们还蒙在鼓里。”

    萧暮雪指着叶寒川说:“之前我昏迷着,是他没跟你们说。要算账您找他。”

    叶寒川啼笑皆非的张了张嘴,又自认倒霉地摇了摇头。

    “你倒是学会推卸责任了!”

    “我错了!”

    刘雨燕忙说:“孩子都这样了,你就别说她了。”

    萧暮雪讨好地望着张宇涵,乖巧得像条哈巴狗。

    张宇涵说:“楚老师,有个这么顽劣的学生,真是难为你了!”

    楚星河说:“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孩子。谢谢您的栽培,更谢谢您割爱!”

    “她能有今天的成绩,都是你教导有方,我没帮上忙。”

    “两位都别谦虚了!你们都是我的恩师,暮雪在这里多谢栽培之恩!”萧暮雪双手掐腰,假模假式地福了一福,众人都笑了。

    趁大家闲聊,姚梦芽把带来的花插进花瓶,并随手把花瓶旁的盒子放在了枕边。刘雨燕见那盒子银光闪闪,浮面雕花,做工精巧,忙递到萧暮雪手里:“这些用不着的东西就让楚老师放回你的住处,搁在这里还碍事。”

    “我哪里还有住处,都化为灰烬了。”

    “愁什么!有楚老师在,你会没地方住?”刘雨燕笑眯眯地说,“你安心养伤就是了,不会让你露宿街头的。”

    这手感……萧暮雪心里一惊,忙去看那盒子:“这个怎么在这里?”

    叶寒川说:“是傅雪峰在你房间的废墟中找到的。它是什么做的?那么大的火,竟然没烧坏,只是被烟熏得乌漆墨黑的。我看它上了锁,知道是有用的,就给你刷出来了。”

    萧暮雪拨了拨上面的锁,没锁

    严。她拽开锁一看,又是一惊:少了颗药丸!

    “少东西了?这盒子我擦干净了就放在那里,没见人动过。”

    “没有,都在。”萧暮雪把盒子丢到抽屉里,“又不是贵重物品,扔那里就行。”

    傅雪峰捧着一大把野花回来了。他用一枝紫色的,花与叶还带着星星水气的花枝碰了碰叶寒川的胳膊:“让开。”香气幽幽,那是开在深山的花独有的气息。

    叶寒川厌恶地侧开身。他无法喜欢这个让萧暮雪受伤的人。他讨厌他!

    傅雪峰大摇大摆来到病床前,将花伸到萧暮雪面前:“新开的。”

    “好美!这花并不常见。你在哪里摘的?”

    “秘密。”傅雪峰呵呵傻笑,旁若无人地坐下。

    叶寒川叫道:“你离远些!别碰到她的痛处。”

    “不。挨着。”傅雪峰说着趴在了萧暮雪受伤的腿边,“不动。”

    刘雨燕问:“这就是你救出来的那孩子?他平时也这样依赖你?”

    “他没有依赖我,只是比较听我的话。”

    “现在他父母都不在了,以后怎么办?”

    “应该会有本家的亲戚收留他。再怎么说都是自家人,岂有不闻不问的道理。”

    “那就好。”刘雨燕叹道,“这孩子容貌俊美,若不是智力受损该多好。”

    “好好的怎么叹上气了?”张宇涵递给楚星河一个鼓鼓囊囊的钱包,“这里有些零钱,是暮雪的医药费和生活费,麻烦你帮忙收着,替我们照顾她。”

    楚星河还没说要不要,萧暮雪就叫开了:“我不要!楚老师您别收!”

    张宇涵瞪眼道:“你再说一句!”

    萧暮雪忙冲刘雨燕努嘴。刘雨燕笑道:“你别找我,找我也白找,这事是我俩商量好了的。你就安心养伤吧,别想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了。回报我们最好的方式,不是替我们省钱,而是考上好的大学。”

    张宇涵推了推眼镜说:“我丑话说在前头,若你考不上好学校,就别再来见我,也别说是我的学生,我丢不起那人。”

    萧暮雪撇了撇嘴,眼睛还盯着那个钱袋:“是!弟子谨遵师命!”

    “这还差不多。”张宇涵指着楚星河拎来的袋子说,“这是你师娘准备的,你回头再收拾,我们回去了。”

    “这就走?让师娘再坐坐,来回赶车,可别累着了。”

    “我身强力壮的,哪有那么娇贵了?你老师下午要进城开会,得先把我送回去,我们就不耽搁了。你好生将养,下周我们再来看你。”

    “您先等等!”萧暮雪笑着说,“我有点私事想拜托我老师和师娘,麻烦各位给点空间,可好?”

    姚梦芽最是机灵:“好,你们先说,说完了我来。我也有私房话跟你讲。”

    ps:特别羡慕张宇涵和萧暮雪的师生情!上了好学校,未必能遇见好老师;但好老师就是一所好学校,能教会我们不少东西,让我们受益终身!感谢我的每一位老师。无论你们喜不喜欢我,我都感谢!愿你们被岁月温柔以待,健康长寿!

千千结:第44章:该填志愿了

    所有人都退到了门外,只有傅雪峰没动,但也没人觉得不妥。他是个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傻子呢!傻子是不会泄露秘密的,尤其这个傻子还很听萧暮雪的话。

    萧暮雪把完脉说:“一切正常!只是师娘有点贫血,稍微调理就行。”她啃着大拇指,斟酌着说出药方,“我再开两副补气养血的,可以煎了当茶喝。”

    张宇涵一一记下:“预产期在高考后,到时候你陪着你师娘,看着孩子出生。”

    “哇!我太有面子了!没有特殊情况,我铁定去。”

    “你说我这肚子里是儿子还是女儿?”

    “想知道?可以。要是我说中了,等我考上了大学,就辛苦您和老师去我家做客。如何?我爸妈一直想结识你们,苦于没机会。”

    刘雨燕笑了:“你不说我们也会去的。我们也想看看,到底是怎样优秀的父母,才能养出这样好的孩子。”

    “说定了!”萧暮雪抖搂着身子,像个神婆搓着手求天告地:“天灵灵,地灵灵,来个神仙显显灵!神仙啊神仙,请你告诉我,我师娘肚子里的是公主啊还是王子?叽里咕噜叽,嘛咪嘛咪……”

    刘雨燕笑得不行:“你这孩子,是猴子投胎转世吧?这么能耍宝!”

    萧暮雪睁只眼闭只眼,说话的腔调南北不着:“我们本就是猴子的后裔……我看见了,您肚子里是个漂亮的小公主!”

    “当真?那我就儿女双全了!”

    萧暮雪作了个揖,摇头晃脑地说:“恭喜恭喜,恭喜施主心想事成!”

    “是男是女都不要紧,我们都欢喜。暮雪,谢谢你!”

    萧暮雪打了个激灵:“老师,求您别这么煞有介事地给我道谢,我伤口上的痂都要掉下来了。”

    张宇涵笑着点点头,扶着还在嘱咐这个嘱咐那个的刘雨燕出了病房。

    门外只有楚星河、叶寒川和姚梦芽在,别的人都回学校去了。张宇涵和楚星河又说了会话,才握手言别,

    姚梦芽窜进屋,开始声讨萧暮雪:“你当了英雄,我却差点吓死了!”

    “不是我,是我们。”叶寒川接口道,“难道我受的惊吓比你小?”

    姚梦芽说:“你是你,我是我,谁跟你是我们?”

    萧暮雪语气暧昧:“就是,谁跟他是‘我们’?你跟方宇墨才是‘我们’。”

    姚梦芽掐了她一把:“你这张嘴!刚好点就叫人恨!看我今天怎么整治你。”

    萧暮雪往枕头上一靠,摆出病人的样子来:“我都这样了,你爱怎么整治就怎么整治,反正我无力反抗。只是,还请姚小姐手下留情,当心我的伤口。”

    姚梦芽恨恨地收了手:“这丫头,叫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

    萧暮雪啧啧两声:“瞧瞧,宝姐姐的词都用上了。可惜,我不是林妹妹。”

    姚梦芽瘫倒在床上:“被你打败了!寒川,看你的了。”

    “别看我。我不但被打败了,而且老早就拜倒在她的牛仔裤下了。所以,很抱歉,我帮不了你。”

    “德性!”姚梦芽

    哈哈大笑,笑完一本正经地说,“暮雪,你以后别再干这么危险的事了。这次万幸,你平安。可万一有事呢?你父母怎么办?我们这些朋友怎么办?还有那些爱着你的人,他们又该怎么办?”

    萧暮雪动了动嘴唇,沉默。

    “你得明白,你是不可或缺的。失去你,我们的生命就有了缺口,永远都不会完整了。你不想我们承受失去之痛,对不对?”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你不用道歉。我说这些,是因为你是我最好的姐妹,我害怕失去你!”

    楚星河把袋子拎到两人面前:“别只顾说话,先看看这些东西吧。”

    姚梦芽翻了翻袋子,叫道:“你师娘也太有心了!买了这么多衣服还有补品。”

    “这就叫多?”楚星河笑了,“那你是没看见他们放在我宿舍的东西。一年四季的衣服,鞋袜,还有……还有些女孩子用的东西。总之,该有的都有,暂时用不着的也有。”

    萧暮雪的眼眶湿了。

    姚梦芽将衣服一件件叠好:“你不过是他的学生而已,他何以如此待你?”

    “因为他们是好人。”

    “这个理由太牵强!你们之间肯定还有别的事。”

    萧暮雪把傅雪峰采的花尽数插在她的马尾上:“净瞎想。”她看看那些花,悄声问,“知道他去哪儿了么?”

    叶寒川说:“天知道。”

    傅雪峰脸色苍白,眼睑下一片青影。他侧头趴着,双手抓着萧暮雪身上的被单,像抓着能让自己安心的护身符。

    萧暮雪神色凄楚:双亲惨遭横祸,家园毁于一旦,你却在别人的身边安然入睡。体会不到生离死别的痛苦,只活在自己幻想的世界里。这何尝不是福气?可终究,这福气不是人人都想要的。就算要承受阴阳相隔的苦楚,我也宁愿活得明明白白,感受得真真切切。不然,岂不是白活这一回了?

    叶寒川摸摸她的头说:“你这个人,稍微精神点就操心别人。各人自有各人命,你又何必多思多虑?”

    萧暮雪抓着他的衣袖,头抵着他的肩,叹息。

    姚梦芽偷偷瞟了楚星河一眼,见他面带微笑,放下心来。很多年后,她才知道,那一刻,笑着的楚星河心里的滋味。

    一周后,萧暮雪出院,傅雪峰被本家亲戚收留。

    楚星河和校长商议后,把他的卧室腾出来给萧暮雪住,自己则住到一墙之隔的资料室,摆了张军用床凑合了事。萧暮雪强烈反对,说什么也不愿意入住。可短时间内实在难以找到合适的住处,又只好作罢。每每看见挂满自己衣服的衣柜,摆满了办公桌的复习资料,她就有鸠占鹊巢的负罪感。

    挑灯夜读的晚上,楚星河常常在她最饿的时候敲敲窗,把夜宵和零食放到她桌上。最开始,她是抗拒的。楚星河也不多说,必须看着她吃完了才会走开。萧暮雪见抗议无效,也就只能接受了。于是,每个明月高悬的深夜,总会有个男子捧着饭食,欢喜地走向埋头苦读的女孩。那样的夜晚,夜风是温柔的,月光是温柔的,虫子的鸣叫是温柔的,

    就连偶尔下起的瓢泼大雨,也能听出几分温柔来。

    萧暮雪的腿伤恢复得较慢,上下楼梯还是不方便。姚梦芽和叶寒川不离左右,生怕再有闪失,方宇墨则包揽了买饭的差事。三人分工协作,过得十分愉快。

    等到萧暮雪行动自如时,六月,见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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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午。太阳正烈。

    教室里乱哄哄的,填志愿的时间到了。

    志愿表有两份:一份草表,一份正式表格。楚星河把草表发到每个人手里,不厌其烦地反复强调注意事项。

    这个时候,成绩的好坏几乎可以通过表情来判断。成绩好的,欢天喜地:终于可以填志愿了!成绩不好的,愁云惨雾:怎么这么快就填志愿了?

    萧暮雪临摹着漫画人物,完全没把填志愿当回事。

    楚星河用手挡住漫画:“志愿选好了?”

    萧暮雪咧嘴一笑,把折成扇子的表格展开。

    楚星河愣了:“你只填了一个志愿?”

    萧暮雪又是一笑:“不行?”

    楚星河皱了皱眉:“你不给自己留条后路?”

    铅笔在萧暮雪的指尖来来回回转圈,像长在她指头上那般自如。“置之死地而后生。有何不可?您不相信我能考上?”

    “我当然相信你。但考试这种事,不好说的。万一出岔子了呢?”

    “没有不好说,也没有万一。我铁定会考上的!”

    “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多填一个也无妨,它又不会跟你要吃要喝。”

    萧暮雪笑兮兮地说:“楚老师,是不是我不填,您晚上就睡不着?”

    楚星河失笑:“那倒不至于。只是,我会比较担心。”

    “切,说到底您还是不相信我。好,为了您宝贵的睡眠,我就勉为其难再填一个。”萧暮雪在表格最后一栏刷刷写了几笔,“这样总可以了?”

    楚星河无奈了:“你就不能选第二或第三志愿?填个最末的是什么意思?”

    萧暮雪眼光深沉:“要么进天堂做神仙,要么下地狱当小鬼,我不要夹在天堂和地狱中间,不人不鬼,不神不魔。”

    “你本身就是一半天使,一半魔鬼,又何必拒绝中间地带?”方宇墨奚落了一句。他瞅了一眼萧暮雪的志愿表,叫道:“我的天!难怪楚老师睡不着,我也睡不着!这两所学校一所高入云端,一所低如微尘。你何苦这样逼自己!”

    “不逼,我怎么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实力。”萧暮雪神情决绝,“破釜沉舟,断了退路,我才会全力以赴。”

    方宇墨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我心中的战神!鄙人自愧弗如!”

    楚星河担着心,指导别的学生去了。

千千结:第45章:曼陀罗有毒

    萧暮雪出其不意抢走了方宇墨的表格:“还说我!瞧瞧你自己,清一色的警察学校。你已经中毒了!不,不是中毒,是入魔了!你就这么想当警察?”

    方宇墨抬腿坐在课桌上,气势很甚:“那当然!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当人民警察,除暴安良,保一方平安。”

    萧暮雪双手抱拳:“佩服,佩服!只是你做这样的决定,梦芽怎么说?”

    “她当然是支持我的,让我做我想做的事。”

    “这么快就夫唱妇随了?你小子挺厉害啊!那梦芽的志愿你也清楚?”

    “当然。她只有第一志愿和你一样,剩下的都随了我。怎么样,嫉妒了吧?”

    “我巴不得你们的志愿都相同,最好被同一所学校录取,还分在同一个班级,好让你们朝夕相处。”

    “那你岂不寂寞死了?她可是你的死党。不过话说回来,没有她,你还有寒川嘛!”

    “他俩怎能相提并论?一个是我的好姐妹,一个是我的铁哥们。跟好姐妹是无话不谈的,跟哥们再铁也还是有所顾忌,毕竟男女有别。”

    “我还真没看出有别来。喂,你几时当寒川是爷们了?他在你这里,不是已经自动忽略掉性别了么?”

    “瞎说!你忽略我的性别了么?没有吧!那不就结了。”

    “说的也是。哎,你们三个的第一志愿都是b大,就我是孤家寡人,可怜啊!”

    “你可以去撺掇寒川跟你填一样的。不过,恐怕你没那么大的魅力。”

    “我懂,我懂。”方宇墨来了兴致,学文人模样比划起来,“寒川的志趣不在我,在山水之间,在星光之下,在美人之侧。”

    萧暮雪笑了:“梦芽,这里有个骚客在发诗兴,你还不掌声鼓励?”

    姚梦芽拿着表格过来:“你们倒是好雅兴,就不担心志愿出问题么?这可真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事。”

    萧暮雪看了看她的志愿表说:“要不,你俩再研究研究?我没话说。如果你吃不准,就去找楚老师,他会给你最中肯,最稳妥的建议。”

    姚梦芽咬着笔杆,担心地说:“那你呢,真的决定了么?”

    萧暮雪把笔装进文具盒:“我初中毕业时就已经想好了。”

    “初中毕业?你还真够执着的!原因?”

    “因为这是我和别人的约定。”萧暮雪目光深远,“我要遵守承诺。”

    “谁?”

    萧暮雪笑了笑问:“话说怎么没看见寒川?他去哪儿了?”

    “刚刚被他妈叫走了。”方宇墨拿过姚梦芽的表格,和自己的放在一起,“我不喜欢他妈妈,太强势,太功利了。”

    “他妈回来了?”萧暮雪沉声说,“强势也好,功利也罢,那都是寒川的母亲,好与坏都跟你没关系。你若不喜欢,避开就是了,别在背后说三道四。”

    方宇墨挠了挠头说:“失言了,失言了。”

    姚梦芽说:“再过一周就要举行毕业典礼了,你们邀请谁来参加?”

    “我妈。我爸天天泡在警察局,没时间。”

    方宇墨说,“你呢?”

    “我也是。这是我跟妈妈的约定。暮雪呢?”

    “我又想让爸爸妈妈来,又想让我老师来。啊,选择困难!”

    “那可怎么办?学校规定,只能邀请一个人。”

    “我还没说完。我老师要照顾孕妇,还要安排高考,肯定是没时间了。而我爸妈呢,山高路远,我哪舍得让他们奔波。所以,估计没人参加我的毕业典礼了。”

    “我呢,我不是人?”叶寒川的话茬接得刚刚好,“你这负心人,伤刚好就把我撇开了?没良心的。”

    萧暮雪勾了勾手指,叶寒川忙凑了上去。

    姚梦芽和方宇墨憋着一肚子坏笑,静等好戏上场。

    萧暮雪用很轻很细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有你妈在,我们不约。”

    叶寒川整个人都不好了:“我可以让她走。”

    萧暮雪挥了挥手:“再见!”说完,拉起姚梦芽扬长而去。

    叶寒川的脸僵掉了。

    方宇墨想笑又不敢笑,只憋得脸皮发红。实在憋不住了,他跳到叶寒川抓不着的地方,才开始放肆:“哈哈哈……叶寒川,叫你笑话我喜欢高山,好歹我现在已经拿到登山许可证了。那你呢?你是喜欢了曼陀罗啊还是蔷薇?曼陀罗有毒,蔷薇有刺,小心!”

    叶寒川抓起扫帚砸了过去:“方宇墨,你给我等着!”

    方宇墨拔腿就跑:“猪才等你。拜拜!”

    孟不离焦的两对组合打闹着出了教室,楚星河并不阻止,仍忙着指导没填好志愿的学生。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学习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调整心态,放松精神,轻装上阵。

    方宇墨追上姚梦芽和萧暮雪,说:“明天学校照毕业照。结束后,咱们四个照一张呗!”

    萧暮雪举手赞成:“好啊,叫上楚老师。我还想单独跟梦芽照呢。”

    叶寒川跟了过来:“那我呢?”

    “找你的拍档去。”

    “不要!我要跟你一起。”

    萧暮雪想了想说:“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我跟你拍一张照片,你要给我三袋儿童乐。你可愿意?”

    “愿意!我今天就去把商店里的全部买光。”

    这当口,台阶上下来一位穿戴入时,笑容满面的女人。

    “妈,您怎么来学校了?不上班?”方宇墨问。

    “我和同事过来办点事,路过这里就来看看你。你没上课?”

    “我们今天填志愿,可以自由活动。”

    姚梦芽忙拉着萧暮雪立正站好,恭恭敬敬地打了声招呼。

    方母笑着答应,拿过那两张志愿表看了看:“姚梦芽?她的表怎么在你这里?”

    方宇墨打着哈哈说:“我们填志愿都是同学间相互参照,她成绩比我好,我借鉴借鉴。”

    方母看指着萧暮雪问:“你是?”

    “阿姨,我是姚梦芽,她是我朋友。”

    方母的笑容温和:“早就听说凌云中学的姚梦芽不但人漂亮,而且还聪慧过人。今日一见,果

    不其然。”

    姚梦芽脸飞红霞:“谢谢阿姨夸奖。”

    “不过,我也听说你名声不太好,总有男孩子为你打架生事。是这样?”

    姚梦芽脸上的红霞变成了乌云。“不关我的事,是他们自己乱来。”

    “是吗?我倒觉得,若是你洁身自好,是不会沾染这种是非的。”

    “妈!那些事不是梦芽的错,您别人云亦云。”

    “宇墨,妈妈在跟别人谈话,你怎么随便插嘴?有没有规矩了?”

    姚梦芽的脸白得像纸。

    叶寒川到方宇墨家里玩过几次,一直觉得方母温和大度,很好相处,却不曾想也有这棉里藏针,冷漠刻薄的一面。“阿姨,好事者都爱捕风捉影,不能当真。”

    方母笑着说:“寒川,你做事有分寸,是个好孩子。阿姨是担心宇墨,他心思单纯,又不懂得拒绝别人,我是怕他被带坏了。我说这些别无他意,不过是想提醒他,要远离是非人,不沾是非事。有错?”

    叶寒川被噎得无言以对。

    萧暮雪说话了:“是不是是非人,有没有是非事,真相又是如何,阿姨没真正了解过,仅靠传闻就下结论,是不是有失偏颇?”

    “这姑娘是谁?都说物以类聚,想必姑娘你是更厉害的。别人家的孩子再厉害我都不眼馋,烦请你离我家宇墨远点。我就他这么一个孩子,我伤不起。”

    姚梦芽哭了,方宇墨的脸色难看极了。

    “笑话!”萧暮雪将姚梦芽挡在身后,“您若怕方宇墨被我们带坏,那您应该好好管教他,让他自动远离,而不是对别人的孩子指手画脚。您有在这里欺负小辈的功夫,不如回去反省,为何自己的孩子会交友不慎?养不教的罪,误人子弟的名,跟我们没丁点的关系。您这样随随便便乱扣帽子,跟您的教养与身份,可不太符!”

    “果真是个伶牙俐齿的,我算是见识了。”方母笑道,“也难为凌云中学还肯收着你。”

    “凌云中学收不收我,不是您说了算,是我萧暮雪说了算。”萧暮雪冷傲地看着方宇墨,“我当你是最好的朋友,是因为你正直,有责任心,有担当。今天看来,也不过如此。若你再无故让梦芽受辱,别怪我瞧不起你。”

    “萧暮雪?你就是那个很难搞的扩招生萧暮雪?我倒是听人提起过你。你可千万别瞧得起他,我们担当不起。”方母把姚梦芽的表格递过去,“拜托了,别跟我儿子填一所学校。”

    萧暮雪看都没看那表格:“您别给我呀,这表格不是我的。方宇墨怎么拿走的,就怎么给送回来。还有,我们要填哪所学校,连校长大人都管不着,您又凭什么管?学校是你们家开的?不是。不是就别把手伸那么长!”

    “宇墨,你要答应妈妈,认真学习,别跟心术不正的人搅和。”

    “您这么害怕方宇墨变坏,难道是他本身就根基不正?若不幸被我言中,您何不效仿孟母,为子三迁其居所?天下的长舌头那么多,很快就会传为美谈。到时候,茶前饭后,岂不又多了项谈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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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与浮生之千千结介绍:
墓园静寂。只有风在悲鸣。
冥冥中,有声音从天边传来: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识,如此便可不相思。墓碑前的女子,抚摸着墓碑上横撇竖捺的字体,泪湿衣衫……
别了,我生命中朝霞般的初心!
别了,我生命中最温暖的遇见!
别了,我生命中最绚烂的星辰!
别了,我生命中最决绝的爱恋!
你是我再也回不去的原乡,你是我清明时节的泪眼,你是我锁在梦里的日月经书,你是我粉黛春秋里的宿命归途。那些青春的残片啊,就这样和你一同殉葬!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此一别,就算夜夜星河灿烂,也再也看不见那颗最耀眼的星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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