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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福全文阅读

作者:青铜穗     后福txt下载     后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03 拳头

    “没有了!”宋疆急道:“侍卫们都说他们是单独出去的,小的也打听到了,耘二爷和晶姑娘都在屋里歇的好好的呢!您说雁姑娘跟别的将士也不熟,稷大爷他也不可能再叫上别的人不是?公子,您看您窝囊了这两个月,倒平白让稷大爷捡了便宜。”

    “说什么呢?!”顾颂厉声瞪过去,“稷叔不是那种人,雁儿更加不是!他们就算私下同游,也必然清清白白坦坦荡荡!你竟敢出言相侮,还不掌嘴!”

    宋疆吓得连忙跪下,抽起嘴巴子来。

    薛停董慢听得动静,不由起身到了门外,见到这状况皆不由一愣。宋疆祖上跟顾家还沾点亲,顾颂打小也没怎么把他当下人看,发火要打他更是头回见了。

    “出什么事了?”他们问。

    顾颂压了压心底的狂躁,抿唇道:“没什么。”说罢转身去望着夜空,又道:“我出去走走。”然后抬步穿过天井,径直过中殿去了门外,徒留下薛停他们目瞪口呆立在那里。

    顾颂出了毓庆宫,站在高高的门廊下,望着一片惨淡的宫城,一时竟不知何去何从。

    从前沈雁也跟鲁振谦玩耍,跟麒麟坊里别的男孩子玩耍,他并没有觉得什么。

    他从来不觉得她只能跟她一个人玩,他知道她好动,活泼,而且又与人自来熟,他甚至希望看见她开开心心的,跑过来跟他说与谁谁去哪里玩了,跟谁谁去做什么了,可是宋疆口里的韩稷,让他第一次有了一丝慌张的感觉。

    韩稷极少失态。常常是副和蔼可亲的样子,他不敢说他了解他,但至少有信心他不是那种宵小之辈,他光明磊落,怎么会跟沈雁在夜里私自出游呢?他本能的不信,可是宋疆没有理由骗他,他知道沈雁对他意味着什么。如果不是仔细打听过。他不会来告诉他这些。

    韩稷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他就没有考虑过这种事传出去,让人小题大做了。会伤害到她吗?

    他握紧双拳,牙关也跟着紧咬起来。

    楚王这里重泡了一壶新茶。

    柳曼如才放了茶盏,冯芸便已经匆匆走过来:“回禀王爷,顾颂方才从毓庆宫怒冲而出。这会儿正黑着脸站在门廊下,看模样已经上了钩。”

    柳曼如含笑与楚王对视了眼。又吩咐身边人道:“现在你们让人去宫门外守着,一旦发现他们回来,立即前来告诉我!”

    楚王也给了个眼色下去。

    “遵命!”冯芸躬身。

    溜马的这行人下了山,便就见到了先前停留的小树林。

    而被树林遮挡了一半面目的行宫处城墙高耸。仍还如先前走时一般庄严肃穆。

    韩稷勒马回头,交代陶行道:“你们伴着二爷和晶姑娘慢些再来。”

    陶行称是。

    沈雁疑道:“这是为何?”

    韩稷望着宫门冷笑道:“呆会儿你就知道了。”

    沈雁微顿,从他的语气里嗅出丝狠戾的气息。再联想起他先前的异常,几乎也肯定他们这趟出来。恐怕有人借机惹出什么事了。神色也不由放冷,默声跟上。

    陶行他们押后,便只剩他们二人并骑在前,到了树林处,忽然韩稷眉头微动,正转头时,树林内竟陡然如箭一般射出道人影,未等后头的陶行等人趋身上前,他已然稳稳落在他们马前!

    “顾颂?”沈雁看着来人,不由惊呼起来。

    月下这人面色如冰昂首挺立,一身白衣纤尘不染,不是顾颂又是谁?

    顾颂飞身一拳往韩稷捅来,韩稷侧身避过,借机下马抓住他胳膊,也不待他多说,扯住他便往树林里走:“你跟我来!”

    到了树林里,顾颂挣开他的手,恨恨道:“我竟想不到你是这种人,你跟雁儿去哪儿我管不着,可你怎么能一点也不为她考虑?!她是个冰清玉洁的姑娘家,你这样不分时间独自带她出来,究竟有没有想过到时候她怎么面对那些流言蜚语!

    “枉我往日把你当叔父敬着,他们说什么我都还不信,可如今我亲眼见着了,你居然就这么样跟她夜里单独在一起,你就不知道叫上耘叔和晶姐儿吗?他们都是勋贵家的公子小姐,有他们在,总算没有人敢把污水往她身上泼!”

    “你怎么知道有人泼她污水?”韩稷逼上来,望着他:“你怎么会来这里,是不是你也察觉到什么了?”

    顾颂抿紧双唇瞪着他,那目光里有恨也有痛。

    他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了,说起来是全为了沈雁而不平,可是仔细回味,竟然又不全是,他看到了自己在嫉妒,他嫉妒除了他以外,如今还有个韩稷也可以这般被她引为知交——在这个世上,他唯一祟拜的外姓人就是韩稷,他知道自己比起他来差在哪里,正因为自知,才会有嫉妒。

    但嫉妒并未让他失去理智,沈宓和华氏都在宫里,为什么这样的事情沈宓和华氏处都没动静,独独宋疆却收到了消息告诉了他?沈雁如果当真私下出宫,怎么可能瞒过一墙之隔的华氏?华氏又怎么会容许自己的女儿这般无状?

    何况,沈雁根本就不是那种人!

    她从来都很有分寸,知道什么可行什么不可行!

    可是依然有这样的话传到他耳里,那就只能说明,这是有人在捣鬼。

    他来这里,当然是为了提醒他们。

    可是在看到他们比肩而行且连随从都落后了那么远距离的时候,他也没能按捺住自己。

    他知道自己是在找借口发泄心中的妒意,即使他如今已不强求与沈雁的未来,可是看到她身边那么快就多了个韩稷,他也无法平静。他才刚刚与她和好,怎么能这么快就让他面对这样的变化?

    他瞪着他,依然忿忿。

    韩稷叹了口气,拖着他又走到树林这边。

    这个方向通往后山,从这里看过去,正有队人马缓缓行来,顶着的是罗申,之后是两匹小马驹儿,那圆鼓鼓胖墩墩儿的不是韩耘又是谁?还有他旁边唠唠叨叨的小丫头,不正是薛晶么?他们原来都有跟去……

    顾颂收回目光站直,望着韩稷。

    韩稷面色有些沉凝,说道:“你既然会追到这里来,看来他们把你也算计上了。”

    顾颂道:“稷叔对不起,我……”

    他说不下去了。

    韩稷望着他:“现在不是说对不起的时候,你知道是谁在背地里捣鬼么?”

    “是谁?”

    韩稷顿了下,才说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楚王对雁儿挺热情的?”

    顾颂微顿,立时想起那天夜里在西宫门外见到楚王去找沈雁的事,他点头道:“我有发现。刚来围场的那天夜里,我还见到他去西宫找她来着。”他抬头望着他:“我觉得他可能是窥上沈二叔了,我本以为那只是偶然,难道他还暗中有什么计划不成?”

    韩稷沉吟道:“说起来这事其实是郑王和柳曼如挑起来的。”说罢,他把贺群打听来的事告诉了他。“坦白说这就是柳曼如挑拨楚王来让我和雁儿难堪,但让郑王发现了,那日郑王不是还意图跟咱们修复关系么?我猜测他这是在企图离间楚王和咱们。

    “而楚王又因着柳曼如的挑拨而离间你我的关系,他们拉了你进来,必然是知道你与雁儿交情非浅,成心推你出来的当这个恶人的了。咱们不能上他们的当。”

    “柳表姐?!”顾颂深深皱起眉来,他万没想到竟会是柳曼如,但是凭昨夜在山上的事来看,又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柳曼如虽是他表姐,可她这么样一再存心伤害沈雁,却是他所不能够忍受的。更何况这后头还加上个郑王!

    他脸色竟是又冷了下来。“我去找她!”他掉头就要出林。

    韩稷将他拉住:“事已至此,你去也没有用,这是个连环套,在郑王和楚王在,说的越多关系越不好清理。他们既然把你都拖了出来,显然是早有了准备。我若猜得不错,你就是去了,楚王也不会在场,他不会那么傻亲自出面的。”

    “那怎么办?”顾颂脱口问。

    韩稷凝眉想了下,说道:“原先我没料到他们把你扯进来,所以打算将计就计回去打他们一回脸算数。但既然你都来了,自然是不能大事化小了。咱们也犯不着跟他斗气,这样吧,你带着他们几个去山下校场逛一圈再回来。”

    “校场?”顾颂讷了讷,校场这个时候正在准备明日的马赛,不是忙得热火朝天么?但瞬间他就了然了,韩稷既是有准备,自然是需要时间安排的。他立刻点点头,又道:“那你呢?”

    韩稷环胸站直身来,目露寒意望着林子外头,说道:“我先回宫。”

    短短四个字而已,从他口里出来却像是接连发出的四把刀一般。

    顾颂低头想了想,点点头。

    韩稷遂就悄无声息的跃出树林。

    沈雁静静坐在马上,眼见着树林上空如黑影般闪过道影子,再看只有顾颂独自从林子里出来,遂道:“他走了?”(未完待续)

304 有变

    顾颂点头,翻身上了韩稷的马,说道:“我来带你们回宫。”

    沈雁望着行宫处扬了扬唇,没说什么,跟了上去。

    这会儿她已不需要说什么,顾颂的那一拳挥向韩稷,她隐约能觉出是因为她,可是什么样的事情会使得他对一向尊敬着的韩稷出手?必然是因为他们出门这件事了。而这个时候竟有人敢拿这种事情拿捏她,一则其身份不低,二则其用心也可见十分阴险。

    她脑子又不是白长的,朝上朝下的关系她看得比谁都明白,她即便不知道究竟都有谁,但其中有柳曼如是绝对跑不掉的。

    心里怀着怒意,脚步也快了些,说话间便已随顾颂到了山下。

    韩稷这里潜到了宫门内,先暗地里与贺群对过暗号,遂绕到正宫这边进了宫门。

    楚王他们恐怕算定他们不会从大宫门进入,因而并无人盯梢,韩稷直接进了东路毓庆宫。

    辛乙正在沐浴,他大步闯进去,说道:“郑王宫里有咱们的人。

    “你现在就去通知护国公夫人,就说晶姐儿和沈姑娘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但是宫门口有人阻拦,请她出个面解解围!再去通知淑妃娘娘和沈夫人,就说雁姑娘和耘哥儿他们出外跑了回马,柳姑娘和楚王拦着不让进呢!”

    这会儿天色还早,去请人倒是不难。

    但是辛乙伸手撩开布帘,两手搁在浴桶边沿上问道:“哪个沈夫人?”

    韩稷瞪过去:“沈宓的夫人!”

    辛乙哦了一声,这才放下帘子拿帕子擦身。

    这也不能怪他,从前韩稷称呼沈宓总是直呼其名,说到华氏的时候也是直呼华氏。陡然一改当然让人不习惯。

    韩稷隔着布帘子又瞪了他一眼,才又走出去。

    园子里茶已经泡过三泡,楚王与柳曼如都已经有些坐不大住。

    等待的时间总是特别难熬。柳曼如才要起身张望,庑廊那头就有人匆匆走了过来。

    到了楚王跟前禀道:“王爷,顾颂果然出宫去了,但是附近三里内都没有听到什么搏斗的声音,此外因为无处遮挡。小的们只能隐藏在宫外树上察看。发现后山方向果然有几匹马下来。猜测是韩将军与沈姑娘带着侍卫们。”

    “终于下山了!”柳曼如露出丝欢欣的眼神,看向楚王,说道:“王爷可以开始布署了。”

    楚王看了她一眼。放下茶盏来。

    郑王这边派出去的侍卫也传来了消息:“驿道上已经有动静过来,但楚王并没有怎么布置,只是与柳姑娘一道在侧宫门内的月台上赏月,显然是在等待韩稷他们归来。不过顾颂出去之后不知所踪。小的原先猜测他是去寻韩稷,但周围都不曾有动静。”

    郑王凝了凝眉。说道:“他要保住跟沈宓的关系,自然不可能叫许多人到场。”他转头望着于英:“你叫人透个话到沈宓耳里,咱们索性把楚王和沈宓这根线也掐断他!沈宓既不肯为我所用,那也不能落到楚王手里!”

    沈宓若知道沈雁被堵得下不来台乃是出自楚王的安排。必然会忌恨上楚王,往后楚王还想拉拢他,那简直是做梦了!

    他看看窗外月色。扬唇起身,抬步也出了殿门。

    顾颂领着沈雁他们几个从侧面下了山。到了山下校场处才让人掌了灯。校场这里中军营和神机营的将士正在准备明日马赛的场地,王儆叉腰拿着酒壶,踏着木桩与别的将领们聊天,见到顾颂及韩耘出现,立马过来打招呼,见到沈雁又不由收敛了几分,然后退去。

    顾颂目送了他,转头又交代陶行让薛晶韩耘慢些跟来,由他和沈雁先走。一路上顾颂简单说了说经过,沈雁虽没细问,但也猜得了个八九不离十,只要知道谁跟谁在算计她,细节不清楚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已经轮不到她插手了,韩稷显然已经有了安排。

    这里一路往进宫的驿道上去,早已与柳曼如等侯在侧宫门内的楚王却是又收到了新的消息。

    “什么?校场那边有人上来?”楚王惊异地。“你可曾看清楚是不是韩稷他们?会不会是校场里往来办差的将士?”

    来人道:“校场往来的将士行走速度都很快,而且他们用来照明的是夜明珠,小的们隔的远虽看不真切面目,但也能辩认得清当真一人确是个十来岁上下的小姑娘,而另一个则也是个身量未足的少年!此外先前山上下来的那几骑已经不知了去向。”

    “怎么会去了校场?!”相较于楚王的疑惑,柳曼如更急躁,她所收到的消息,韩稷他们根本就是去了后山,如果是从校场回来,校场那么多人在,这又能说明韩稷和沈雁有什么呢?“他们一定是故意绕到校场去的!一定是!”

    楚王沉凝片刻,望着她道:“我看姑娘行事颇有大将之风,此地就交与你了,本王在暗处替姑娘掠阵。”

    说着掉头便走向后方。

    柳曼如忙道:“你别走!”

    但话没说完侍卫们便已经从旁涌上来阻住了她的去路。

    她气恼地瞪着楚王背影,但却也没法子,先前在他说扯出顾颂来的时候便已讲明自己不便出面,况且他是亲王,凭她还真能强迫他留下来不成?不过他不露面就不露面,就算沈雁他们奸滑得绕了道,那也不能改变他们独自出宫的事实!

    她掉转头,才要回到原处等侯,门外忽然拔腿冲进来一个人,到了她面前便道:“姑娘,沈雁他们回来了,可是跟她在一起的不是韩稷,而是顾家的小世子!”

    来人正是柳曼如派出去的丫鬟,听见这话,柳曼如不由一惊:“你可看清楚了?”明明是韩稷跟沈雁出去的,又怎么会变成顾颂呢?

    “千真万确啊姑娘!您听,马铃声都到了跟前了!”丫鬟咽着唾沫润喉。

    柳曼如急步走到宫门望去,果然见驿道那头过来三四骑人马,而眨眼间就已经到了跟前,当前的淡裳少女正是沈雁,而她旁侧面色肃穆的那人不是顾颂又是谁?!

    “真是他!”她凝眉。

    顾颂出去必然是去寻韩稷他们的,他在倒也不奇怪,可是他们身后的那两人只是护卫,并没有韩稷在内,那么韩稷去了哪里?

    顾颂出门的时候也没有带护卫,那么这两个护卫很有可能就是韩稷的人,这就让她有些看不懂了,假如顾颂与韩稷闹翻了,韩稷的护卫怎么还可能会跟他身后呢?可假如他们没闹翻,他们这又是唱的哪出?

    不管怎么说,韩稷下落不明总归可疑。

    如果说刚才楚王走时她还有几分底气,到这会儿她却已只剩些虚张声势了。

    倘若事情当真有变,那她还执意留在此地就显得有些傻了。

    她沉思半刻,眼见着沈雁已经下马,遂掉头便往西宫里走。

    谁知才走了两步,迎面就忽然急步走出个宫人来,脚步飞快动作利索撞上她,一张纸团塞在她手里,然后又匆匆跟她赔了个礼,辞别了她过去。

    她就着灯光下意识地看了眼手上的纸条,顿时惊得险些绊倒——纸条上只有一句话:无论如何要紧咬沈雁与韩稷私会的事不放,否则的话想想令尊!底下落着个“郑”字,是郑王!

    郑王也在威胁她,在威胁她跟韩稷和沈雁撕破脸皮!她手也开始发抖,怎么会这样!他明明刚刚还那么温柔亲和,他怎么会掉头就来逼迫她这么做!

    她立时回头,却只见那宫人已经匆匆拐过了弯进了东宫。

    郑王!

    她握紧了拳头,但脸却已成了灰白。

    顾颂扶着沈雁下了地,目光留意四处,正见宫门处人影一闪进了门内,虽是不打眼,但却说不出的鬼祟猥琐。

    “抓住他!”

    他一声令下,门内顿时传来声痛呼,进门的那人便就被贺群倒拎着拖出来了。

    僵在当场的柳曼如闻声,身子又禁不住晃了晃,转头再看了眼已然走进宫门来的沈雁和顾颂,以及拖着那进来报讯的人的贺群,她张着嘴竟是讷然无言。

    她这几日常在宫内外出入,韩稷身边几个护卫还是眼熟的,这会儿眼见着贺群从天而降出现在眼前,她哪里还能不惊!

    郑王那个纸团已经让她思绪纷乱了,她不知道为什么韩稷的护卫还会隐藏在这里?他什么时候藏在这里的,她与楚王过来已经有有小片刻之久,他是在他们之前还是之后进来的?

    她不由自主往西宫门外的甬道退去,可一触到掌心里那个纸团,她又蓦地止了步!

    郑王在威胁他,她不能走!她若走了,柳亚泽的事就会被郑王捅到朝堂上去,他是这么阴险,前一刻还温情似水,后一刻便已翻脸不认人!不,不是他翻脸不认人,是她太蠢了,她与他素不相识,她竟然听信他的挑唆去煽动楚王寻韩稷的麻烦!

    如今楚王已经奸滑得溜了,郑王却又逼着她去直面顾颂与沈雁!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有了这张纸,郑王便不能不替她维护柳亚泽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只觉自己终于为父亲做出了该作的选择,咬了咬牙,抱住微微有些颤抖的双臂,朝正准备进门的沈雁他们走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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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5 有我!

    贺群走在最先,他手下还倒提着刚捉到的那人,柳曼如略顿,凝眉上前指着他:“你是谁?怎敢在宫里这般放肆!”

    贺群木着脸扫了她一眼,退到一旁,沈雁与顾颂便缓步从门外走进来。

    “看守宫门保护圣驾乃是中军营将士此次出行的职责,贺群也在中军营挂职,此人行踪鬼祟,他捉了他以免惊扰圣驾有什么不对?”

    这时候宫门内却是又传出道声音,柳曼如倏地回头,竟然是韩稷!

    “是你?你什么时候回宫的?你不是应该跟她在一起么!”她指着沈雁,因为先前不久才在他手下吃过苦头,又因为过度震惊,她声音也显得有些急促。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一起?你跟踪我?”韩稷挑眉望着她,声音极缓和的。

    柳曼如被他逼视得后退了半步,她本身并不怕他,若不是因为顾忌着柳亚泽,她是不会受他胁迫的。但眼下郑王迫使她大闹此事,她也没有退缩的余地。

    想来郑王无非是为了跟楚王争个意气,才会唆使她去寻楚王针对韩稷,她从未深涉过朝堂,眼下即便无奈惶恐,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不过就是让她跟沈雁撕破脸皮而已,有什么好顾虑的?何况沈雁本就是个私行不检的世家大小姐!

    她转身过来望着沈雁:“雁妹妹真好兴致。大晚上的与韩将军出去赏月,怎么也不带上我?”

    沈雁笑道:“柳姐姐不也好兴致么?大半夜的还在这里散步。”

    虽然进门之前她只是大概,可在见到柳曼如的时候,她已经心如明镜了。不就是成心来抓她的包,丢她的脸么?她对这种伎俩早看透了。而柳曼如本身只是个官家小姐。哪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宫门口放肆?想来她后头不是楚王就是郑王了。

    那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虽然目的一时难以猜测,但这种事情他们却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柳曼如这种酸溜溜的话她并不放在眼里,这世间只有深深自觉不如你的人才会嫉妒你,你总不能连这点爱好也剥夺了她们。

    柳曼如被她软绵绵地一呛,顿时僵了面色。

    “我自然在散步,难道我连散步也犯了什么规矩么?何况这还是在宫里。周围到处都是人。倒是沈妹妹你,与韩将军孤男寡女乘夜外出,真不知道沈家是怎么教出你这样的大家闺秀来的。

    “你莫以为使点小手段让韩将军先回来就能瞒天过海。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妹妹这种人前装得比谁都清纯,背地里却勾三搭四的德性,我看沈家那百年声誉也不过如此。莫不是骗来的吧?”说着她扬唇凑向她,就连眉毛尖上都透着两分尖刻。

    “柳表姐!”

    顾颂忍不住走上前。冷着脸喝住她:“这是该从你口里说出来的话吗?!雁儿品性端正从无不当之举,不知道你这种话是从哪里听来的!”

    “你急什么?”柳曼如凝了眉,“你这个傻小子,她明明就是与韩稷去的幽会。你不但不远离她,还在这里替她说话,你连家声门风都不要了吗?”

    “我的事不要你管!”

    顾颂脸色愈加冷凝。“你管好你自己。老老实实呆在后宅当你的千金小姐,不给姑母姑父添麻烦已经足够。像方才那样的话。你知道会给柳家带来什么麻烦?!”

    柳曼如被噎得怒火中伤,她外祖是荣国公的亲哥哥,也是有战功在身的武将,父亲又是当朝皇帝跟前权势最大的心腹宠臣,人皇子勋贵什么的她并不曾真放在心上,又岂会怕个遗臣出身的沈家?

    她看一眼沈雁,见她一直闭唇不语,遂哼道:“这话有什么说不得?我不过实话实说,能有什么麻烦,你见过大晚上跟男子独自外出的大家闺秀吗?你们追着她捧着她,把她当宝贝,也不想想她值不值得!”

    沈雁打她口出不逊时起便就不曾开口说话,这会儿余光瞄到韩稷隐隐有动手之意,便就上前了两步,围着柳曼如转了半圈,然后道:“就算我跟韩稷外出私会,那也是我的事,充其量是沈韩两家的事,不知道跟你有什么相干?你这么激动,难道是因为韩稷约的人是我不是你?”

    这话一出来,顾颂脸上讷了讷,而韩稷脸色则有点转臭。

    柳曼如却被气得两颊通红:“你以为我是你!”

    沈雁漫笑:“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我,我们沈家就是败落三代下来,也出不了你这种在外抛头露面跟人吵架的小姐。不过呢,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个,我又不是你娘,你是个什么德性,这好是非的名声传出去能不能嫁得了人,也不关我的事,我才没那个闲心教你怎么做人。”

    说到这里,她突然反转手来,冲她脸上啪地甩了一巴掌,然后笑道:“我虽然对你没有教养之责,但你既然把粪喷到了我沈家头上,我若是不教训教训你,又实在妄为沈家子孙。你现在要不要好好想想,我们沈家的名声究竟是不是骗来的?”

    她柳曼如什么东西!竟敢污蔑到沈家头上,倘若这百年名声这名声是骗来的,那岂不是说沈家祖先都是些欺世盗名的骗子?柳亚泽不过是个阁老,如今还不是一手遮天的首辅,在沈观裕面前他照样还得给几分面子,她柳曼如竟敢在她面前侮辱沈家先祖?

    她就是拼着回去跪祠堂也要打掉她几分蠢气不可!

    “你敢打我!”

    柳曼如又惊又怒,声音都已经开始变了。

    她万万没想到沈雁竟然敢打她!她有什么胆子打她!

    她浑身血液都浑腾了,捂着的脸颊涨得通红,另一边却气得惨白!

    顾颂也懵了,他知道沈雁不是好惹的,所以才会出声喝斥柳曼如,可沈雁的出手还是让人未曾意想到,她这么样的利落出手简直让他们旁人都压根没有提防的份!

    韩稷在沈雁抬手时就已迅速往她跟前掠了两步,但巴掌落地之后他却微微松了口气。

    原本握着拳的他这时也已经全然放松,沈家于他来说本无特殊,可柳曼如在侮辱沈家以及沈雁的那刻他已经花了全部的力量在克制自己,但沈雁并非任人欺侮的人,这种时候他该尊重她的一切意愿,所以并没有插手制止。

    他走上前去,扶着剑,漫声道:“你怎么痛快就怎么来!闯祸也不要怕,有我呢。”

    柳曼如一听这话更是气得倒抽筋了,一张脸又红又白,胸脯起伏着,几乎就要栽下地去!

    而沈雁则大笑起来:“韩稷你真是个好人!”

    顾颂望着他俩,心里忽而又有丝莫名的疼。

    宫门口硝烟乍起的时候,这边厢楚王也已经进了东路宫门。

    韩稷与沈雁单独出宫游玩,这件事他气愤则气愤,却远没有柳曼如那么大的醋劲,莫说韩稷并不知道他已经在打沈雁的主意,就是知道,他又怎能因为这点事情就把韩稷推开去?他之所以给柳曼如出主意让她利用顾颂,不过是想借顾颂来达到阻止韩稷与沈雁发展关系的目的。

    可是眼下明显事情有变,他怎么还能留在那里?

    他知道韩稷的本事,这事有变原因就肯定出在韩稷那里,他就算拉不到沈宓,也决不能与他成仇,可若是他们知道沈雁被柳曼如挤兑其中他也有份,沈宓能不恨上他么?

    因着这层,他脚步也加快了些。

    可是才踏进门槛,中殿那头的廊下却迎面走来清风傲骨的一人,廊灯照在他清隽俊秀的五官上,让人见之不由心生惊意——“沈大人?”

    沈宓由葛荀伴着负手而来,到了近前扬了扬唇,“敢问王爷这是上哪儿去?”

    楚王含笑揖首:“刚才溜哒了一圈,现正想回房去。”

    “王爷这就要回房去?”沈宓微微挑高了尾音,“你不是特地让人递了话给下官,说是小女出宫夜游,有失体统,特请下官出来迎迎小女么?下官诚惶诚恐,因而闻讯便即赶来,王爷这里却就要赶着回宫,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楚王微怔,额上也冒出细汗来。

    他什么时候让人去了递话给沈宓?柳曼如百般挑唆他他都机变避开了,就是生怕让沈宓知道他在打沈雁的主意,他怎么可能会去让人递消息给沈宓!

    沈宓的话语里满是火气,他也不能不放低身段息事宁人了:“敢问大人是不是弄错了,小王根本不知道雁姑娘的事……”

    “王爷,淑妃娘娘、护国公夫人以及沈夫人都应王爷的邀请到侧宫门来了,现已在半路,娘娘让奴才来问王爷在哪儿呢。”

    正无措时,远处又有宫人迈着小碎步飞快过来禀道。

    沈宓顿时侧目往楚王扫过去。

    楚王脸色一凛,冯芸怒斥那宫人:“你胡嚼些什么,王爷何曾去请过娘娘和夫人们!”说着往宫人当胸踹去一脚,宫人趴在地下,顿时不敢作声。

    但是这会儿再让人闭嘴又有什么用?听在沈宓耳里只是更加让他确信这件事的确是他做的而已!(未完待续)

306 委屈

    “王爷,请吧?”沈宓漫声伸出手来。

    楚王屏息了片刻,只得无语地颌了颌首,走了当先。

    而正宫门内的花墙内,郑王正透过墙上的镂花窗看得正劲,身后却也突然传来道咳嗽声。

    郑王倏地回过头,薛停董慢二人竟不知何时站在了芭蕉树下,正笑嘻嘻地盯着他看。

    他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你们俩……”

    他们俩怎么会突然在这里?他的侍卫们呢?他下意识往四下看去,哪里还有什么人站着?四名藏在暗处的侍卫竟个个软趴在墙根下。他竟连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动的手都不知道!

    “在这里看有什么意思?要看就出去看!”

    正怔愣着,薛停已经走过来挽住他的胳膊,而董慢也随之走了过来,嘿嘿一笑,分左右站定,扶着他的胳膊便就半架着他走出了墙去。

    郑王竟无法拒绝,身后的于英暗地里叫苦不迭也不敢作声。

    再看侧宫门这边,柳曼如已经气红了眼。

    旁边宫门内外当值的将士因为自知惹不起,个个都眼观鼻鼻观心望着脚下。

    沈雁却满不在乎地接过福娘递来的帕子擦起了手。

    她也不是没打过人,今世就打过沈璎,前世里在秦家打得更多了。有时候虚与委迤固然更深谋远虑些,可受的那股子气藏在心里又岂有那么好受?柳曼如摆明是在犯蠢,她若跟她磨嘴皮子也一样掉身份,倒不如一巴掌来得爽快。

    柳曼如望见她这模样更是气得发抖。

    “沈雁!你这个——”

    柳曼如双眼气怒如血,一句话骂到半路,飞来的一块手绢堪堪塞进她的嘴里。

    韩稷收回手来。扶剑望着她:“柳姑娘出身贵门,身份殊然,说话还请自重。”

    “你们,你们!”

    柳曼如再也忍不住了,她几时受过这等侮辱?她要报复她,她一定要报复她!她扔了那帕子在地上,扑过去作势要反击。沈雁倒也不是好欺负的。躲在韩稷身后从他腋下探出头来冲她作鬼脸:“原来这就是阁老府上的千金小姐!这副德性,那贵女的名声莫不是也是骗来的吧?”

    在韩稷挡在那里,柳曼如又哪里近得了沈雁半分。一时又羞又气,竟忍不住捂面痛哭起来。

    “曼姐儿!”

    这时西路甬道那头突然传出声厉喝。

    而后就见从内快步走出来两队提着宫灯的宫人,等他们到了甬道两侧站定,便就有锦衣华服的几位贵妇面若冰霜鱼贯而出。当先头上插着大凤翅的自是淑妃,左右两边分别是护国公夫人、柳夫人以及华氏。她们个个脸上俱都没有好脸色,这其中又以柳夫人为最。

    “母亲……”

    柳曼如回头看到这样阵势,刹时又白了脸。

    柳夫人急步上前,双眼瞪着她。脸庞因气怒而颤抖着。

    她不过是去护国公夫人屋里坐了坐,竟然就闹出这等事来!她真忍不住怀疑,面前这惊慌失措又无丝毫仪态的女子真是她悉心教养出来的女儿么!

    沈雁见了华氏。却是哇地一声从韩稷身后跑出来,扑到华氏怀里嚎啕大哭起来:“母亲救我!韩稷带耘哥儿和晶姐儿和我去山上溜马。柳姐姐非说我私行不检,说我私下里与人勾三搭四,还说我们沈家百年的名声是骗来的!

    “我们出去玩是禀过母亲的,护国公夫人也知情,娘娘也说过我们不必像在京师那般处处严守规矩,我都不知道哪里错了,引得柳姐姐这般针对我!”

    她哇哇声伏在华氏胸前大哭,华氏虽知她没那么容易被打击,但是听到柳曼如居然这般糟践自家女儿,也是禁不住酸了鼻子,她轻拍着沈雁背道:“雁姐儿别怕,沈家比不比得上柳家,咱们用不着去争辩。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护国公夫人知道,娘娘也知道!”

    唯独不说柳夫人,柳夫人这张脸更加紫涨如茄,来的路上淑妃在问起事情来龙去脉时,护国公夫人便已把内情给说过了,沈雁与韩稷此番出去不但有耘哥儿晶姐儿,而且也是跟长辈们皆报备过的,柳曼如居然蠢到这样的地步,跑来指手划脚拿捏别人家的规矩!

    她受了十四年的严格教育,都是白受的吗!

    她紧握住柳曼如的手腕死瞪着她,极力隐忍着要怒打她的冲动。

    柳曼如听得沈雁哭诉的这番话,却是无论如何也按捺不住了:“你少在这里信口胡言,你明明就是跟韩稷单独出去的,哪里有什么耘哥儿晶姐儿在内?他们若同去了,你把他们叫出来给我看看!”

    “咦,你在叫我么?”

    正说着,身后大宫门处忽然就传来声稚嫩的询问声。

    大伙齐齐望去,便见韩耘和薛晶两人眨巴着眼睛盯着柳曼如,一副看疯婆子的神情。

    “你们?”柳曼如倒吸一口气,看看他们又看看沈雁,再看看韩稷,连双唇都惊得颤抖起来了。“你们怎么会在?你们从哪里来!”

    “当然是跟我大哥和沈姐姐他们从山上来呀。”韩耘将两条肥胳膊负在身后,大摇大摆走到她面前,“你不信么,不信你瞧这个!”说着将手上一只肥硕的竹鼠倒拎着蓦地举在她眼前:“这可是刚在后山上抓的,你要是还不信,我正好还捉了条小蛇,你要不要看看?”

    竹鼠在半空吱吱乱舞,柳曼如惊叫一声跌坐在地上。

    薛晶鄙视地看了眼韩耘,“看你,都快把它尾巴给拽断了!”说着欢快地扑到护国公夫人怀里,嗲声嗲声地说道:“祖母,稷叔不是韩爷爷的嫡长子么,韩爷爷现如今还在西北守边呢,父亲说他是大英雄,大英雄的儿子会是坏人么?”

    “大英雄的儿子当然是好人,也是顶呱呱的英雄。”护国公夫人深深看了眼柳夫人母女,缓声道。

    “既然是好人,那为什么我们不能跟稷叔出去玩?我们在京城的时候稷叔不是也经常带我玩么?怎么沈姐姐一去,就成了不正经?不正经的人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我不知道?反而柳姐姐会知道?她是不是经常跟不正经的人在一起?”

    薛晶才五岁,这番话说出口,在场几个人脸色便就阴晴分明了。

    韩稷勾着唇抱胸不语,从淑妃她们到来时起便没有过什么动作。顾颂身为柳家亲戚,这会儿自然也被这番话损到了骨子里,对柳曼如的嫌恶也就更加明显起来。

    华氏目光已如刀子刺向柳家母女,淑妃也面色凝滞地望着柳曼如不语。

    柳夫人自己却是愈发气恨,一只手扬到半路,几乎就要扇到她脸上去!

    堂堂的阁老夫人,走出去不说万人敬仰,起码也是处处有脸,可眼下她的脸面却让柳曼如给带契得扫得一干二净!不止华氏话里夹枪带棒,就连个五岁的薛晶也话里话外透着对柳家家教的质疑!若不是因为在这里打女儿更加没脸,她这一巴掌早甩了下去!

    “你跪下!”

    她用力按了柳曼如肩膀下地。

    柳曼如眼泪哗地一声落下来,受伤害的明明是她,她先受了沈雁一巴掌,又被自己的亲娘斥责,心里头顿时如翻江倒海,被韩稷胁迫的憋屈,被郑王胁迫的恐惧,被沈雁怒打的委屈,被他们合伙欺骗的羞愤,所有的郁忿纠结在一起,终于使她哭喊出来:“你只会怪我!”

    柳夫人看她这番歇斯底里的模样,心底里的火气又往上涌,柳家的脸面已经让她给丢尽了,她若是再斥打,也不过是让人更多看几眼她们的笑语,因而转身到了淑妃面前,福身道:“臣妇教女不严,请娘娘斥责。”

    淑妃哪里肯担这个得罪人的差事,叹了口气,并没打算做声。

    沈雁却忽然从华氏胸前站起身,说道:“柳夫人不必急着请罪,柳姐姐素日也很端庄稳重,只不过今夜举止反常,所以我想,这其中只怕是有内幕。不如我们问问柳姐姐,看看是什么缘故?”

    柳夫人难看到极点的一张脸因着这句话,忽然又缓和了三分,她若有所思了片刻,点点头。

    柳曼如闻言却是往沈雁又狠命瞪了一眼,现在等她什么苦头都吃过了,脸都丢尽了才站出来说这话,这沈雁真真是奸到了骨子里去了!

    沈雁倒无所谓,反正现吃亏的不是她。

    柳夫人肃颜斥柳曼如:“你好好跟沈夫人和雁姑娘解释,你究竟哪来的胆子在此起哄?”

    柳曼如哪里说得出来?要解释清楚,就只能从韩稷胁迫她开始说起,可眼下淑妃在,护国公夫人在,还有旁边这么多人在,她岂能冒着风险把郑王以柳亚泽犯事之事逼迫她的真相给说出来?

    她好半日都咬唇未语。

    顾颂听沈雁一开口,便知道她这又是不肯放过任何一个了。柳曼如的嘴脸也已经让他忍无可忍。若她是他亲姑母的女儿他或许还顾忌几分,可顾府与荣国公府只是三代内的亲戚,依她的作为已无须顾忌。遂走出来道:“我来先说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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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7 烧身

    “我之所以在此地乃是因为有人告诉我雁儿与稷叔私下出宫去了,可我不信他们是这样的人,于是追了出去,果然跟稷叔碰面一对质,才知乃是有人故布疑阵挑拨起矛盾。如今想来,散布消息的这个人自然与柳表姐相干了,宋疆你说说,你是哪里听得的消息?”

    宋疆自打淑妃她们出来便也知道了顾颂已经回来的消息,因而早已站在身旁。

    这会儿一听点到名字,宋疆便立马站出来:“小的是在毓庆宫外头听到有人嘀咕的,当时见着的是两个面生的宫人。”说到这里他看了看四面人,又小心地道:“小的其实还听说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韩稷抱剑挑眉,一字千斤。

    宋疆连忙颌首,说道:“小的还听说,先前雁姑娘还未回来时,柳姑娘曾在园子里呆过许久。”

    “园子里?”淑妃凝眉。立马道:“去查查夜里都有什么人在园子里!”

    太监连忙躬身退去。

    别的事情不好打听,园子里去过什么人还是好打听的,早已与沈宓立在不远处的楚王终于已知兜不住,艰涩地扬声道:“不必去了,柳姑娘在园子里会的人,是我。”

    事情到了这步,他隐瞒已是无用,反而有失他的坦荡名声。左右事情都是柳曼如去办的,他就是主动招认也好过被这么多人猜忌。

    淑妃顿时变了脸色:“是你?!”

    旁边护国公夫人也不由勾了唇角:“怪不得楚王唤人传我等前来至此,原来是早与柳姑娘合计好了要给孩子们难堪。我们勋贵到底是得罪了谁呀?竟这么不招人待见。我道是以为奉旨随驾到围场还真是皇上给咱们的恩典,原来不过是给人当幌子掩饰私底下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而已!”

    护国公府手掌兵权,与其余三家同声共气,楚王和柳曼如虽未针对薛晶。可有什么两样?再说了,楚王这般给韩稷,不也就是在给四家国公府难堪!

    老薛家的人可不管你什么皇子嫔妃,但凡犯及自身,一样没好脸色!

    淑妃脸上果然尴尬,忙怒视楚王道:“你竟敢做下这种事!看我不禀明你父皇,让他狠治于你!”

    楚王撩袍跪下来。说道:“回母妃的话。儿子虽然与柳姑娘在后园叙话了许久,柳姑娘也确实挑唆儿子去针对沈姑娘和韩稷,可儿子并没有这么做!所有事情都是柳姑娘安排的。儿子只是知情未报而已。”

    若在平时,他还要顾着风度,将事情揽在身上算数,但眼下涉及到他在勋贵及文臣跟前的威信。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背这黑锅,若是承认这事他确有参与。不但韩稷不会再与他同心,别的人更是不会放心与他接近,他怎会做这种蠢事?

    “你胡说,难道顾颂不是你唆使我派人去挑唆的?!”柳曼如听到楚王这般奸滑。不由得怒起,她兴许顾忌着郑王抓着柳亚泽的把柄,可她却未把楚王放在眼里!眼下楚王把责任卸得一干二净。她又岂能白白吃这哑巴亏?

    听到这话,顾颂顿时往楚王凝眉望去。拿着马鞭的手也越攥越紧。

    柳夫人望着楚王,目光也一寸寸寒下来。

    她虽是气恼柳曼如的不争气,可那是她的女儿,她越是不争气越是被人控诉她这个阁老夫人丢的脸面也就越大!而楚王身为一个男人,还是一个被寄予传位希望的皇子,这种时候却把责任推到一个姑娘家身上,这算什么男人?!

    她沉脸道:“王爷好一个只是知情未报,并未插手,那么敢问王爷怎么解释小女这番质问?又为何要派人去请娘娘以及我等前来?难不成王爷事先挑唆小女去误导顾家小世子,然后又特地让我等来看小女如何出丑么?”

    柳夫人这话来得极重,她是不如护国公夫人有底气,可这明摆着的眼前亏她却也不能吃,亲王又如何,淑妃又如何,如今储位还没到他们手上呢!

    护国公夫人听得柳曼如的反驳,一双眉也不由皱得更深,前两日薛晶就跟她嘀咕过柳曼如人品不如沈雁好,她还不信,总觉得柳亚泽虽不算什么忠臣贤臣,但好歹日常品行素养让人挑不出什么刺,柳家姑娘自然也是好的。如今看来,她还真是老了!

    国公们对楚郑二王之争一向未曾过份留意,一则是不愿卷入宫闱是非,二则是这二人都没有什么值得他们好特别青睐的。

    郑王头上有皇后压着,就是当政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直起腰杆,这种人不帮比帮了要好。

    而楚王则因为有立储立嫡的古训在,他虽则得宠却是庶出,郑王若无罪过士子们最终还是会支持于他,何况楚王与臣子们往来的未免有些密切了,一个庶子如此堂而皇之与嫡子争家业,这在寻常人家都是不能容忍的行为,因而他们也就更没有立场去支持楚王。

    眼下柳曼如形象全失,而楚王竟也不顾身份卷入了这种事情,不管他出发点是为了什么,显然都有失光明。

    华氏这里见到沈宓出来,底气也就更足了。但这事已经牵涉到朝政,她只需要听他出面就好。于是这不言不语冷眼旁观的样子,倒更显得坚定凛然。

    淑妃气得快背过气去,她急步走到楚王面前,“你倒是解释清楚,究竟是不是你把顾颂扯进来!”

    韩稷是带着沈雁韩耘以及薛晶出去的,再加上个兴风作浪的柳曼如,这里头哪一家她都不能得罪,来之前只以为是孩子们闹什么小矛盾,真是没想到比她想象得严重多了,他居然还把顾颂也给扯了进来,这是要把这些人都得罪光的打算么!

    方才她还能隔岸观火,如今火烧到自家身上,又如何淡定得起来?

    “不是我去让人请的母妃和夫人们!”

    楚王终于也忍不住了,扶地站起来,然后凝眉望着的柳夫人和华氏等人,又带着歉意看了眼顾颂,说道:“我承认,把顾颂拉进来是我出的主意,可我本意也并非要把事情闹大,我不过是看在颂儿与雁姑娘青梅竹马,想激他去把雁姑娘带回来,以免犯下大错罢了。

    “可谁曾想柳姑娘得到的消息有误,韩稷并非别有目的的小人,他不止带了雁姑娘,同时把耘哥儿与晶姐儿也带了前去。这是我行事不够缜密,以至于产生误会,我先向夫人们和姑娘们赔罪,还有韩将军。”

    说着他果然深深向众人深作了一揖,姿态放得十分之低。

    眼下想要片叶不沾身是不可能了,除了避重就轻,显然没有更好的办法。从陪伴沈雁出游的人忽然由韩稷换成了顾颂便看得出来,韩稷早就已经察觉并有了准备,要不然沈宓他们又是谁去假传他的话请到这里来的?

    韩稷既已知道,必然已经怒上他,他可还没想跟韩稷撕破脸,这个时候也只能尽量说好话修复与他的关系。

    淑妃望向柳夫人和华氏,叹了声,说道:“王爷比曼姐儿雁姐儿都大不了多少,也还是个半大孩子,他这一认了罪,夫人们就请看在本宫的薄面上,饶她这一回罢。这事看来就是个乌龙,经过这一事,雁姐儿的品性也就更加让人赞叹了,大家不妨就散了吧?”

    柳夫人到底不如勋贵硬气,自家闺女作孽也不能全埋怨别人,听着这话已有收手之意。

    但沈宓和华氏听着这话却满心里不是滋味,合着闹了这么半夜,雁姐儿被他们这么样算计,到头来一句证明了她的品性就算数了?照这么说,若没有这件事,沈雁的品性还证明不了不成?

    沈宓等淑妃话落,便就说道:娘娘既也说小女品性无甚可挑剔之处,若是就这么算了,那我沈家的名声倒还真应了柳姑娘那句话,乃是骗来的了。我沈宓虽则不才,但祖宗先辈却不敢辱没,身为父亲却连幼女的声誉都不能维护,也枉为大丈夫。

    “下官身份低微,也当不起王爷如何行礼认错,只请王爷说说,小女父母双全,违不违礼逾不逾矩自有父母教导,敢问王爷是以什么身份干涉小女行踪?王爷倘若当真那般光明正义,如何又要这般迂回行事,何不直接让人传话予我,反使柳姑娘一错再错?

    “王爷此举,若不是成心让小女与柳姑娘出丑,又是为的什么!”

    华氏听得丈夫这么硬气地质问,不由赞赏地冲他扬了扬唇,沈雁也暗地里点了点头。

    要知道沈宓这并不止是硬气,他还无形中把柳曼如也拉过来成为苦主,柳夫人见得他替自家女儿开解,哪里有再偃旗息鼓的道理?如此不但缓和了与柳家因为柳曼如此举带来的矛盾,又拉回了柳夫人同仇敌忾,岂不是一举两得。

    反正柳曼如也已经受到教训了,回头自有柳亚泽夫妇去磨她,她已经不在话下。楚王这厮奸滑无比,一面想着拉拢沈宓一面利用她一面还不想担干系,不让他吃点苦头,她这口气又怎么咽得下去?!就是沈宓不出面,她也不会就这么放过他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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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8 揭露

    柳夫人听得沈宓这番话,心里果然打起了鼓!可不正如他所说的,柳曼如之所以会丢脸到这步乃是楚王在背后推波助澜么?若不是楚王挑唆纵容,柳曼如岂会到这步?如今他倒是懂得轻飘飘作个揖认个错粉饰太平,可他先是推卸责任后又避重就轻,这分明把她们当傻子耍!

    心里那火气不由又来了,因着这层,对沈雁的硌应便又消了几分去。

    “沈大人此言甚是,王爷前言不对后语,一味替自己开脱,也莫怪我与沈大人得理不饶人。还请王爷给个站得住脚的理由说服咱们,否则的话,臣妇也就只好进宫叩见陛下,请求他主持公道了!”

    楚王和淑妃万没料到沈宓反应竟这般快,淑妃更是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她什么话不好说非扯上沈雁的品性作什么?心里虽知乃是因着素日对沈雁的不喜爱所引起,但这个时候也只好为自己的失言暗咬舌头。

    楚王额上又有些针刺感。

    冲沈宓这样的态度,看来他也落到了刘俨那般境地,弄巧成拙了!

    宫门内忽然就这么静下来。

    一厢无话可答,一厢又不肯让步。如果真闹到皇帝那里,皇帝也不可能公然袒护自己的儿子,而去得罪自己的重臣。无论怎么说,楚王都已经摘不去这身麻烦。

    他现在已有着说不出的后悔,不知道当时为何要听信柳曼如的挑拨而去拉扯上顾颂?如果不扯上他,那他也根本不必落到这地步。他抬眼望着前方,素日的风流倜傥终于不见了踪影。

    韩稷抱剑默立了这许久,这时候终于扬了唇,站出一步道:“我听王爷说。娘娘和沈大人都不是王爷派人前去请来的,既然不是王爷,不知道又会是谁?”

    僵滞的气氛忽然又被这句话给打破了。

    楚王凝眉朝他望来,他本认定淑妃沈宓他们都是韩稷请来,为了不使与他的关系更加僵化,是以方才他也没再往下提,可他主动这么一说。他脑子就忽然转开了。是啊,韩稷假若对沈雁真有什么心思,那么他又怎么会惊动沈宓?

    无论如何一个做父亲的都不会愿意看到自己的女儿被异样的目光包围。韩稷没有这么蠢!

    可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华氏与柳夫人这里对视了眼,也齐齐往楚王望过来。

    楚王心血翻涌,望着韩稷竟是五味杂陈。这话里固然有质问他的意思,可同时也给了他一丝洗清自己的机会。如果能揪出这背后作祟之人,岂不是也可以洗去他一部分责任?在他算计韩稷顾颂的时候,同样有人在背后算计他!

    他再也无法沉默,当下上前两步。到了韩稷跟前,说道:“你没有听错,人确实不是我请来的。我也不知道是谁去请的各位夫人,我不止没有去请夫人们过来把事情闹大的想法。更没有派人去请沈大人。

    “我情知自己有错,不该任凭柳姑娘乱来,我甘愿为此事受罚,

    “但我指天发誓,绝无跟沈柳两家作对的想法。

    “我原先遇见沈大人就已怀疑有人故意陷害我,自知解释不清,这才随同沈大人到此。方才之所以会把事情说明白而不曾替柳姑娘辩护,我也是想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把陷害我的人找出来!若有得罪二位姑娘之处,还请夫人和姑娘谅解。

    “但是眼下,我必须把这个人找出来,以证我的清白!”

    不过片刻工夫,他已经从方才的窘态毕露变成了如今的义正辞严。

    淑妃也面沉如水:“原来背后竟还有这样的人,竟存着这样的心思成心弄得王爷与各位夫人关系交恶,此人若不揪出来严加惩治,岂不纵容了这等恶行!”

    沈宓凝眉深思,往沈雁处看了眼,沈雁跟他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韩稷把话说到这儿她就明白他的用意了,这柳曼如后头有楚王,楚王后头又还有郑王——放眼当下,除了郑王有那个本事差遣得动宫人去各宫报讯,还会有谁呢?

    韩稷这家伙,看来也是唯恐天下不乱,即使他还得与楚王勾结谋得世子之位,可只要他得罪了他,他一样让他不得安生,眼下就是任凭柳夫人把楚王告到皇帝跟前去,也不过是罚他两下而已,过后一样平安无事。

    可是当把郑王也从水底下拖到面上,楚王必然恨上郑王,郑王也同样会反扑过去,这样一来,恐怕根本不必等到他出宫开府两人就要直接交上火了!楚王与郑王斗得越厉害,勋贵们就越安全,甚至可以说他韩稷对楚王来说就越重要,说到底,原来他才是玩挑拨离间的高手!

    她往角落里被董慢薛停左右夹住的郑王望过去,瞥了一眼。

    连薛停他们都出来了,韩稷自然是一早就安排到如今这一步了。

    如今柳曼如自食恶果,她的名誉也没有被损害半分,沈宓又把柳夫人拉拢了过来共同对“敌”,眼下再将楚王郑王这两兄弟间的火势造起来,简直再没有更好的结局了!

    她挑的这个盟友,果然还是有两下子。

    “你是不是已经拿到了线索?”楚王也扫了眼角落里的郑王,问韩稷道。

    韩稷仍然保持着昂首挺胸抱剑而立姿势,即使在他这个皇子面前,也没有半点放下身段的意思。他看也未看楚王,只微微勾唇望着前方:“我一个被人挖好了坑等着往里跳的人,能有什么线索?我不过是正好想起王爷有话没说完,所以提醒你一下罢了。

    “被陷害的人是王爷又不是我,我犯得着去找这个线索么?”

    楚王被堵得瞪起眼来。

    他也不光是气恼,除了气恼也还有惊慌。原先他见他一直未语,还以为他顾及着与他的承诺在而不想把事情弄糟,如今一听原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他这哪里是顾忌什么。分明就是要把他一脚踹开!若是失了韩稷,他好不容易在皇后面前争得的这点赢面不又全没了么?

    没想到他竟然也半点面子也不给他这个王爷!

    可纵然他再不给面子,他也没办法把他怎么样,谁让他一时失察沾上了柳曼如这个祸害呢?

    他五味杂陈地瞥了眼韩稷,不得已招来冯芸:“去各宫查查,看看都有谁在一个时辰内进过各宫假称本王的命令前去请人?一个不落,全都给我找出来!”

    即使韩稷不肯明说。他又哪里不知道这人会是谁?整个行宫里除了皇帝便只有郑王与嫔妃有差遣得动宫人假冒身份传话的权力。嫔妃们还没有这个胆子为难他,皇帝更是不会闲得玩弄自己的儿子,剩下的只有郑王!

    郑王也算是机关算尽。居然会利用柳曼如和他的计划反过来给他下套,如果不是韩稷提醒,谁还会想得起来究这个根由?等过了今日,到了明日郑王也很可能将一切首尾给抹平了。他除了猜测,竟是拿他无可奈何!

    那个终日缩在皇后裙后的呆子。竟然也有如此心计!他真是太大意了,——不!是那呆子伪装得太好了!如果不是误以为他只会依靠皇后,他怎么可能输得这么惨?!

    他又往角落里的郑王瞪去一眼,咬起牙来。

    沈雁眼下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二人的交流中了。今夜这事本只是件微乎其微的小事,是柳曼如把它挑大,楚王又添一把火。谁知道郑王又在后头往他身上浇了油,然后这事到现在几乎已没有她和柳曼如什么事了。而已然成为他们二王之间的直接冲突!

    韩稷这把柴添的,不可谓不大了。

    郑王这里虽然站在角落,却也着实如芒在背。

    从董慢他们出现开始他就觉得自己逃不掉了,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败的呢?从煽动柳曼如去寻楚王开始,到楚王自己不出面却反过来激出顾颂,再到沈雁回宫,以及他让人假冒楚王的命令去请沈宓,一切都没有出错!

    可董慢他们又怎么会找到他所在?还点倒了他身边三四个侍卫!

    他们如果不是有备而来,又哪来的胆子动他的侍卫?

    而更重要的是,淑妃和夫人们根本不是他请的,她们是谁请来的?

    眼下听得韩稷这番话一出来,他汗湿的后背也逐渐发凉了,合着韩稷先前失踪的那会儿,这一切竟已悄然在他掌握之中!

    韩稷的祖父老魏国公乃与先帝曾结为异姓兄弟,魏国公如今又还在西北当任,皇帝如今正缺得力的人手,这里沈宓与柳亚泽都是他的股肱之臣,若是他知道他们兄弟斗来斗去竟把这么多勋贵和文臣拖了下水,又怎能饶得了他们?

    看看韩稷那派凛然冷色,郑王愈发心沉起来了。

    淑妃她们,若不是楚王请来的,那就一定是韩稷做了手脚派人请的!

    他竟是高估了韩稷的忍耐力,原先以为就算他猜疑到他头上,也至少会顾忌着臣子身份而选择大事化小,只要他不硬抗到底,楚王被沈宓和柳夫人缠得自身难保,他们又怎么会容许他有机会调查他?可如今看来韩稷是打定主意要死磕到底,而他竟然还挑不出他的理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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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9 交锋

    他默然无语苦思郁闷,这边厢楚王派去的人却已经带了人回转来。

    行宫可不如京师禁宫大,只要不消片刻自然是查到手了。

    去传话的都是同一个人,淑妃华氏等人辩认过之后也确认没错。这结果也不出众人所料,既是受人刻意行事,自然是越少人越好。

    “回王爷的话,这奴才乃是直殿监派过来的洒扫太监,就在王爷和郑王所居的宫殿里洒扫。”

    “直殿监?”楚王凝眉,咬牙道:“直殿监的掌印太监,不是钟粹宫大太监杜葵的徒弟么?”

    他目光倏地一转,便转到了郑王这边。

    所有人都顺眼看了过来。

    郑王抬头望着那人,面上也是愕然一片。

    直殿监,直殿监的掌印太监的确是杜葵的徒弟!这么样一来,他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但他竟不似楚王那般沉不住气,隔了半刻他走过来,到了楚王面前,恭谨地行了一礼,然后看了眼旁边韩稷,才望着地下趴着的宫人,说道:“即便直殿监的掌印太监是杜葵的徒弟,那也不能证明这奴才就是我指使的。若想知道真相,不如动用大刑。”

    这太监趴在地下,抖瑟了半晌,抬头道:“王爷不救我么?!”

    郑王脸色转青:“本王为何要救你!”

    太监惨笑起来:“王爷说的是,小的也不知道是谁指使的我,但反正不是王爷您。”

    郑王愈加语塞。

    楚王负手冷笑,“既然皇弟说要动用大刑,那么也好,且把此人带回宫去。我倒要好好审审,到底这奴才的背后究竟是谁!”

    说罢,冯芸便就招手唤来几个太监,一涌上来便要按住他。然而没等他们近前,这太监却突然起身大叫道:“楚王逼供,无非都是想灭我口而已!”说罢对准左侧宫墙冲去!众人措手未及,便已见宫墙之上染上一片殷红。而那宫人倒在血泊里。倾刻已断了呼吸!

    “你!”

    楚王怒指郑王,但除了手指向他,余下却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还能说什么?满心以为捉到了郑王的把柄。可谁会料到这奴才极之嘴硬,到头来还以死同时泼了他们满身污水!郑王竟早已经把这奴才命脉掐得死死的,他是早就防了会穿帮这一刻!原来这呆木头不但会伪装,而且脑子还很比他想象的还要够用!

    韩稷指着太监尸体沉声道:“什么人也敢污圣宫净地。还不快拖下去!”

    陶行贺群连忙抢在宫人们前头将血泊里的太监架出了宫门。

    淑妃又惊又气,蓦地转过身来。不由分说扇了郑王一巴掌:“你竟然这么滑头!”

    被打了的郑王捂脸垂首:“小王不知错在哪里?还请淑妃明示!”

    淑妃被噎得无语。

    楚王显然也惊呆了,郑王是皇帝的儿子,淑妃怎么能打他!

    再看护国公夫人她们。大家都是明争暗斗里摸爬滚打过来的,郑王露面之前。大家也都已经猜到了他头上,到他出来那么一说,太监那句“救不救我”。大家的疑问已经是深到不能再深。

    的确就算这宫人是皇后身边大太监徒弟的手下,也不能直接证明此人就是受郑王所指使。可是若非如此。太监又怎么会以死相逼!

    而那宫人临死之前,又反咬楚王灭口,这也就更加证明他是为情势所逼不得不寻死了!因为很可能就算他不死,回头也会死在郑王手下!难道有这么多理由证据,还不能说明什么?

    原来说到底,除了楚王,郑王这双手也并不干净!

    本来到这里,大家对楚王已经有了原宥之意,因而自始至终大家都不曾出声说什么。

    顶多就是一窝里出来的耗子,没个好东西。

    可谁也没料到淑妃竟然会愤而打上郑王一巴掌,大家终于也控制不住脸色了!在场的命妇都是领略过深宅大院的辛酸苦辣的,就是没亲身体会过也见识过,淑妃不过是个庶妃,她有什么权力责打郑王?

    现场愈发安静。

    柳曼如自打郑王出来后就更安静了。

    这时候韩稷目光忽然朝她转来,并出声道:“不知柳姑娘觉得郑王像不像那主使宫人假传楚王命令的人?”

    他这话一出来,大伙又惊呆了。

    柳夫人迅速又往柳曼如望来。

    柳曼如面白如纸:“我,我怎么知道!”她张大眼看看郑王,又重复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韩稷右手拈着墙头飘过来的一片树叶,忽然笑起来:“是啊,我也觉得你不知道。”

    柳曼如后退了半步,像望着鬼魅一样盯着他!

    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这话说了比不说还让人心惊!他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楚王她跟郑王有瓜葛么?这么样一来,她注定又逃不过柳夫人的责问了,而且楚王一旦知道她去找他乃是受了郑王的指使,他能饶了她吗?!

    如果说先前她的心情还算是气怒交加,那么到了眼下,她才真正感觉到透骨的发冷。

    这一切都是韩稷布下的局,他根本用不着像他说的那样拿柳亚泽的事来拿捏她,只消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已经使她颤抖,使她知道什么叫做沈雁不是她能比得上的,也不是她能动得了的!

    只为了替沈雁出气而已,他就已经连楚王郑王以及她全数拿下,他眼里甚至连一丝浮躁一丝忿然都没有!仿佛在他眼里,这些皇子亲王只要惹了他,根本就与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他们能说他有什么错处吗?

    没有,根本就拿捏不到他的错处!

    就连楚王想要拖他下水说出郑王,他也根本不上当!

    他是这样的傲气,霸气,整件事从始至终言语不多,却偏偏总是要命地戳中着要害,将本来将要平息的事情一次次掀起波澜!

    他只是这么样随意地问她一句,楚王的目光便已经如箭一般射向她了。

    护国公夫人与沈宓夫妇也更加深沉地注视起她来。

    额上的汗如雨一般顺着她苍白又红肿的脸往下滑,她张了张嘴,像条失水的鱼一般竭力地呼吸了几口,两腿一软,身子忽然就瘫软到了地上。

    柳家丫鬟们乱作一团。

    柳夫人惊怒不已看向韩稷又看向郑王,终于把淑妃楚王等宫里人全都扫视了个遍,最后面向淑妃,暗咬牙道:“娘娘还得恕罪,臣妇非得告退不可了!”

    郑王这会儿可算是真慌了,在皇后手下混过多年的得下的经验使他做什么事情都习惯于反复推敲,因此传话给沈宓的宫人他早就有了安排,他做的可谓万无一失,却没想到最后还要被韩稷一句话搅乱这锅粥!

    韩稷什么也没有说,可是却等于把什么都说完了,他们所有人,竟全部都栽在他手里!

    沈雁眼见着柳家人已进了西宫门,幽幽长舒了一口气,也摇了摇华氏手臂:“我有些困了,母亲,我们也回房吧。”

    华氏点点头,抬眼看了看沈宓,牵着她便踏上了来路。

    护国公夫人叹了口气,自然也牵着薛晶顺道。

    这边厢沈宓深深看了眼楚王与郑王,咬了咬牙,也拂袖上了去东路的甬道。

    楚王与郑王各自呆立着,却又透着只有彼此才看得见的彻骨寒意。

    韩稷终于放下了抱臂的双手,拍拍身边静默着的顾颂薛停他们,扶了剑,扬高了下巴扫过楚王郑王,大步进了东路。

    顾颂目光掠过他们,亦随后跟上。

    刹那间所有人走尽,竟没有一个人过来与淑妃道别,淑妃咬唇默立半晌,也拂袖走了。

    行宫里又恢复了寂静,合欢树和银杏的叶子在墙下簌簌地响着,不知在低语着什么。

    顾颂一路上都很沉默,就连平素鬼马的薛停董慢也异常地安静,进了毓庆宫之后他们仨站着跟韩稷点头道了别,便径直回了各自房间。

    韩稷在廊下站了站,眯眼看了看月色,才步入偏殿。

    辛乙在门下迎他:“雁姑娘无妨罢?”

    韩稷哼着把剑丢给他:“她若有事,柳曼如就别想回京师了!”转头又道:“人呢?”

    “死不了。回头陶行会将他带出去。”

    辛乙抱着剑走进去,又道:“少主这一番顺势而为,楚王这下终于找到了斗争目标,郑王也终于藏不住了,宫里头有淑妃与皇后头,朝堂有内阁与皇帝斗,宫外又有他们这两兄弟斗,只要他们斗起来,斗得越厉害,对少主来说也就越有好处。”

    “废话!”韩稷斜睨着他,仰倒在床上,闭上眼来。

    等到辛乙出了殿门,四面静下,他忽然又睁开双眼望着屋顶,那双本就显冷戾的瑞凤眼里又悄然绽出丝寒光来。

    这一夜各宫里注定气氛都好不起来。

    侧宫门内闹腾了那么久,皇帝自然也收到风了,淑妃一回到宫里,皇帝就责问她事情来龙去脉,程谓实则早已经告诉了皇帝,淑妃哪里还敢相瞒?只得把所知的一五一十全说出来。皇帝不免大怒,罚郑王楚王各自禁足三月,为免事情传开再伤皇家颜面一记,钦命回京之后才执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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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0 偏见

    又因为淑妃打了郑王那一巴掌,皇帝心里也是气的,这夜便去了别的嫔妃殿里安歇,淑妃诚惶诚恐,竟是对着灯独坐到了天亮。

    别处皆不消提,毓庆宫顾颂以及薛董二人这边的灯也直到天亮才灭。护国公夫人处倒是按时就寝了,柳家母女所在的毓秀宫却是直到天亮还有灯影。早上沈雁起来,胭脂便来报说,毓秀宫那边宫人说柳曼如病了,今日去不了看赛马,也不知是真是假。

    不过就算是假的,谅她也没脸出来露面了,而短时间内,柳亚泽夫妇也断不可能再让她出来。

    沈雁其实也直到后半夜才睡着,这件事被韩稷一搅和,牵扯到这么多人,很多事情注定又要有变化了,首先淑妃楚王以及郑王算是把柳家给得罪狠了,若不是郑王楚王把柳曼如当傻瓜戏耍,柳家何至于丢这么大脸面?何况出了个楚王不止,最后还被韩稷拖出来个郑王。

    柳家应该是断不会参与这宫斗之争中去了,少了这股力量,不论是楚王还是郑王,在真正达到目的之前的路都将要难走几分。

    而后楚王想拉拢沈宓的念头也已然更加不中用了。诚然沈宓一早就没打算掺和他们,可是楚王毫无疑问对他还是寄予着希望的。不过他兴许也不会那么容易死心,毕竟才刚开始嘛,局势瞬息万变,谁知道将来他们谁又会不会捉到别的机会跟沈宓套近乎?

    不过这已是后话,暂且可以不必理会。

    除去这些,最重要的变化是楚王与郑王这对兄弟终于在韩稷的布署下直接交锋了。

    这是她唯一存在着疑点的地方。

    从大局来说,楚王与郑王之争的确对勋贵有利。

    不过韩稷是要借楚王的力量来夺取世子之位,楚王惹恼了他。他给他点教训这可以理解,可她想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要同时把郑王也拉下水?

    当然,凭郑王的所作所为,就是揭穿他的面目让他提前成为楚王的眼中钉这也无可厚非。

    可关键是,站在他的角度,楚王这边不靠谱了。至少他还可以倒向郑王给予楚王狠命一击。郑王同样也有能力帮他拿到世子之位,他是完全有必要为了未来前途着想而替郑王隐下这段矛盾来的,郑王一定还会记下他这份人情。他为什么还要不遗余力地将他的面目当场撕破?

    他是冲动吗?

    不,整个过程他比任何人都冷静,而且楚王郑王的出现都是他一手安排,可见一切都在他的掌握。

    既不是冲动。那就是蓄意。

    他的目的只是为了韩家家业,当上下一任魏国公而已。他为什么要冒着同时得罪郑王楚王的风险,非把他们逼上死胡同?难道他就不怕他们当中某一个在将来登上帝位之后对他进行打压或清除吗?

    纵使他是为了让他们斗得更激烈,以保住勋贵的存在价值,可也不见得非要拖下郑王来。

    眼下的事使她隐约觉得。他这整盘棋的最终目的,似乎就是为了使楚王与郑王的矛盾从朝堂局势落实到现实来似的。

    他很希望他们的矛盾加深起来吗?

    沈雁第一次发现,韩稷的心思也有她看不透的地方。但同时她又有丝庆幸。至少他没有选择倒向郑王来打击楚王,否则的话她跟他也就无法再结成联盟下去了。郑王虽非她的仇人,可他若夺储成功,皇后也会直接受益,这是她无法接受的结果。

    一大早后宫墙外马蹄声与将士们的脚步声便就纷至沓来。折腾了一夜下来,又得继续去看赛马了,虽然经过这一夜后她其实早已经失去了观赛的兴致,但看着丫鬟们已然替她准备好了服饰,也只得暂且放下这些心思。

    华氏自己装扮完毕,便也捉了她过来好生打扮。一面捉着她板着脸说:“这几日你给我好生在宫里呆着,入夜之后哪儿也不许去了!”

    昨儿晚上回来之后,华氏深怕斥责了她弄得她睡不好,所以并没有再与她说什么,可是这件事虽然沈雁没有做错,可沈家却不能因为它而与柳家成为敌人,到底柳夫人并没有护短,有矛盾是可以化解的。

    碍着柳家颜面,沈雁再那么张扬地乘夜外出就不合适了。

    何况淑妃吃了那么大个闷亏,搞不好反过来又拿捏她们什么规矩。

    沈雁嗯着。其实就是华氏不说,她也不会想出去了。反正还有三四日就要回京,她就当是在沈府里住着没出来吧。

    华氏望着女儿这般不言不语,想着她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结果又还只能闷在这宫里,也不由叹了口气。真是走到哪儿都不安生,要不是沈雁自己有分寸,换成柳曼如那样的女儿,她还不知道要操多少心?

    母女俩拾掇好了,扶桑便说二爷在宫门口来了。

    华氏自打到了行宫,还只昨夜才见了沈宓一面,便是如此也没有说得上话,因而连忙起身,提裙出了门去。

    沈宓几日不见妻子,心情也十分荡漾,但当着旁边那么多侍卫宫人,又不能互诉衷肠,只好忍耐着,目光胶着在妻子面容上,温声问她:“雁姐儿无妨罢?”

    华氏脸上泛着红霞,语气仍尽量爽朗着:“咱们的女儿你还不知道,她才不会因为这些事跟自己过不去。”

    沈宓点点头,目光移开,眉头略微皱起来些:“柳曼如虽然无礼,但看在柳阁老夫妇的面子上,我们也不能做出那得理不饶人之事。相信有他们管束,那姑娘也会吸取教训。郑王楚王被韩稷这一捅,也算是公开了矛盾,这小子是个刺儿头,你让女儿少跟他往来。”

    “这又是为何?”华氏道,“我倒觉得那韩稷挺不错的。昨夜要不是他,咱们女儿哪里能那么痛快地出了这口气?再说了,郑王楚王本就对立,等到郑王一出宫,他们迟早交上火。这次是他们自作孽,能怪得了谁?”

    华氏觉得他有些不讲道理。

    沈宓一时倒也无法反驳。

    诚然韩稷昨夜把他们这些人全都给拉下了马,顺便还让淑妃也吃了瘪,要论手段是杠杠的,若换成他自己上,还未必有这么大的底气把淑妃和郑王也拉出来。

    倘若跟这样的人共事,他当然是乐意的。作为后辈,他当然也是欣赏他的。

    可是这个韩稷老是在沈雁身边打转儿,上次净水庵失火居然还跟她同处了一整个晚上,这根刺还一直扎在他心里,如今又因他而闹出这么大件事来,虽然有惊无险,但总归对他的印象又坏上一分了,他凭什么老是接近沈雁?

    一看他就没怀好意。

    不过这种话终归没有证据,一旦说出来,华氏必然会嘲笑他的。他默立了半晌,便就说道:“这小子太会惹祸,为了咱们女儿的安全着想,你无论如何得听我的。他们勋贵跟皇族关系近,男人们之间的事我总比你懂得多些。”

    华氏听他提及了朝堂,这般煞有介事,纵使觉得没他说的那么严重,于是也收口了。总之丈夫肯定比她更有见识,沈雁又不缺玩伴儿,回到京城她就落地没影儿,少个韩稷并不算什么。

    “听你的。”她道。

    “沈叔,华婶儿,雁儿呢?”

    两人这里正说着话,顶着双黑眼圈的顾颂忽然在身后说话了。

    顾颂其实来了有一会儿,昨儿夜里他也是直到天亮才合了合眼,即使强迫自己睡,眼前也老是浮现出韩稷与沈雁在一起时那么亲密默契的影子,以及韩稷对整件事从头到尾的表现,虽然看上去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可身在这漩涡中的,又有谁会真正觉得这事儿简单呢?

    “雁儿还在吃早饭,你怎么这么早?”华氏含笑问他。

    顾颂也笑了笑:“我自打随父亲去大营后,早上起得更早了些。”说着望向沈宓,又略带迟疑地道:“沈二叔,昨儿这事,您跟我父亲碰过头了吗?他去校场了,我现在还没见着他。”

    华氏聊起这些,忙道:“我先回去瞧瞧雁姐儿。”说着转身进了门去。

    沈宓示意顾颂到了处不易藏人的开阔地,才说道:“我也还没有见到他,不过,我猜想他知道之后又会暴跳如雷,眼下皇后与你我两家的怨气够深了,但是并不能因此就跟皇后宣战,毕竟很多事不是皇后亲手做的。

    “而她也仍是一国皇后,如果没有十足的证据和把握,贸然行动我们只会伤及自身。”

    顾颂凝眉想了想,然后看了眼远处站岗的侍卫,收回目光道:“二叔说的很对,打刘俨那事过后,我总有种感觉,我们几家手掌兵权的勋贵其实反不如下面那些侯伯地位来得稳当,倘若贸然行事,我恐怕皇后反会撺掇皇上收回兵权。

    “冲郑王楚王对稷叔和我这样的态度,倘若我们手上没了兵权,也许就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了。”

    沈宓赞赏地看了眼他:“你能想到这点,说明你长大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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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1 真狂

    “当初先帝会将兵权分割到国公们手上,乃是为了安定人心,但其实并没有哪朝哪代大部分兵权掌握在勋贵手上,还能够不出事的。皇上会忧心兵权也是正常,而且在没有十足的理由和支持之下,他也不会轻举妄动,所以暂且来说还不必担心。”

    “我倒不是担心他马上要收回兵权——”说到这里他戛然打止,因为知道怎么准确地把这种心情往下述说。

    这种忧虑隐隐约约,但又有迹可循,原先他还有些不明白沈家作为遗臣如履薄冰的心情,但现在想想各国公府的处境,其实也没有差别吧?刘俨公然利用他来挑拨顾沈两家的关系,皇后虽受到惩罚,但是皇帝并没有下旨对顾家有所安抚。

    之后五城营那事,皇帝甚至还向董家下起了斥责令,难道皇帝自己不会知道这些事都会让国公们寒心吗?他是有意要宣示他的君威吧?

    国公们即使不服,也不可能以这点事为由揭竿起义,大伙都是受够了民不聊生的苦当初才会走到起义那步的,也是心中都有着造福天下的心愿才会想要改朝换代,所以他们不可能轻易去起兵反对皇帝,去挑战他们都一致认同的皇权制度。

    就算真的有人按捺不住,内阁元老们也不会允许的。

    皇帝当然就是认定了这点,才会不时地激一激他们。这种被拿捏的日子,也怪憋屈的。

    宫门口二人静默站在墙头伸出来的红枫之下,越发显得秋意深浓。

    沈雁这里听说沈宓和顾颂皆在外头等,便匆匆喝了半碗粥,又吃了半个卷子。然后一阵风似的出了来。

    “你们都这么早!”休息了一夜,沈雁又恢复了满身活力。她扑过去攀住沈宓的手臂娇嗔:“父亲有没有给我带好吃的!母亲一再催我,害我都没有吃饱!”

    看着精神得像百灵鸟似的,沈宓与顾颂都不由笑起来。

    沈宓颇感无奈地扶住她:“才吃过饭又惦记着吃,看让颂儿笑话了。”

    顾颂也就笑笑。然后递过来一个纸包:“我带了些零嘴儿,你呆会儿拿着吃。”

    沈雁接过来看了看,是包松子。不过现在吃不下。她反手交给福娘。

    这里正说着。韩耘跟薛晶也已经手拉手跑出来了,到了沈宓面前鞠躬行了礼,然后韩耘便跟沈雁道:“姐姐呆会儿会跟我们坐在一起吗?”

    沈雁耸肩道:“这我可不清楚。不知道怎么安排。”

    如果是按门户安排坐次,那么她自然是跟华氏沈宓坐一起,如果是分男女,那么恐怕还是有机会。毕竟韩耘才五岁,这几日一直是护国公夫人带着。到时候隔得又不远,他要是蹭过来,也没什么大不了。

    不过她可不认为她在他们眼里已经到了这么重要的地步,所以问:“你为什么要跟我坐一起?”

    韩耘道:“因为只要我们跟你在一起。大哥就没空骂我。他都专门跟你说话去了!你看昨儿晚上我们去山上跑马,我把衣裳弄得满是泥,他压根就没看见!就顾着提醒你别被石头绊。”说完还要哼一声。似乎挺愤然。

    小屁孩的声音又尖又清脆,在场几个人仿佛连呼吸声都静下来了。顾颂脸色有些昏黯。而沈宓则立时凝了双眉。

    昨夜那事虽以郑王楚王的事迹败露作为收场,可在各人心里总还存着片乌云。沈宓这里不消说了,顾颂听到韩耘的话心里也是一抽。韩稷果然对沈雁是有了改变的,他几曾关注过女孩子的行动?连韩耘都看在眼里了,他若还把它当成偶然,就太说不过去了。

    可他却又无法去怪责韩稷,他发乎情止乎礼,并无逾矩之处,就是关注她多一些也不能说他就对沈雁有了什么非份之想。何况就是他真对她有了别的念想,他又以什么立场去干涉呢?韩稷又不是什么坏人。

    有了净水庵那事,他又还能那么底气十足地以她的保护人自居吗?

    他到底是输了,至少韩稷能够说出任凭她去闯祸、他来替她收拾烂摊子的话来。

    他当然也能够做到像他这样为她,但他终归是没有那份斩钉截钉的气魄,以至于她的欢呼和肯定全都给了韩稷,而不属于他。

    他望着天真的韩耘笑了笑,那般艰涩。

    他仍然喜欢着的雁儿,是这样讨人喜欢,就连孩子们也爱围着她转,他多么自豪。

    “耘叔跟我们坐吧,我和薛停会下场赛马,你来替我鼓劲儿!”他说道。

    “真的么?”韩耘的注意力立刻被引去,而也再无人看得见顾颂眼里的深痛了。

    大伙说说笑笑了会儿,护国公夫人与华氏也出来了,柳夫人告了假,与柳曼如今儿就不去了。大家心照不宣,都不再说什么,华氏搀着护国公夫人上了轿,孩子们则乘了马车,等人齐了,一众人便就启程往校场里去。

    校场很近,因为只作素日驻守的将士操练所用,所以并不大,但是作为马赛的起点与终点,即便再加上三面搭起的看台,也还是绰绰有余。至于赛道几乎是现成的,校场西侧下去便是长达一二十里的绵延矮坡,不但有天然坡道障碍,还让人一目了然,能看到赛况。

    沈雁他们到达校场时,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

    皇帝淑妃等由顾至诚等人陪伴着高坐在东面正方看台上,楚王郑王坐在南北两面,群臣将士都分座于下。而命妇的位置则在东南角上几张长条桌椅。

    淑妃上了很厚重的妆,看来昨夜当真没有怎么歇息,而即便如此,她也还是对皇帝有了比往日更甚的殷勤温顺,想来即使是专宠多年的宠妃,到了这份上,也还是得夹着尾巴曲意奉承,失了皇恩,便是楚王成了太子,那日子也不见得好过到哪里去。

    皇后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

    人家还是元后呢。

    马赛的规则由顾至诚等四名国公爷世子议定,共分六轮,上午三轮,下午四轮,前六轮中每轮十五人,每轮前三甲才有资格进入最后一场的总赛,总赛前三甲可获重奖,每轮的第一名也有不菲的奖励。

    奖品都摆在身为判官的柳阁老、国子监祭酒房贯以及翰林院学士窦彬三人桌下的绒布台上,虽看不清楚是什么,但太阳底下金光闪闪,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俗物。这次评判的都是文官,沈宓则担任了马赛的司仪。

    沈雁因为薛晶要去净房,所以义气地等了她一等,并没有马上随华氏她们入席。

    韩稷这里正与王儆说话,今日中军宫与神机营一道负责巡场,他们随驾前来的将士都得当值。

    王儆这里才下去,韩稷又招来了辛乙,望了眼看台上下,说道:“昨夜闹了那么大件事后,楚王郑王他们俩之间必然不会再如从前那么和气,我猜接下来几日他们私下里肯定不会太安份。还有三日便要回宫,回宫之前我必要他们来寻我,你再丢个饵下去,好让他们早些来。”

    辛乙往看台四面望了眼,沉思片刻,说道:“如此恐怕得设个局。”

    韩稷道:“你有主意?”

    辛乙微顿,说道:“郑王那边不好说,楚王的心思我倒能摸着一二。他如今必然担心少主会踹开他然后与郑王亲近,可他又是个惯于深思熟虑之人,因而必又不会冒冒然上门。咱们得撕个口子给他,让他往里头钻才是。”

    韩稷凝眉片刻,说道:“那你得仔细行事,他脑子也不是白长的,昨夜不慎在我手下吃了一亏,必然提防大增,断不会再轻易中计了。这样吧,你弄点风声出去,试试他们的反应,咱们万不能在这事上失手,否则的话也就白忙一场了。”

    说着附耳交代了几句。辛乙沉吟半刻,便就颌首称是,退了下去。

    远处正睁着鹰眼打量着韩稷身边四处的护卫们,在辛乙负着手慢悠悠路过之后便就顿时分出来两人,以让人不仔细盯着看便完全察觉不到意向的步伐消失在了人群里。这样的行事默契,不能不让人暗叹。

    韩稷这里再站定沉吟了片刻,便就扶剑往营帐处走来,走到半路忽听前方有丫头们说话,抬头望去,只见沈雁与薛晶从十步外的大龙柏下经过,于是连忙加快了脚步,看一轮周围人等,将她们转到了背眼的地方,说道:“昨晚受委屈了。”

    沈雁拍拍袖子:“这话你说给柳曼如听还差不多。”

    韩稷嘶了一声:“小妮子居然这么狂!”

    沈雁得意地:“惭愧惭愧。”

    韩稷微微一笑,不做声了。

    薛晶这里见到了飞奔而来的韩耘,撒丫子跑开了。沈雁趁着无人,也正色起来,凝眉与韩稷道:“正好我有可想问你,昨儿晚上那个事,我觉得其实没有必要最后把郑王拽出来,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做?我可不相信那是你一时冲动。”

    韩稷笑容收敛了回去,静默片刻,头一次没有正面回答她:“这是我的事,你不用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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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2 心意

    沈雁没料到碰了个软钉子,但又拿他无可奈何,的确这事跟她没啥关系。遂耸肩道:“我当然知道这是你的事,只不过我觉得毕竟你世子之位还没到手——”还没有到手就把人都得罪光了,这是不是有些不合常理?

    “你怎么知道我的世子之位到不了手?”还没等她把话说完,韩稷已经回应道。

    沈雁越发无言以对。

    刚才还说她狂,真正狂的人是他吧?

    要不是眼下不是抬杠的时候,她非得好好跟他辩辩不可。

    韩稷也没有再往下说。只是眯眼望了望远处看台上的楚王,确定他看不到这里,才低头望着她,说道:“回去吧。我不在的时候,你要是有什么不乐意的事,就大声叫唤,别委屈自己,管他是什么人,就是天王老子,闯了祸我也给你收拾。”

    沈雁微哼,用得着他收拾!

    不过心里又还是领了他的好意。

    虽说大部分的事情自己的确能办下来,沈宓也堪称她的保护伞,可韩稷会武功,而且拥有那么多属下,有些时候还真能弥补沈宓身为文官插手不到的这块,谁又能战无不胜呢?现在他主动说给她撑腰,这总是好事情。

    想想已经没别的什么事,又见着往来人渐多,因着昨夜那事在,遂又呼了口气,说道:“那我去母亲那儿了。母亲不让我晚上出门了,镇上之行就算了吧。现在挺想安安静静呆两天,然后就打道回宫。”

    韩稷点点头,一点也不意外:“有什么事就让人知会我。”

    “知道了!”沈雁转身朝后挥挥手,招呼来了那俩小的。一道走向了看台。

    韩稷直到她坐下才又往回走。

    沈雁到了看台坐下,楚王的视线就投过来了。

    昨夜里受了斥,这位王爷眼下面色也不那么好看,这里因为皇帝在,又并不能随意走动,还要在脑海里细思着昨夜之事的余波,以及如何样去处理这些被弄得一团乱的关系。所以这场马赛对于他来说。实在不具有什么吸引力。

    这会儿看见沈雁已经出现,心里又开始如煮沸水般翻滚起来。

    昨夜他的心思坦露无疑,想要再博沈宓好感是有难度了。柳家也算是得罪狠了,皇帝跟前两大宠臣让他得罪了个遍,这夺储之事有多么棘手可想而知。柳夫人母女今日缺席足可说明柳家的态度,而沈家这边。即使华氏和沈雁都来了,他又要如何去挽回这层关系?

    虽然想拉拢他们暂且已不可能。可总归也不能与他们关系交恶。否则的话将来他就是得到了皇位,他们岂非也会联手在下面拖他的后腿?令出而不行,那他这个君主也等于被架空了。

    所以有时候当了皇帝的确并不能说明就能高枕无忧,他的父皇就是个例子。他不能还没上任就给自己铺垫出来这么样一条后路。

    他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滚水止了,又有火在烧。

    原来多么完美的一个计划。他把后路全都想好了,谁知道却被郑王给盯上。自己聪明一世,却反过来被郑王和柳曼如耍得团团转,先是设法让他上钩,然后又请出了沈宓来堵他!他如今只要一想到韩稷那目光那神态,心里还仍有余悸。

    郑王不光让他断了拉拢沈宓的机会,还把韩稷也直接给得罪了。虽说郑王也没有讨着什么好去,可是没有了韩稷,他就又等于回到了最初,郑王至少还有皇后那边的人脉可以用,可他一时之间又上哪里去物色人选?就靠一个五城营,能顶多大用处!

    再说了,韩稷要是真跟他闹掰了,一个五城营在他们中军营眼里算个球?

    他真是千不该万不该,听信柳曼如的话去扯上顾颂。如果顾颂不掺和进来,事情也不至于这么复杂。

    他郁闷地端起茶来抿着,两耳不经意便就听得后头有人在嘀咕着什么。

    仔细一听,竟是在议韩稷。

    “……听说韩将军不但会相马,而且骑术也很不错,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下场?”

    “嗨,人家是堂堂国公府世子爷,哪会跟咱们来争这些个虚名?”

    “咦,他不是还没授封世子么?怎么你就叫起他世子爷来?”

    “这还不是迟早的事?难不成魏国公还会反其道行之立韩二爷为世子?”

    “这可难说,毕竟如今韩将军都十五了,不是都没提起这茬么?”

    楚王听得这话,浑身竟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扭头看去,是两个低阶的武官在闲聊。

    低阶的武官们都知道韩稷心有忧虑,怎么他自己倒把这茬给忘了?!

    韩稷求他的地方不就在于让他帮他拿到这世子之位么!

    他浑身消散的力气忽然又回了好些,果然天无绝人之路,正一筹莫展之时竟有人无意中指点迷津。他只要抬出替他请封世子这条来,韩稷能不放下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来?

    他忽然有了信心。

    可是这么样贸贸然上门寻他,终归注定要碰钉子。

    韩稷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他还是想个稳妥的法子。

    报名台那头忽然起了片喝彩声,原来顾颂和薛停都已经报名,正准备着下场。

    看到这里他不由又想起昨夜顾颂让宋疆出面作证的事。

    顾颂原先性子沉默木讷,他也是想着他心思单纯所以才会让柳曼如去误导他的,既然韩稷事先已收到了消息,那么见到顾颂之后自然也跟他说明了情况,可是后来连他都敢站出来跟着韩稷起哄,这就让他越发不能平静了。

    有一个韩稷已经了不得,哪里还禁得起再来个荣国公府?

    这件事弄得他险些砸了盘子,他接下来该做的,便是想办法把这些关系一一修复回来。

    韩稷眼下正在气头上,这一时半会儿他是不能再去招惹他了,沈宓同样也不能动,他太聪明,他这个时候动作越多越容易被他瞧穿而视为眼中钉。柳家他也顾不上了,好在目前并没有与柳家有交集的地方,大可迟些再议。

    还有三日便要启程回京,他必须在回京之前闯出点眉目。

    而眼下,唯独只有顾颂尚有机会。

    顾颂心思单纯,爱憎分明,这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人虽是他撺掇柳曼去传话给顾颂的,顾颂不可能不恼恨他,但比较起皇后与顾家的积怨,他跟他这点事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了。只要他挽回顾颂,接下再去缓和韩稷的情绪也会容易得多。

    他深深望了眼与薛停董慢同坐在一桌谈论着什么的顾颂,抿紧了双唇,转目望着场下。

    随着一阵锣鼓声响,第一轮开始了。

    第一轮的奖励是一副纯金马鞍,薛停觉得跟自己的蒙古马很般配,所以昨夜便已经商议好下去争夺。顾颂坐在郑王这边看台,眼见着大家注意力都落在了马赛上,遂绕到了沈雁这边,在她旁边坐下。

    沈雁道:“你报了第几场?”

    顾颂道:“我在第二轮。”

    第二轮的奖品是把宝剑,倒也挺合适他的。再看第三四五六轮都是兵器,只是第四轮是把尺来长的匕首,这匕首十分狭窄,样式也古朴,但却是上古寒铁所造,沈雁不懂兵器,但却曾听秦寿说这种寒铁打造兵刃最为锋利。

    看来皇帝为了从这次马赛里挑出些好马以及马上将领来,还是很下了番本钱的。

    第一轮很快完了,薛停费了一番功夫最终得胜。真正的好手并不会赶在头一轮里下场,且护国公家的小世子亲自来了,旁人又岂还能跟他非争个高低?当中自然也有不肯服输的,不过薛停也不是盖的,胯下马是好马,一身本事也是顶呱呱,拿到这金鞍也算实至名归。

    这一轮因是首战,下注的人也不多。

    第二轮顾颂踌蹰满志的下了场,沈雁赶忙让人去押注。这轮没有别的熟人,华氏自然也是押顾颂赢的,反正也不在乎几个钱,护国公夫人当仁不让也押了顾颂,柳夫人母女押了建安伯世子,淑妃这里则押了名名不见经传的小将。郑王楚王最后押注,居然也押了顾颂。

    沈雁见着于英去贴了筹码回来,顺便往郑王面上一扫,不意对上他的目光,郑王迟疑了一下,然后冲她无声地作了个揖,然后又转过头去看场下。

    郑王会押顾颂,显然是在向顾家示好,毕竟皇后和刘俨做下那么些事得罪了顾家,如今想要得顾至诚个好脸色都难得。他久居深宫,此次却已然懂得这么做,难道是在为明年开府做准备了么?只是不知道皇后晓不晓得她的嗣子这么圆滑。

    沈雁不动声色收回目光,继续观赛。

    郑王与沈雁这番眼神互动倒也没曾瞒过楚王眼睛,他眯眼望了望郑王,然后扭头指着冯芸,“去看看沈姑娘需要什么?”

    不管怎么样,沈雁这里也还是不能放弃。起码如今没有人怀疑到他对她的动机上,他只要注意分寸,一切还是有可能的。

    冯芸才在半路,沈雁就去后头净房了。

    华氏客气而疏淡地与冯芸道:“有劳公公了,雁丫头有我照顾,而且我们不缺什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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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3 挖坑

    冯芸回到楚王这边,楚王便只好不再作声。

    第二轮的竞争明显就残酷很多了,除了顾颂之外,神枢营也下场了两名士兵。

    神枢营本是骑兵队伍,这里头个个皆擅骑术,因此世子们在制订规则时也给出了限制,凡是将官皆不可参与,就是士兵也只有十个的名额。顾颂很不巧,偏就遇上了两个。

    但顾颂很英勇,如风一般驾着马疾骋,他的骑术其实还不如薛停,但是因为他又与沈雁重修于好,这股劲头使得他充满了爆发力。神枢营两名士兵却也丝毫不甘落后,神枢营里好马很多,骑术又是特长,顾颂到了中段几乎已落了下风。

    沈雁回到看台正好见到他吃力地爬坡,心里也替他着急,但这种事又不能帮忙,除了干着急还真没别的办法。

    按规定是三座小山坡之间跑八圈,顾颂头一圈勉强占了个第一,到第二圈时半路竟然都落到第三了!沈雁往前探着身子,手绢子都快掐破,华氏斜眼睨着她:“脑袋都快掉下去了!”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势扶住栏杆,将姿势调回优雅状态,然后端庄地坐好。

    楚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场下,顾颂又已经抢到了第二,而且隐隐有赶超之势,神枢营士兵的骑术虽然极佳,但显然马匹并不如顾颂座下的奔宵。

    他垂眸略想了想,便对冯芸道:“可有什么办法不让他夺魁?”

    冯芸怔了怔,不明其意。

    楚王便招他近前,附耳说了几句。

    冯芸听后点点头,然后便不动声色地退出来。

    郑王这边见着冯芸匆匆退下,又出了看台。遂也让人去了尾随了过去。

    楚王手端着茶盏抿着茶,余光望着对面从郑王身侧下来的人,又平静地看向了场下。

    看台上的人们绝大多数注意力都在场下赛事上,楚王郑王这番动作并没有人看在眼里。

    也就过了半盏茶功夫,于英回到了郑王身边,凑近他说道:“冯芸在场外叫来了两名侍卫,吩咐了他们些什么。但不知道做什么。”

    郑王凝眉往楚王看去。只见楚王神态自若,一双眉不由皱得更紧了些。

    昨夜之事最后激化成他与他之间的正面交锋,原本还可以再往后拖几个月。如今却被逼得只能直面应对,而他静等出宫之后再与朝臣直接打交道的计划也被打乱,如此一来回宫之后皇后自不免对他有番训斥。

    更重要的,是他这番心计被提前暴露出来。这使他一贯保持着的憨直恭顺的形象也遭到了破坏,他不止要想办法挽回形象。更要设法使皇后不再追究这件事,韩稷这把双刃剑,不止伤到了楚王同时也伤到了他,使的可真叫做完美至极。

    眼下去寻韩稷的麻烦是极不明智的了。他现如今被楚王盯上,只能先花精力应付他,回宫还得三日后。这三日里楚王定不会放过打压他的机会,别的事都等回宫之后再说。唯独这项不能。

    他沉思了片刻,说道:“你也派两个身手好的,去盯住楚王派出去的人,万不能给他一丝可乘之机。”

    于英点头,扫了眼对面的楚王,退了下去。

    赛场上顾颂如今已然领了先,而楚王面色好像十分不悦。

    郑王盯着他看了片刻,举起杯来,心思又还是不曾停止。

    昨夜楚王坏事乃是坏在顾颂身上,冲他如今这副脸色来看,莫非他这是迁怒上了他?

    他与楚王辽王虽自幼都住在端敬殿,但楚王是宠妃之子,而辽王年纪虽大些但却出身平平,他这个皇后嗣子与辽王在一起的时间反倒比楚王多些,楚王从小到大眼高于顶,也甚少主动与他们往来,当年太子未废之时,楚王见了他也不曾主动让道,也就是这两年接触到的政事多了才有所收敛。

    这么看来,他骨子里其实还是挺傲的,而顾颂在各国公府三代里年纪最小,心思也最单纯,这次连他都站出来拆了他的台,如果楚王因此不待见于他,也在情理之中。

    他垂头略一凝神,压低声又道:“再交代下去,让人紧盯着楚王派去的人,有动静立时来报。”

    他虽然不能肯定楚王派去的人是不是去暗算顾颂的,但不管怎么说,他比楚王更需要修复与勋贵们的关系,这个顺水人情他是无论如何要卖的。万一又真让他猜中了呢?若让勋贵们知道楚王一面与他们往来密切,一面暗地里玩着花样,韩稷他们更不可能放过他。

    于英到了看台下,眼见着冯芸派出来的侍卫已经出了校场,连忙也唤了两个人跟上。

    韩稷驾着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于英冯芸各自蹿来蹿去倒也没瞒过他的眼睛。退到校场外柱桩下,才准备唤辛乙过来打听情况,桩下这时就跃出个人来,正是先前被派去盯梢的护卫刘威。

    他问道:“楚王派侍卫出去做什么?”

    刘威道:“那侍卫身手不错,小的不敢靠太近,听不真切他们说什么。但是方才见他们往山下走了。然后没多久又有两个人跟了上去。都是作侍卫装扮,却分不清是楚王的人还是郑王的人。”

    韩稷回想了一下方才二王的举动,又透着密集的柱桩缝隙打量了眼楚王郑王所在的方向,半刻后收回目光来,说道:“你去把薛停董慢叫出来。”

    他原本只想让辛乙在楚王耳边传两句话刺激刺激楚王而已,没想到他自作聪明,竟还又顺便挖了个坑要整郑王——他跟顾颂下手的意思,是想回头栽赃给楚王,然后卖个人情给顾颂,好与他套近乎缓和关系么?

    刘威看他冷笑着,连忙转身进了看台里。

    韩稷解下拴在树下的骐骥,翻身上马驶到赛场边,只见顾颂已然领先于神枢营二兵,而郑王则正襟危坐望着对面,察觉到韩稷目光注视,于是也往他看了过来,那目光平静淡然,看上去与以往一般无二。

    掉头回来,这边刘威已将正替顾颂呐喊着的薛停董慢他们叫了出来。

    “我收到消息说有人会暗算颂儿的马,你们俩立刻带着人去赛道周边看看。山坡两边都是秃地,只有两片小树林可以藏人,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这都关乎咱们勋贵的脸面,不可疏忽大意。你们不管捉到什么人,都先带来给我瞧瞧。”

    薛停董慢听说居然有人敢暗算顾颂,顿时炸了毛:“到底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动咱们!让老子捉到不扒了他的皮才怪!”

    说罢一溜烟去了捉人。

    韩稷这里凝眉深思了片刻,才又驾着马走开。

    当初建行宫的时候,为了安全着想,方圆三十里内除了围场外都没有什么密林,因此马道旁只有两片稀疏的小林子。

    薛停二人带着几个人分两队迂回到了林子之内,先找了棵树藏身。

    然后屏息静听了半晌,果然发现靠近赛道旁的树下正有两个人在四处打量,二人一使眼色正要上前捉拿,这时候忽听一声尖啸,打后方又掠过来两个人,衣裳服饰相同,到了跟前竟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先前那二人撂倒在地!

    薛停董慢互视一眼,越发屏住了呼吸。

    后来的那两人击昏原先两人之后,随即从他们身上搜出两枝飞箭,然后打量着上头的什么东西,之后对准林外即将疾驶过来的顾颂便要射去!

    薛停跟董慢一使眼色,二人便同时如羽燕般轻灵而无声地掠到这二人后方,扬起一记手刀,如先前他们二人一般将之击倒在地。而后三下五除二将倒地的四人全都绑了,也不废话,从林子后又隐蔽地挪到了离校场不远的山坳下,然后去给韩稷送消息。

    韩稷正在茶棚里吃茶,听说之后立刻跟秦曜告了个假,又交代了王儆两句,然后到了山坳。

    被捉的四人已然醒来,见着韩稷,立时把脸垂下。

    韩稷抬起一人的下巴瞧了瞧,说道:“搜搜身上。”

    薛停得令,便在四人身上一阵乱抓,却是什么也没有。

    韩稷便与董慢道:“把神机营的杜将军请过来,他一定认得他们是哪里人。”

    四人听了竟同时慌了神,扰乱赛事定要治罪,何况他们身上还有武器,袭击赛事队员就更要罪加一等了。

    韩稷若把神机营的人请了来,那么他们不止会被认出,而且还会被移交到都尉府按律治罪!听韩稷的口气,神机营的人与他关系还十分熟络,倘若神机营的人再往都尉府告他们一条惊扰圣驾之罪,那他们必定逃不过掉脑袋的命运!

    “我们,我们是郑王的侍卫!”

    “我们是楚王的人!”

    四个人都争先恐后的说了。

    薛停董慢虽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这句的时候还是死命瞪了他们各人一眼。韩稷神色未动地把玩着那两把飞箭,过了足够久,他才抬起头道:“把他们带回去,押起来。然后把这枝飞箭送给郑王,至于楚王这边,你们带着他们两个从看台正门经过就好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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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5 国公?

    辛乙默然点头,和声道:“正因为如此,当初少主才会选择了楚王是么?”

    韩稷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眼下不想深谈这件事似的,转头又望着窗外。

    沉默半日没说话,末了忽然又转回头来,说道:“顾颂要是有薛停他们俩的狡猾就好了。”

    若是他能够狡猾些,有些亏完全可以避免吃,也不会总被人欺到头上。

    荣国公亲手精心教养出的孩子,刚正忠义有余,但应变能力不足,这是最大的缺憾,相比之下薛董两家放牛吃草教出来的孩子,虽说有些斗鸡走狗的小毛病,但大是大非上却不含糊,遇事也自又有他们一套处理的方式。

    同样是下了场比赛,楚王就不敢冲薛停下手,那是他看中了顾颂心地单纯,最有可能得到谅解。

    楚王如今的处境,是可以确定他针对顾颂并没有别的恶意,他不想让顾颂夺魁,一是为栽赃,二是为卖人情给顾颂之类,可他瞅准了顾颂,会不会还有一层意思,是因为沈雁与顾颂的交情呢?毕竟他们俩青梅竹马,而且昨儿夜里楚王也的确这么利用过他。

    想到这里他心里有点发闷,脑海里也顿时浮现出在顾家看到顾颂含笑望着沈雁吃葡萄的情景,他从来都知道顾颂先于他认识她,他对她的心思他也都清楚,可是为什么有些事情仍然不可自抑地发生了,让人保护她,不让她委屈,这些都应该是顾颂做的才对不是吗?

    可是既然明明知道他们青梅竹马,他又为什么越陷越深。

    他能够冷静处理所有事。却唯独这件事不由自控。

    他端起桌上的冷茶一口灌下去,吐了口气说道:“下晌你就不要外出了,那几个人还在后头押着,你好生盯着他们别节外生枝弄出什么事来。在楚王他们俩到来之前,你得保证他们安然无恙。”

    “交给我便是。”辛乙深深颌首。

    韩稷点点头,拿剑出了门去。

    近来的心情委实有些古怪,但眼下可不是深思这些的时候。

    目前勋贵势大。对赵家始终是个威胁。四国公府不把兵权交出来,赵氏永远不会放心,这层不管是当今的皇帝还是来日继承大统的楚王或郑王。只不过眼下胜负未决。双方都未有余力顾及这层罢了。眼下对于楚王来说,当然是扩大自己的势力更为重要。

    楚王身为皇子,他真把他逼到什么样的地步也不现实。可他屡次出这些阴招,也总得扒他层皮他才算对得住自己。

    午时末刻华氏便与护国公夫人相携往校场去了。

    沈雁送他们到门口。薛晶韩耘见她不去,终于也还是不去了。他们宁愿随她一道在宫里吃茶喝点心,或者上行宫四面去转转——大白天里,总归没有人再见缝插针地拿捏他们什么不是的。

    在殿里吃茶的时候,宫女们正好搬来两盆君子兰。薛晶见了道:“不如牡丹好看。”

    沈雁托腮望去。其实花苗长的不错,但小姑娘显然更喜欢牡丹的华丽。便说道:“这季节嘛,我觉得还是红枫好看。假如成片,看着便如火烧云似的。可惜最近的枫林都还有十好几里。”

    韩耘就说道:“看红枫又哪需去外头?我知道御花园里有处地方,那是个空着的小院子,没有人住,但里面就种着五六株古枫,这个时候肯定红遍了。”

    沈雁撩起眼皮:“你怎么知道?”

    “因为上次我来的时候,我看见我父亲去那院子里逛过来着。他一个人在枫树底下坐了好久,我还以为他去找什么人,结果我悄悄跟了过去才发现那里头根本没住人,就只有满院子的枫叶跟着了火似的满地都是。”

    “哦?”沈雁有点兴趣了。

    她对别人的行踪并不好奇,但对韩耘描述的景象有了好奇。满院子的枫叶跟着了火似的满地都是,那该多么美丽的景象。来这里几日,虽说呆在殿里的时间不多,可她却并没有在行宫各处好好走走,御花园里竟还有这样的去处,那自是值得去看看了。

    “你还记不记路?那院子叫什么名字?不如咱们去那里瞅瞅。”她道。

    韩耘站起来:“那可不行!那院子是锁了的,一般不让人进。”

    沈雁纳闷了:“那魏国公当时又是怎么进去的?”

    “他是从墙上越过去的。”他抿唇说,很郑重的样子。

    越墙?

    沈雁终于对魏国公去那个院子这件事本身也开始关注,“他从墙上越过去,就为了坐那里发呆?”

    “这有什么不可能?”韩耘两手一摊:“他在府里的时候也常常这样发呆。”

    沈雁张开的嘴巴隔了有那么一会儿才合上。

    发呆这种事,印象中总是文人做得比较多,当然,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癖好,行武之人发呆也不算什么古怪的毛病。作为一个有教养的千金小姐,她更应该关注的是那个院子和枫树本身,而不是魏国公有些什么生活习性。

    她想了想,“你到底记不记得那地方?”

    “应该,大概,记得吧?”韩耘搔着头。

    沈雁无语了,顺手把他手上的鸡腿拿回来:“你先好好想想。”

    韩耘盯着那只鸡腿,怨念地坐下来,撑着下巴想了想,说道:“好像是有个香字,前面那个字我不认识,然后大门前的矮墙上还有好多爬山虎。在那里听不见任何声音,总之很安静。墙角的石缝里还长着好多青苔。就这些了。”他摊了摊手。

    沈雁默了默,招来福娘:“你去打听打听,御花园里有处无人住着的院落,名字中间有个香字的,位于少人去的偏僻位置,围墙是石砌的,周围应该有座水井,然后还长着爬山虎的轩阁是哪里?最重要的,是里面种着有好几棵红枫。”

    福娘细细记下了,出了去。

    薛晶疑惑地道:“沈姐姐怎么知道那附近有水井。”

    沈雁嘿嘿道:“没有水井,哪里会有湿气薰出那么多青苔?”

    “没错没错!”韩耘站起来:“旁边就是有座水井,井上还盖了座亭子来着!”

    薛晶立时叹服地看了沈雁一眼。

    有了这么多线索,福娘又舍得出钱,很快就把地方打听到了。

    “是御花园梅林那头的无忧殿,姑娘所说的这处偏殿叫做铭香轩,就在无忧殿的东北向,无忧殿里没有人住,原先是前朝皇帝避暑时给宗亲们的住处,到本朝皇上不再避暑,狩猎也不带家眷,那边渐渐地也就荒下来了。”

    沈雁听完轻嘶了一声。

    既然没有人住,那魏国公跑去那里做什么?而且还专找那么偏的地方?

    沈雁很不想去关注人家的隐私,可是这件事又总是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可见纵然有着教养拘束,可人的八卦之心还是难以抑制的。

    她把这份好奇心强压下去,然后问福娘:“那那里头可锁了不曾?”

    韩耘把那里说得比什么都好,她还是想去瞧瞧的。何况,魏国公根本不在此地,而那院子也并未住人,她去看看也不算窥人隐私吧?

    “锁了。”福娘道:“不过姑娘想去的话,方才李姑姑说还是可以让姑娘进去的。她说反正里头除了几棵大枫树委实可人,别的也没什么,姑娘不嫌冷清就成。又说了,今儿是去不成了,铭香轩的钥匙在另一位姑姑手上,那位姑姑带着宫女去校场侍侯圣驾了,至少要等明日。”

    明日就明日,她倒也不急在一时,想了想,她让胭脂把带来的一根老参给了福娘:“回头把这个给李姑姑。”李姑姑是尚宫局的人,这种人跟各司的太监一样,想给你脸面时会让你备感光荣,不想给你脸时能让你憋一肚子气话都说不出来。

    眼下她能主动答应拿钥匙开门让沈雁进去,已经是了不得的脸面了。

    一枝参而已,对她们这些人算是入得了眼的好物儿,对她来说真不算什么。

    他们仨儿这里在宫内乐得自在,校场这边赛事仍在继续。

    理论上下晌的赛事比上晌的更为精彩,因为许多观望的人见得奖品逐渐减少,都开始按捺不住。皇帝见着大伙这般踊跃,心情也是激动的,心里在盘算着什么不知道,但早上来时脸上还有对昨夜之事的余愠,但下晌再来,就已经只见愉悦了,同时对淑妃的态度也好转了许多。

    韩稷除了隔段时间便与王儆他们交替巡场之外,便会扶着剑围着场子转转。

    楚王和郑王明显不如上晌轻松,看赛也有些心不在焉,虽然脸上仍是平静的,但那份肃穆又与身边的欢呼声明显不衬。

    顾颂他们仨卯着劲跟他二人作对,他们押这边他们仨就押那边,击鼓呐喊什么都来,声势竟一阵高过一阵。

    大伙不明就里,也跟着起哄,因着平日二王与勋贵子弟打成一片,以为是斗着玩,加之昨夜在侧宫门那边的事程谓知道后又让人围住封锁了消息,因而不相干的人并不怎么知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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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6 技痒

    看台气氛空前高涨,皇帝心思全在马赛上,看不出异常,沈宓与顾至诚他们却是早看在眼里,二人抽空对视了下眼神,并没有插手的打算。

    沈宓虽没跟顾至诚碰头,但顾至诚又哪曾有收不到风的道理?

    昨夜就知道了的,一是因为程谓拦住了去不了,二来他们不到场的话终可以算是小孩子之间闹矛盾,他们若是去了,那就得演变成皇帝与朝臣之间的冲突了,到底君为臣纲,虽则有功绩有身,可过份强硬对自己也是不好的,何况主动权又已经全被韩稷掌握在了手里。

    有韩稷在,显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如今再看二王这故作镇定的模样,自然是冷笑了。

    不过二王虽然行事不够磊落,但却算是他们的晚辈,沈宓或可从此敬而远之,他们勋贵却不能,手掌着兵权若不维护赵氏天下,那他们这兵权掌的就好没道理了。这些窝囊气也只好日后再寻机会出之。

    顾至诚打算再由他们胡闹会儿就让他们收手。

    韩稷抱剑站在龙柏树下观望场内的时候,顾颂走过来了,同望着远处的郑王楚王道:“他们至今还没有动静,是不是在比谁先沉得住气?”

    韩稷笑了笑,“也不一定。也许是还没有想好怎么做。你知道,毕竟他们有多对不起我。我可不会轻松卖他们这个面子。”他略带调侃地。

    顾颂望见他的笑容,也想笑笑,但终归还是只扯了扯嘴角。

    他总是这么果断自信,这样的人连同为男子的他都不免折服,何况沈雁是个女孩子?

    他微微抻了抻胸口。说道:“不管怎么样,咱们得让他们知道我们并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也不是那么好挑拨的,因为我们不是他们,我们四府互相有情有义,这是他们身为皇子永远也不可能体会到的一层。”

    原先他还不信皇宫里无情这种话,可是最近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也不由得他不信。他知道楚王郑王是皇子。更有可能主掌未来江山,真把他们俩怎么样也不可能,可是心里想到将来要在这样阴险的君主手下为臣。总是郁闷。

    江山是老辈们共同打下来的,韩顾薛董四家之所以甘心为臣,也是冲着这份同打江山的情义,正如兄弟阎于墙。外御其侮,一家人斗得再凶。总还得顾着大局,顾着家国天下的安稳。这世间若无情义二字,那么凡事皆为利益所趋,人心也未免凉薄。

    想到这里。倒又猛地被这凉薄二字惊了一惊,说来说去,他竟是在规劝自己。

    如今皇帝对勋贵们不时拿捏一番的态度。郑王楚王对勋贵们两面三刀无所顾忌的态度,莫非不是凉薄么?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亲历过净水庵那事。变得有些多愁善感,近来这样的感慨竟时常有之。

    他抬眼看了看阴云渐起的天空,吐了口气。

    韩稷静默打量着他,默然未语。

    顾颂与他之间如今像是隔着层纸,这纸是谁隔的,是他,还是顾颂,他竟不能分辩。也许是他长大了,知道该建立些城府,又或者是自己因为有些情愫尚且未明,所以刻意有了回避,总之即使他们如今谈起正事来毫无隔阂,但私底下又总觉得不如从前随意。

    好在大家都是男人,顾颂也是个明是非的,他们都不能纠结于这些。

    他拍拍顾颂肩膀:“这件事因我而起,自然要因我而结束。你们都别再掺和进来了,目前连皇上都不敢对勋贵如何,他们俩更是不敢。让薛停他们俩消停些,别再卯着劲跟楚王他们抬杠,有些事做过份了就是臣子的不是了。”

    楚王他们也不是吃素的,真闹得过份,跟勋贵们干起来,到时候朝中别的人乘虚而入兴风作浪,吃亏的又是底下人,再者他们又能讨着什么好去?

    顾颂凛然:“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韩稷目送他进了看台,才挑眉舒了口气。

    王儆叼着片香樟叶在后头拍他的肩膀:“你这个孩子王当得够称职的。”

    韩稷神色未动,头也未回,像是早就知道他在后头似的,扬唇道:“他们叫了我十几年的叔,我总不能看着他们放肆胡闹。”说着他含笑转过身来,又道:“你觉得那把寒铁短匕怎么样?”

    王儆微顿了下,才意识到他指的是下轮比赛的奖品,那把刀刃足有一寸宽但却只有三寸长的寒铁铸造的匕首。

    他撩眼看了看远处判官台,拿了嘴角的叶梗下来说道:“听说是东瀛献给前朝惠宁长公主的礼物,那玩意儿削铁如泥而且又便于藏在袖内,但我还是觉得那是女人家的用物。男人谁会用这个?又不是准备随时偷袭。没的掉脸面。”

    说完他又立刻扫了眼韩稷:“你想要?”

    韩稷抻了抻筋骨,扬首道:“技痒嘛,我去报个名,你给我掠掠阵!”

    说着便去了报名所在的书案前。

    王儆愣了半日才吐出口气来。

    有了韩稷的嘱咐,薛停他们果然就消停下来了,接下来该干嘛干嘛,押的注有输有赢,郑王楚王见他们不再较劲,也算是暗中松了口气。楚王让冯芸送了两壶过顾颂他们桌上,他们也没客气,揭盖便喝了。

    郑王虽未表示,但是却更符合他素日“本份”的形象,自然也没人去计较他的“不懂礼数”。

    整个下晌柳曼如都未曾出过殿门,也就不存在与沈雁起冲突的可能。而柳夫人也只晌午的时候进正宫里跟淑妃叙了会儿话,其余时间也都在殿中。

    沈雁与韩耘薛晶吃完茶,去宫后小树林里采了些野果回来喂兔子,天色也就渐黯了。

    回到永庆宫居然护国公夫人也在,正与华氏热烈地讨论着什么,不由加快了脚步进去。

    就见护国公夫人端坐在正面圈椅内笑道:“你小时候也与咱们几家有往来的,不过是后来嫁了人,华家又搬去了金陵,所以没怎么走动了。

    “我们府里二门外原先有棵一人抱那么粗的合欢树,你是知道的。那树后来就是韩稷跟我们世子打赌,凭他一人推倒了它,这才移走了的。你猜那会儿他才多大?不过十岁而已,所以说,别看他幼时体质差,但这武艺却是练得杠杠的,他老子都未必能赢得了他呢。”

    原来是在说韩稷。

    沈雁扭头与韩耘挤了挤眼,然后进内道:“给夫人请安。马赛就比完了么?怎么您和母亲这么早就回来了?”她还以为四场赛下来,起码得等到傍晚。

    护国公夫人笑道:“我们看了韩稷赛完之后,竟觉得后头都没意思了,正好淑妃也犯了头疼,所以就提前回来说话了。”

    沈雁有些惊讶:“韩稷也下场了?”事先没听他说呀。

    “下了!”护国公夫人又笑道:“不但下了,还技惊四座!”那股自豪感毫不掩饰,仿佛就是在说她自己的儿子。

    沈雁也觉得高兴,不由想起曾经顾颂跟她说过韩稷会相马的事情来。他既会相马,那马技自然也是顶呱呱的了,拿到奖也不稀奇。不过他当时那么臭屁地说不屑于去参赛拿奖,没想才过半日结果又还是下了,倒是让人觉得好笑。

    华氏看着他们:“你们上哪儿去了?”一面招呼扶桑再上些点心瓜果。韩耘最近跟沈雁跟的多,也成了华氏这里的常客。他既然来了,自然是要喂饱他的小肚子。

    薛晶抢先告诉了她们下晌的去处,沈雁这里因着华氏她们又唠起了家常,而韩耘他们俩也埋头吃起了点心,遂回房去沐浴。

    天色从下晌起就开始阴了,有经验的宫人们都在预测接下来几日应不会再去狩猎,至少皇上应该不会再去,因为围场里没有避雨的地方,而且皇帝患有风湿,到得阴雨日便诸多不便。这也是为何才到行宫那日他就赶着太阳去围场的原因。

    沈雁对这些不大关心,她的任务只是保证接下来两三日不要再闯祸就好了。所以她该考虑的是如何使剩下来这几日过得不那么枯闷,而且又避免是非。

    事实上此行像柳曼如那样的人实在不多,只要她不出夭蛾子,想巴结沈家的人也有大把,又有谁会那么没眼力劲儿地去为难沈雁?如果说这趟出行也有不如意的地方,柳曼如自是最大的一笔了。

    夜里乌云笼罩了天空,天上果然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庭院里的芭蕉被打得沙沙作响,天气忽然也凉了,沈雁早早进了被窝,祈愿明日不要再下雨,因为还要去铭香阁看看那几树红枫。

    这一夜显得格外安静,这场秋雨一下,寒意就十分明显了。

    辛乙晚饭后便把殿里四面的窗给合上了,又给韩稷熬了祛寒的汤药。

    韩稷盘腿在罗汉床上擦拭那把寒铁匕,闻着面前桌子上那股药的味道眉头便已皱起来:“不喝了,喝了十几年,再喝肠子都能摘出来熬药了。”

    辛乙无语地,“喝了十几年,少主也闹了十几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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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7 废殿

    韩稷撩眼看了眼他,却是咬着下唇笑了,将匕首的尖端在自己的指上挑了个口子,挤出一滴血在刃上,然后再倒过来,看那滴殷红的血顺着刀刃笔直滚落。“果然是把利器。”

    一碗药推到面前。

    韩稷转过身面向另一侧,将匕首收进鞘中,又顺手从案上抽出本书,背对着辛乙看起来。

    “少主!”

    辛乙拉长音唤着,但床上的人充耳不闻。

    辛乙顿了顿,忽然挺直腰,拢着手冲门外道:“哟,雁姑娘怎么这会儿来了?”

    韩稷倏地从床上弹起,把药端起来。

    但门外哪里有什么人影子?他立刻往辛乙瞪去。

    “我眼花了。”辛乙面不改色心不跳。

    韩稷又瞪了他一眼,作势不理他,但微凝了神片刻,又还是把药端起来咕咚喝了。然后吐着气靠在枕靠上,静默了会儿,扭头道:“楚王他们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辛乙摇头:“今夜里是不可能来的了,皇上风湿又痛起来,方才唤了太医去,这点小毛病虽不至于要侍疾,但昨夜他们俩犯了错,这当口又岂会不先讨好皇上要紧?顾世子他们去宫里出来,说皇上这几日都不去围场了,大家可以自由活动。我猜,起码也要等明日。”

    韩稷嗯了声,盘腿坐起,又道:“人送出去了么?”

    辛乙一面沏了杯白水给他,一面又递过来一小碟蜜饯:“下晌我让罗申掩护他出了去,会将他送到金陵。我事先早教了他回避要害,人也只受了点轻伤,不要紧的。当时大家注意力全不在这上头。根本没有人想到他是假死。”

    韩稷转动着杯子,凝眉道:“既去了金陵,你索性就别让他回来了,让他暗中负责看管好坟头就好。我估摸父亲最迟开春就会回京,我如今已经提前挑起了郑王楚王间的矛盾,必然也无法脱身远行,到那时候让他代我按时祭祀便是。”

    这到这层。辛乙神色忽然变得凝重:“祭祀的事。少主便是不说,小的也会另做安排。”

    韩稷又对着地下凝望了半日,忽地仰在床上。说道:“你出去吧,我歇会儿。”

    辛乙点点头,带门走了出来。

    到廊下望着一庭秋雨,也不知是秋愁还是什么。眉间竟也有些郁色。

    小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虽无大风。但到大清早,也满院子残红落叶,芙蓉花瓣与银杏叶红枫叶以及香樟叶什么的铺了满地,雨是停了。但秋意却倏地浓了。宫人们都披上了薄袄,畏寒的华氏也加了件夹袄,沈雁却无惧寒冷。依然如百灵鸟一般在廊下与薛晶他们逗趣。

    李姑姑果然说话算话,早饭前就送来了铭香阁的钥匙。而许是有了那根老山参的滋补,面上笑容也比以往更显温暖和煦。

    “那枫树起码有一两百年了,还是前朝的开国皇帝种下来的,看是极好看的,又是昨夜下过雨,姑娘要仔细着莫要滑倒了才是。”李姑姑趁着沈雁正在梳妆,也坐下来吃了杯茶。

    沈雁在镜子里笑道:“多谢姑姑提点,我们呆会儿穿木屐去。也不呆很久,去转转就会回来。”

    李姑姑显然等的就是这句话,闻言便就笑着起了身:“多谢姑娘招待,我就不耽误姑娘了。”

    沈雁让胭脂送了她出去,又赏了锭银子。

    青黛悄声笑道:“这姑姑倒是好财运,碰上咱们姑娘这样的阔气人。要碰上别人,恐怕没几个有这等手笔。”

    胭脂回来轻掐了下她的脸:“你昨天赢的钱呢?”

    青黛笑着躲避:“你不是也赢了?倒来问我!”

    正逗趣着,门外韩耘薛晶如肉球般一前一后冲进来:“好了没?我们把早饭也带过来了!”

    果然身后的丫鬟们抬着个大食篮子进来了。护国公夫人身边的嬷嬷笑道:“我们太太让二爷和大姑娘在房里用饭,他们偏不肯,太太拗不过他们,只好让奴婢把饭抬过来了。叨扰了姑娘,还请姑娘勿怪才是。”

    “这有什么?”

    沈雁笑着迎出来:“我们喜欢呆在一起吃饭呢。”

    嬷嬷听她这么说,才又笑着告辞了。

    这里热热闹闹的吃完早饭,又吃了茶,便就出宫往御花园去。

    今儿皇帝没出门,宫里往来的人明显多些。不过从西宫前往御花园去自有便道,一路上也不知道拐过了多少个弯,经过了多少层殿宇,只记得沿途数不尽的楼台楼榭并奇花异草,虽说比不上京城皇宫的宏伟壮阔,却又另有着一番婉丽姿态。

    进了园门后视野变得开阔,但回廊也仍然迂回婉转,下了廊后又沿着温泉池畔走了大半圈,才发现湖里的菱角倒是长得肥美。

    菱角本是南方水生物,但行宫里有专人栽培伺养这些花木,竟然也意外地使它们存活了下来。

    当然这种菱角个头并不能与南方本土的比,而且味道也不如南方的甜,但对于沈雁来说却是莫大的惊喜。她在金陵时甚爱吃菱角,自回北方后再没尝过。遂上湖边的小木船到稍远处采了一大捧,手巧的青黛见到,遂也就地拿柳条编了个小筐,让他们几个可以边走边吃。

    再走了一小段,便见竹林掩映之中有了抹若隐若现的殿宇,引路的宫人终于说这便是无忧殿了。

    其实一路过来看到的雨后秋景也已足够让人留连忘返,但既然到了此地,而周围又确实静幽美妙,自然就还是要好好去瞧瞧了。

    殿里其实还是有人的,总得负责日常洒扫。

    只是偏殿这边的铭香轩没人而已。

    宫人开了锁,笑着躬身与他们道:“二爷和姑娘们请进吧,奴婢还有差事在身,姑娘们出来之后派人去李姑姑那儿告诉一声,让奴婢们前来锁门便就是了。此处虽然幽静,但墙外都有侍卫当值,有什么事让人去湖畔当值宫人公事房知会一声便可。”

    沈雁称了谢,赏了她,才又打量着周围。

    只见果然如韩耘所说,殿前有道爬满了爬山虎的矮墙,左侧天井下又有座水井。

    跨步进门,入眼便是分列在左右两侧的六株足有三人抱大小的古枫,即使经过昨夜风雨侵袭,青石砌就的地面上落满了红叶,可是树上也还是火红一片,再以朱栏玉砌青墙黛瓦的宫殿为底衬,真是说不出来的赏心悦目。

    “果然是个好去处!”沈雁不由赞道。

    吃着菱角的韩耘抬起下巴来:“我没有说错吧?”

    “嗯,回头奖你只鸡腿!”沈雁摸摸他的头,轻快地下了门廊。

    行宫里别处自然也有枫树,但都是东一棵西一棵地种着,而且也不如这里的大,沈雁围着四棵树转了半圈,见殿门开启着,便又信步进里头转了转。殿里布置得十分齐整,只是家俱上都披上了布帛,地上以及门廊还算是干净的,应该是有人定期打扫。

    而南面有个露台,摆着张美人榻,帘幔还用拴着碧玉坠的络子缚着,这些明显女性化的家俱,让人一看便会有些浮想联翩,猜测是否曾有什么大美人在此住过。

    联想起福娘打听来的历史,这无忧殿若曾是前朝宗亲住过,后来因为本朝不再避暑,这么偏的地方就没什么人再住,那么住在这铭香轩里的则必然是宗亲们的爱妃或宠妾了。

    沈雁想到此处都觉得一股尘封的香艳气息扑鼻而来,于是看了看便就转身回了廊下。

    不过走了几步她脚步又放缓了,如果是前朝宗亲爱妃们住的地方,那么魏国公怎么会偏偏跑到这里来发呆?他是对这里枫树情有独钟,还是对这里的历史有什么挂怀之处?难道堂堂的魏国公,久驻黄沙的魏国公,他竟是个多愁善感之人?

    她终究还是对这件事有些难以忘怀,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是为什么。事实上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她不过是跟韩稷兄弟俩熟悉些而已,到底不能成为她挖掘这些的理由。

    她再次压住这份疑惑,抬脚去了薛晶他们所在之处。

    薛停他们几个坐不住,早饭后还是骑着马与别的勋贵子弟们去围场里了。

    韩稷因有护驾之职在身,便就留在宫里。

    昨日马赛的结果皇帝很满意,于是赏赐了顾至诚与董世子薛世子他们一些茶叶珍果,韩稷因为赛场上又有优良表现,赏的却是一副玉石棋子。早饭后顾至诚便邀他过去吃茶,董世子他们都在,行宫里不便聚众说别的,便天南地北一阵海侃,来了劲头,顾至诚又让人烤了两块鹿脯下酒。

    正吃得高兴,陶行便进来禀道:“公子,郑王过来了。”

    屋里静下来,几个人皆望着韩稷。

    郑王坐在毓庆宫偏殿里,辛乙含笑奉上今年的秋茶。

    “素闻你家主人甚喜秋茶,看来传言不虚。”郑王也微笑致意。

    辛乙道:“王爷若是喝不惯秋茶,小的给王爷换上春茶便是。”

    郑王摆手:“春水秋香,秋茶香气浓郁,回味悠长,令主乃是行家。”

    辛乙便就笑笑,退了出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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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8 卑微

    郑王坐在屋内,顺眼打量着四处,摆设都是尚宫局的人按规矩布置的,看不出什么特色。唯独透过帘栊可以看到西窗下的罗汉床上摆着一盘未完的残棋,相隔太远看不到局势,但桌上两只楠木棋罐边沿却磨得光滑透亮,看得出来是常用的。

    他六岁的时候才被皇后收为嗣子。六岁以前他独自在储秀宫的后殿里住过一段时间,他记事是三岁,而那个时候他的母妃已经死了。据说太监把他从母妃身边带出来的时候,母妃已经死了三日,身子已经发干发硬,而他还趴在她怀里哭着要吃奶。

    那个时候他一岁不到吧。

    皇子们大多生下来就会被抱到专门的地方侍养。

    但他不同,他的母妃只是个低阶的御妻,甚至是他被皇后抚养后才被追封了个嫔。他从后殿里出来后,就按律搬去了端敬殿,凭良心说,皇帝对他还是不错的,虽然不如太子和楚王,但至少当他知道了还有这么个儿子之后,还是派了专人照顾他。

    这样,他长到三岁,有一天太子来端敬殿寻辽王,辽王不在,太子看到了他。

    当时已经开了春,他还穿着旧年的冬衣坐在廊下,用嘴啜手腕上被臭虫叮出来的红包。也没有什么人理他,太子走过来,看到他额上有只小虫子,伸手替他捉它,旁边的太监连忙阻止,太子才知道原来那小虫子是他头上长出来的虱子。

    太子红了眼眶。

    他却觉得没有什么。因为年年月月都是如此。

    那天太监送来很多绸缎,他也因此穿上新衣裳,去给太子磕头。但那之后便没有了。

    他渐渐长大,渐渐懂事,渐渐知道人并不是生来就要受侮。于是他沉默中学会了怎样保护自己,也学会了如何替自己争取到有利的东西。

    太子再来的时候,他会恭顺地与他说话,适可而止地述说着身边宫人的贪婪与恶毒,太子全听在心里,先是帮他换了宫人,没过两年。又劝说皇后收了他为嗣子。

    那个时候他只想活命。皇后淑妃自然不屑于杀他,可是宫人们会,活在那样的宫人们手下他迟早会被逼死。

    皇后起初并不同意收他。因为毕竟他的母妃也曾承过皇上的雨露,可是后来还是答应了,因为太子身边的谋臣向她陈述利害,收了他为嗣子只会对她的贤名更有好处。而太子地位稳当,等到他成气候时太子说不定已然登基。而介时他多一个皇弟辅政。也有好处。

    就这样他成了皇后的嗣子,太子的弟弟。

    他开始一改往日的处境,变得与辽王楚王一般可以挺直腰杆说话。他也同样地认真读书明理,预备着来日好好的辅佐太子。可天有不测风云。太子倒了,他居然从一跃又被皇后推到人前去与楚王来争夺太子之位!

    太子被废之前,这种事他连想都不敢想。可一旦成了事实,有些东西便如野火燎原。再也收不回来了。这两年他愈发在皇后面前彰显着愚孝恭顺和木讷寡言,他知道他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也必须往下走,所以他只能竭尽所能做到最好。

    他赢回了沈观裕,却输在了韩稷手里。

    他竟没想到,韩稷前夜赢下那场并非偶然,昨日马场上,他与楚王又成了他这只黄雀眼里的螳螂与蝉。

    他跟韩稷他们幼时玩得少,他们的性子他并不很了解。

    本以为勋贵们大多如此,不是与顾颂秀刚正不阿,便是与薛停董慢一般游手好闲。韩稷虽然表现得大方些,想来也不过是故作出来的深沉。

    但没想到,他被自己的主观给害了。

    对待韩稷,竟要打起如同与沈观裕等人一般十二分的精神全力应付。

    他深思熟虑了一整夜,于是抢在楚王之前来了。

    韩稷踏进门,便见郑王端着只方盏在轻抿。

    他勾出一抹笑来,缓步进内道:“王爷驾到,有失远迎。”

    郑王平静地抬头,放下盏道:“冒昧到访,还望恕罪。”

    韩稷笑着在主位上坐下,接过辛乙递上的茶来,说道:“不知道王爷拔冗到此,有何吩咐?”

    郑王默了默,看向他,倒是直爽:“我是特地来向你陪罪的。”说罢,望着门外清庭,又接着道:“这两年因着刘俨和其余人的一些缘故,使得钟粹宫与勋贵们之间关系有些僵。前天夜里我行事冲动又误犯了将军,事已至此,我也并不打算多说,只请将军能恕罪则个。”

    韩稷扬了唇,漫声道,“莫说我只是个勋贵小将,就是个举足轻重的大官,以王爷的尊贵,又何须如此煞有介事前来陪罪?事情都过去了,王爷莫怪下官当时不知底细地把事情牵扯到了王爷身上便是。”

    气氛有些尴尬。

    郑王渐觉有些牙疼。

    他幼时虽然受尽冷眼过来,但自打傍上皇后,到如今他也不曾被人这般冷嘲热讽过。淑妃与华氏等人明明就是韩稷派人前去请来的,那撞墙而死的太监也明明是他的人,可他明知道这一切,却也无从辩驳。

    他的力量还很薄弱,他比楚王不同,他的头顶除了皇帝,还有个皇后。皇后不遗余力地将他推上太子之位不过为了来日通过控制他来控制这个朝堂,而他既有机会为自己争取挺直腰做人的机会,又怎么能不紧紧抓住。

    他比楚王更需要勋贵的力量。

    因此,他也不得不低声下气地说道:“是我鲁莽,原是为与楚王争口气,却无意伤及了将军。”

    眼下他卑微些又有什么要紧?只要来人能风光称帝,他总有一日能雪耻。

    韩信不也受过胯下之辱么?这一点也不影响他日后封侯拜相。

    韩稷侧首望着他,目光扫过他微勾的头顶,落到门外还湿润着一树银杏上。

    楚王这里才从正宫里请安回来,就收到了郑王去了毓庆宫找韩稷的消息。

    “竟让他给抢先了!”

    他握紧着双拳,眉间有丝懊恼。

    印象中郑王木讷寡言,即使太子被废之后他常被人挂在嘴上提起,但也没见他有过什么主动的行为。原当他就是个傀儡的命,可这次他不但反被这呆子暗中摆了一道,还险些被他得逞,这口气总是堵在心里,找不到出口释放。

    而眼下他还在犹豫如何去寻韩稷时,反倒让他且抢了先,万一韩稷被他策动,那可如何是好?

    他忽然觉得自己越来越被动了,他一向是悠然从容的,怎么会这样呢?

    “快去盯着,看他什么时候出来!如果能听懂他们说什么则是更好!”

    他拂袖吩咐着冯芸,凝眉在榻上坐下来。

    韩稷盯着那树看了片刻,忽然又一笑:“王爷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郑王点点头,吐了口气说道:“我知你是个爽快人,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昨儿马场上你捉到的人里,有两个是我的侍卫。我今日来的意思,便是想请你赏个脸,把他们俩给放了。”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本奏折,从桌上推到他面前。“将军若能高抬贵手,小王自会铭记将军的恩情,无以为报,将军看看,可合不合心意?”

    韩稷看了眼他,顺手拿起那折子,看完一挑眉,又看了他一眼。“王爷要请封我为韩国公世子?”

    郑王扬唇:“但愿能合将军心意。”

    他不了解韩稷心性,但却了解韩家。韩稷英勇沉稳,也无不良习性,纵有弱疾,却不影响子嗣传承,韩恪迟迟未请封他为世子,虽有方士嘱告之言为推托之由,但这种事情却无人佐证,谁又会真正相信?他都不相信,韩稷自不会信。

    韩家两个儿子,若真等到韩稷年满二十五岁再议袭爵之事,韩耘也已经十五,到那个时候,兄弟之间难免会起争端,韩恪不可能想不到这层,可是还是这么做了,可见他确实有可能选择韩耘为世子。他虽然不清楚这个中缘由,但是韩稷不可能不急。

    他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这么做的,他坚信抛出这个甜饵,韩稷不可能不动心。

    魏国公虽不在京师,他这个父亲不在场请封世子确实有难度。可是魏国公正率军出征,韩家总得有人当家理事,中军营也得有个主帅才会保持军心稳定。

    大周律例并没有明文显示皇帝不可下旨钦封世子,何况他身后有个皇后,如果能借此机会把韩稷收为己用,那便等于把中军营收归己用,皇后又怎么会不助他?

    要办,这件事还是有着很大把握的。

    他神色平静地平视着前方,又接着道:“我知你与顾薛董三家都交情极好,昨日之事,坦白说,我放人出去只是为着盯梢,而并没有对顾颂动什么念头,只是没想到却入了我皇兄的圈套,而我皇兄却也没有想到还有将军在后盯着。

    “我知道不管怎么说,过往我亦有得罪将军之处,不过那天夜里将军将我推至人前,也算是拿我出过了气。将军若能高抬贵手,化干戈为玉帛,将人放回给我,往后常来常往,于你我实则都是大大有利之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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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福介绍:
关于后福:
官场旦夕祸福,后宅勾心斗角。
谁说背负着前世仇恨,今生就不能活得痛快潇洒?
沈家世代相传的除了道貌岸然,恰恰还有一张厚脸皮。
保富贵,谋尊荣!
人常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沈雁扫一眼这京城四处锦绣膏梁,笑眯眯袖了手道:谁赢谁有什么要紧?横竖天下是你的,你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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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有完结书《大妆》《闺范》,欢迎跳坑~~
后福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后福,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后福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