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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福全文阅读

作者:青铜穗     后福txt下载     后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51 赏赐

    翌日天开始阴下来,到了下晌重云灰蒙蒙地压在头顶,而后有冬雷滚滚经过,到了傍晚下了阵雨,当碧水院的紫铜大熏笼将屋里烘烘得暖意四散时,扶桑忽然披着身雨粉从正房匆匆地过来了。

    “姑娘,舅老爷已经上折子跟皇上报备了搬家的事,据说皇上并没有反对!”

    “当真?”沈雁从炕头上站起来,虽然知道这个结果是意料之中的,也是一直期待着的,真到了落实的这刻,还是忍不住激动。“那事情可确定下来了?皇上没有反对,可曾说别的什么?”

    华家亦官亦商,大部分行动不受官朝律例约束,但是到底其手握的财富太过雄厚,突然之间搬家有必要跟朝庭报备的,而且皇帝对华家又这么微妙,为免加速反感,目前自然是表现得越乖顺越好。

    扶桑细想道:“理应是确定了,当时二爷和卢大人也在场,舅老爷给出的理由是华家宗祠设在京师,每年祭祀十分不便,二爷和卢大人从旁佐证,皇上便没说什么。后来在谈到下年宫中织造之事的时候,皇上还说等明年你搬回来再与内务府具体细议什么的,这岂不就是同意了?”

    胭脂青黛从旁听见,俱都忍不住喜色围拢过来。华氏身边的下人都是华家过来的,好多人的家人都随着华家同去了金陵,假如华家搬回来,那就代表着她们这些人也可以团聚。自然是高兴的。

    沈雁也高兴起来:“这就太好了!”

    既然在皇帝面前过了明路,这就代表着事情已经定了下来。只要等华家搬上了京师,再慢慢筹划。假若到了那会儿真保不住家财又保不住人命,再商量如何将家财献出去保住性命也是来得及的。

    沈宓晚饭去了华府吃,同去的还有卢锭,多半是商议什么要事。等到他回来时已经是申时,沈雁自然走过去询问细节,沈宓挑重要的几句说了,旁的细枝末节便未细述。

    但即便如此。他眉目间也还是暂时开阔了些,华家回来后华氏的腰杆更硬这是其一。其二是华家回来了至少也迈出了应对的第一步。正如沈雁所说的那样,就近才好操作,最危险的地方兴许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年底宫中有宴还有祭祀,沈宓忙得成日见不着人影。沈思敏这里寻不到他也只好暂且把事搁住。

    华钧成南下的日期定在腊月廿八。路上耽误两日,到金陵的时候正赶得上除夕。

    至于搬家的确切日期,却是难以说准具体哪个时候,华家家当那么多,左右赶得上进京过端午便好。

    就是端午再回来,离前世华家被抄也还有整两年的时候,办成了这件事,沈雁心下大定,因着舅舅行程在即。也顾不上别的事,听说凤翔社正好有南边的黄梅戏班子来京驻场,遂欢欢喜喜地让葛荀去订了包厢。要在舅舅离京之前去听戏。

    葛荀订了包厢来回话的时候,沈雁正在华氏屋里看丫鬟们贴窗花,听说订的是最好的云宵阁,赞了句“会办事儿”,顺便赏了他两枝宫中赐下的绢花。葛荀当然用不着戴花,但他素来疼媳妇儿。得了这两朵花,葛荀比得了赏钱还高兴。

    宫里又往各府上赏下了赐物。这次仍然是以杨淑妃的永泰宫的名义发下来的,皇后依旧韬光养晦,郑王也没有丝毫要出头的迹象,倒是楚王近日在宗亲之间走动的多,当然这也没什么,他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大过年的,在宗亲之间走动走动无可厚非。

    季氏掌家虽不如沈夫人,但有了前次的先例,这次永泰宫赐下的绢花仍然留下未发。

    沈雁赏给葛荀的,则是太后赏给华家的。太后出身寒微,先帝三个儿子都是出自于她腹中,开国三年先帝又驾崩,所以她基本没经历过什么宫斗,也不曾有机会拢络什么智囊与谋臣,除了颐养天年,偶尔见见当年的有功之臣彰显彰显天家恩宠,印象中她并没有插手过皇帝的后*宫。

    宫里这些绢花都是华家制办进去的,转手再赐下来也不过是个意思罢了。华夫人与华家姐妹当然不会要这些东西,华钧成便转手送给了沈雁,让她留着打赏下人。

    沈雁拢手望着窗户上正在贴的团花喜鹊,说道:“再贴高一点儿……”

    魏国公府这边,辛乙也在跟韩稷禀事儿。

    韩稷面前的书案上也摆着一盒绢花。

    “这次宫中赏赐又是盖的永泰宫的妃印,御史言官们已然有些按捺不住了,昨日都察院以虞植为首的两名御史,以及礼部员外郎郑柏芳都上了折子指明不妥,皇上虽未驳回,但也没有什么表示。小的估摸着,要是新春元日也让淑妃前去祭祀,这宫里那就有趣了。”

    韩稷想了想,“不会的,做的太过,内阁那帮老臣也会不许。”又道:“礼部郑柏芳上的折子,沈家没有表示吗?”

    辛乙道:“沈家有没有上折子不清楚,沈宓在前日却是面见了皇上一次。”说完他又忙道:“是了,前日沈宓进宫之时,华钧成也在,据说华家跟宫里报备搬回京师老宅,皇上首肯了。”

    “搬回来?”韩稷摸着下巴,“为什么突然搬回来?”

    辛乙道:“理由据说是华家祠堂设在京师,往来不方便。”

    韩稷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华家的事他显然不大想多提起来。

    默了片刻,却是站起来,顺着屋里负手踱了两圈,忽然停在长窗下,不知又想到了什么,那双狭长而妖异的双眼里露出丝狡黠,说道:“他们要拥护皇后,我就偏不拥护她!”说罢他抱起桌上那盒绢花来,眼里的狡黠又变成了轻慢:“我去见太太。”

    魏国公夫人鄂氏正在对镜梳妆,铜镜里显现出她姣好的面容与恬淡的神态。

    忽然门外传来猫儿慌张的惊叫声,梳头的丫鬟闻声往外看了眼。鄂氏却稳如泰山,目光半丝儿也不曾斜一下,他平静地对镜抚着发鬓,一面微笑着:“一定是稷儿那魔头来了。每次雪团儿见着他就恨不得再多长四条腿。——去打帘子。”

    丫鬟抿嘴轻笑,走过去帘栊边。

    才刚刚撩起,抱着扁扁木匣子的韩稷便大步走进来,晕淡的日光从窗口照到他身上,显出他较平日的阴戾沉稳略有不同的明朗阳光:“母亲怎么知道是我?”

    鄂氏微微哼笑了声,将抿过的唇脂放下,起身坐走到桌旁坐下,端起茶道:“我有千里眼。”

    韩稷哈哈大笑:“母亲若有千里眼,那么我亦有顺风耳!”说完他把盒子放在桌上,打开道:“我猜母亲案头必定少了几枝花戴,特地把这些送来。”

    鄂氏略略地扫了眼,看见这一盒十来枝精巧绝的绢花,遂又顺眼去看底下那皇绫笺子,一看上头盖的印,那双蛾眉便不由微蹙起来:“又是永泰宫的赏赐?”

    “这有什么要紧。”韩稷淡淡地,翻开杯子自沏了杯茶,“左右都是皇上的御妻,往后谁主后*宫还未成定论呢。”说完还没来得及喝一口,便又放了杯子,从盒子里挑出两枝明艳色泽的绢花,绽出微笑道:“母亲不是许久不曾出去串门了么?不如把这个戴上,出去走走。”

    鄂氏沉凝未语,片刻道:“现如今淑妃势头大过皇后,长此下去必然会引起风波。如今勋贵们个个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咱们又何苦惹上这些麻烦上身?便是你父亲知道,也是不许的。这花我不戴,白露去把它收起来。”

    “母亲可想差了。”韩稷道,“淑妃是代表皇上行赐命妇,如今母亲不戴这花亦不打紧,只是倘若楚王来日荣登太子之位,咱们府上又该当如何?咱们领的是皇上的恩宠,哪管它背后承载的是什么意思?如此来日便是郑王当上太子,咱们也有理可辩。”

    鄂氏沉默着,目光深深望着他。

    韩稷起身道:“便是带着它出去走一转,左右让人知道咱们家是个什么态度,也就罢了。”

    鄂氏执着杯子缓缓地啜了口茶,在舌尖舐抵了半日方才将它咽下去。

    凤翔社是京师的老戏社,每日光顾的达官显官不知多少。尤其是年底,显然又更热闹了。

    沈雁与舅舅混在人群里并不扎眼。

    进了订下的云宵阁内,华钧成点了几出戏,便就说道:“你母亲上次说要沉香木给你打嫁妆,我已经打听好了,云南有两棵浸了上百年的古沉香,回头我就去让人买了来,直接运上京师。舅舅回京之后,再请工匠给你们姐儿仨一人打一张床。”

    “沉香木很贵的,雕点花嵌上去就不错了,还用来打床?”

    沈雁拢着双手望着他,浸过上百年的古沉香木就是海碗那么粗细的少说也要上万两银子一棵,两棵树能打三张床,可见是大的很了,没有上十万两银子绝对置不下来。睡价值几两银子的床,要不要这么奢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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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 冤孽

    “贵又怕什么?”华钧成手上剥着花生,一面斜睨她,“女娃儿家娇贵,嫁妆少了别人看不起。”

    沈雁承认他说的有道理,但对他这般视钱财如粪土却有些无语。

    不过想到前世这些钱最后也还是落入了皇帝口袋,也就不纠结了,给自己的儿女总好过白送给别人。

    闲聊了几句,眼看见四面座椅上人已渐渐齐了,戏台上响起了开场锣鼓,沈雁道:“我下去洗个手。”

    南面的蟾桂阁,韩稷与魏国公夫人鄂氏也正好走进来坐下。

    韩稷让了戏本子给鄂氏点戏,便走出门来站在楼梯口,环顾了一下四处,跟辛乙道:“我方才见着威远伯府与兵部侍郎林府的人在,当中还有女侍,想必来的是女眷。你让人把夫人在此听戏的消息散出去。然后——”他伸出食指勾了勾鼻梁,“再透点风去到永和宫。”

    辛乙温润地笑道:“是。”

    沈雁这里跨出门槛,才过了拐角,便发现前方侧对着这边站着的两个人,再一看略觉有些眼熟,身着石灰色云锦织袍那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再一细看,顿时不由头皮发麻气血上涌——韩稷?!

    她眯了眼迅速退后,再仔细看了看,果然是他!

    真是阴魂不散,没想到在这里都能遇得见这个冤孽!

    一看到这个人这张脸,她被华氏揍过的后背似乎又隐隐作疼起来。

    她略想了想。退回到包厢里。

    “怎么又回来了?”华钧成问。

    沈雁坐到舅舅身旁,问道:“舅舅可认识魏国公府的大公子韩稷?”

    华钧成听到魏国公府几个字,一双浓眉立即皱起来:“你是说现任魏国公韩天佑?”

    “我说的是魏国公的儿子。”沈雁指出重点。然后目光紧盯着他:“莫非舅舅跟他们家有交情?”

    华钧成面色沉凝下来。片刻后道:“韩天佑不是什么好人,我跟他们家不往来。”

    沈雁一听这话却是又愕住了。诚然韩稷阴险卑鄙是个十足的小人,但魏国公征战在外于国有功,往年在京的时候也奉公守法,听说家里连妾侍也没有,可见人品有一般。而她两世里也没听说他作过什么恶,怎么到华钧成这里就成了不是好人?

    “为什么?”她问。

    华钧成袖起手。含糊地道:“没什么。小孩子别问那么多。”

    没什么才叫有鬼!

    但这个不是眼下该研究的重点,如何把跟姓韩的那笔帐算清楚才是重点。

    既然华钧成也不齿韩家的人。那真是太好了!

    她招手吩咐了跟随来的胭脂青黛几句,而后从另一边楼梯下楼洗了手。

    回来后戏台上便当当锵锵地敲起锣鼓来,

    随着声梆子响,便有袅袅娜娜的杨贵妃走上来了。

    没片刻胭脂便走过来。附在她耳畔轻声地道:“韩公子随魏国公夫人在南边的蟾桂阁,也在社里听戏的威远伯世子夫人与兵部侍郎林夫人听到魏国公夫人在,于是也结伴去了蟾桂阁拜见,魏国公夫人留下二位夫人一同吃茶,看模样是要等到散场一起走的了。”

    来这里看戏的多是官宦,大家为避麻烦一般都不会刻意暴露行踪,魏国公夫人出行身边理应会有人打点,为什么又会引来别的官眷?沈雁原本只是为打听韩稷此来随同的伙伴,以图伺机下手。听闻这话却是百思不解,只好问道:“那韩稷呢?”

    胭脂道:“韩公子因着夫人们在,略坐坐就出了来。这会儿应是在后院廊下吃茶。”

    既然不在,倒不妨过去瞧瞧端倪。

    沈雁想了想,起身走了出去。

    说着到了蟾桂阁外头,包厢的门开着尺来宽的缝,方便招呼丫鬟进来侍候。

    沈雁装作路过的样子缓缓行着,见着里头有位三十来岁。头上插着两朵眼熟的绢花的贵妇人正是胭脂说到的魏国公夫人的打扮,不由停了步。

    这绢花跟华钧成送给她的毫无二致。正是永泰宫里赐下来的,这绢花层层叠叠做功极为精致,戴在别人头上兴许只是增色,但在魏国公夫人头上显然意义就不同了,沈雁是死也不会忘记前世韩稷是相助了楚王的!

    眼下包括沈家在内的许多文臣们都对这绢花诲莫如深,魏国公夫人身为勋贵当然有理由给淑妃这份面子,但这个时候韩稷应该没跟楚王勾结上,那么魏国公夫人何必急着把花戴上头?

    她再往里头看了两眼,只见这位国公夫人姣美温柔,眉间带着一丝将门虎女的豪爽气,一双眼睛却是又深如沉渊,不像是没有城府的女子。

    虽说京师里也有大把人并没把永泰宫的赏赐看得多重要,依旧带着在外走动,可一个在将近十年之后才暴露出野心来的家族,没理由在这个时候就这么高调。

    从前世魏国公死后韩稷接手了魏国公府才相助楚王来看,想夺这从龙之功的应该不是如今的魏国公,而应该是韩稷本人的意愿才对。既然如此,那魏国公夫人这番作为,很可能就是别有用心的韩稷撺掇的了!

    这家伙,难道是在向世人传达他有支持淑妃与楚王的意思?

    究竟是不是呢?

    沈雁想了想,离开蟾桂阁,与胭脂道:“让葛荀去下头盯着,要是有魏国公府的人出去就跟着。”

    韩稷是个有的放矢的人,如果他真是打的做给人看的主意,那又怎么少得了淑妃那边的人?

    胭脂下去后,一直等到有一刻钟左右才上来。

    “葛荀说,原先侯在魏国公府马车旁的两个人方才听了那个辛乙的吩咐,去了宫城方向。”

    进宫?那就对了。

    沈雁咬了咬牙,再缓缓嚼了两颗麻圆儿下喉。

    这笔帐当然是要算的,但如今却不能冒然行事,韩稷前世里站在楚王这边,这世如无意外便还是会助他夺嫡,理论上说他算是敌人的敌人。既然这么着,算帐的同时便还得给他留点余地,否则的话把他想借机跟淑妃示好的这番心机给彻底踩灭了,往后不是白白少把好刀?

    华钧成这里虽然看戏看的认真,见她们先是在旁边叽叽呱呱地说了半天,后来沈雁又悄没声儿地出了去,如今她这么样两眼骨碌碌一看就在出馊主意的样子,实在是忍不住了,便就说道:“你们俩到底叽咕什么?”

    沈雁转头道:“不知道舅舅上回给我那些宫制的绢花,还有没有?”

    华钧成想了想,“库房里大概还有那么二三十盒。”

    二三十盒?沈雁坐直身:“太好了。”

    戏社里每日上晌安排两场戏,包厢的费用也是连收两场戏的钱,凤翔社的东家一向把服务顾客作为首要目标,因此招待一向非常周到,虽然有时候也会有人嫌坐得太久身子困乏而半途出去转转,但提前离场这种事还是极少有的,这也是凤翔社人的自豪。

    威远伯世子夫人和林夫人一进蟾桂阁便就看见了鄂氏头上的绢花,两个人俱都微愣了愣,然后才瞬间恢复神情与鄂氏攀谈起来。

    其实对于武官们来说,宫里谁赐赏的他们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在乎,可是早在端午赐赏之时淑妃名不正言不顺的消息就传了出来,太子虽然被废,但皇后却没有过错,再加上还有深得重用的安宁候,没有人认为皇后一定会输给淑妃,所以这花渐渐地也就被弃在一旁没理会。

    可是如今看到堂堂魏国公夫人头上居然赫然插着淑妃赐的花,她们就不免忐忑了,自打陈王死后勋贵里便以国公们为尊,而韩家老太爷又曾跟先帝是拜把子的兄弟,要论朝局风向,必然是韩家先于他们抢先获知,难道魏国公夫人戴花的意思是表示,承认了淑妃主掌后*宫的身份?

    话说回来,淑妃再名不正言不顺,她这番赏赐也是经过皇帝允许的,如今连魏国公夫人都戴上了,便说明韩家是在拥护皇上。诚然朝中也有许多官眷不戴这些花,可他们那些要么是宗亲要么是清贵士子,她们这些官级低些的女眷,有什么资格跟士大夫们学?

    皇上都偏帮淑妃,她们这些做臣子命妇的有什么理由去反对。

    往日没看到有人戴这花的时候尚不觉得,如今见到了,还是在魏国公夫人头上见到,威远候世子夫人与林夫人望着鄂氏头上那绢花,便只觉得那层层叠叠的花瓣根本就是把美丽的刀子,在她们胸膛里蹭来蹭去。

    一场戏里,两个人都坐得心不在焉,鄂氏倒是从头至尾都和声笑语,也不知道看出来不曾。

    韩稷虽然坐在楼下,但两位夫人的反应却丝毫不漏地都经人传到了他耳里。

    他翘高了两腿架在面前桌子上,漫不经心地剥着杏仁粒丢进嘴里,听着戏台上咿咿呀呀的曲儿声,闭目养神起来。

    辛乙就在这个时候走到他面前,带着点惊异与疑惑的口吻说道:“少主,出怪事了。戏园子里但凡是女子,上到八十老妪,下到五岁孩童,头上皆都插上了绢花!”

    韩稷隔了有片刻才半睁开眼来,如古井般幽深的眸子望着他:“什么绢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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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 厉害

    辛乙凝了凝神,说道:“就是宫里赐下的绢花,确切的说,与夫人头上戴的绢花一模一样!”

    韩稷眯起的眼色闪过丝冷光,稍顷,他站起来,进到戏园子,往座中所有女眷头上一扫,果然几乎每个人头上都插上了这等绢花,就是没插的,要么手上拿着把玩,要么就放在面前的几案上!

    当全部人头上都插上了这种花,那么鄂氏这趟出来又有什么意义?让威远伯世子夫人与林夫人在鄂氏面前的忐忑不安又有什么意义?

    他转过身来,“这些花是哪里来的?”

    辛乙道:“小的已经打听过了,是戏园子的掌柜让人发下去的。”

    “他们掌柜呢?”他把双手负起来,声音已隐约透着寒气。

    辛乙顿了顿,再道:“掌柜的也不知道,是有人路过门过,以散财祈福的名义给戏园子三十盒这样的绢花,让他们发给每个女客每人两朵。戏社的掌柜一向以善者为尊,下面人也不敢违背。不过,夫人的包厢里却是没有人送去。”

    他略略无语地望着韩稷,他们的行动一直很隐蔽,韩稷的心思也不可能有人能窥察得到,这次这送花的人独独不送鄂氏所在的包厢,很明显是看破了他的心思,所以故意在捣乱。他们的路才刚刚开始,假如现如今就已经有人看穿了他的用心,这显然不是件好事。

    “趁着楼上还没有发觉。去把这些花都收回来。”韩稷果然断地下命令。

    辛乙连忙下去。

    韩稷深深望了眼那满目姹紫嫣红的绢花们,才转过身来。

    楼上云宵阁门外,胭脂匆匆来把楼下的情况一禀报。沈雁想了想,便就吩咐她道:“你传话给她们,就说这些花都是高僧开过光祈福用的,可不能随意丢弃或赠人,否则可会带来灾祸的。眼下快新年了,谁不愿图个吉利?大家自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青黛道:“那要是那姓韩的用强呢?”

    “那我们就去都察院请御史来!”沈雁耸了耸肩,“大周可是有王法律例的。他敢么?”

    在他未成气候之前,她根本用不着怕他!

    敢害她挨打。她不整得他冒烟才怪!

    韩稷在茶座里坐了片刻,辛乙就回来了。

    他脸色虽然还是平静温和的,眼里的郁色却已有些明显。

    “少主,那些人都不肯退。说是赠花的人说过那些花可以带来祥瑞,她们不敢随便赠人。小的出十两银子一朵,也才收回来八朵而已。其余人尽皆表示多少钱都不卖。能来这里看戏的都非富即贵,并不在乎些小钱。若是出的钱多了,又恐生暗波。小的请少主示下。”

    韩稷盯着前方望了片刻,忽然瞟了他一眼,站起来,走到庑廊下扫视着楼下散座上的宾客,就近找了个看着身份不算那么显贵的妇人。谦和地揖首:“敢问老夫人,您手上这两朵绢花,可否转赠于我?”说完他冲这妇人微微地笑了笑。看上去俊美又有礼貌。

    妇人显然很乐于见到这样的少年,于是也温和地笑了,可是她说道:“对不住,少年郎,这花不赠。”

    韩稷那张俊美到妖异的脸,便立时瘫在那里。

    辛乙摸了摸鼻子。垂下眼来,有些不大忍心看。

    一个人倒霉的时候。哪怕顶着张绝世无双的脸,也未必能所向披靡。

    韩稷沉着脸走回茶座上,端起桌上的茶就要喝,端到一半他又放下了:“速去看看楚王府可曾有人过来?若是有人,尽快想办法截住。”

    既然收不回绢花,那就只能中断计划避免更坏的后果。

    但是显然已经迟了,辛乙才走到拐角处,便见大门口走来位面白无须的文士,虽则是细瘦的身形,但通身的气派却又让人不得不高看几分,正是永和宫的总管太监孙士周!而他身后则跟随着两名亦作常服打扮的侍卫。

    孙士周显然准备往楼上去,但他走了几步之后看到这满园子的绢花便立刻停住了脚步,神色也变得像是走错了地方似的布满了惊讶,还没等辛乙决定好是不是上前打招呼时,他略顿了顿,便就摸了摸鼻子掉头出了门。

    这副样子,就算眼下亲眼见着魏国公夫人真戴着那绢花,也不能说明什么了。

    韩稷站在庑廊下,望着孙士周离去的方向,环起臂来。

    他的脸色倒也还好,不过略比锅底的颜色深上一点点而已,浑身的寒气也还不算太重,刚刚好让三步之内的人起一身鸡皮而已。

    沈雁站在楼上窗户内,磕着松子儿,欢快地退回坐椅上来。

    华钧成忍不住摊手抱怨:“你看你说陪我看戏,结果一整个上晌都在陪姓韩子的那小子……”

    午前戏散场了,忐忑了一上晌的威远伯夫人与林夫人终于松了口气,虽然迟了半步,但眼下赶回去再把花戴上应该还来得及,至于慢了一步的事,回头她们只要进宫把韩夫人起先戴花的事说给淑妃,看在这情份上,韩夫人应该也会替她们在外头圆过去的。

    韩夫人戴这花的目的,不也就是为了让皇上和淑妃知道韩家是站在他们这边的吗?

    他们做个顺手人情,韩夫人不会不领情的。

    如此想着她们心里才安乐了点。起身时与鄂氏议着今日的戏时表情也自然了很多。

    她们一行人一面说着话一面下着楼,气氛轻松而和谐,但楼梯下到一半,林夫人的脚步忽然就顿住了。

    威远伯世子夫人看到林夫人对着底下发呆,顺着视线望过去,见到满园子姹紫嫣红的绢花,也不由呆住。

    鄂氏这里见着她们呆了,便也神色莫测地停了脚步。

    满堂的人都戴着与堂堂魏国公夫人头上一模一样的绢花,魏夫人那两朵看起来很不错很打眼的花儿,顷刻已失了色。站在花堆里,谁还会觉得来自魏国公府的这两朵花有什么出奇的地方?谁还会有那份闲心去琢磨韩夫人戴这两朵花究竟是不是在声援淑妃?

    就是淑妃自己,在听过孙士周的回报后,必然也不会再自作多情的。

    看到这些琳琅满目的花儿,威远伯世子夫人眉梢浮过丝释然,看向林夫人,林夫人的神情也有着从未有过的愉悦。

    原来刚才是她们想多了。魏国公夫人只是兴之所至顺手接了路人的两朵绢花承个吉言而已,并不是她们所想的那样跟朝局有关!

    她们愉快地伴随着目色幽深的韩夫人迈下楼梯。

    站在梯下等待着鄂氏下来的韩稷,此刻妖美魅惑风度翩翩,跟以往大多数时候一样像极了一只炫丽的孔雀,他的脸上仍然还有着如沐春风的微笑,站在那里的样子,又好比从来也不曾尝过愁滋味的逍遥散仙。

    但是那双有着完美眼形的眼睛里,分明又有来自冰雪极地的寒意在涌动,——或许他该好好想想,若是找到了那个背后捣乱的人,他是剥了她的皮好呢,还是抽了她的筋好?或者,干脆把她倒掉在大树下,每天洒上成千上万的蠕虫日夜啃咬她?

    他微笑着搀住鄂氏递出来的手臂,想着这法子当真可以考虑。

    沈雁出戏园门的时候微微打了个喷嚏,天气真冷。

    她真是个善良仁慈的人啊。

    姓韩的身为一个男人,居然锱铢必较,为了点小事还跑到她家里来告状,害得她被打,可即使这样,她也还是没有把事情作绝,并没有花大钱请武林高手暗算他,也没有在他喝的茶里下断肠草,更没有把他的野心写成匿名的折子捅到朝堂去,世上像她这样以德报怨的人真的不多了。

    沈雁很为自己的人格感到骄傲。

    所以她顷刻觉得自己的形象也光辉起来。

    韩稷那样的渣能够使她花心思对他出一出手,他应该要觉得三生有幸才是。

    她的仁慈,都是看在他依附淑妃是为了对付皇后的份上啊,皇后是她的仇人,既然姓韩的也要对付皇后,她当然不会把他的路全部封死。

    今日韩稷的阴谋虽然让她给搅和了,但戏社里出现的这庞大一批绢花却还是会传到淑妃耳里去。

    淑妃再问起缘由,迟早也会留心到韩稷的举动。

    这两厢狼狈为奸,是早晚的事。

    沈雁透过后窗看了眼渐渐远去的戏社,舒服的拢嘴哈出口白雾。

    她可不怕姓韩的会查出她来,她知道他本事不小,他迟早会查出她来,可是查出来又怎样?他再到沈家来告她一状?还是暗地里把她给杀了?

    杀了她,他也得仔细他的小命。

    假若她死了,那他得有足够充份的心理准备来面对沈宓的纠缠,有时候文人的牛脾气犯起来可是连神仙都没法子的,何况是杀女之仇?跟沈家结了仇,韩稷还想不想痛快地当他的世子,还想不想借帮助楚王来建立这从龙之功?

    他如今还连个世子身份都没挣到手,不过靠着祖荫在中军营挂了个职,莫说沈家地位在朝中举足轻重,她身后不但有个当侍郎的祖父还有个身为皇帝宠臣的父亲,就说这事让魏国公知道了,她就不信他会纵容他这么弄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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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 欺人

    堂堂的魏国公,应该不会希望自己儿子变成个佞臣吧?

    魏国公府这边,鄂氏进了庆熙堂,招了韩稷在跟前坐下。

    “方才是怎么回事?”她的神色微凝,这样严肃的她看起来无形中多了几分萧杀之气。

    韩稷面上依旧如夏夜里的天幕,月朗星稀和风煦煦,他身姿悠然地坐在锦杌上,微微地倾了倾身子,说道:“儿子早就说过,这绢花是皇上的御赐,就是有人不敢戴,也还是会有好些人戴的。毕竟戴着它,就代表敬着皇上。”

    他的态度亲昵里透着恭谨,韩大爷是个谦和的公子,也是个标准的孝子,这是众所周知的。

    鄂氏深深望着他,“是吗?”

    “自然是。”韩稷抬起头,面上的笑容干净又坦荡。

    鄂氏望了他片刻,微笑摆了摆手:“陪了我一早上,只怕你身子吃不消了。”这么样看来,她的注意力又完全不像在这件事上。她慈爱地望着他,又说道:“手头的药可还有不曾?可曾按时吃下去?你的病自胎里来,须得多加仔细着才是。”

    韩稷颌首:“孩儿不敢疏忽,每个月月中吃三日,每日吃三次,一次也不曾落下。”

    鄂氏的笑容更加明艳了些许:“这就好。你是最听话的孩子,母亲很欣慰。”

    韩稷笑着,退下去。

    鄂氏的笑容持续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才缓缓敛下来。

    她对着半空长长而轻缓地叹了口气,仿佛在这膏梁锦绣之中,心底里也藏着无限忧虑。

    韩稷垂眸走出庆熙堂。神情沉稳而平静,步履稳步而自如,并无人看到他眼底那抹沁人的冷意。

    这股冷意,与先前绢花之事的那股怒意全然不同,那股怒意是气,是恼,是意料之外。是不服,是不甘心。而眼下的这股冷。却没有那么复杂,那么火爆,那么直接,它就是冬天里冰雪下的岩石。冷的坚定,冷的绝然,也冷的刻骨。

    辛乙却是知道隐藏在韩稷面下的那股暗涌的。

    等回了澹怀堂,便就先替他沏了杯雀舌,温声道:“这个月的药小的已经研制好了,等开了春,这太子参便不必再加,少主偶尔可以试着喝点酒,对逼出毒气也有益处。”

    韩稷坐在书案后。眼里的冷意随着窗口渗进的气流一点点散去。

    辛乙递了茶上去,又说道:“小的方才已经派人去查过凤翔社查所有有记档的宾客,今日这事我们去的突然。对方应对应该也是临时应对,可以猜想此人当时应该就处在戏社之中。

    “此外便是那批绢花的来历,能够拥有这么多数量绢花的除了宫中,便只有两个地方,一是内务府,二是织造局。宫里自然不可能。就算有人想阻挠,也绝不会有那么快的速度。而内务府与织造局。显然少主也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但巧的是,我们查到内务府丝织采办华钧成,方才正好同沈家二姑娘在凤翔社里看戏。”

    正在挥着宽袍大袖仰脖准备喝雀舌的韩稷,一口茶噗地喷在面前书案上。

    书案上摊着的一幅舆图,瞬间被洒得濡湿。

    “沈雁?”

    他缓缓转过脸来,只这片刻,他那脸上便又蓦地像是才刷了黑漆一般黝亮黝亮地了。

    辛乙嘴角抽了抽,尽量平静地垂眸:“是。”

    韩稷深深吸了口气,砰地将杯子拍在案上。

    沈雁……

    他盯着面前墙壁望了半刻,忽然又森森地露出那口白牙来,咧嘴道:“很好。很好。”

    沈雁为了弥补上晌对舅舅的冷落,晌午在莲香楼吃了饭,便又陪他到琉璃街淘了一下晌的古玩,到日落西斜回来,华府里已经坐了一屋子等着给他摆宴饯行的人客。然后次日华钧成两条腿便如车轮般四处赴宴不停,就连沈宓华氏他们去了也只落着杯茶喝就回来了。

    沈雁抱着舅舅胳膊:“端午前一定要搬回来。”

    华钧成摸着小胡子:“那是当然。”

    沈雁又道:“可以让舅母和表姐她们先回来,反正又不是没地方住。”

    华钧成点头:“尽量,尽量。”

    沈雁还是不放心,但想来想去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好放了手。

    因为翌日一大早就走,也不方便送行,沈雁就没去了,华氏与沈宓大清早地去梓树胡同,然后送到城门口。虽说知道过不多久便会相见,可是亲人之间离别是最煎熬人的,华氏又蔫了好几日才逐渐恢复过来。

    沈雁跟舅舅感情深厚,亦父亦友,他走了她也有些不习惯。

    好在郁闷了两日,很快就到了除夕。

    除夕她还是高兴的,因为这日一过,初一就是进宫磕头的日子了。

    这年一反往年的气候,本该是飞雪漫天辞旧迎新的日子,竟然艳阳高照晴空万里,虽然少了瑞雪的助兴,四面廊下点的仍然是淡黄的八角宫灯,但是明媚的阳光显然比寒冷的天气更容易调动人的情绪和积极性。

    华氏换上了新衫,带着沈雁往曜日堂去过之后,又往各房里走动拜年。等到各自道贺完毕,府里忙碌了一整年的爷们儿也进宫叩拜归来,便就换了常服在家里写楹联,编灯谜,一面享受新春到来的欢腾与喜庆。

    午时在四禧阁里摆完午宴,沈雁才缠着沈宓让他带着去逛逛花街,沈观裕却负手踱到二房来了,沈雁看他那模样不像是闲逛,便就告退去了华氏屋里。

    华氏见她不时地探头往外,便就轻拍她:“什么日子,也不注意点。”

    沈雁回过头道:“老爷极少上咱们院里来的,我在想他寻父亲是不是有什么事。”

    华氏闻言,不由也往墨菊轩方向望了望,但是这又能望出什么来?便就道:“别操那么多心。”

    沈雁深以为然,她也觉得重生回来这几个月,都有些草木皆兵了。

    低头跟福娘玩了会五子棋,沈宓就若有所思地跨进门来。

    华氏迎上去道:“老爷寻你何事?”看来她的八卦之心其实也并不比沈雁少多少。

    沈宓望着她,又望望沈雁,说道:“姐姐想让杜峻拜在我名下为弟子。”

    “弟子?”华氏惊讶地。

    沈雁也不由得执着棋子抬起头来。

    “正是,她请了父亲来做说客。”沈宓眉头紧结着,显然并不乐见此事。

    沈雁凝眉沉思。

    她知道世家里头的规矩,是不兴外家收嫁女的后嗣为弟子的,沈思敏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杜家学问不比沈家差,人才也不比沈家落后,唯独沈家在周室朝堂身居要职,只有这一点比杜家强。

    而沈宓又是沈观裕认定的接班人,日后杜峻成材之时沈宓或许已然位列权臣,难道她带着儿女留京过年,为的不是替沈夫人出头寻娘家弟媳妇的晦气,而是想借着沈家在官场的便利,扶持杜峻将来踏入仕途?

    介时不但对杜峻有帮助,对整个杜家来说的帮助都是显而易见的。

    怪不得沈思敏进京安安静静,连沈夫人陡然重病这样的事都不曾寻沈宓去说几句,原来她回娘家的目的竟是这个!的确比起振兴整个家族来,沈夫人的病因都暂且可以不去追究了。她若是得罪了二房,那么想要达到目的显然就更难了一层。

    她看向沈宓:“那父亲答应了吗?”

    沈宓扶膝望着她:“你觉得父亲要不要答应?”眼里并非踟蹰而是等待,显然是在考验她。

    沈雁想了想,“按理说只要杜家没有什么意见的话便不成问题,但是显然姑母的意思并不止让父亲教杜峻学问这么简单,她应该是冲着让父亲将来带契着他入仕途这点来的,如果是这样,大家是亲戚,父亲不带契他不好,将来那些人脉关系不传给他也不好吧?”

    沈宓点头。“还有呢?”

    沈雁脸色沉下来了,“看上去就算是这样,似乎也没有什么关系。父亲只有这么一个外甥,如今杜家放弃身份来求父亲,父亲若是拒绝,就有些不近人情。可是杜峻如今已有十二岁,父亲与母亲还年轻,将来必然还是要生个子嗣的,假若弟弟出来了,父亲又该如何?

    “即使现如今母亲就生下子嗣来,年龄起码也比杜峻小了一大截。“在弟弟长大考到科举之前,杜峻肯定已经入仕,假设那个时候他得到了父亲的支持青云直上,等到弟弟年长入仕的时候,父亲说不定已经告老,到时候杜峻以及杜家回过头来帮助弟弟的可能性又有多大呢?

    “而假若父亲到时不愿履行这承诺,那么父亲就成了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回过头反倒被杜家口水淹死!这个事,怎么说都没好处,自然是不能答应。更何况姑母这也太欺负人,她就看准了父亲这辈子会没有子嗣么?!”

    沈雁说到这里,竟是动了几分真气,沈宓的子嗣问题不但是华氏的心病,同样也是她的心病。除了希望父母亲百年过后能够有人把二房血脉传接下去,她更希望能有个人真正继承沈宓这满腹的才学下来,还有华氏无子而产生的淡淡的自卑,她都希望消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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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 为难

    而沈思敏居然以这种姿态睥睨于她们,她岂能受得了?纵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是该事事为夫家考虑,可也不是她这么埋汰人的考虑法!这是在借着占自己弟弟的便宜,来垫起他儿子的将来?也不想想他杜峻受不受得起!

    她冷脸倚在炕桌畔,她这个姑母,一幅脑子还真是没白长。

    华氏听得沈雁这么一说,也是窝了一肚子火,但因为她也暗怨着自己肚子不争气,是以反倒没曾说出什么来。

    沈宓倒是随着沈雁的话而脸色愈发阴沉。

    他心里何尝不气不恼?

    按理说沈思敏是他的亲姐姐,杜家又与沈家互为倚仗,他不该有这样的想法才是,可是在经历过华氏的生死大关之后,他的心也不觉冷了很多,对这个家以及看似友爱但又时刻不忘着算计着他们的这些亲人们,也不复以往那么大的热情。

    沈思敏如果真还把他当家人看待,又如何会认定他这辈子注定就没有子嗣送终?

    他自己虽然对命中有无子嗣看得不重,可殊不知对一个男人来说,沈思敏这样无言的认定对他却是一种伤害。所以他压根连考虑都没有考虑这件事,纵使杜峻是他的外甥,可就这么样白送个便宜给沈思敏,他到底不甘心。

    可沈思敏终又还是他的姐姐,即使她有欺他之嫌,他又如何能去寻她理论?

    世上很多便宜都是仗着亲情两个字占下来的。也有很多苦闷因着亲情两个字而只能无奈咽下。

    他的心情有些烦闷,但当着华氏,他却又无论如何不肯把这些表露在脸上。

    他笑着拍拍沈雁肩膀:“我们雁姐儿越来越懂得深入看问题了。很好。我去寻你顾叔吃茶,你要不要去寻顾颂玩儿?”

    沈雁不去。

    沈宓只好自己去。

    沈雁看着父亲的背影又有些难过。

    虽说沈宓是不会答应沈思敏,可子嗣的事情在二房本身来说已然不是个事儿,本以来可以顺其自然慢慢筹划,但是总挡不住外人变着法儿把这个当成刀子不时地往他们身上捅。沈宓和华氏,什么时候能有个儿子呢?

    听华钧成那日对沈宓的质问,似乎华氏是月子里落下病根的缘故。那么既然是病,总该有治的法子。

    可是在金陵那些年华氏没少求医问药。都不见效,那么还有什么人能帮得了他们呢?

    沈观裕回到曜日堂,沈思敏就跨门进了来。

    “父亲可曾跟子砚说过了?”她温婉地站在帘栊下,一贯恬淡缓和地问道。

    沈观裕嗯了声。微凝眉在椅上坐下来:“他的意思是还要考虑考虑。”

    说完他望着她:“孩子们的婚事我没提。我看峻哥儿跟莘哥儿茗哥儿都很要好,小时候你待老四也最亲厚,要不然,你让老四来带着他?老四虽然有些牛脾气,但他如今在六科,政事上比起宓儿来虽说不足,也还算有条有理。他也会对峻哥儿尽心的。”

    作为父亲,他夹在中间也很难做,一面是他最器重的儿子。一面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他都不想令他们失望。可是如果一定要比较起来,他当然又还是会偏向沈宓。毕竟他才是未来他的接班人。

    更何况,他虽然只有杜峻这一个外孙,心里也把他当亲孙一般地疼,可终究他是外姓。他能够因为沈思敏那句“半子”替她提提这个事,却没办法强求沈宓。让他接受沈思敏这样的赤*裸裸的打算已属为难他,他又怎么好再以沈雁的婚事去加以要挟?

    杜家虽说还背着世家的称号。家产也都不薄,杜峻这孩子——虽说有些轻佻。但若严加管教,未必不能成材。可说来说去,杜家就是万般的好,沈雁也不是嫁不出去,等她长大了,京中这么多高官子弟,还不是任她挑选,自然不是非选杜家不可。

    可是这些话虽则有理,他又怎好直接地跟自己的女儿说?

    毕竟杜家的情况他是知道的,这次杜如琛的差事他也没帮忙,也并不好再伤她的心。

    “你是说逸尘?”沈思敏眉头微蹙,想起这些日子听到的有关沈宣的糊涂,以及他对待陈氏那样的态度,目光便黯下来。“逸尘自然也不错,要论活跃,也许还胜子砚两分,但在沉稳与智谋上,终归还是稍逊一筹。”

    沈观裕沉吟不语。

    沈思敏望了他片刻,想起他说的那句未提儿女婚事,遂不再多说什么,替他沏了碗茶便就退出来。

    走到庑廊下她又顿住步,想起沈观裕这番态度,她一颗火热的心竟又被浇了个冰凉。

    她与父母亲情分向来深厚,可是这一次,她不相信沈观裕有真正站在她的角场替她去游说沈宓。他若落力了,如何偏又不提儿女婚事?沈宓是儿子,他是父亲,而且这弟子收的还不是别人,是自己唯一的亲外甥,沈宓就是心里不愿意,碍于情面他也得同意,嘴上说的几句推辞的话,又岂能当真。

    沈思敏站在庑廊下,颇有些苍凉之感。

    这府里原是她的家,这里的人原都是她的亲人,可是这一刻,她却觉得这些人离她那么遥远而陌生,沈观裕虽说疼她,一来不帮杜如琛争取差事,二来却连这样小小的事情都不替她促成,沈宓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连唯一的外甥也都不帮帮,哪里还有点亲人的情分。

    果然那句老话说的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便是再回来,在他们眼里,也终归是别家的人了。

    她勾头苦笑了一下,抬头再看这曜日堂,四处倒是记忆里的模样分毫未变,但看着总觉得像水里倒影一般熟悉而又不真实了。

    沿着廊子漫无目的地走了几步,她忽然又抬起头来,走到院门外往二的方向张望了望。

    她从小到大便从未把希望全部寄托在谁的身上过,就是青梅竹马的丈夫也未曾,假如不是她刚柔并济内外兼修得到了他的敬爱,又怎么这么些年里与她一直保持着相敬如宾?沈观裕带来的消息虽然让人无奈,但她又何必就此灰心?

    她在门下站了站,然后稳了稳心神,回到菱洲苑里。

    杜如琛正好与沈宦在下棋,沈思敏上前打了个招呼,便与他使了个眼色回到房里。

    没过片刻杜如琛便让沈宣替上,自己回到后院来。

    “岳父大人与子砚谈得如何?”

    沈思敏端坐在棉杌上叹了口气,微凝了凝神,便将事情来龙去脉与他说了。

    杜如琛皱眉坐下:“这么说来,事情倒是有些难办。但子砚却不像这种冷漠之人,是否有别的内情?”

    沈思敏侧首道:“哪有什么内情?我看不过是因为他也还在想着万一华氏还能给他生个子嗣罢了。他们若有了子嗣,等到那孩子入仕之时子砚也老了,峻儿也成气候了,杜家只怕也因为缓了这口劲儿上来,他这是怕我们到时候不肯再帮扶那孩子。”

    杜如琛说道:“既是如此,便不能怪他。咱们跟他说明了,来日他的子嗣我们杜家也鼎力相扶便是。”

    “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

    沈思敏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回转身,“我幼时便听过一个典故,有个逃难的人将手上不方便携带的一袋金子赠送给了一个穷苦的村民,让他拿着这些金子发家致富,也是代他保管的意思。来日等他回来了再把这袋金子还给他。十年之后这个村民果然发财了,这个难民回来要钱,你猜怎么着?”

    杜如琛目色黯下:“这个人没把金子还给他?”

    “自然如是。”沈思敏苦笑着,“如今我们就等于是那个等着本钱发家的村民,沈宓便是那个拥有金子的人。当一个人习惯手上有了笔举足轻重的财富,他怎么可能会舍得撒手?即便是他想还,有时候身边人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假若子砚承诺带契他,他就必然要倾囊相授,至少也要一路引着峻儿迈入朝堂站稳脚跟。而杜家那会儿若是借着他这股东风上升了,我们想要再把那些人脉和机会还给他或者让路给他,你会不会舍得?”

    “自然舍得。”杜如琛目光炯炯,上前两步:“因为那本就是他们的。”

    “你舍得,我却舍不得。”

    沈思敏迎面望着他,“峻儿若是真成器了,那不止是我们的事,也是杜家的事,不只是我不会,太夫人与大伯他们也都不会。我们终究是杜家人,杜家更需要这些机会和人脉来复兴和壮大,到手的机会不留给自己,反而再还到沈家人手上,那么我们一定会成为杜家人眼里的叛徒。”

    杜如琛眼里涌现出深深的矛盾。

    沈思敏的话把这层虚伪的表皮都给揭开了,也把他素日自以为的清贵与风骨掀了个底朝天。当数年后他们的愿望真成了现实,他真的已不确定杜家会不会像沈宓倾囊相授于杜峻一般再回过头照顾沈宓的孩子。

    他真的不知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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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有亲提出了关于绢花的一点意见,所以153章做了一点修改,大家有兴趣的可以回头看看,客户端更新延迟看不到的,不看也没有影响,不影响下文阅读

    么哒~

156 严拒

    对于一个正在仕途攀爬的人来说,一个升迁的机会往往也影响着一个家族的命运,他知道理论上在那个时候应该回报沈宓,可到假如整个家族俱都认为应该装糊涂,他又何尝会有与杜家对抗到底也要遵守自己的原则的勇气?

    他也只是个平凡人而已。

    “那如今眼目下,又该怎么做?”他看着沈思敏。

    沈思敏静静立在窗台下,缓缓深吸了口气,“回头我再去寻子砚当面说说。”

    杜如琛沉思着,顺着吹进来的微风点了点头。

    沈雁在房里琢磨了半晌,觉得虽然说沈宓没有答应沈思敏,但是终究碍着姐弟在那里,而沈思敏既然下了这样大的决心举家进京游说,只怕没那么容易罢休。

    三思过后等沈宓从顾家回来,她又还是寻到了他房里。

    “父亲不会收杜峻为弟子吧?”

    “怎么了?”沈宓正在拾掇他那几块寿山石,扭头看了她一眼。

    “因为我不喜欢杜峻。我不喜欢父亲教那种人。”沈雁直截了当的说。只要一想起那日他瞅着自己时那副不以为然里又带着些不明目的的目光,她心头便就会滑过丝不舒服。

    他怎么不拿那目光去盯别的人?

    她极少讨厌一个人,但对杜峻她里真的有几分厌憎,而且他的目光总给她一种心术不正的感觉。

    “这算是什么理由?”沈宓摊开手来。半是认真半是随意地道:“父亲可不允许你这么任性。一个人有他的缺点也总有他的优点,你不能因为他得罪过你就把他全盘否定。”

    他转过再正面向他,再微倾了身子道:“再说了。他是你姑母的儿子,就算是他得罪过你,你不也还回去了么?可不能这么以偏概全。你小时候刚到金陵时也没少给华家添麻烦,薇姐儿她们可从没嫌弃过你什么。”

    沈雁都不知道怎么跟他说。她跟华家的关系又怎么会与杜家跟沈家的关系一样?华钧成与华氏是相依为命的两兄妹,杜家跟沈家的人员关系却复杂得多了,沈思敏跟华氏也完全不同,人家根本就是来打沈家秋风的!

    当然。作为亲戚,相互提携提携天经地义。但沈思敏居然算计到沈家未来的人脉和资源上,就显得太过份了吧?没有了这些,沈家子弟往后凭什么维持世家声望下去?光靠学问吗?那杜家也有学问,他们为什么自己不靠学问去钻营?

    沈家的人脉资源。都是沈家这么些年步步为营建立起来的。即使沈观裕对华家忘恩负义过河拆桥,却也不代表这些东西可以任旁的人来掠夺。

    但眼下她还真不好把这些话说出口,这些道理沈宓未必不懂,但要他去跟自己未及十岁的女儿如此讨论这些事,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毕竟沈思敏眼下也没做出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来,就是算计,她也是明明白白的算计,连沈观裕都插手了,她再随意置喙。就是没有规矩。

    想了想,她说道:“反正父亲不能答应收他为弟子。”

    沈宓叹气:“我有分寸的,小八婆。”

    傍晚时分。华氏帮着季氏去了料理夜里家宴的事宜,沈雁正在东暖阁里缠着沈宓跟她猜字谜赢压岁钱,沈思敏就到二房来了。

    沈雁道了声姑母,再看了眼沈宓,知趣地避去了隔壁侧厅。

    沈思敏在屋里坐下,开门见山与沈宓道:“我们打算初五南下。峻哥儿很喜欢咱们家的气氛,说想要留下来读书。父亲说同意,我也就不好拦着他了。他自小最为仰慕子砚你,我们这一走,还望你看在姐姐只这一个儿子的份上,费些心思帮我教教他。”

    她的态度一贯清冷里带着微微的和气,正是世家大族出身的女子常有的衿持与自傲。

    沈宓将手上两只银锞子放到一旁,说道:“杜家学问不在沈家之下,峻哥儿幼时又得其父悉心培育,如今突然之间异师而习,恐怕于他学业有影响。沈家能帮到杜家的地方,定会不遗余力。姐姐何苦要多此一举?倒是弄得生份了。”

    “你说是多此一举,我却不这么认为。”

    沈思敏看着杜峻,眼神示意他先出去候着,然后与沈宓道:“我在这孩子身上倾注了许多心血,杜家有那么多学问不错的子弟,可不见得都是栋梁之材,我不希望我的儿子也跟他们一样。我不稀罕做什么宗妇,但他必须成为杜家的顶梁柱,我要让杜峻用他在仕途上的成就来成为杜家的话事人。

    “而这沈府里,除了父亲,只有你有这个本事把他推上去。子砚,”她放缓了声音,目光也变得柔婉,“兄弟姐妹里,你我年岁最相近,姐姐也最欣赏你,你帮我这个忙,来日你雁姐儿大了,我们也会帮你好好照顾她。”

    她神情里有掌控一切的笃定,这使沈宓想起曾经的沈夫人来。

    沈宓看着她,目光逐渐凝聚:“雁姐儿?什么意思。”

    沈思敏收回目光,望着地下微微吐了口气。

    她说道:“母亲和刘氏的事我都知道了,雁姐儿虽然年幼,但看她的心计恐怕不在刘氏,杜家如今是没落了,来日等到峻儿成了材,也不定会输给沈家。你若悉心教导杜峻,来日你我再加上加亲结为秦晋之好,岂非是两全齐美之事?”

    “你让我拿雁姐儿的婚事作买卖?”

    沈宓站起来,凝聚的目光已然变得冰冷了,“不知道姐姐从哪点看出来我女儿的心计深沉?她聪明机智美丽善良处处如我的意,不知道姐姐凭哪点觉得你的儿子配得上我的女儿?合着姐姐现在是在委屈求全,牺牲自我来成全我?”

    “子砚!”沈思敏皱起眉,脸上也有些发紫。强忍了片刻,她放缓声又道:“如今二房的情况你自己心里清楚,你真的甘心没有子嗣接承衣钵吗?是姐姐说错了,姐姐不该说雁姐儿的不是。雁姐儿聪明可爱,来日必定是京师了不起的大家闺秀。

    “可她从小娇生惯养是事实,这样的性子,如何甘心去别人家里立规矩?我到底是她的姑母,也是极喜欢她的,假若咱们结下这亲家,于你于我,不都是件极好的事?”

    沈宓深呼吸了口气,负手站在她面前,“我女儿的婚事免谈。雁姐儿确是被我娇惯了不错,但我愿意娇惯她,她识大体顾大局,进退得宜心存善念这就够了,我有什么理由不娇惯她?来日我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替她找个能像我一样娇惯她一辈子的夫婿!

    “我就不信,我的雁姐儿值不得这天底下最好的!”

    一个被激怒了的父亲的杀伤力绝对是巨大的,沈思敏没曾见过他当初如何质问沈夫人,但府里的人却见过。随同她而来的丫鬟暗地里冲她打眼色,但作为沈家的姑奶奶,沈思敏打从生下来起就如同一只骄傲的孔雀,她又怎会在自己的弟弟面前服输?

    她涨红着脸站在他面前,“你这是在跟我赌气!”

    “赌气?”沈宓扬了唇角,“你觉得我有这个必要么?我不过就是没个儿子而已,合着脸上就贴了好欺负的牌子,由得你们一个个作践了我还来作践我的女儿?我的雁姐儿将来的夫婿,一定比姐姐为她挑的夫婿好过一千倍一万倍,总之她的归宿,姐姐不用操心了。”

    沈思敏怒视他,“杜峻是你的外甥,学问人品样样皆优,哪点配不上沈雁!”

    世上就是有种人,明明把人逼得快上吊了,她还能作出一幅自己才是受害者的样子。沈宓静默了片刻回过头,说道:“我时刻记着杜峻是我的外甥,所以我关爱他跟关爱任何一个子侄没有分别。但他想配我的雁姐儿,却是万万不能。

    “哪怕他再优秀,因着你刚才那番话,我也不能让我的女儿这么委屈地嫁给他,她不是器物,不应该成为我前路上的牺牲品。”

    沈思敏抿紧双唇,睁大着双眼瞪着他。

    她潜意识里一直不喜欢沈雁,一则是因为当年沈夫人对华氏的不满,二则是因为杜峻来府时跟沈雁的那场风波,她从小接受的贵女教育便是女子该端庄贤淑,娴雅文静,她所看到的沈雁简直不具备这其中任何一样,她对她的排斥,是从头到脚的。

    所以能够想象得出来,要下定决心为杜峻挑个这样的妻子她是多么不愿意,可是为了他的前途,为了杜家的未来,她又知道必须得这么做。可是她没有想到,沈宓竟然连这样几句不算什么的话都听不进去,她说沈雁什么了?他眼下这些话,分明就是把杜峻踩到了泥沼里!

    这就是人情冷暖。

    假若如今杜家也在朝堂占有一席之地,他沈宓会这么说吗?只怕巴不得倒贴也会求着结这门亲吧?

    她深深地看了沈宓一眼,一言不发地走出门去。

    沈宓转头嘱告丫鬟们:“谁要把这事传出去,立即轰出去!”也甩手去了书房。(未完待续)

    ps:书名《凤妆》,书号:3347830,简介:家破人亡,逃婚跑路,寸寸刃刃的求生路上,顺手捡一个悲催二货调教,且看她如何御*夫有术,成就一代霸主帝王!

157 献计

    沈思敏以这么高傲的姿态来议沈雁的婚事,她以为他们杜家是什么?又把沈雁当成什么了?她可以漫不经心地以子嗣之事刺伤他作为一个男人的自尊,但她连他的女儿都不放过,却是岂有此理!

    他当然不能让这种话传出去,毁了沈雁的名声。

    可即使他这样吩咐着,却没曾说不可以告诉沈雁,沈雁很就知道了来龙去脉,一想到沈思敏看着不动声色,私下竟然揣着这么样的主意来践踏二房,又不由气得四肢发冷!现在总算知道那日杜峻看她的目光怎么那么奇怪了,合着是打了这样的主意,他那是在相看她呢!

    去他的世家大族,什么玩意儿!

    她沉着脸站起来:“传话下去,往后咱们的人跟杜家的人一律保持距离!”

    下面人极少见她这样恼怒,立时放话下去。

    府里今日正是上下欢腾的时刻,虽说一应喜庆之物俱都不备,但却禁不住孩子们那颗扑通跳跃的心,当四处传来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时,沈思敏则端着一张铁青的脸回了菱洲院,连沿途跟她打招呼的沈璎也不曾留意到。

    她从小到大不管是在娘家还是在婆家,都只让人护着敬着的份,何曾受过么大的侮辱?而今日这侮辱竟还是她的亲弟弟给她受的!她不过说了句沈雁不省心,又不曾说她别的,沈宓倒跟作践了他闺女似的,沈夫人被害得如今动弹不得成了个活死人,她就是真说上沈雁几句又怎么了?

    倒还拿什么日后寻个好夫婿之类的来挤兑她!

    沈璎原是远远地见着她打此地经过,等着要给她请安的,这里见着素日最是端庄温雅的她却居然目不斜视怒色匆匆。自然起了疑,连忙遣了柳莺去打听。

    片刻后柳莺回来道:“姑奶奶才找二爷,说是想要把杜峻放在沈宓名下为弟子,结果却碰了壁。姑奶奶这会儿正不痛快着呢。”

    沈璎自打沈思敏回来时起便就见缝插针地往菱洲苑找接近的机会,然而沈思敏对谁都始终淡淡地,这使她深觉有劲却也分毫使不上,眼下正为这事头疼着。听说了这么个缘由。那颗将死的心便立时又活过来了!

    她虽不知道沈思敏这么做的具体深意为何,但杜家想攀求沈家的这层意思她却是看得出来的,眼下只要替沈思敏解得这层燃眉之急。那她还有什么理由拒她于千里之外?

    她想了想,正好季氏遣了金穗去菱洲苑请沈家人去四禧阁赴家宴,便就推说自己正要去菱洲苑,把这差事抢了过来。

    沈思敏回到房里。独坐在榻上生了半日闷气,又连喝了两碗清火茶。才算是逐渐冷静下来。

    正听说沈璎过来,便就淡淡道:“就说我歇了。”

    哪知丫鬟才走出去,沈璎的声音就在门口响起来了:“我听说姑母初五便要离京南下,是来求姑母把峻哥哥和袖妹妹留下来的。好不容易来京一趟。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着,好歹让哥哥妹妹们在府里多住些日子再走。”

    沈思敏在屋里听得这话,心下不由一动。

    她跟身边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便就走出去打了帘子,笑道:“原来是璎姑娘。我们奶奶刚歇下。听说姑娘来,便又起来了。姑娘屋里请吧。”

    沈璎颌首进了屋里,只见沈思敏坐在榻沿上,面上虽然一如既往的平静端庄,仔细看去眼底里却还是残存着一丝怒意,便就恭谨地垂首叫唤了声“姑母”,然后说道:“姑母果真已经确定了行程了么?”

    沈思敏望着她,淡淡地微笑:“璎姐儿消息灵通。”

    “姑母何不再多住些日子?”

    沈璎上前两步,在她右首锦杌上坐下来,“袖妹妹他们虽然才来几日,大家正结下了情份,极舍不得她走。再者还有峻哥哥,”说到这里她直起身来,缓缓道:“姑父自是学问好的,但我们府上老爷和二伯学问也都极好,峻哥哥只要在府里住下了,长久以往,来日还怕没他的好处?”

    沈思敏听到这里,不由仔细打量起她来。

    她知道这个沈璎是妾生子。

    她还记得她生母伍氏的模样,沈璎跟她有几分像,一样地会装无辜扮柔弱,她平生最瞧不起这种人,就是出身在高门贵户,也一样改不了蝇营狗苟的本性。所以沈璎这么多次主动示好,她都是若即若离的,既不冷面冰霜让沈宣下不来台,也不热情亲切仿似就是嫡亲的侄女。

    但是眼下,她说的这番话却忽然又使她茅塞顿开,是啊,她本来的打算就是万一不得已时便让杜峻娶了沈雁,今日沈宓既说不肯,那她还非不信这个邪了!杜峻是徽州数得上号的少年公子,只要他能够留在府里,长久地住下去,沈雁真能不对他产生感情?

    到那个时候再求沈观裕作主,事情也没有不成的道理!

    沈宓既然疼女儿,那么只要杜峻成为了沈宓的女婿,到那时他哪还能不倾囊相助?

    想到这里她又往沈璎看去,不知道她既然说出这番话,那么又知道不知道她心底这番用意?杜沈两家都是有体面的人家,这些阴私可不能随意曝露出来在面上。若是被她窥破了玄机,为了两家脸面,她势必不能再往下做了。

    她缓缓捧了茶,说道:“你说的好处,是什么好处?”

    沈璎见她有反应,心下凛了凛,然后道:“姑母须得恕我直言,我才敢说。”

    沈思敏道:“说吧。”

    沈璎有些高兴,说道:“我方才打二房来,无意中听说姑母想把峻哥哥放在二伯手下习读。

    “姑母兴许是爱子心切了些。因着咱们几家都有这样的规矩,二伯一时转不过弯来拒绝了姑母也是有的。我的意思是,姑母不如先把峻哥哥放在沈家住着,等到过上一年半载,二伯缓过来了,那会儿再提这事岂不水到渠成?”

    一时转不过弯来?沈宓岂是这种需要几个月时间才思考一个决定的人。

    沈思敏心下暗哂,面上却平静如初。

    看来沈璎是还不知道她想要杜峻娶沈雁的打算,既然不知道,那就还可以往下继续。

    她放了茶碗,“这恐怕不好。若不是师从沈家,却在这里长久地住下,难免多有不便。再说,无端端的,我也不便去跟老爷开这个口。”

    “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沈璎道:“峻哥哥是府里唯一的表少爷,姑母若是信得过我,我可以请父亲去跟老爷提出来。如此姑母便不会觉得不便了。”

    沈思敏待沈弋沈雁的态度都很疏淡客气,一想到这件事假若办成,替沈思敏办了事又解了围,从此跟这尊贵的大姑奶奶有了交往,竟是连沈弋她们都没有的荣幸,沈璎便不由有些激动。

    沈思敏望着她,不言不语。

    她是沈观裕的独女,即使这次他没曾替她落力去劝说沈宓,可不代表他连让峻哥儿住在府上这样的小要求都会驳回,而沈璎既要请缨,那却是再好不过了。她看得出来她极想巴结她的心思,这个庶女,虽然衣食无忧,但想必在府里也并不多讨人喜欢。

    她需要有个她这样的人帮她挺起腰杆,抬高她的地位。

    来日她若离京南下,府里便只有峻哥儿一人撑着,倘若有个沈璎这样急于投靠于她的人替她帮着点儿,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但她不能这么快就让她如了愿,越是容易到手的,越是不会珍惜。沈璎是有心计的,她可不能让她拖杜峻的后腿。

    她缓缓地垂下眼,漫声道:“我先想想,过完这个年再决定。”

    黑暗的夜幕里此起彼伏地传来炮仗响,除夕夜来了。

    府里往年过年都请戏班子,但今年从素从简,鞭炮也放的少,晚饭后沈雁领了各房的压岁钱,便推说回房睡觉,把紫英扶桑她们这些不当值的丫鬟叫到碧水院插上门,开始抹起叶子牌来。

    菱洲苑的红衣就在沈雁赢了一大堆铜板儿的时候到了碧水院。

    “奴婢也不知道值不值得说。”红衣捏着衣角站在炕头下,期期艾艾地道:“今儿下晌,姑奶奶从二房回到房里后,三姑娘没多久就过来求见了。她跟姑奶奶在屋里说了好一阵的话,却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往日三姑娘也常常过来,但姑奶奶从来不留她单独说话。”

    府里都知道沈雁跟沈璎不对付,而且往往是沈璎作的时候多,红衣听命于沈雁,便不由把有关沈璎的事情也都通报给她。

    听到沈璎又掺和了进来,沈雁拿着牌的手也停了停。

    沈璎跑去沈思敏那儿,能有什么事儿?

    “姑娘,会不会是三姑娘又想撺掇着姑奶奶出什么夭蛾子?”青黛心直口快,如此说道。

    胭脂睨了她一眼,示意听沈雁示下。

    沈雁反来复去想了片刻,也想不出来当沈宓抵死不同意收徒,沈观裕又明里暗里地帮着沈宓时,沈思敏还能有什么法子逆转局面,就是加上个沈璎,似乎也于事无补。可她内心里为什么总有种隐隐不安的感觉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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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 恩怨

    她收了牌,跟红衣道:“你再去盯着,有什么动静即刻来回我。”

    其实她还是倾向于沈思敏不会跟沈璎勾搭到一起的,因为两者段数相差太多,沈思敏也不会轻易放下身段跟沈璎那种人勾结。不过沈思敏心高气傲,被沈宓那一挫,也很难说。倘若她们真有什么馊主意,自然还会有异动,暂且盯着,总不至于到时乱了阵脚便是。

    翌日天才蒙蒙亮,华氏就让人来催沈雁进宗祠祭祖,然后便就准备进宫磕头。

    五品以上的命妇今儿都得整妆进宫,当然像沈夫人这种行动不便的则不在此列。

    华氏按品大妆下来非常美艳,而且她也懂得打扮,因为沈雁是得了太后的懿旨特别召见,于是生怕平时拿着胭脂胡乱在脸上抹的沈雁这当口穿错了衣裳,收拾好了之后连忙也去到碧水院。

    谁知道迎面走来的沈雁却自行挑了身蔷薇紫起缠枝暗花蜀锦衣裙穿在身上,外面罩上件银鼠灰的貂皮斗蓬,头上再梳了对精巧的双挂髻,簪上珠花,耳朵上缀着简单的黄豆那么大颗的小南珠,衬着颈上那副项圈和八宝金锁,看上去通身衿持雅致又不失华贵,不由暗暗称赞。

    沈宓在正院门口见了这对母女,也是情不自禁地点了头。

    一时去到二门下,连同沈观裕一道出了府门。

    这边厢荣国公府的人也正好出门。顾颂骑着他的小赤兔,立在幽暗的天光下伸长脖子往沈家张望,一时见着有马车出来。不由把目光盯在上头,可惜帘子封得严严实实,也看不清沈雁是不是坐在里头。。

    他这里心不在焉地骑着马,沈雁倒是从窗缝里瞧见了他。若在往常早就招呼了他,但今日可不比寻常,沿途那么多同进宫去的高官贵眷,让人看见了沈家的女眷这么不庄重可十分不妙。

    华氏见她若有所思。不由握住她的手道:“是不是紧张?”

    沈雁摇摇头。她才不紧张。她跟沈宓不同,沈宓那辈人亲历过乱世。也经历过家族的兴衰起伏,所以对于命运有些本能的敬畏。而她出生时沈家已经开始复兴起来了,在门第高贵的沈家,宗室亲王权臣勋贵俱是常客。

    她们这代人没经历过那些充满着不安和忧虑的岁月。两世里她上至皇帝下至兵卒都见过,在她眼里这些人都只是身份略有不同的人而已,也许是无知者无畏,所以前世今生面对这些即使掌握着她生死命运的所谓的天家,她也一点都不害怕。

    但头次进宫要是说一点都不紧张又有点说不过去,她想了想,又还是冲华氏点了点头。

    华氏笑道:“别怕,太后很和气的。”

    说了两句话,马车就停下了。应该是在排队进宫。

    一路上跟沈雁从前进宫的流程没什么两样,朝臣们皆去太和殿叩见皇帝,而命妇们则先去永福宫给太后磕头。然后再去皇后处。之后就看太后和皇后的意思了,有看得顺眼的就留跟前说话,其余人就在指定的宫殿等候,等散朝之后与夫婿回府。

    相比较拜见太后,沈雁更好奇的是今儿永福宫的朝拜是皇后主持还是淑妃主持。

    她今儿进宫带的是胭脂和青黛,福娘太小了。怕她见的场面少会慌张。胭脂二人随在她身后一道进了永福宫,便见宫内隐隐有钟磬之声悠悠传来。而门下立着许多太监宫女,不时有命妇屏气凝声地出入宫门,光看这气派,就有种高高在上之感了。

    华氏带着她在宫门下站了站,很快就有太监出来领她们进去。

    沈雁因着对永福宫大致有着印象,所以目不斜视十分规矩,华氏暗中看了心下大定,心道平日里这丫头鬼马长枪,关键时刻竟不曾掉链子,越发地感到骄傲,到了正殿下时,见着太后被一众珠围翠绕的贵人围绕着,也不由坦然自若,将那股底气十足的落落大方展现了出来。

    沈雁一进门,便被立在太后左右两侧的中年美妇吸引去了目光,虽只略略一眼,却也看了个分明。

    这两位都身着大周礼服,左首这位大红底通袖大襟凤袍,前襟两袖并下摆绣满了翟纹,头上一顶堆着数不清珠翠宝石的飞翅大凤冠,相貌平平,端庄沉稳,便是刘皇后。右首这位也是差不多类似妆扮,只是凤冠上的大东珠少了两颗,身裳上的翟纹也略有变化,而且娇美动人,是杨淑妃。

    她本还以为今儿永福宫要么是皇后要么是淑妃在,没想到太后竟这般会装聋作傻,把两个人都招了过来,让臣子皇帝都没有话说,就这手抹稀泥的功夫,不去当泥水匠真是工部一大损失。

    她这里暗地仔细打量着,该行的礼节却是一样都没忘。

    山呼叩拜之后,太后便就笑眯眯地唤起。

    沈雁随着华氏在左首末座上坐下,太后道:“这是沈宓的女儿,你走近些。”

    华氏拉着沈雁站起来,沈雁便就称是,提裙走过去。

    太后示意她坐下,她看看左首又看看右首,然后看向中间的太后,说道:“谢太后娘娘恩典,不过有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以及淑妃娘娘在此,并没有沈雁的坐处。”说着,她又深深冲刘皇后与杨淑妃各行了个福礼。大礼方才已经见过了,这次表示下就成。

    并不是她有意卖乖,实在是她代表着沈家小姐的名声,这个时候不能不机灵些。

    太后闻言便就笑起来,“好个机灵丫头!”

    下方陪座的命妇也俱都笑起来。

    刘皇后深深望了眼沈雁,含笑道:“沈家礼仪森严,平日里沈家子弟见的多,小姐倒是见的少。雁姑娘虽只有十岁年纪,却不卑不亢不慌不忙,足见家学渊源,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说着她往后招了招手,有宫女捧着匣子走上来。刘皇后看了看,从匣子里挑了对鸽卵那么大通体莹白的夜明珠来,拿一寸见方的黄绫铺底的檀香木盒子装了,微笑着亲手递给沈雁:“你气质灵动,本宫想来想去,倒是这夜明珠很适合你。”

    沈雁看她这双手,肌肤虽然白皙细腻,但指节微突,掌形也稍嫌有些大,不大像是她平日见惯的贵族出身的贵妇人的手。不过对应着她幼时曾经务过农的历史,倒是也在情理之中。

    她跪下接过来:“沈雁叩谢皇后娘娘,愿娘娘芳华永驻。”

    既然皇后那么捧她,她当然也要表示表示。

    论起前世她所受的那些痛苦,皇后怎会没有一点责任?她虽不至于把她恨到皇帝和沈夫人那样的程度,可若不是她为了使沈观裕能够更长久地被她利用,想要他撇去华家这层关系,华氏又怎会死?因此,她并不想让她这一世过得太顺遂,首先她想要郑王为太子,她就偏不想让她得逞。

    但这一步究竟要怎么走,分寸如何拿捏,她却还没有想好。

    刘皇后这边赏了这么重一份礼,杨淑妃当然不能不有所表示。而且她可是皇帝身边炙手可热的宠妃,怎么能被皇后比下去?

    沈雁才站起来,余光就从她一脸笑吟吟的背后看出她的不服气。她顿了顿,索性停下要离开的脚步,顶着那张看上去单纯无害的脸,跟皇后说道:“这么大的夜明珠,沈雁还是头一次见。娘娘赐爱,沈雁必当珍存。”

    刘皇后听得这话,便就端庄地一笑,说道:“不必多礼。”

    才起身,这边厢杨淑妃就以同样亲和的语气端凝的微笑开口说话了:“传说华家拥有大周四分之一的财富,家里的古玩珍品堆成山,沈姑娘在金陵住过多年,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比这还大的夜明珠,只怕也早就有了。”

    四分之一的财富!华家之所以会被皇帝惦记上,就是你们这些人从旁妖言惑众的结果吧?

    还连她在金陵住过多年都打听过了,这是在沈家身上花了多大的功夫?

    沈雁忙道:“淑妃娘娘抬举了。只是这大周四分之一的家当这话华家可万万当不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一草一木皆属于天子,华家就连身家性命都是国家与社稷的,怎敢称拥有大周的财富?华家只是皇上的奴才,能替皇上和太后皇后办好差事就心满意足了。”

    杨淑妃听得这话,笑容虽还在脸上,目光却先已变得幽深起来。

    座中众人似也感受到了这股异样,俱都屏气凝声。就连太后也捧起了参茶,状似看不见。

    沈雁却捧着那对夜明珠坦然而立,仿佛根本没觉出来刚才那就是个陷阱。

    这淑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敢在这么多人面前摊派华家,这不是恨不得立刻把华家往火坑里推么?就这样的人,来日若是楚王打倒了皇后郑王,当了皇帝,淑妃当上了皇太后,这后*宫里不会安宁暂且不说,朝堂上她是必然也要插手证明下存在感的了。

    历史上多少朝堂动乱都是因着她这样的女人而起。

    可假若连她也拔掉,楚王也必然当不成皇帝了,到时又由谁来坐这个江山?

    沈雁从来没想过居然有一天会要操心这么要命的事情。(未完待续)

159 心思

    不过这些眼下都不是问题,朝局瞬息万变,就如江水滔滔,谁都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子,而谁当皇帝不是她最关心的,她该关心的是,怎么样保住华家不倒,然后怎么样使沈宓用权力替她和华氏撑起一片天,来保住她这一生富贵。

    就在大家静默,她也心安理得地跟着静默的片刻里,皇后忽然出声了:“姑娘如此聪慧过人,本宫倒从她身上瞧出来几分沈子砚的影子。是真名士自风流,沈姑娘率真坦然,才真叫承袭了世家风范。”

    她音容婉转,宽厚质朴,自然是在为沈雁解围了。

    毕竟淑妃身份摆在那里,又露出那么样的神情,真要从头到尾装作意会不到也很困难。

    沈雁又怎好不领这份情,当下转过身子,面朝向了她,福身道:“皇后娘娘过奖了,沈雁不会说话,头次进宫,也不知道失礼了不曾。但若有失礼之处,回头娘娘见了我父亲,还请在他面前美言几句,不然他又会罚我抄女诫了。”

    她还是个孩子,自然就要装得像个孩子。

    这下子,不止是皇后笑了,就是太后也忍不住笑起来。“这丫头,真真是个出得了场面的!哀家见过这么多进宫来的闺秀,哪个不是端着拿着,生怕行差踏错?弄得一点孩子的天性都没了,没劲得很!这丫头到底不愧是沈家的姑娘!”

    太后这么一说,满殿的命妃都称赞起来。

    沈雁也笑着,暗地里却是满心的不以为然。

    她若不是沈家的小姐,而是别家哪个无足轻重的官家小姐,今儿这副作态便是不遭重斥也是连累华氏被敲打几句的了。偏生如今因着皇帝重用沈观裕,这一点也称不上庄重的作态却成了她们眼里的天性流露,用的着的时候什么都是好的,用不着的时候便什么也不是,这就是皇家。

    而太后再势利,显然也还是比不过皇后的两面三刀,一面对她百般维护。一面又与沈观裕狼狈为奸屠害她的母亲。若不是借着前世的蛛丝蚂迹窥破了他们之间的阴谋,她又岂能看得出来她温厚表相下隐藏的那副蛇蝎心肠?

    前世里的她,就是被她一句话害得蹉跎了一生。

    兴许害死华氏并非皇后的本意。可她终究是存着私心才会告诉沈观裕。若不是她有信心沈观裕会因为得到这个消息而提前做好抽身准备,她又凭什么去拿捏沈观裕为自己办事?

    他们都不是简单的人,也就不能指望她能够单纯地对待他们了。

    她捧着那两颗夜明珠,微微笑着看着大家。等她们停下来。

    她这么受欢迎,淑妃方才那番挤兑就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皇后维护沈雁是必然的。因为在她并无过错的情况下,以沈家为首的那些士大夫们必然会站在她那边维护她的尊严,为了保护这层默契,皇后当然不会让沈家的人下不来台。

    淑妃纵使不挑明。大家也看的出来就是因为这层关系她才会当着沈雁的面扯上华家,但也许她没料到这话倒被这不及十岁的小丫头轻轻巧巧拨开了锋芒,因此羞恼之余她也有些惊讶。看向沈雁的目光里除了探究,还有碰了一鼻子灰之后产生的慎重。

    淑妃沉默的片刻里。这边厢太后也已经赏了对玉如意给沈雁。

    大家都赏了,淑妃沉吟了半刻,也让宫女拿了对两尺高的南海珊瑚出来,赐了她。

    新春元日,送礼要成双。

    沈雁这么一轮下来,倒是赚得两手发软。

    一时间皇后挥退了些久座的命妇,又进来些新的人,来来往往倒只有包括华氏母女在内的三两户人家不曾动。眼见得窗外日光上来,廊下鸟儿争相欢唱,先前那股子暗潮倒是也已经被掀了过去。淑妃提议道:“前头只怕还有些时候才散朝,咱们不如先来陪太后娘娘抹几圈牌。”

    许多人呼应,却又不敢贸然上场。

    太后指了几个人,又叫华氏留下,然后与身边宫人道:“带沈姑娘四处转转。”

    皇后走过来道:“本宫正好坐得久了,也想走走,不如沈姑娘陪我去廊下说说话?”

    沈雁哪敢不从,遂随在她身后出了殿门。

    到了外殿,站在殿门下,皇后回头看了眼沈雁,然后往左边上了座汉白玉小石桥。

    沈雁瞧出来皇后像是有话要跟她说的样子,连忙跟上去,垂首屏息随在她身侧。

    少时,刘皇后在桥上站定了,微笑回转身,看着沈雁道:“所闻沈姑娘在金陵呆过数年,不知道在姑娘心里,京师与金陵比起来,孰好孰劣?”

    京师是北直隶,金陵是南直隶,除此之外,京师是赵氏的皇城,金陵曾是陈王的起义暴发地,以及陈王府的座落之地,刘皇后一张口便是这么要命的问题,足见来者不善。沈雁暗捏了把汗,好在她体内装的是个二十余岁历经沧桑的灵魂,否则一不小心还真就掉进了她的坑里。

    不管她是处于什么目的,沈雁垂首道:“回娘娘的话,还是那句话,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京师和金陵都是皇上的领地,这就好比一个母亲生下的两个孩子,很难说出来哪个更好。沈雁既爱京师的尊贵和繁华,又爱金陵的秀美祥和,这都是皇上福泽所赐,才有这如画江山万般面貌。”

    刘皇后盯了她有片刻,方微不可闻地点着头:“姑娘果然兰心蕙质,出类拔萃,不愧是沈宓的女儿。”

    沈雁再垂首:“娘娘过奖。沈雁一介庶民,蒲柳之姿,不敢称这出类拔萃四字,倒是娘娘的雍容宽和,母仪天下,让沈雁仰望莫及。”

    刘皇后静默片刻,微笑起来,伸出那双骨节微突的双手将她牵住,说道:“本宫真是喜欢你,要是本宫有个像你这么聪明可爱的女儿,该有多好。沈子砚,可真是好福气。”

    她目光炯炯望着她,显示出身为皇后不该有的热络,沈雁毕竟只是个低级官员的女儿,就算沈观裕已经归附于刘皇后,她也用不着对她这么热情,不是吗?

    她本身就是再聪明,对她来说也没有什么用处,有用处的,应该是沈宓才对。

    沈雁抬起头来,正对上皇后那双幽深而莫测的目光,照目前来看,沈观裕并没有把沈宓拖进这趟浑水的打算,而刘皇后眼下的表现,难道说,她是想要自己把沈宓拉进这战圈来?

    沈雁本能地提高了警惕。

    沈家自家关起门来就是斗得再不要脸,那也是他们自家的事,这并不影响沈家各大老爷们对外齐心合力地维护着这个家族的名誉,世家里一直有不许沈家子孙与宫闱勾结的规矩,刘皇后拿华家的事私下埋汰了沈观裕这已经够了,再想来毁沈宓的清名,未免也太过份了些!

    沈雁想了想,说道:“娘娘谬赞。父亲说过,每个人的幸福都是不同的。娘娘有郑王,也是福气。”

    刘皇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然后放开她,转过身,往前走。日光透过云层洒在宫城里,她头上琳琅满目的珠翠反射出的光芒,有些灼眼。

    沈雁跟上去。刘皇后在桥下止了步,说道:“本宫回钟粹宫去,让宫女们带着你转转吧。”

    说罢顺手指了两个人下来。

    沈雁连忙点头,躬身相送。

    那华丽的大队人马顺着甬道渐渐消失在远处,沈雁站在庑廊下,抬头看了看顶上,一色的朱栏画廊,琉璃瓦上闪耀着金光,并看不出所在的地方叫什么去处。

    但是就着桥那边的永福宫作参照,大概位置她还是分辩得出的。

    她左边是储秀宫,中间有游廊连接,右边是永和宫,往前应是慈宁宫什么的。宫与宫之间除了游廊便是高高的红墙,到处都是人,却又没什么树木,在见惯了江南的婉约柔美之后,再看宫殿里的庄重宏伟,如不是四面锦绣膏梁,看着竟十分的枯燥无味。

    思维有些涣散,她伏在玉栏上,眯着眼往下看。

    沈观裕既然支持皇后,而她又要阻止郑王当太子,这么样说来,沈观裕与她也将是对立的。先假使楚王有了韩稷他们的帮助最终登上了帝位,那么楚王上位之后,对沈家又将会是怎么样一番态度?

    沈观裕自然是不会想到自己会失败的,所以他对于支持皇后这件事步履一直走得相当稳,连从前世回来的她都未曾立时看破这层关键。

    按照前世那样的步骤走,那么就算皇后最后倒了,郑王失败,楚王上位之后,也不会对沈家下什么重手,因为他不过是尽着一个臣子的本份而已,楚王就是不喜欢他,首先也会先安抚拉拢,拉拢失败才会动手。

    可是这世又不同了,因为她根本都不想郑王当上太子,而为了达到能够成为郑王有力助手的目的,也为了沈家的前途,沈观裕是必入内阁不可,作为内阁大臣,很多时候必须要明确态度来替皇后出面,那么郑王落败之时,沈观裕便是不被拖下水,在楚王面前至少呆得也没有那么舒坦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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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 狭路

    由此看来,她的复仇计划跟沈家也将产生必然的冲突,而沈宓作为沈家在仕途上的传承,作为沈观裕的接班人,他是必然会紧跟沈观裕的脚步的,前世里他过世的早,避免了这个问题,可这世不会了,这世他官运亨通之余也会生活美满。假若她跟沈观裕站到对立,那沈宓呢?

    沈宓当然不能被皇后利用,他也没有必要去依附皇后来取得辉煌前程。

    沈观裕与她之间虽说说亲亦亲说疏说疏,但他们终归是祖孙,对外仍然是一家人,皇后一面与他虚与委迤,一面又暗地里枉想拖他的儿子下水,就这样两面三刀的行径而言,实在称不是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沈观裕好歹也曾任过前朝首辅,替这样的人效命,未免有些不值。

    她站在殿檐下,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不知道这么复杂的局面往后该如何捋清楚。

    旁人皆陪她站着,见她叹气,以为她初次进宫难免束手束脚,太后身边叫毓秀的宫女还算和气,见她踟蹰未语,这时候遂建议道:“储秀宫那边是命妇们的歇息处,姑娘若是有兴趣,也可去那边寻寻熟悉的人说话。”

    沈雁望了望储秀宫那边,游廊下人来人往,倒果然是很繁华的样子。

    她其实在京中并没有什么熟人,前世嫁人之后自然也认识了不少官眷,但这个时候她们要么未成气候。要么跟她一样还是个半大丫头,而并不是所有的官家小姐都有荣幸在新春元日进宫觐见太后的,所以就是这个时候过去提前培养感情。多半也会扑个空。

    不过她想鲁夫人和卢夫人应该会在那里,方才在太后殿里并未见荣国公府的人,这些勋贵跟宗亲们都很熟络,很可能先前觐见完就去寻人说话去了,所以搞不好戚氏也在,于是点点头,往储秀宫走去。

    她下了玉阶。转上回廊,往来的宫女个个清秀甜美。当中偶有些路过的贵妇更是美艳逼人,沈雁就当是欣赏美色了,当然也不敢看的十分明显,绝大多数时候只是略略地一扫。既不失礼貌又不致失了眼福。

    拐出永福宫的廊子,往左是往储秀宫,再往便是往乾清宫的方向去了。这岔路口上太监与侍卫的数量多起来,中间还偶或夹杂着有穿着官服的朝臣,以及着礼服的宗亲。

    沈雁也就是那么顺眼溜了两眼,便忽觉前方汉白玉桥上有道目光刀子也似的扎了过来,顺眼再一看,一颗心又忍不住抖了两抖!当她提起斗蓬犹豫着是往永福宫方向跑,还是索性留下来时。也不过心思才动了动的功夫,一道绛紫色人便已立刻跃过她,叉腰挡在她面前。

    “好巧。”

    韩稷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咬牙切齿。

    跟着着沈雁的那些个宫女见状个个皆愣在原地。她们没有不认识韩稷的,不光是因为他那令人震撼的容貌,还因为他是魏国公府的大公子,曾经与高祖皇帝结拜过的老魏国公的长孙。这个人拥有的一切常常令她们光听到名字便已怦然心跳。

    但是胭脂青黛却是清醒的,她们很快护到沈雁左右。

    随后到来的辛乙和煦地冲她们行礼:“我们公子只是寻沈姑娘寒暄几句。还请姑娘退后几步等待。”

    青黛胭脂自然没有让步的道理。

    沈雁想了想,却是说道:“你们去那边等我吧。”

    二人微愕。踟蹰片刻,便就退开了几步。

    韩稷像尊铁塔一样杵在沈雁面前。

    沈雁打了个哈哈:“韩公子别来无恙?”

    “托你的福,没气死。”韩稷冷冷地望着天际,漫声道。

    沈雁正色:“韩公子英明神武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谁有这样的本事,会气着韩公子?能气着公子的这个人,想来一定是聪敏睿智美丽可爱仁慈善良惩恶扬善的如观世音菩萨一般打着灯笼也难寻着的人,这是公子的福气,公子应该感恩才是。”

    “你说的太对了。”韩稷点点头,然后信手从栏外折了枝松枝,忽一下落在她左肩上:“这个脸皮厚得像城墙的人的确是打着灯笼也难找。这么难找的人,我怎么忍心放过她。所以我养了匹狼,这狼口味奇刁,专喜欢吃小姑娘。沈姑娘细皮嫩肉,想必合它的胃口。”

    他目露寒光,仿佛眼波流转之中就能杀人无数。

    而随着他的话音,沈雁也觉得左肩逐渐沉重起来。

    她狠瞪了眼他,没好气道:“以大欺小,胜之不武!”

    韩稷呲牙笑起来:“你的意思是,大的就合该当冤大头,任小的欺负?”

    “你将来是要做大事的,怎么能没点容人雅量?”沈雁慢悠悠拂了拂袖子。

    韩稷双眼顿时眯起来,眸色也不觉加深:“你怎么知道我要做大事?”

    沈雁拢着双手,气定神闲望着他:“你在戏园子里戴着花招摇过市,不就是想给永和宫壮壮声势吗?再加上你尚未得到世子位,作为一个有本事的男人,没有点企图是不可能的吧?别这么瞪着我,我父亲可是皇上身边的宠臣,我可不是你随便吓吓就能吓倒的。”

    韩稷望着她,目光深得跟这宫城一样。

    他也环视了周围一眼,然后走近来两步,说道:“我可真想把你的脑袋打开,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同。”

    沈雁笑得两眼只剩一条缝了:“你不会这么做的,因为我跟你的立场其实差不多,你不会这么对待一个目标相似的朋友。”

    韩稷顿了顿,停在她面前半尺远的脸上露出丝阴寒:“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也不希望郑王做太子。”沈雁将身子略略前倾,让声音从齿缝里低低的溢出,两眼毫不示弱地朝他逼视过去:“瞧你这副模样,你一定没有想过那天在凤翔社,我为什么没有让安宁侯府的人过来瞻仰你的杰作?

    “你韩大爷本事齐天,自然早就看出来我窥破了你的计划。

    “可你居然自大狂妄到只认为我是在搞破坏,而不想想假如我真想让你出丑,为什么不直接把你逼得在朝堂上站了队?那会儿你就是不落得阵脚大乱的下场,起码也会变被动吧?我都这么给你面子,你居然还想拖我去喂狼,果然狼心狗肺这样的字眼,指的就是你。”

    韩稷的脸黑下来。

    沈雁遥望这重重宫宇,抻着身子悠悠地吐纳呼吸,姓韩的固然是个人才,但他这样狂妄,屡次不把她放在眼里,实在可恨。谁不是钟鸣鼎食之家的子弟?不让他晓得些她的厉害,他是不会听话的。

    韩稷两手叉腰,磨了会儿后槽牙,又眯眼望了不远处好奇张望过来的路人半晌,收回目光望着她道:“你说的这些,是你父亲的意思?”

    沈雁斜眼:“难道你以为你重要到连我父亲都需要巴结你?”

    韩稷睥睨她:“要不然你哪来的自信,觉得我做那些事一定就是冲着这世子之位而来?”

    沈雁微哂,“韩公子虽然有几分过人之处,但未免有些自恋过头。这就是我自己的意思。难道这世上只兴你韩稷一个人有那通天的本事,可以于不动声色之间纵观天下决胜千里?我虽不才,却也不至于连这点蹊跷都看不透。”

    说完她又施施然补了句:“当然,兴许拿到这世子之位,只不过是你诸多抱负中的其中一个而已。”

    韩稷抱着双臂,目光愈发莫测。

    静默了半晌,他面色忽然又恢复了寻常,说道:“纵使你说的都对,我也想不到我有什么理由要放过你,就你的话说,我好歹是冲着当世子去的,要是让人知道我被个小丫头片子玩弄于股掌之上,我的脸还往哪儿搁?你说是不是。”

    他一扫先前脸上的阴霾,摇着仍拿在手里的松树枝,呲着牙,犹如一只偷到了鸡然后正准备下嘴的老狐狸。

    沈雁袖手挺直胸膛:“那么我人在这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跟她下的?真当她是吓大的,她只要振臂一呼,包管自有大把侍卫替她把他送到皇帝面前去,还轮得到他在这里动手?

    韩稷一脸笑容蓦地敛去,神色也真正地冷下来。

    他拂袖站在原地,冷傲之中看起来也带有一丝被看穿了居心的郁闷。

    片刻他抬起头,再次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抬步走过去,“你——”

    “韩稷?”

    还没等他开口把话说出来,忽然有道清朗的声音充满疑虑地在身后响起。

    沈雁与韩稷齐齐望过去,只见汉白玉桥头上,忽然有率着大批随从的少年玉树临风地站在那里。

    从乌云间隙中透出来的日光映射下看去,少年身材挺拔而秀雅,神情和煦而安宁,眉目间虽微有困惑,但整个人浑身上下却透露出一股亲厚敦儒的气息,就像是从画上走下来的韩湘子,又像是戏本子里那些美辞妙语幻化出的杨二郎,竟然又是个让人一看便觉赏心悦目的美少年。

    可他身上大红底的亲王礼服与九翟冠带来的红尘之气,却又证明他的身份其实没那么神乎其神。

    能够穿着亲王服饰站在这宫宇里的,自然不会是来历不明的人。(未完待续)

161 意外(粉红120+)

    楚王?

    沈雁微眯了眼。她意味深长地看向韩稷,韩稷也回头看了看她,再上前冲楚王俯首:“殿下。”

    楚王微笑颌了颌首,走到他们面前,先与韩稷笑了笑,然后把脸转向沈雁来,那目光里带着些让人意外的热切,声音里除了温厚,也还带着几分意味深长:“原来是你。”

    沈雁两只耳朵立时支楞了起来,什么意思?

    “参见殿下。”她垂眸沉静地行礼。

    楚王望着她,目光亮晶晶地,看起来就像天上的星星。“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说话?”话是跟两个人说的,眼睛却只望着沈雁。他无论说任何话都仿佛带着三分笑,这样和气的人,真是让人不忍拒绝他的任何问话。

    但沈雁又分明知道,这个面上和气的人,日后也同样狠得下心与他的弟弟争皇位。

    但她还是不知道,楚王为什么会一副早就认识她的样子?

    她看着韩稷,等待他说话。这种时候不让他出来顶着,让谁顶?

    韩稷摸了摸鼻子,说道:“沈姑娘方才说好无聊,想要去西北看看狼吃人,我就跟她聊了聊。”

    沈雁瞪了他一眼。

    楚王闻言微皱了皱眉头,然后笑起来:“狼可不好看,小姑娘家看看小白兔什么的还行。你要是嫌无聊,等天气暖和些我们去围场狩猎的时候,让沈大人也带上你。围场里的动物温驯些,没那么凶残。”

    沈雁笑了笑,垂下眸。

    楚王望着她,也笑了笑。

    韩稷望着他们俩,却是凝着双眉摸起下巴来。

    青黛胭脂还有那些宫女们纷纷赶过来。“前面散朝了,奶奶在永福宫等着姑娘呢。”

    沈雁转过身端正地跟楚王行了个万福,然后背对着他冲韩稷呲牙扬了扬拳头,在丫鬟们簇拥下离去。

    楚王目送她拐了弯,然后才回转身来,悠悠踱了两步,与韩稷笑道:“好久没见你。听说前些日子陪令堂去凤翔社看戏了?”

    韩稷如沐春风。欣然点头:“凤翔社新来的黄梅戏班子,唱的不错。”

    楚王笑意愈发深起来:“我那里正好得了两出戏本子,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看看。”

    韩稷含笑挥袖:“恭敬不如从命。”

    沈雁回到永福宫。已经只有太后淑妃与华氏在了,想来宫女们已经把她跟韩稷那点事跟太后淑妃说过,一见着她,太后便哈哈笑着招了她过去。说道:“韩家小子小时候也是个淘气的,不想长大了还是这么调皮。没吓着吧?”

    沈雁看了眼淑妃。说道:“多亏了有楚王殿下解围,不然还不知道怎么着。”

    淑妃脸上微微多了些暖意。

    太后点点头,微笑道:“稷儿打胎里便患了弱疾,小时候难免被父母亲骄惯了些。长辈们面前倒是个很有礼貌的孩子,行事也很稳当,平日也不见出什么错。勋贵里那些小子们都遵他为头儿的。也不知道沈姑娘跟他有什么过节?”

    弱疾?她可看不出来他有什么弱疾。真有弱疾也是缺心眼儿吧?

    沈雁不动声色地腹诽着,面上不改微笑:“也谈不上什么过节。就是上回无意间踩到了他的脚。”

    “这孩子!”

    太后笑骂着,接下来倒是也并没有再往下说。

    沈雁也不知道她信了没有,多半是没信,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孩子们之间起冲突是很正常的事情,即使她贵为太后,也即使他们相互都是权贵子弟,可显然也不必为了这点事情大动干戈。她只是个手无寸铁也影响不到朝局的老太太,该装糊涂的时候还是装装糊涂比较好。

    华氏怀着万般无语的心情拖着沈雁上了回府的车马。

    来的时候看着她一切正常,以为不会惹什么祸,没想到才半会儿不见人影就又跟人韩稷干上了,在车里她拍她的手臂:“你到底还有没有个姑娘家的样子?怎么到哪儿你都消停不起来?今儿要不是看在你父亲和老爷的份上,太后能饶了你?!”

    沈雁揉着肩臂,无可奈何地闭上眼装入定。

    沈宓听说她跟韩稷又遇上之后也挺无语。但是听说又没弄出什么问题,便就不追究了。

    沈雁其实自己也没料到会遇见他的,但是因为如今目标已经转移到皇后与郑王身上,从长远利益上来说,她反倒没再那么计较着与韩稷的恩怨,谁让她如今手头没有多少可以动用到的力量,而离华家被抄斩的日期又愈来愈近呢?

    她不可能等到及笄之后等待择个好夫婿再来动手行事,命运不是靠等待就能改变的,她得从眼下开始,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培养一切未来可以成为她助力的力量。

    从宫里这趟回来谈不上多少收获,但也不是毫无所获,至少楚王的出现就在她的意料之外。

    她依然想不透楚王为什么会一付见过她的样子,她两世都跟他打过交道,按理他没有认识她的机会。但按如今沈宓受宠的程度,她又猜测多半是楚王为了拉拢他而故意套近乎。但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认为他是因为她或者是碰巧而出现在那里的。

    韩稷与韩夫人去戏社那日是腊月廿八,距离初一也不过三四日,淑妃当日必然就已经从孙士周处得到了消息,而且这几日下来大约也想清楚了为什么会有人传信到永和宫,永和宫自然还并没来得及跟韩稷搭上话,于是方才楚王那一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便显而易见。

    如果事情按照前世发展,韩稷的步骤依旧是先拿到世子之位,掌握韩家兵权之后再辅佐楚王,那她没什么好担心这边的,到时候他们成了气候,先想办法把皇后与郑王弄下来再说。

    不过现在刘皇后似乎也想拉拢沈宓,假若楚王真也有这个意思,那未来还真是热闹了。

    午宴也是在四禧阁吃的,沈弋知道她从宫里回来,便促狭的挽了她的胳膊问她要分赏钱。

    沈雁笑呵呵抓了把银瓜子给她,被她轻拍了两下打下来,“谁要这些?难不成太后也只赏了你这些不成?”府里得到这份恩宠的只有沈雁一人,她去宫里的这半日,沈璎就在二门下穿梭了好几回,哪还让人看不出来她想知道沈雁讨得了什么赏?

    她如今对沈璎的反感逐日加深,她自己也说不到是为什么,仿佛自打她处心积虑的接近鲁家开始就有些不大满她,直到近来又浑身上下冒着奴气地去亲近沈思敏,就更有些不齿,再看到她这么样鬼鬼祟祟的行径,不免有气,于是着意让沈雁站出来扫她几分脸面。

    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人最是让人看不起,她来日还得仰仗娘家的地位在婆家立威,怎么能让沈璎这种跳梁小丑坏了沈家这锅水?

    沈雁也不喜欢沈璎,心里搁着她背地里与沈思敏来往这件事,更是不舒服,但是又不愿炫耀这些身外之物。便说道:“东西太大,回头你去我房里,我再给你看。”

    沈家人都不兴这么张扬,沈弋也理会得,闻言便就点点头,又扯去了别的事上。

    哪知沈璎听见更加放不下了,狠狠地瞪了她们二人一眼,便就起身回了房。

    沈璎回了枕香院,进门便砸了两个枕头。柳莺慌忙斟茶递水,又把枕头捡起来拍拍放好。

    “不就是进了趟宫么,有什么了不起,值得在我面前显摆?”沈璎气冲冲直喘粗气,瞧着手畔针线篮子不顺眼,又一把拨了下地。

    “怎么了?”

    门口传来沈宣的声音,丫鬟们纷纷矮身,沈璎心下一慌,也不由站了起来。

    沈宣望着地下,柳莺慌乱与七巧低头拾掇。

    沈璎有些手足无措,沈宣虽然疼她,但沈家的规矩摆在那儿,并没有疼她疼到无法无天的地步。发脾气扔东西,这是没有教养的女子才有的行为,从前连伍姨娘都从不曾在他面前有这样的举动,她是真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进来。

    沈宣脸色沉着,很不好看,沈璎看着小火炉上温着的水壶,低头走过去,沏了碗茶捧上来,沈宣脸上才算是有了些缓和。“什么事情这么大火?”他淡淡地拂着的茶水,声音慢腾腾地,听着就让人不那么轻松。

    沈璎支吾了下,嗫嚅道:“是不小心,撞翻了。并不曾发火。”

    沈宣睨着她,看她小脸上尽是惶惑,也不由软下了心肠。

    过了这么几个月,伍氏的死也逐渐淡去了,他对伍氏其实并没有那么爱,当初的愤怒不过是因为恨着陈氏而已,也许当时就是陈氏毒死了他一只猫一只鸟,他也会借机大闹一回。伍氏的死他心里的怒意多过惋惜,至于悲痛,痛还是有的,悲就谈不上了。

    但他对这双儿女的疼惜还是十足十的,这毕竟是他的骨肉。

    沈璎这些时的所作所为他都了解个七八分,有时候不免护短混帐,可是站在沈璎的角度,她连亲娘都没了,假若他还对她不加理会,她又还能指望谁?他知道他不是个好丈夫,唯愿做个好父亲而已。

    想到这里他合上茶碗,说道:“这些日子手头钱还够花吗?可有什么难处?”(未完待续)

162 添火

    沈璎摇摇头:“女儿没有什么要用钱的去处,手头有月例银子,已经够花了。”伍姨娘曾经告诉过她,人不可太贪,贪过头的话往往得不偿失,尤其是钱财。她除了月例银子,平日里沈宓还时不时会塞些银锞子什么的给她,虽然远不及沈雁阔绰,但的确没有为钱烦恼过什么。

    至于难处,那就多了,她该把她的郁闷和愁苦告诉他吗?该不该跟她说她对于未来毫无安全感?……算了,他到底又不是沈宓,只有她一个女儿,他还有个嫡出的儿子呢,哪里能真的对她掏心掏肺?

    她的心情又灰暗了点,对于父亲,她当然是爱的,不爱又怎么办?这是她唯一的依靠了。所以她在他面前百般顺从,努力做着他喜欢的女儿的样子,就是怕有一天连这点也会失去。

    沈宣看着这样唯唯诺诺的她,不免又有点失望,他虽然觉得女孩子应该乖巧些才可爱,可到底她是沈家的小姐,行事怎么也该大方些。现在这个样子,真像个小门小户的闺女。

    算了,不想了,不管怎么样都是他的女儿。

    他缓缓呼吸了口气,说道:你姑母初五便要南下,我打算初三在四房设宴替他们饯行,你去正房跟奶奶说声,让她准备着。”

    他到如今也不曾跟陈氏说话,但这件事又非出动陈氏不可,总不能他宴请沈思敏夫妇。让沈思敏跟杜云袖也跟着他们同桌吃饭。他自小与这个姐姐最亲近,知道她最是讲究这些的。

    沈璎勾头应了声是。

    沈宣站起来,扫了眼桌子上的针线篮。负手出了门去。

    沈璎透过窗口看见他出了院门,松了口气坐下来。

    七巧走进来道:“四爷让姑娘去跟奶奶回话?”

    沈璎没说话。

    七巧又道:“姑奶奶就要南下了,昨日姑娘跟她说的那话还没有答复,姑娘可还得去添把火才成。”她停了下,又说道:“只要表少爷留在府上,往后姑奶奶用到姑娘的地方就多了,再依四爷与姑奶奶的情分。到那会儿姑娘还怕没人跟你撑腰?”.

    沈璎也知道这样有好处,她为难地道:“可我又怎好去催她?”

    七巧想了想。说道:“倒是也不必催,姑娘不是要去四奶奶那边传话么?索性再借这个由子去菱洲苑里也走一趟好了,便是办不成事,多少也混个脸熟。”

    沈璎想了想。点点头。

    这里打听得陈氏正好在房里,便就往上房来。

    陈氏听得沈璎来传沈宣的话,当下便就冷笑不止。沈璎亲手替她沏了茶,点了香,又拿着炕头的针线挨着脚榻坐下,勾头绣了几针。陈氏由得她在冰冷的地下坐了半晌,才又唤她近前在薰笼前坐下,着春蕙拿了府里惯常的宴会册子来,挑起了菜单。

    沈宣连与她说句话都不肯。她原是也要狠狠甩甩沈璎的脸子的,但自打见到沈思敏的作派,大伙也都知道沈家的小姐本该是什么样子。沈璎虽是庶出。但到了嫁出去的时候一样要替沈家笼络人脉,而若是沈家用得着她,说不定到时连沈观裕也要过一过问。

    她这个当嫡母的,即便是不喜欢她,又何苦跟她去结这个仇。

    沈宣使她来传话,不过就是想她顺便带着她一道教教家务罢了。即使伍氏仍在,教养庶女这些事仍然是做嫡母的份内事。她又如何能推拒?

    陈氏对沈璎的态度,不外乎是做到仁致义尽,让人挑不出理来而已。

    四房里这两年来是头一回有这种事,沈璎更是平生第一次参与制订这样的计划。

    她认真听陈氏交代完,然后道:“不如女儿再去菱洲院问问姑奶奶的意见,看看她有没有什么忌口。”

    陈氏淡淡接了茶在手:“你若有心便就去罢。”

    沈璎颌首出来,怀着轻快的心情去往菱洲苑。

    她才不会在乎陈氏对她什么态度,反正她已经是个比下堂妇好不了多少的挂名四奶奶。沈宣都不把她放在眼里,她这个做庶女的,凭什么要巴结她?她才不会忘了当初林嬷嬷也曾想下毒谋害伍姨娘,即便她不是想杀她,可若伍姨娘瘫在床上失去了沈宣宠爱,下场不是比死还要惨?

    在这个府里,除了她自己,她才不会相信任何一个人。

    沈思敏这里早经沈宣得知了初四在四房用饭的事,也正在思虑沈璎除夕日说的那席话。

    她当时要拖拖的意思只是为了磨磨沈璎,沈宣既有这个打算,那倒是个极好的机会。她想来想去,自己去寻沈观裕请求把杜峻留下来,沈观裕当然会肯,可如此一来少不得还是会让人背地里说嘴,而若是借由四房来留下杜峻,却是没人敢在背后疑心她什么居心。

    正准备让人放两句话出去,外头就说沈璎来了。

    沈思敏嘴角平缓地翘了翘,让人把她迎进花厅。

    沈璎进来见了礼,便就在锦杌上坐下,说道:“父亲听说姑母初五启程南下,于是预备初四在四房替姑父姑母饯行,侄女儿特地过来问问姑母,在吃食上可有什么忌讳?”说完她微微笑了笑,接着又补充:“原是该问问姑母身边的嬷嬷就成的,我到底又怕出错,所以还是亲自来问问姑母。”

    沈思敏温和地:“难得你行事这么仔细。我若推说没有,倒是矫情了。我不吃鱼虾,别的皆可。”又道:“不过峻儿也不吃姜蒜。你姑父与袖姐儿倒没什么忌口的。”

    沈璎一一记下了,暗地里觑着她面色,又试探道:“不知道表哥与袖姐儿可会一道南下?”

    沈思敏凝眉:“袖姐儿在我们太夫人跟前长大,她自是要回去的。”

    沈璎一听这意思,目光便亮了亮:“那表哥呢?”

    沈思敏捧茶望着下方:“我看他倒是挺喜欢京师,但他这学业又怎可耽误?”

    “姑母何必担心这层?”沈璎听到激动处,不由站起来,“咱们沈家有的是学问好的人。便是本家没有,京郊旁支里的老进士老举人多的是,都是前朝退下来还未曾有机会报效国家的,依我说,别的倒罢了,最是这学业上的事,姑母不必担心。”

    只要杜峻留下来,他便必有倚仗她之处。而沈思敏惦记着住在沈家的儿子,只要她常常与她保持联系,这份关系也定然会牢靠下来。

    沈思敏凝眸不语,看模样似在犹豫。

    沈璎道:“姑母若是有这个意思,趁着父亲这两日在府,我倒是可以请他去跟老爷说说。”

    沈思敏望着她,端庄地扬唇:“我还是再想想。”

    沈璎蓦地噎住,一股气不知往哪里使,憋了半日只得咽回肚,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也蔫下来。

    事没办成,回到枕香院不免还是满脸沮丧。

    七巧听见柳莺把话说毕,静默片刻,不由说道:“依奴婢之见,姑奶奶也是动了心的,姑娘不如这就去跟四爷说这个事,不管怎么说,挽留表少爷住下来也代表着四房的一番心意,等到四爷跟老爷提过了,姑奶奶多半也就顺水推舟点头了。

    “就是不同意,她不也可以拒绝吗?这种事,也断没有责怪姑娘的理儿。”

    沈璎听得她这么一说,那颗将死的心便又活了,“也不知道父亲会有什么意见?”

    “能有什么意见?”七巧笑道:“四爷与姑奶奶姐弟情深,姑娘能有这番主见,四爷自然只会有高兴的。”

    夜里沈雁在书房里闷不吭声一个人投壶,胭脂走进来:“红衣来了。”

    射出的箭落入壶筒里,随着开启的帘子处挤进的冷风一起进来的,便正是菱洲院里当差的红衣。

    “姑娘,三姑娘又往菱洲苑去了,四爷初四晚上要替姑奶奶和姑爷饯行,三姑娘过来打听姑奶奶的饮食宜忌。奴婢找了个由子在后窗下站了站,听得几句真切话,三姑娘似乎是求着姑奶奶把表少爷留下来,还说什么学业都不用愁之类。”

    说罢便将沈璎在沈思敏房里说的那番话转述出来。

    “你说什么?”

    仍在投着壶的沈雁蓦地回过头,面上赫然罩着层寒冰。她执着竹箭走到她面前:“沈璎求着姑奶奶让杜峻留下来?”

    红衣很显然没见过这样的沈雁,不由咽了咽口水,才说道:“奴婢听得很真切,不过姑奶奶说要再想想。”

    沈雁脸上的寒意愈发浓烈了。

    让杜峻留在府里,然后假借寄读之名徐徐图之,这倒是个好主意!沈宓这人终究不是那等绝情绝义之人,沈思敏纵然过份,在沈宓眼里杜峻却仍是个孩子,他只消装出几分好学乖巧的劲来,沈宓未必不会看在甥舅的份上放下这层隔阂。

    时间一长,等沈宓放松了警惕,他假若暗中使点什么伎俩,难保沈宓不会失足上当。沈璎这番话,自是正中了沈思敏的下怀,她或许不明白沈思敏跟沈宓提过亲,但沈思敏来求沈宓收杜峻为徒的事她八成是知道的。

    一个沈思敏已足够让她憋一肚子火的了,如今再加上个沈璎?(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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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 狠办

    沈雁冷哼,手上的竹箭被重掷到地下。

    沈思敏人精似鬼,未必没看出沈璎的算计,她所谓的还要再想想,不过是玩着欲擒故纵的把戏,枉图钓住沈璎罢了。这两人相互算计却又狼狈为奸,想拖他二房当冤大头,不知道有没有想过她沈雁愿不愿意?!

    “这三姑娘还真是哪儿都有她!”

    青黛将手上的衣裳放在桌上,也不由气忿起来。她虽未想得如沈雁这般透彻,但沈思敏不是好东西,沈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她却是知道的,这两人凑和到一起,能干出什么好事来?她走到沈雁面前:“姑娘,咱们怎么办?”

    “自然是要狠办!”沈雁凌厉地望着她,然后冲红衣挥了挥手,等她退下去,才又冷声道:“这两个人都不能放过。”

    尤其是沈璎!

    她已经容忍她很久了。她若是不跟沈思敏提议留下杜峻,沈思敏自己当然也会有这个念头,但这话若从她口里说出来,不但是沈宓会心生戒备,就是沈观裕都会对杜峻提防几分,沈思敏要想得逞,终归还是不那么容易。

    而假若沈璎借由沈宣的口留下杜峻,那沈思敏则大可以以半推半就的姿态应下,有了四房作遮罩,沈宓与沈观裕就是有别的想法,也起码会少掉几分。

    沈璎至今为止虽未造成什么大恶,但这并不表示她不想行大恶。而是在沈雁严防死守之下她一直没找到机会。假若杜峻当真留了下来,日后沈思敏指使她替杜峻做点什么勾当,她会不做?

    这终归是个祸患。假若这次放过了她,便是狠惩了沈思敏,日后她也会继续寻别的人来打主意。她如今正该把精力放在如今挽救华家的事上,怎么能容许这种人在身后不停蹦哒?终究不如一次绝了她的念头要紧。

    她坐下喝了口茶,寒脸道:“他们不是初四才饯行吗?先不动声色,给我死盯着她们俩。”

    初一一过,府里的人客开始多起来。许多上门来拜访的亲友和官员,华氏与陈氏近日都帮着季氏陪客。又还要抽空去别的府上送年礼,如无意外,这样子的忙碌会一直持续到元宵节以后,而沈思敏他们行期已定。各房都在商议给沈思敏饯行的事。

    华氏从头至尾连想都没想过要给他们饯行。

    反倒是沈雁提起来:“好歹派人去请请,面子上总要过得去。”她要的是节骨眼儿上给她们好看,这种细节上自是不屑落话柄让他们说的。

    华氏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跟沈宓说了说,沈宓沉默了半日,便就在床头替她修脚趾甲的时候好言说了句:“既然雁姐儿都说了,那就依她的意思吧。”碰上个这么会算计人的姐姐,他也是憋着一肚子的郁闷气。但到底她这一走便眼不见心不烦了,就当好聚好散吧。

    沈思敏提亲这事,作为母亲。华氏考虑的角度却比沈宓更现实些。

    虽然嫁到杜家那样的人家也不算有多埋汰沈雁,但杜家规矩比沈家还严,沈思敏因是小辈。在杜家都得小心着做人,以沈雁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到了他们家,又能讨得了什么好处?

    再说杜家再好如今也已经没落了,沈宓这样的家世才学如今也还混到个五品,沈雁若嫁给杜峻,那么要等到杜峻入仕少说也得二十岁。等到他有出息的时候至少都三十岁往上,也就是说沈雁怎么也得熬上个十多年人老珠黄了才有福可享。她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何苦来哉?

    这么想着也就对沈思敏的算盘越发的窝火。

    只当他们二房都是傻子哩!

    不过沈宓既然这么说了,那就办吧。她选在园子里天香阁,请来各房的人作陪,设了场宴。

    这里沈璎听了七巧的话后,自然也有了番打算,这日见沈宣从天香阁陪客回来,正在房里拾掇他那些藏品,预备着赠给杜如琛,便就一面过去帮他打下手,一面随口似的说道:“这次姑母南去,也不知几时才能回转,父亲何不挽留她再多住些日子?”

    沈宣不以为意地微笑着:“难道你也舍不得你姑母?”他自小与沈思敏关系亲近,沈璎能这么看待沈思敏,他自然是高兴的。

    “那是当然。”沈璎爱娇地走过来:“谁让她小时候待父亲那般好呢?”

    沈宣笑了笑。然后握着两卷字画又开始沉吟:“可是你姑父姑母情份一向极深,她又怎会撇下他单独赴任?”说完摇了摇头,也觉得自己顺着她的话而想远了。

    沈璎抿唇想了想,试探道,“便是姑母不合适留下来,便把峻哥哥他们留下吧?

    “峻哥哥极少来府,表姐妹之间情分都淡了。姑母若是再隔上几年不来,岂不我们连这门亲戚都丢了也有可能?府里也没有别的更亲的表亲,如今葵哥儿茗哥儿都大了,让他们跟杜家的人就此结下情谊不也很好么?”

    沈宣听得她这么说,倒是有了丝诧异,抛开沈家与杜家必然得长久地保持往来这层,沈璎能够从家事上着手看待与沈思敏的关系,倒有了几分长大了的感觉。他笑着道:“你从前不是一提到他就害怕么?怎么,如今不怕了?”

    沈璎脸红了红,自打杜峻在府里出现,她才发觉一切真的是自己想多了,他都十二岁了,又在府里作客,哪里还能像小时候那般淘气?再加上他来府时与沈雁闹了那么一场,后来再没有什么张狂的行为,静静观察了几日,又试着与他接触了两回,这点顾忌便早就放下了。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他是杜家的少爷,自然是个规矩人,我哪能真怕他?”她娇嗲地抱住沈宣的手,这么解释道。

    沈宣想了想,微笑道:“难得你有这份心,成,我去跟老爷说说。”

    “哎!”

    沈璎重重地点头,高兴地笑起来。

    沈观裕自是没料到这一切都是因为沈璎而起、沈思敏借机玩的一手好欲擒故纵,他心里正觉得对女儿有所亏欠,又因为她不日便要南下而心下不舍,沈宣这一提出来留下杜峻,他便就认真想起来。

    杜峻留在沈家,便是得不到沈宓悉心教导,却也能耳濡目染学到不少东西,他若得闲,也可以偶尔指点杜峻一番。再来有了杜峻在府里,沈思敏总归要多回来几趟,人一老了就盼着儿女们都在跟前,如此也慰了他一片思女之心。

    因此沈宣才开了个口,他就笑微微地捋须点了头。

    这里连忙让人去把沈思敏和杜如琛请过来,将想把杜峻留在沈家住下来的意思表达了出去。

    沈思敏立时与杜如琛对视了一眼,为难的道:“这不太方便罢?”

    “哪有什么不方便的?”沈宣说道,“母亲重病在床,她可是最疼姐姐的,如今姐姐呆不了几日便要离去,她不知有多难过。姐姐若是把峻儿留下来,常去榻前问候一二,岂不是也替姐姐姐夫尽了孝心?”

    杜如琛是并不知这里头还有沈璎这么一出的,想着若是沈宓同意收杜峻为弟子的话杜峻也是要留在京师,他又是个大孝子,沈宣这么一说便觉大有道理,于是与沈思敏道:“再推拖就是咱们的不是了,我看逸尘这话说的很是,就让峻儿留下来侍奉岳母罢。”

    沈思敏从容地笑道:“既然夫君都这么说,我又哪有反驳之理?”说完面向沈观裕,提裙拜下去:“峻儿往后,就全仗父亲关照了。”

    沈观裕心里落下颗大石,伸手扶她起来,横在父女之间的那层隐隐的裂缝似乎又已然消逝了。

    他虽然也看得出来沈思敏其实有些顺水推舟,但这已经不重要了,既然沈宓直接拒绝了他,那么杜峻就是留下来,沈宓该保留的依然还是会保留。

    杜峻留在沈家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而因为定下的晚,二房收到这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初二下晌,也正是二房准备替沈思敏与杜如琛饯行的这日。

    杜如琛浑然不知沈思敏与沈宓那番争吵。

    他敬重沈宓,酒桌上说起行程,未免也趁机跟沈宓敬酒:“岳父大人与逸尘喜爱峻儿,故而峻儿会在府上叨扰些时日,一则替我夫妇在岳母榻前尽尽孝心,二则也替我二人承欢于岳父膝下,往后还望子砚能看在你我郎舅的份上,帮我关照些峻儿则个。”

    沈宓听到这话有些懵,他可没想到杜峻还是会留在杜家,他对杜峻本身没有什么意见,但是沈思敏这样的做法显然让他心下不满。既然是要把杜峻留在府上,怎么着也该在他们决定下来之后跟他吱个声儿,倘若今儿没这顿饭,他们是不是就不会跟他提了?

    他望着杜如琛,笑了声,没说话,把酒喝了,扯了别的。

    屏风这边,华氏季氏陈氏也陪着沈思敏在用饭。孩子们另有一桌,不在跟前凑,而沈雁推说去梓树树同喂龟,并不想与杜峻谋面。

    就算沈思敏没打算跟华氏提到杜峻的事,有陈氏这样的闲人在座,自然是免不了将消息传到华氏耳里的。(未完待续)

164 机会

    华氏听闻也觉得后槽牙有些发酸,沈思敏这是什么意思?先是拿婚事来求沈宓收杜峻为弟子,如今碰了壁,杜峻要留在沈家的事却连告诉也不告诉给二房了?好歹你沈思敏是客,沈宓是主吧?便是沈宓得罪了你,你想把儿子留下来,礼面上也得有句话不是?

    华氏不是在乎府里多出份供给的那种人,但是这姑奶奶的做派,她也着实吃不消了。

    当然这种事情面上不好说,他们自己是知道沈思敏这么做是故意,可架不住别人不知道,若真是放在嘴上说,反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

    她敬了沈思敏两道菜,转头跟季氏说起去房阁老家里送年礼的事情来。

    席散后回了房,沈雁也已经回来了。

    沈雁却已经从丫鬟们嘴里知道了这消息,听得来龙去脉,也不曾似沈宓华氏那般气怒,手头正吃着蜜瓜,便就顺手将蜜瓜盘子往前一推,想了片刻,似笑非笑与她们说道:“传个话下去,就说初四那日我就不去四房陪客了,舅舅给我求了个签,让我逢四的日子别见客。”

    如今府里各处都有胭脂她们设下的眼线,虽说不见得个个都处在要紧位置,可传个话却很容易。

    于是不到半日就传进了菱洲苑,沈思敏听到这话立时便冷笑了笑,也没有说别的什么。沈宓都敢那样拒绝她,这事肯定已经落到沈雁耳里。她找个借口不见她没什么好奇怪的,今儿中午他们二房设宴,她不也没出现吗?

    这里沈璎却没她那么淡定。

    二房设宴饯行的时候沈雁没出现她当然知道。她也随陈氏陪宴的。但她却不知道沈雁为什么不露面,如今看她一再推脱的样子,倒像是不想与沈思敏他们碰面似的,往日里看她倒不像这么没分寸的人,难不成她跟沈思敏也结下了什么梁子?

    但她仔细回想着,除了杜峻来府那日两厢起了点冲突,事后又并没有发生别的事。就算是沈思敏去求沈宓收徒被拒,这对沈雁来说也形不成直接冲突不是吗?

    她心里存了疑。于是找了柳莺来问:“她初五为什么不能出门?你去打听打听。”

    柳莺出去转了半个时辰后回来,“碧水院的人嘴挺严的,问了好些人都没问出半个字。还是奴婢寻了扫院了的嬷嬷,塞了她一只银锞子她才告诉我。原来华老爷南下前给她在金龙观请道长解了个签,说是二姑娘生辰克四,但凡逢四的日子不宜见客,否则将姻缘不利。”

    “姻缘不利?”沈璎有些惊讶。

    她本以为沈雁有可能使什么小性子,又或是故弄玄虚,没想到竟让她挖出这样的猛料来。如果是不利姻缘,那就难怪了。在她看来,女儿家的姻缘是最要紧的,比如说她。她这辈子改变命运的机会就全在婚事上,难道沈雁她不在乎?

    就算她有个会当官的好父亲,还有个会经营的好母亲。会替她操心婚事,可终归他们保不了她一辈子。一个女人要是真正命好,不但年轻的时候衣食无忧,到人老珠黄的时候还得能够那么从容自若的活着,万一到老来丈夫三妻四妾地往房里拢又怎么办?

    所以哪怕那道长胡说八道,作为女孩子。肯定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沈雁都十岁了。肯定也会替自己未来着想的,她会这么小心,也就不奇怪了。只不过想到她素日似乎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私底下却是又这么着紧自己婚事,便不由好笑,原来她也只是个虚伪的人而已,还当她真有那么豁达呢。

    她摇摇摆摆地站起来,说道:“虽然话是这么说,可咱们到底只有一个姑母,这一走又不知得什么时候才能相见,二姐姐这若是不来,倒显得我们沈家既凉薄又失礼数,这样可不好。父亲既交代这事让我与奶奶一块来办,我少不得要去找找大姐姐了。”

    不管是真不利还是假不利,她都得想办法把她拉出来不可。

    假若是真的,那是最好,沈雁拥有的已经太多了,难道还需要有桩好姻缘吗?她凭什么得到这么多?就算是假的,她不想见沈思敏也是事实,他们之间有梁子,她就借这个机会让这梁子再加深些,越是这样,才越对她有利。

    总之不管怎么样,沈雁来赴宴,都终归有她受的。

    她回头拿了块帕子,往长房去。

    沈弋正在吩咐丫鬟们收拾布匹缎子。

    沈璎说了来意,然后道:“二姐姐平素并不大待见我,可这次并不是为我设的宴,而是为姑母。姐姐知道昨儿个二姐姐也是避着没出面的,我琢磨着这么样并不好。想来想去,也只好请大姐姐来做这个说客。”

    沈雁不能见客那番说辞沈弋早就听闻了。闻言她便静默下来,端着杯子缓缓喝了半碗茶,才看着她道:“既是她说不能见客,我又怎么好去劝她。你若是怕姑母怪罪,不如先去听听她的意思才行事?也免得到时落得两边都不是人。”

    沈弋素日是最把这些规矩放在心上的,沈璎没料到她会拒绝,但她的话又很在理,倒是让她也想不出话来反驳。便只好起身道:“那我去姑母那儿问问她的意见。”

    沈弋点头,目送她出去。

    沈璎从长房出来,便在廊下站住了脚。

    沈弋这话倒像是给她提了个醒似的,沈思敏的目标在沈宓,而她的宿敌则是沈雁,说来说去,她们之间也等于是有着共同目标,沈思敏想打沈宓的主意,而沈宓又对沈雁千依百顺,她若阻拦沈宓收杜峻,沈思敏就是再绞尽脑汁只怕也是没法儿。

    所以她要想达到目的,不还得先解开沈雁跟杜峻这层矛盾么?

    如此说来,她倒是真该去寻沈思敏合计这事了。

    这么想着,她心下大定,遂又抬腿到了菱洲苑。

    哪知道沈思敏去了沈夫人房里,沈璎便只好等着,等茶喝了见底,心里也渐渐有了主意,外头才听见沈思敏特有的温婉低柔的嗓音传来,连忙站起来,迎到门槛下,朝外福了福:“姑母。”

    沈思敏顿步见着是她,唇角勾了勾便抬脚进了门。

    沈璎跟着跨进来,替她从丫鬟手接了茶,双手递给她。

    沈思敏见着她这番作派,眉梢里便浮出一丝轻慢,单手接过来,放在一旁,说道:“有事么?”

    她对这个庶女实在是喜欢不起来,即使她将成为她在沈府的一颗棋子,那也是颗让她瞧不起的棋子。沈家的小姐哪怕是庶出,也应该是高贵衿持的,不是吗?她不过是个嫁出去的姑奶奶,除了辈份,大家的身份都是一样的,沈璎的作为在她看来,就有些自轻自贱。

    一个自轻自贱的人,难怪连沈雁那样的人都要瞧不起她。

    沈璎躬身道:“今儿早上我听人说,二姐姐明儿来不了四房做陪客,昨儿二房设宴的时候她作为主人也不曾出现,这未免太不把姑母放在眼里了。这幸亏是姑母大人有大量,不计较她,假若要是传到外头,岂不显得咱们家没有家教。”

    沈思敏偏头看向她:“这有什么?我不过是个外客,她若真不方便出来,我做长辈的又怎好勉强。”

    就是沈雁故意不给她这个脸面,她又犯得着为这些事去争高低么?到底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又怎会让个黄毛丫头利用起来?沈雁跟沈璎之间不对付她是知道的,沈璎在她面前挑拨是非,不就是想借她去给沈雁难堪?

    “姑母就是太善良了。”沈璎索性在她旁边的锦杌上坐下来,“您难道不想让峻哥哥将来拜到二伯名下了么?”

    沈思敏睨着她:“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她可不认为她想通过联姻来说动沈宓的事情让她得知了。

    “自然有关系。”沈璎道,“您知道二姐姐不来见客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么?”

    沈思敏平静地望着她。

    她抿了抿唇,压低了几分声音,说道:“我听说,金陵的华老爷年前来京时,给二姐姐求了枝签,签上写二姐姐这一年里逢四的日子不能见客,否则不利姻缘。”

    不利姻缘?沈思敏双眼微眯起来。

    姻缘两个字就像针一样蓦地扎中了她心里犯的那块病,按照沈璎的说法,为了一泄先前沈宓辱她之恨,她正该想办法把沈雁拖出来毁了她的姻缘,然后迫得她最后只能嫁给杜峻才是。可是沈璎不可能知道她有这打算,二来她怎么知道这消息是真还是假?

    沈璎到底是个孩子,而且本事也还弱得很,她又怎会轻易信她。

    她依旧恢复了平静,看向沈璎:“即便有这么回事,这跟我要办的事又有什么关系?”这个枉图借她来壮声势的庶女,也就这么点本事而已,她几乎已经没有跟她往下谈的兴致了,假如不是她还有点利用价值的话。

    她含笑道:“我有点累了,你是在这里坐还是去寻袖姐儿玩?”

    说着她站起来,一副不奉陪的样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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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 奸计

    沈璎连忙道:“姑母请留步,我知道您不在乎我,可是不管怎么样,假如二姐姐能够出面来陪客,如此总归多个机会接触不是吗?假如二房一直这么冷淡下去,来日峻哥哥就是留在府里也要花上大把时间跟二房缓和关系。

    “二伯平日最迁就二姐姐的,趁着姑母还未走,先让峻哥哥跟二姐姐把之前的矛盾解开,日后二伯自然会随着二姐姐的心意来。姑母要想说动二伯,关键还是在二姐姐身上啊!”

    沈思敏听得这话,倒是停下了步来。

    她知道她在利用她恶心沈雁,可不管怎么说,她这句话倒是很对的,使沈宓回心转意的关键在于沈雁身上,只有沈雁接纳了杜峻,一切才有可能。反过来想想,她让杜峻留下来后暗中去接近沈雁岂非也是这样的心思?

    她深深看了眼面前神色急切的沈璎,缓缓退回到原处坐下。

    沈璎仍然以为沈雁不愿见他们乃是因为杜峻开罪过她,这是好事,她知道沈璎不是盏省油的灯,为免节外生枝,这种打算不让她知道是最好的。

    “那么,你有什么好主意?”

    沈璎见她坐下来,顿时松了口气,她跟上去,说道:“二姐姐性子强硬,又仗着有二伯撑腰,这点小事,就是去告诉老爷,让老爷出面怕是也不成的,依我说,咱们最好是仔细想个主意,让她不得不出面才成。”

    沈思敏抚着腕上玉镯,“我可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不如你说出来听听?”

    沈璎顿了顿,说道:“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到,先回去琢磨琢磨。有了眉目再来告诉姑母。”

    沈思敏点了头。

    沈璎回到枕香阁,才要坐下细想该给沈雁布个什么局,柳莺便迎上来:“方才奴婢路过二房,看见碧水院的人忙忙碌碌地,正在给二姑娘收拾小抱厦。说是明日里二姑娘要在抱厦里礼佛一日,让谁都别去打扰。”

    “她要礼佛?”难道真是为了那支签?

    沈璎才坐下去的身子立时又站起来。二房的抱厦位于院子后方,在靠近四房的位置,平日里她就是打墙下经过,都能透过镂花窗看到里头进出的人影。

    她要在那里礼佛?沈璎忽然有丝福至心灵的感觉,先前在沈思敏处没曾拿出好主意。便是因为二房防得跟铁桶似的,她根本没法儿下手,可假若她是在抱厦里礼佛,那她的机会不就大大增加了吗?正房与碧水院进不去,要在抱厦里设个伏。那还是轻而易举的。

    想到这里她不由笑起来,这次若不让她出个大丑,那简直浪费了这绝好的机会!

    这边厢沈思敏等沈璎走后,也坐在榻上沉思。

    按理说她不该理会沈璎这种下三滥的奸计,沈雁若果真是为了保姻缘而不见客,那也没什么好说人家的,到底婚姻大事对于一个姑娘家来说至关重要,若在平时。她只怕还该斥责沈璎几句。

    可是沈雁却又是沈宓的独女,沈宓对杜家的态度关系到杜峻的未来,如今杜家这境况下。她对待沈雁,也就不能以平常心待之了。非常之时使用非常手段,假若沈璎真能够有办法在她离京之前让沈雁与杜峻消除过节而后变得关系融洽起来,她有什么理由拒绝?

    如此看来经她的手化解掉二人的矛盾,已是十分必要的了。

    今儿都已经初三了,她顶多也只有两天时间来争取。这么一想她又有些迫切起来,先前那副漫不经心的态度荡然无存。倒是有些期待着沈璎能快些拿出主意来。

    在房里踱了几圈,正要唤丫鬟去四房里转转。外头就来人说三姑娘来了。

    她连忙稳住心神,缓步到了偏厅,便见沈璎一脸喜色站在堂内,见着她便就快步迎上来:“姑母,我想到了个好主意!”

    沈思敏便就挥退了丫鬟,然后在帘栊下止了步,示意她往下说。

    沈璎道:“沈雁明日会在二房抱厦里礼佛,到时候我们不妨趁她礼佛的时候往抱厦里设点什么埋伏,然后把她吓出来!

    “那会儿二伯与二伯母都会在四房,她又下令不让人前去打扰,这个时候她受到惊吓绝对会冲出屋来,而姑母若在这个时候恰好经过赶上前护住她,她必然会感激姑母,就是二伯也定会与姑母冰释前嫌,开了这个头,二房总会给姑母几分面子照顾着峻哥哥罢?”

    只要把沈雁吓出屋来她就称心了,不是说见了外客就断掉姻缘了吗?那就让她断得干干净净好了!而沈宓事后肯定会怀疑起沈思敏为什么刚好在那里的,到时候二房跟沈思敏的矛盾越深,她所能够利用沈思敏乃至杜家的机会不就更大了吗?

    然而沈思敏一听却不由灰下脸来,这是什么馊主意?自己的闺女在房里无故被惊吓,沈宓难道不会去查吗?到那会儿一看她这个被拒过亲的姐姐正巧在那里,沈宓是猪脑子才会觉得事情跟她没关系!

    果然是成不了气候的东西!

    她瞪了眼她,然后在榻上坐下来。

    端了杯子喝了口茶,想是被温茶润了火气,倒是又渐渐冷静下来。

    沈璎这法子虽说上不得台面,但若经她修整修整未必也变不成个好主意。至少沈雁受到惊吓后会感激陪护在她身边的那个人这是一定的,而她假若把这事交由沈璎来办,她不过问,而后路过二房救下沈雁的人改成杜峻,岂不更加直接有效?

    沈雁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小女娃,只要杜峻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到了她身边,她未必不会动心。

    而只要杜峻有不在场证据,沈宓也不可能会怀疑上他,就是查出来是有人背后作祟,倒霉的也是沈璎,沈璎跟沈雁素有过节这是沈府上下都知道的事,有她在前头顶着,她又怕什么?

    杜峻在这方面也不是傻的,只要沈雁接受了杜峻,假以时日未必得不到她的心。

    想到这里,她那颗不屑为之的心倒是又动摇起来。

    再默了片刻,她看向她道:“那你准备怎么吓她?”

    沈璎就等着她这句话,闻言连忙道:“我会先让人预备好,明日里等大家都到了四房的时候,我再让人往抱厦里扔几颗红炭……”冬季里天气干燥,凡是不沾水的东西都容易引火,沈雁既在抱厦里礼佛,必然会点香炉,既然点了香炉,会走水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点火?”沈思敏眯眼望着她,已经忍不住咬起牙关来了。

    她真不知道长着这么一副猪脑子的沈璎,还哪来的勇气玩宅斗?就这种脑袋,碰上她沈思敏这样的人,真是分分钟被整到死的命。为了吓唬个小姑娘出屋她不惜点火,不知道这种事查出来之后,沈宓就是把她老子送官查办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她跟沈宣有多大仇,不惜这样害他?

    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想点别的。”

    就是放群耗子进去也比放火要好,不是吗?

    她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跟这种脑袋明显发育不全的人为伍,就算她年纪小,可沈家年纪小的子弟一大把,也没谁跟她一样瞻前不顾后!等这次事成了,杜峻跟沈雁和好了,她绝对要跟她划清界线,老死不相往来。

    沈璎迟疑了一下,说道:“我只想到这个主意。”

    沈思敏放下茶杯,沉凝道:“让人去采买一筐无毒的菜蛇,倒在抱厦外墙角下。”

    这个季节的蛇都还在冬眠,倒在墙角下它们也不会动弹。但是只要当抱厦里点上薰笼气温升高,它们自然会遁着热气爬进屋里。

    一筐上百条蛇同时潜进屋里,莫说是个小姑娘,就是大人也定会吓得半死。再者四房与二房抱厦之间有现成的镂花窗可以利用放蛇,下起手来根本神不知鬼不觉,就是查也没法查到手,万一查出是人为,也可以说是不慎溜出来的,岂不比她放火什么的要好得多?

    沈璎微愣之后,面上果然也浮现出了钦佩之情,深深地望着她说道:“我这就去办!姑母等我的消息便是。”

    沈思敏叹气也似的嗯了声,挥手让她退了下去。

    碧水院这边,沈雁盘腿坐在床上,一面啃着盐焗鸡翅,一面说道:“你真看到是蛇?”

    黄莺点头:“哪里敢有半个假字?每条都是擀面杖粗细,三姑娘早上亲自跟大厨房交代的,让席上新添道蛇羹,于是四房就买了一筐子蛇进来了,但是吃顿饭而已,哪里用得着一筐子几十条大蛇?总之咱们的人看到只有两条蛇进了大厨房,剩下的不知道去了哪里。”

    沈雁吮着鸡骨头,默然沉思着。

    她让人放了消息出去后,沈璎的一举一动便都落在她眼里,她知道她去过沈弋处请她来游说她出面陪客,沈弋拒绝了,然后她又去了菱洲苑,她去做什么她连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沈璎若不去寻沈思敏,她这个局不也就白布了么?

    沈璎的心思很好捉摸,凡是沈雁要做的事情,她都会想办法给她使坏打乱便是。(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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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后福:
官场旦夕祸福,后宅勾心斗角。
谁说背负着前世仇恨,今生就不能活得痛快潇洒?
沈家世代相传的除了道貌岸然,恰恰还有一张厚脸皮。
保富贵,谋尊荣!
人常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沈雁扫一眼这京城四处锦绣膏梁,笑眯眯袖了手道:谁赢谁有什么要紧?横竖天下是你的,你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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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有完结书《大妆》《闺范》,欢迎跳坑~~
后福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后福,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后福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