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后福TXT下载后福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后福全文阅读

作者:青铜穗     后福txt下载     后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35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事居然被韩稷捅到了朝上!

    但不管怎么说,傍晚时分,老夫人的车驾还是由韩稷驾马陪着从城门口高调进了城。

    韩家行事一向还算低调,但这次却声势不小,从城门至国公府一路浩荡,沿途的百姓就是再眼瞎也看出来端坐在马背上的年轻郎君就是这几日正风传病重的韩大爷了!

    鄂氏听见传话,急得再也坐不住,走出庑廊道:“老太太真是疯了,再怎么护短也得看看眼下什么时候,这么一闹岂不把这欺君之罪落人口实了么?”

    宁嬷嬷随后道:“老太太回来后必然会兴师问罪,不知道太太当日跟太后是怎么说的?”

    鄂氏默了下,回过头来,“我跟太后说稷儿连日劳累,已然有些毒发的样子,太后问我要不要请太医,我说不用,让他告假一个月,去庄子里住住调养调养就行。为怕这些事引人猜疑,我还说动了老太太一道前去。”

    说完她立马急切地道:“庄子里我早打点好了,本以为有这个把月时间等他们再回来,早就已经风声过了,谁知道他竟把庞家的人给打了!”

    老夫人与太后是一辈的,平日也常进宫说话。眼下既这么急匆匆地回来,鄂氏在太后面前说的这番话,是怎么也瞒不住了。

    正说着,外面又传话来说老夫人已经进了胡同,宁嬷嬷听闻如此,一时之间竟也寻不出应对之策,只得与鄂氏赶往大门迎接。

    老夫人一落轿,那脸色便阴沉如水,鄂氏过门十几年。极少见她如此面色,心下也有些忐忑,唤了声“母亲”,上前要来搀扶,老夫人却只淡淡瞥了她一眼,搭着春梅的手入了慈安堂。

    鄂氏一颗心吊在喉咙口,好半日才寻到位置落下来。

    韩稷打从后方上前。缓声唤道:“母亲。”

    鄂氏惊了一跳回转身。冷声正要斥他,但见他面色黯然,一句话到了舌尖处。不知为什么又咽了回去。

    “进屋去!”

    鄂氏丢下这句话便快步追去了慈安堂。

    韩稷眼神略略地往宁嬷嬷面上一扫,也跟了上去。

    慈安堂的丫鬟们早就已经聚在廊下迎接了,梅氏乐氏原本也要过来,鄂氏把她们给回了。但尽管如此,院子里还是站着许多人。

    随在老夫人身边都是机灵人。这次本说要去庄子上住一个月,这才半个月不到就提前回了府,大家也知跟外头的传闻有关,平日那些惯会讨巧的。这会儿竟没一个上前插科打诨,整个院落肃穆安静,端凝得紧。

    老夫人进了厅堂坐定。鄂氏亲手上前奉茶,老夫人也没接。一挥手,先让春梅带着众仆退下了,然后才望向她,说道:“我听说如今外头把稷儿传得跟个活死人也似,不知道你这个当母亲的听说了没有?”

    鄂氏一凛,说道:“回母亲的话,外头的流言,儿媳竟也是这两日才听闻,前日儿媳也到了宫中去问太后,想知道这话是怎么传出去的,太后说她也不知情。想来是外头人胡言乱语,倘或有私下里不满我韩家的,蓄意诋毁所致。”

    “太后不知情,于是你就任由流言四处散播了么?”老夫人双目如炬瞪向鄂氏,“恪儿年少时曾被人污为窃贼,你公公不在府里,我那时半夜带着丫鬟去衙门击登闻鼓,逼得府尹即时立案侦察力证他清白。

    “耘哥儿往日被他父亲责打你也知道冲过去护着他,怎么外头人这般中伤稷儿,你就能以一句太后不知情就应付去?而不再做任何举动辟谣?!难道稷儿不是你的儿子,只有耘儿才是?!”

    鄂氏心头一震,望着老夫人,立马又垂下头来。

    老夫人若非强势能干,怎会以知天命的年纪伴随着老魏国公南征北战荣耀至斯?

    她轻易不动怒,动起怒来却是无人敢有底气反驳。

    老夫人走到她前,又怒斥道:“你可知道因为你的姑息苟且,如今连东阳侯府的一个下人都敢指着韩贵的鼻子诅咒欺侮稷儿,韩家拥有如斯的荣耀乃是你公公和丈夫用血肉换回来的!你以为这谣言一出,他们眼里看轻的只是稷儿?他们看轻的是我韩家!

    “倘若庞家没出来蹦达倒也罢了,他庞家与董家闹崩才多久?如今又欺到我韩家头上,这口气你咽得下,我老婆子咽不下去!——去准备妆奁,我要进宫见太后!”

    老夫人沉声吩咐着,扭头便要走进卧房。

    鄂氏一慌,连忙追上去跪在她面前,说道:“母亲息怒!此事是儿媳思虑不周,当时我见稷儿差事不重,又因为心疼他才从围场回来并未得休息,所以就找了个借口进宫寻到太后,想让稷儿能明正言顺伴着母亲去庄子里休息几日。可没想到竟然庞家会这般张狂!

    “一切都是儿媳的错,儿媳承认。可当日告假是儿媳去托的太后,母亲若是进宫去寻太后,岂不把儿媳架在半空下不来?倒不是儿媳害怕丢脸,只是如此一来,到时候稷儿欺君之事就成了事实!这对稷儿来说岂非大大不利?”

    老夫人沉哼:“欺君?稷儿欺的什么君?他可曾自己跑去宫中说他病重要出外就医调养?他可曾自己说病重到不能娶妻生子?皇上凭什么治他的欺君之罪!”

    鄂氏咬紧下唇,竟是无话可说。

    老夫人说到这份上,便算是已然知道她跟太后告假时是以的什么理由了,她知道迟早瞒不过去,也就暂且不去理会她这个儿媳妇要经受什么样的苛责,只是倘若她真的进了永福宫,替韩稷陈述了原委,皇帝还能怎么处置韩稷?

    而这样一来,她则算是得罪太后了,得罪了皇帝太后,有韩恪挡在前方,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可日后她要想撇开韩稷把世子之位传给韩耘,皇帝能答应?太后能答应?

    “母亲息怒,俗话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眼下稷儿打了庞家的人,又伴着母亲回府这一路,自然再也无人敢传他什么了,咱们也犯不着再进宫去寻太后说话……”

    老夫人望着她,沉脸未语。

    她虽然老了,但并未糊涂,她虽不相信这谣言会是鄂氏传出来,但起码她是这么样跟太后告的假这事实是逃不了的!她简直不能相信鄂氏身为一个母亲,竟然会以自己儿子的身体状况作借口去告假,即使她找不到理由相信她不是有意为之,可终归事情是因她而起。

    原本作为有体面的人家,她是不该当着韩稷的面训斥鄂氏的,可是她的做法太让她失望了,她怎么能这么轻率呢?

    如今连庞家都在落井下石,弄得韩稷是承认自己病重不好,是不承认也不好。承认的话必然会影响到他的婚事,不承认的话那就得面临东阳侯的指控以及朝臣对他欺君罔的弹骇。看到丈夫亲手打下来的家业被后人亲手蒙羞,你让她怎么不怒?

    可是怒归怒,鄂氏到底是她韩家的儿媳妇,也是韩稷的母亲,难道她还真能因为替韩稷出头而不顾一切地闯进宫里去理论不成?到时候弄得他们母子生份,婆媳关系也变得紧张,韩恪到时必然也会怨她,那她又成什么了?

    到底家丑不可外扬。

    韩稷自打鄂氏跪下时起,也在后头跪着,静默了这么久,这时便就直起身,说道:“此事事关韩家大局,还请老太太息怒。孙儿身正不怕影子斜,母亲也未曾料到会有庞家掺和进来,如今孙儿也大了,是孙儿闯的祸,不敢劳动老太太出面,朝上的事就交给孙儿来处理吧。”

    鄂氏闻言,立即回头看了他一眼。

    老夫人微怔,眼神满是不赞同:“那庞家父子向来奸诈,你小小年纪,焉能斗得过他们?还是我与你去!”

    “老太太!”韩稷微笑道:“孙儿也不小了,这是我自己的事,而且由我来出面处理此事,不是更能证明谣言不堪一击么?老太太一番爱护之心孙儿晓得,但孙儿是家里的嫡长子,很多事都该由我来担负起责任。”

    说完他顿了顿,又看向老夫人,说道:“只是孙儿比起庞家父子官阶仍低了不少,到时候万一他以势压人,孙儿再来请老太太示下好了。”

    老夫人听他这么说,心下竟幽幽松了口气。

    韩稷能挺身而出,这不但解了她的围,同时也表明了态度不会怪责鄂氏,他不怪责鄂氏,她这个当婆婆的自然也不必再揪着这件事不放,她只有韩恪一个儿子,也只有鄂氏一个儿媳妇,难不成她还会希望拿捏着儿媳妇死死的,日后等她老到动不了了,再反过来受她的脸子么?

    从韩恪成亲时起,她就打定主意做个贤明的婆婆,如今她对这事虽然气怒,但显然没有比韩稷出面应对更好的法子。韩稷露面了,不但谣言不攻自破,同时避免了韩家内宅矛盾,而且也可以让人看看,他韩家的子孙不但体质无忧,而且还是个有担当的爷们儿!

    她对这个体贴懂事的长孙,竟比往日又更多了一份疼爱。

    她慈爱地望着他,说道:“那你就去,不管有什么难处,只管来回我!”(未完待续)

    ps:这两天更前新时间有点乱,抱歉哈~过两天就会好了

336 官司

    韩稷走后未久,鄂氏也从慈安堂出来了。

    老夫人也并未再留难她什么,但韩稷的临走那席话,却是又把她的心给紧紧地揪结在一起。

    她原以为韩稷定会借着这机会撺掇老夫人替他出头,那样的话莫说东阳侯讨不着什么好处,恐怕还会倒过来受番斥责,但韩稷偏偏不这么做,这却又让她心里生了疑,他这么着,究竟是已经怀疑上她还是没有呢?

    若不是他那番话,老夫人必是没这么容易放过她的,这么样一来,他不但在慈安堂落了个懂事孝顺的名声,而且还有了老夫人为后盾,而她这个计划不但落了空,同时也还在他这个当儿子的面前矮了一头,不可谓不憋屈了。

    这就如一杆子打出去,没打着鸟还把自己打了一闷棍,鄂氏的心情是万万谈不上有多好的。

    不过好在老夫人无从查起这谣言的来源,在没有人拿到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是没有人会疑心到她头上来的。

    如此想来,她这心才又稍稍安定了些。

    韩稷安然无恙地驾马回城的消息如一夜春风吹遍了各个角落,近来城里的风声似乎就围着他韩大爷转了,沈雁着人送去那张纸条后便开始等待他的回音,但是左等右等不见他只字片语,不过想到他如今被庞家父子缠上,恐怕也无暇顾及别的,也就表示了理解。

    韩稷在回京的翌日就销假上了朝,东阳侯告他行凶这官司自此正式开始审理。

    东阳侯针对韩稷的无非是他打人以及霸占渠道一事,谁知道韩稷到达大理寺应审的当日,他却也反过来参了东阳侯一本,理由是告东阳侯纵容下人横行乡里。并且造谣生事,诽谤韩稷病重之传闻,令得韩府名声受损。

    庞家伤的不过是个下人,当初东阳侯参韩稷时大家就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不过是因为疑惑韩稷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这才开始关注,如今韩稷不但安然无恙,而且还反过来参了庞家。同时又摆出了证据证人。这孰是孰非又还用得着多说什么?

    东阳侯纵奴毁谤魏国公府嫡长子一案,跟其作为国公府的嫡长子、朝中的五品将军打伤其一个下人的胳膊比起来,实在要紧得多。东阳侯自己大约也没有想到韩稷还会反咬一口,而且还下手这么重,当场就傻了眼。

    原先有些人私下还疑心可否趁机再踩上一脚,告韩稷个欺君之罪。如今他反告庞家造谣生事中伤魏国公府,谣言之下他欺君的罪名也就很值得推敲了。

    毕竟当初鄂氏托太后告假的时候外臣并没有在场。中间又还夹了个太后,如今已然认定是谣言了,若是再贸贸然参他欺君,回头岂不是也把夹在中间的太后给拖下了水?

    韩稷这一反告。竟连这些声音也都压下去了。

    大理寺的官员哪里惹得起勋贵,这里一边是侯爷,一边是国公府的大爷。两边都不好得罪,只好看着他们两边唇枪舌箭地理论。最后见东阳侯被韩稷逼得下不来台。便就悄悄使了少卿去宫里面圣。

    皇帝也不想掺和他们这官司,魏国公不久便要回朝,到时候他总不能让韩稷告个状给他听。

    这事都是东阳侯惹出来的,虽然他也知道这谣言出来的古怪,庞家父子恐怕还没那么大胆子敢把主意打到韩家头上,但眼下韩稷就是一口咬定是庞家造的谣,且有许多人作证,他能有什么办法?于是又打发了少卿回去,并吩咐:“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少卿回来把话跟正卿一说,正卿也郁闷了。你做皇帝做主子的都不想惹事儿,他身为下官自然就更没有去得罪人的道理了,堂上望望脸红脖子粗的东阳侯,再望望气定神闲面沉如水的韩稷,暗地里抹了把汗,便就抹起了稀泥:“说来说去,此事就是个误会,国公府与侯爷都是有交情的,依本官看此事还是化干戈为玉帛罢!也免得伤了两家和气。”

    东阳侯到此时已是再没了讨公道的心思,毁谤朝官功臣乃是莫大罪名,这可是韩稷打伤他十个下人也比不上的,大理寺卿这明摆着是给台阶他下,当下就应道:“倘若韩将军有言和之意,老夫到底虚长一辈,自无不应之理。”

    大理寺卿满怀希翼地望着韩稷,韩稷却目不斜视望着堂上裱着“清正严明”四个字的匾额,漫声道:“既然参都已经参了,又哪里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就这么不了了之,回头岂不坐实了我仗势欺人的罪名?”

    还仗势欺人,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在人东阳侯面前有什么好仗势欺人的?还不就是想说他国公府比人侯府大上一级么?大理寺卿无语地望着他。但是这东阳侯也不是个省心的,有这份闲功夫去参人家横行乡里,怎么自己不先管住下人们那张嘴?

    他自己被人反揪住了把柄,又怪得了谁?

    大理寺卿腹诽了半晌,便就正色拍起了惊堂木,说道:“二位既不肯撤诉,那么就只好往下审了。基于双方皆有证据,本官判决,韩稷打伤了庞家下人,事实成立。东阳侯治下不严,以至于家仆在外造谣中伤朝廷命官,现如今事实也成立。现由刑部判决定罪。”

    他示意一旁的刑部官员接近卷宗。

    刑部这边还真没接过这么鸡毛蒜皮的案子,但事情到了眼前也容不得推托。

    两个人凑头商议了半日,便就咳嗽着道:“既已在证据确凿之下定罪,那么本官依律定案判决,韩稷殴打庞家家仆,本应罚韩稷赔付银两予东阳侯作为伤药费。但因为此事乃因东阳侯治家不严,纵容家仆在外造谣生事引起,故而免除罚银。

    “东阳侯罚俸三个月,以观后效。”

    三个月俸禄虽然掉得让人肉疼,但是倘若真要从严处置。那可绝不只是罚罚俸这么简单。

    东阳侯想想自己也是因了庞定北没事唆使刘四顺去田间挑衅韩稷才会有这么一回事的,也只好自认倒霉,只是对自家儿子却是免不了窝上一肚子火,回去后将之劈头盖脸痛斥了一顿暂且不提。

    这桩糊涂案这么样糊涂断下来,韩稷得了几句训诫,但却并没有得到什么实质上的损失,也算是大获全胜。

    消息传到韩府。鄂氏在窗前坐了好半天才回神。

    “去治桌席面。给大爷压压惊。”

    丫鬟绣琴是宁嬷嬷的侄孙女,也是鄂氏的心腹,闻言她道:“大爷这么一闹。不但弄得太太前功尽弃,还在老太太面前落了不是,他自己倒是出尽了风头,不但在东阳侯面前赢了官司。又还把老太太的注意力全都牵引过去了。

    “这两日老太太竟是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他,太太还要治席面给他压惊。岂不太委屈了自个儿?”

    鄂氏凝眉一个眼神瞪过来。

    宁嬷嬷抢先斥她道:“没规矩的蹄子!太太的话也是你能挑理的?还不滚出去!”

    绣琴素日颇得鄂氏的宠,鄂氏也爱她的活泼劲儿,因而往日说话也比别的丫鬟大胆,这次她实是为鄂氏感到气闷。可万没想到竟引来她这样的瞪视,于是连忙跪地磕了两个头,躬身退了出去。

    鄂氏直到她掀开的珠帘又渐渐回归了原位。才又沉脸看了眼宁嬷嬷,在榻上坐下来。说道:“不管怎么说,他如今仍是我的儿子,是这府里的大爷!我要怎么对他,他该受到什么样的待遇,不是你们这些下人能够随意置喙的!”

    宁嬷嬷浑身一震,望着地下,半日才道出个是字。

    是夜府里便按老夫人的意思摆宴在慈安堂,老夫人知道韩稷安然无恙地回来,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眼神扫了扫一旁的鄂氏,并没有再说什么。鄂氏脸上也是笑的,这是她的儿子,麻烦事解决了她有什么理由不高兴,她若不高兴,便该有人让她不高兴了。

    于是韩家面上又恢复了一派祥和,饭桌上韩耘高兴地埋头大啃,韩稷不时地给老夫人和鄂氏布菜,老夫人招呼他随意,鄂氏也不准他吃冷酒,非命了丫鬟下去温好了才给他。

    绣琴随在鄂氏身后,因受了斥,这一夜再不敢近前侍候,宁嬷嬷见状也未多话,只唤了缨络从旁替她斟茶倒水。回房之后鄂氏也未让绣琴近前,素日好说话的她动起真来,就连宁嬷嬷也不敢多说什么,是夜便由缨络陪了夜。

    打从八岁起绣琴就跟在鄂氏房里当差,如今六年过去,府里上下早把她当成了半个宁嬷嬷,有着鄂氏的喜爱,她在丫鬟们中间也是说一不二高出一头,今日受了这么大个冷脸子,必是许多人看见的。

    鄂氏身边四个大丫头,四个二等丫头,四个三等丫头。

    她虽然很得主子喜爱,可如今却还没爬上一等,四个大丫鬟有两个已快到出府婚配之时,眼下院里头哪个不曾削尖了脑袋往里钻?她原是觉得自己地位稳如泰山不必如此忧心的,可鄂氏这么样一斥她,她这一颗心竟是再也落不了安稳。(未完待续)

    ps:感谢独乐不如众乐、米老鼠2006、书友090710224812071、xinxin927、伽妍、do0ob、月凉如水moom、amle、惘然1981、禾陆、cooby_cat、容书成、乐の晓拙、冶鱼、吹一个糖人儿、ann_、水明秀、purple111122、南草寺、猫眼非烟、飞翔之名的粉红票~~~~~~~~~~~感谢深谷之兰赠送的平安符、簪袅赠送的香囊、爱猫乐园赠送的桃花扇~~~~~~

    推书:作者:啃萝卜的兔子,仙侠文,《路人丁的修仙生活》

    文案:前有青云直上的原文女主,后跟誓要逆天的穿越女配,我只是路人丁,求放过!??

    喜欢仙侠文的筒子可去看看~

337 暗谋

    她越想心下越是忐忑,回房呆坐在床边半日,竟不由慌得垂下了眼泪。

    宁嬷嬷推门进来时,便见着她背对着门哭得伤心。

    “与其这么样哭,倒不想想自己错在哪儿。”她走到桌旁坐下,望着她道:“你可知道今日倘若不是我的面子,太太十有八九已经赏了耳光于你了?”

    绣琴闻声回过头来,看见面前的她愕了愕,而后擦干眼泪站起身来。连忙福了一礼说道:“嬷嬷教训的是,我已经知道错了,不应该在主子面前不知轻重乱插言,还求嬷嬷往后关照才是。”

    她八岁才进府来,虽没有别的亲人,但因为进府之前也没有见过宁嬷嬷,故而虽说是堂祖孙,但称呼上仍是带着两分生涩的,她管宁嬷嬷也叫嬷嬷。

    宁嬷嬷轻吐了口气,缓了缓神色,望着她道:“你是我的孙女儿,我不帮你帮谁?难道你以为,我说这些话是在你面前邀功么?”

    绣琴双唇翕了翕,垂下头来。

    “太太不是容不下人的人,你只要好生当差,凡事多动些脑子,迟早也还是会得到太太的欢心。”

    宁嬷嬷说道,然后拿起桌上针线篮里一只绣了一半的荷包看了看,又放了回去。“大爷终归是太太的孩子,往后这样的话再不许说。你的心思我知道,但眼下这样的情况,咱们只能跟着边走边瞧,倘若你沉不住气,那么到时便连我也保不了你。”

    绣琴称着是,默想了半日,却又还是忍不住走到她身旁坐下,说道:“这些话在太太面前我自不敢乱说。不过眼下没有外人,我却是有句话想问了很久,大爷聪明睿智,又英勇过人,不知道太太为什么这么容不得大爷?”

    宁嬷嬷听得这句话,目光立时阴狠起来,“这样的话也是你能问的?!”

    绣琴连忙站起。

    宁嬷嬷走到她面前。脸色刹时间冷如同寒冰。“我再说一遍。太太和大爷之间的事,你不要打听。你若还记得当初进府时我交代给你的那些话,若是还想一辈子都留在这国公府里享福。你就从此乖乖地听我的话,不该打听的什么也不要打听!”

    绣琴双膝一软跪下地来:“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不听话!”

    宁嬷嬷垂头瞪了她半晌,才缓缓调整了神色,坐回椅上。复拿起那荷包来看了看,说道:“起来吧!”

    绣琴颤巍巍地起身。小心翼翼地觑了她一眼,然后默默沏了杯茶奉给她。

    宁嬷嬷接在手里,又过了半刻,才又说道:“你女红做的不错。人也长的漂亮,等到合适的时候,我会安排你进颐风堂。但是眼下,咱们得借着这机会把太太跟大爷的矛盾再激化激化。国公爷过不多久就要回来了。等他回来,我们就没那么好的机会行事了。”

    绣琴忙道:“奴婢要怎么做,嬷嬷吩咐便是。”

    宁嬷嬷端着茶,看着水面上氤氲的水汽,说道:“这次大爷殴打庞家家奴的事,恐怕不是偶然,眼下他就算不清楚太太的心意,也必是已经疑心到了太太的身上,这从他回府后到如今也未曾去寻太太议过此事就看得出来。

    “而太太也定是看出了这点,所以才会在慈安堂设下酒席欲盖弥彰。

    “这么多年他们俩但凡有点什么冲突,都是这般粉饰了过去,本也没什么。可是这次我们却不能再袖手旁观了。太太放出去的话未能达到目的,大爷就还是有可能与沈家结亲。一旦他们结亲,大爷就有妻族可以依靠。

    “将来即便是拿不到世子之位,即便是身子骨每况愈下,他也不会再任由你我掌握。”

    绣琴听到韩稷可能与沈家结亲这句话时倏地变了变脸色。

    “那沈姑娘家族庞大,祖辈父辈都是御前宠臣,就连母族也是财力雄厚的皇商,她若是过了门,谁还能压得了她!只怕连太太到时都得让她三分罢!有这么强大的娘家作后盾,往后颐风堂还敢有姨娘庶子?”

    因着说得急,吐出来的话都带了三分不情愿的意味。

    “那也不一定。”宁嬷嬷站起来,“倘若她生不出子嗣,哪还有什么资格不让丈夫纳妾?”说完她转过身来:“不过这都是后话,不管嫁进来的是谁家的小姐,她总归是太太的儿媳妇。只要有这层关系在,她也翻不了天去。

    “但这沈家又格外特殊,沈家小姐来头太大,的确是咱们的隐患,所以我们定不能让她嫁进韩家。而这点与太太的想法正好又是一致的,只要太太不让沈家小姐嫁进来,介时大爷又有什么办法?”

    绣琴绷紧的双肩松下来,不觉走上去道:“不知道嬷嬷有了什么好主意?”

    宁嬷嬷目光深凝地望着窗外,说道:“办法自然是有的。”

    韩稷得老夫人的吩咐留下来陪茶,饭后送了鄂氏出门,便就回来亲手沏着茶侍侯老夫人。

    老夫人笑道:“我素日不惯这些文人吃茶的方式,但这普洱茶,却又还是这么着喝来有韵味。”

    韩稷微笑着沏了一小杯茶汤与她,说道:“这茶还是我十岁那年董慢孝敬给我的生普,如今收了几年,勉强也喝得了。”

    老夫人小口抿尽,杯子递回给他,又说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管是待父母亲长还是兄弟子侄,都挑不出来什么不妥的地方。这次你母亲虽然有不周到的地方,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她终归是你的母亲,你还是要尽到孝心,不能因此对她有什么看法。”

    “孙儿晓得。”韩稷含笑点头,“孙儿是府里的嫡长子,自然要身作则,我是母亲怀胎十月生下的的骨肉,她心里怎会盼着我不好?孙儿若是连这点事情都想不通,也就愧对父亲对我这么多年的栽培了。”

    说到这里,老夫人也不由点头:“你说的不错,你父亲对你们兄弟都期望甚高,你因为幼年体质不好,他在你身上下的心血又更一些。如今你长大了,这两年更是屡有建树,等他回来,想必是很高兴的。”

    韩稷笑笑,夹起杯子放入沸水里滚洗。

    老夫人望着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沉吟了片刻,说道:“你如今身子骨究竟如何了?可有妨碍不曾?”

    韩稷抬起头来,目光直视于她,说道:“孙儿的身子骨如何,这些日子在田庄上,老太太还看不出来么?”

    老夫人点点头,若有所思地望着地下。

    老人家夜里不宜多吃茶,韩稷陪着老夫人唠了会磕便就出了上房。

    本是径直往颐风堂去,站在廊下望着头顶月光,不觉又止了步。

    不知不觉从围场回来又是一个月,月光如旧,却不知她此刻心情如何。

    他按了按揣着她来信的胸怀,眉梢染上如淡月一般的温柔,唇角一勾,脚尖便转了方向,改往大门外去。

    沈家大宅里这会儿也四处一片安静。

    下晌韩稷的官司定了的事传到熙月堂,沈雁心情就无端的好了起来。

    她对这件事的关注程度不亚于对当时春闱之事的关注,好在她有那么多消息来源,鲁家,顾家,还有沈宓——他虽然已甚少跟她提起韩稷,不过他身边却有个葛荀,每日里收集来的消息便让她东拼西凑地将事情做了还原。

    虽然事先她以为以他的脾气,以及庞家的得瑟,他定会借此掀起一番狂风骤雨,但不管怎么说,这官司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若非因为一个是国公府大爷一个是侯爷,恐怕大理寺都懒得理会。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断下来也没什么不好,反正他也并没有落着什么损失。

    不过反过头再一想,他这么样做又总显得有些息事宁人的意味,但凡一个男人,在满大街都谣传自己娶妻生子都艰难的情况下,他是不应该会随意放过他们的罢?何况庞家下人还作死地当着他的面扫他的脸。

    作为一个有身份有地位有权势的勋贵子弟,在这种情况下居然会选择息事宁人,这件事本身就充满着蹊跷,尤其又是韩稷那种人。

    不过,他到底是哪种人呢?

    许是太闲,沈雁忽然又被这个问题吸引去了注意力。

    她觉得自从被他救出火场,提到他的次数变多了,而不由自主会想到他的次数也多了。虽然有时候他还是那么嘴欠,可是她又从来没有提防或者戒备过他,甚至很多时候,她有危急的时候,也会很放心地交给他来处理,这都能够说明,她已经十分信任他了。

    能够得到她信任的人,人品当然是不成问题的。除了人品,还要有担当。一个没有担当的人,其实很多时候都不大靠谱,因为他惧怕的事情太多。

    但从韩稷身上,似乎永远也找不到惧怕两个字。

    当初因为需要一个帮手帮她共同对付皇后而临时找他,现在看来,她的决定竟是再正确不过。

    “姑娘,庞阿虎在巷口寻您,不知道有什么事。”

    正托腮在窗前出着神,福娘忽然满脸疑惑地进来道。(未完待续)

    ps:求粉红票~争取明天加更

338 相思

    庞阿虎从来没有上府找过她,他虽然出身穷苦,但却甚知分寸,这么久也没给沈雁带来过什么麻烦,这大晚上的,他是怎么了?

    沈雁想了想,还是从窗前椅子上跳下来,到了帘栊下。

    “人呢?”

    “在西角门小门下。”

    西角门作为一府侧门,只专门做为殡丧出入用,素日并不开启,但西角门旁的小门,却是府里的小人通往后巷的出入口。

    沈雁踏着月色到了小门下,透过墙上小窗,果然见庞阿虎已等侯在门外。

    跟随着沈雁这年余来,庞阿虎也得了不少银钱,于是上个月前在坊外开了爿茶馆,自己找了原先跟他帮沈雁跑腿的两个人经营,一面继续替她办事,一面又有了正经地方落脚,如此再不必去街头东游西晃,沈雁倒也觉得欣慰。

    福娘上前跟门房打了声招呼,只说庞阿虎是来寻葛舟有事的,门房哪敢多问,顿时开门让了其进来。

    庞阿虎进了沈雁所在的亭子,俯身行了个礼。

    沈雁问:“你大晚上的寻我什么事?”

    庞阿虎看了看左右,上前一步压声道:“回姑娘的话,韩将军说他来回姑娘的话了。”

    韩稷?

    沈雁差点没呼出声来,他他他,他这大晚上的专门跑来给她回话?

    “他人在哪儿?”她下意识地往远处的小门望去。

    这样当然是什么也望不着的,可又还是忍不住要这么徒一徒劳。

    “如今在小的茶铺里。”庞阿虎面色有些发难。“姑娘如果方便的话,便请出来见见。”

    韩稷虽然不像是登徒子,而且他也知道沈雁与他私交甚深,但是作为在麒麟坊外混了这么久的他。没有理由不知道沈家是什么样的家风,这个时候韩稷想见她,若是让沈宓或沈观裕知道,他只怕连小命都保不住了。

    所以一开始他是拒绝的,可是一看到他那副说一不二的样子,他终于还是鼓起勇气上门来。

    沈雁也有些无语。

    虽然说她盼韩稷的回音盼了几天,但是不代表她会欢迎他大半夜的找上门来。她再不拘小节也还是知道大晚上的跑出去见外男不合礼数。当然,凭她跟他私下里已不知见过多少回的前科来说,这个时候纠结于这些事是很可笑的。不过,沈宓如今好像很反对她跟他接触……

    算了,她跟他可是有正经事要做的呢,就算今天不见面。难道以后也不见面了吗?

    既然如此,白天见跟晚上见又有什么区别?反正华钧成都已经打算好万一她嫁不出去。就多贴些嫁妆给她了。一个女人有钱有地有钱子还有了不起的娘家,还用得着担心将来受人欺负?就算有一天她名声败坏,沈宓把她远嫁也不会选择让她孤独终老吧?

    当然,她想远了。

    最近好像总是这样。思绪一放开就有些收不回来。

    她咳嗽了下,说道:“我倒没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先回去。我两刻钟的样子会到。你带人把坊门口打点打点,尽量别让人看见我出去。”

    庞阿虎哎了一声:“小的这就出去!”

    沈雁这里回了房。福娘便问她:“姑娘真的要出去吗?”虽然之前也偷溜出去过,不过那回好歹是为正事,就是沈宓问起来也有话说,这次专门去见韩稷,回头让人知道了怎么办?不过在围场里确实又没少让韩稷照顾沈雁,若还真把人家当贼防,显然又不公平。

    沈雁看了她一眼而已,并没有说话,就叫来胭脂吩咐了几句,然后披了披风,从通往顾家这边的东角门边的小门出了去。

    东角门这边因为沈顾两家常有往来,门房也较为松懈,进来的人虽然逃不过盘问,但出去的话往往无人深究,因为在此出入的就算不是主子也是主子身边有体面的家仆,出去的人只要有面熟之人相随,门房也不敢过问。

    沈雁出得府来,坊门口虽有人出入,却有庞阿虎带人转移了注意力,沈雁出门倒也并不曾让人发觉。

    冬夜街头人已经很少了,虽有冷风拂面,却也有淡月随行,裙摆在青石地砖上拖动的声音隐约可闻。庞阿虎的三福茶馆开在坊口斜对面,两边也还零星有未打佯的铺子,到了三福茶庄前,庞阿虎的两名手下图贵与陈泉连忙闪过来开门。

    福娘正要上前打帘子,却从后头却闪出一个人,伸出绛紫色曳撒窄袖里的手,轻巧地将门帘勾了起来。头上的八宝攒珠冠在灯光下颤颤巍巍地熠动着光辉,那张勾人心魄的俊脸毫无意外地板着,目光望着墙角,但那原本挺拔眼下却因勾帘的动作而向前微倾的身躯又无一不透着细心。

    沈雁恍然间就笑了,“你怎么在我后头?”

    韩稷轻哼了一声,扭头扫了她一眼,不屑理会。

    庞阿虎窘窘地上前解释:“韩将军一直随在姑娘身后,只是姑娘没有发觉而已。”

    沈雁心里如同藏了一腔春风,嘿嘿一笑,轻巧地闪身进了门槛,跳到已负手站在屋里的他面前,“真羡慕你有这么好的武功,要是我也能这么厉害就好了。”就能够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也不用这么绞尽脑汁地想琢磨怎么出门。

    韩稷慢悠悠伴着桌子坐下,说道:“你要学什么武功,有我不就成了?”

    “那怎么一样,你又不能时刻跟在我身边。”她也跟着在桌子对面坐下来,伏在桌子上托腮望着他。

    这里是茶馆的后院,家具虽然粗陋,但为了招待他们俩,图贵他们也收拾得一尘不染。这么华贵的韩稷坐在一堆粗木头家具里,竟然格外显出他的出色来。

    韩稷对着这张生动的脸,却有些心旌神摇。

    太近了,连她的气息与体香都闻得到,这让人如何自持。

    原先他每每听到将官们说起什么样的女子如何样让人情难自禁。只觉得是笑话一场。他平生见过的出色的女子不在少数,在他眼里也不过是出身姓氏不同而已,世间又怎会有一张面孔令得他寤寐思服?如今他见识到了。

    她若是个妖精,定是个法力无边的妖精。

    她若是个凡人,那么定是他上辈子的冤家。

    一个月不见,他竟然破天荒明白了相思是什么味道。

    他撇开脸,神情愈发绷得紧了些。杯子举在脸前。却没心思就口。

    “你怎么不说话?”

    沈雁打量了他半日,越看竟越觉得心安,直到重又见到他。她才发现回府这个月里为什么甚少出门,她的无聊竟原来是因为身边少了个他,这个发现让她有些欢欣又有些得意,她就是这么聪明和有眼光。就连找伙伴都能找到个越看越顺眼的。

    他不说话,她却有许多话跟他说。“你不是说来回我的话么?你可不要以为我在插手你的家务事。或者是在离间你和令堂之间的感情哈,我只是觉得这次谣言这么凶猛,会不会是你露出了什么空门,让你身边或者暗中瞧不上你的人借机利用了?”

    她给他的信没有说别的。只是言语晦涩地说了几句自己的疑惑,毕竟他们是盟友,他若倒了霉。也会直接给她造成损失。

    韩稷定定看了地下半日,终于还是忍不住将目光落在她如玉的脸上。目光像吸盘似的狠狠吸了几眼她的灵动娇俏,才算是满足了,重又侧转身,缓缓吸了口气。

    作为从八岁起就知道自己身上的毒并非真正来源胎腹,而是源自于他的“母亲”双手使然的他,怎么可能会因为她小心翼翼措词之下的提醒而责怪她?

    她的言语绝没有一个字的失仪,但那纸上的每一个字却又都像是星光一样温暖了他的胸怀。

    鄂氏的毒计毫无疑问是冲着阻挠他与她的未来而来,旁人不知道,只知道不管消息真假,他韩稷都已经掉价了三分。

    他若没有她,也可以不必着急在意这件事,这许多年里,诸如此类的暗箭他已接过鄂氏不少,只是世子之位未曾到手,他只能当好他的孝子虚与委迤。

    可是当他已经明白自己不能没有她,也甘愿直面自己会看上一个幼女的扭曲心态来认真筹谋未来与她的那一丝可能,他便已不能再如从前那么洒脱。

    作为一个男人,他至少应该保证她不能为传言所累,至少应该让她在没有任何压力的情况下平静地选择要不要接受他,或是在不受意外干扰的情况下体会他值不值得她托付终生。

    当然,眼下说到终生二字实在太早,但鄂氏的做法却是逼得他不得不往这条路上想。

    就为了他再也难以找到一个能让他心甘情愿地供她差遣的人,为了她有本事令他牵肠挂肚,也为了她有足够的能力让他平视于她,只要他与她之间还有那么一丝可能,他也要为此不假思索地扫平障碍。

    这是在得知谣传之后的他所想。

    而庞阿虎揣信到来,却又让他意想不到,在那么凶猛的谣言袭卷了京城之时,她竟然还能冷静地替他分析这件事情里的古怪之处。(未完待续)

    ps:感谢谭万力、最遥远的事、离非烟、amle、遥苏瑶、?兔子粉团?、布藍登的媽、清纯小妖女、爱拿耗子的狗、獨樂不如眾樂的粉红票~~~~~~~~感谢深谷之兰赠送的平安符~~~~~~~~~

    ps:今天有三更,如果更新时间没准时(7点,13点,19点),请稍侯再刷新,么么哒~~~~~我尽量准时

    同时,求粉红票~~~~~~~!!

339 春心

    那只字片语里的提醒,让他忽然觉得前十四年的生命他过得多么寂寞,因为没有一个人能够与他隔着男女之别的距离设身处地地替他找出破绽;而她言语里的小心翼翼,生怕他误会她挑拨离间的意味,却又让他的心变得前所未有的柔软。

    这个傻丫头,即使在不知道鄂氏与他之间存在着什么样腥风血雨的关系的情况下,也还是在冒着被误会的风险提醒他。

    他一个人板着脸,在烛光下静静而悄然地感受着她的美好,没有人知道,也不在乎有无人知道。就连坐在对面的她,眼里也是一片茫然和不解。

    但他心情是满足和愉悦的。有时候幸福并不需要拿到太阳底下晒,真正认定了的人和事,不需要摊到大庭广众任人评判。

    “你哑巴了?”她终于忍不住,伸出指头来戳了戳他。

    他垂了眼,轻轻地匀了口气,去看她,那琼鼻与樱唇内呼出的气息遇到空间的冷气变成丝丝白雾,他竟然忍不住想要伸手替她拢拢披衣领子,因为他居然也会不愿意看到那一小段的粉颈被冷气侵袭。

    但是这不能。所以他又垂了头,以尽量缓慢的姿态去拨弄熏笼里的红灰。

    因着炭火被烧旺,暖意加大了些许,屋里也微微地变得亮堂。

    “我家里,出了点事。”他缓缓地这么说。

    “出了什么事?”她有些意外,但又带着些果不其然的意味。

    韩稷将手里的铜箸放下,看着微启的窗口,说道:“其实我跟家母之间有点矛盾。很多年了,但是这些年面上也算相安无事。只是最近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她好像不大同意我,所以才会纵容这些谣言漫天四处地传。”

    他侧面对着她,因而也使她看不出来脸上的绯红。

    倘若他认定了未来会与她有某种可能,那么有些事一味的回避自是不智之举。可是他与鄂氏这母子之间的事,又岂是眼下能说的清楚。就是能说,她只怕听了也会吓得退避三舍。毕竟他们还并没有谈及过彼此的秘密。

    他当然就更不能直接告诉她他对她的心意了。她冰清玉洁,他直接这么说,那是亵渎她。

    于是他只能以这么晦涩的方式告诉她大概的情况。

    他等了半日。没有等到她的回应,扭过头去看她。

    沈雁目瞪口呆。

    他他他,他说他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

    她别的什么话也都听不进去了,他怎么就喜欢上了女孩子?他怎么。怎么就招呼也不打就喜欢上了别的女孩子!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一点也没有告诉她。他他他,他还当她是朋友吗?

    太突然了。

    她好像有些气血翻涌,而她的气血又仿佛被烧滚了的酒,变得有些灼人。

    “你。怎么了?”韩稷见她大眼里似有波涛翻涌,心神也有些不定,暗地里掐着手心。问道。

    “没……”沈雁定了定神,看看这屋里。说道:“不知道是不是炭火太大了,胸口有点闷闷地。”

    其实不止是发闷,还有些空落落的,这种感觉好陌生,虽然不至于让人失控,但却又忽略不过去。

    她隔着桌子打量起身去推窗的他,背影高挑挺拔,转过来时他的面目这么俊美,身世又好,又青春年少,平日里肯定很多姐姐妹妹伴着。常言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嘛,既然如此,他喜欢上谁家姑娘仿佛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她干嘛跟见了鬼似的?

    失态了失态了。

    她是个重生老妖精啊,加上前世的年纪现在都该有二十好几了,难道披着这青春少女的皮囊连心境也会变么?就是个小伙子遇到了他的心上人嘛,难道是抛去少妇的身份太久了,如今连听到这样的话题也会跟着春心荡漾?

    她连忙喝了口冷茶压惊,但茶水滑到喉底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换成了热的,一口气盘旋在喉咙口,终于呛到。

    韩稷伸手去拍她的背,一下一下,她的背脊娇小温软,她的发香溢进鼻腔,她额角的绒发和一颗藏在刘海下如针尖大小的微小疙瘩也尽收在眼底。一切都这么真实。他掏出绢子来,递给咳嗽不止的她。

    沈雁忍着喉咙里的抽动抽出自己的绢子,冲他咧嘴笑了笑。

    这么一咳,思绪就恢复正常了。

    “难怪你要亲自来跟我回话,这种事情在书信里确实不太好说。”她两手握着杯子,心里虽然全不在调上,但面上却很沉凝,“其实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不只是你,我们家也是。所以你也不用太把这些事当成压力,过好自己的日子是最要紧的。”

    说到这里她倒是又忽地一凛,他两世里都掺和进了夺储之争,难不成这跟他这桩家务事有关?再想想,他如今都还没拿到世子之位,难道也是跟这件事有关?

    她好像隐隐捕捉到了点什么,但这种事情他若不说,她却无论如何不便去问。

    但倘若真如她所想的这般,那么他跟魏国公夫人之间的矛盾定然就非同小可了。

    毕竟能够令到一个母亲不顾儿子的名誉以及前途而纵容谣言传播,这得下多大的狠心?而她就算再不喜欢他钟意的女子,也不至于用这么狠毒的方式。

    韩稷见她这般老气横秋地劝慰,心下略有无语,遂眼望着侧方,微哼了些没说话。

    沈雁再沉默了下,便道:“这件事我算是清楚了,不过,假若你跟令堂的矛盾没有化解的可能,那你恐怕斗不过她。”

    鄂氏毕竟拥有参与决定谁来继承爵位的权力,她也不止韩稷一个儿子,当然韩耘那小子人品也很端正,让他来当这个世子也没什么不好,只不过鄂氏若真这么做,那韩稷与韩耘之间还能够和平相处吗?

    就算韩稷会,可围绕在他身边的辛乙他们会吗?韩稷年长韩耘许多,等到他长大时韩稷早就有了自己的势力人脉,从韩家未来的角度考虑,韩稷继承世子之位名正言顺,倘若鄂氏给不出足够的理由,韩家必然生乱。

    如今她虽然不知道鄂氏有没有让韩耘的想法,可从她的行事来看,至少她不会乐意。要不然她怎么会采用这样的方式来对待韩稷?这次若不是韩稷收到消息及时回到京师辟谣,等到他再过个十天半月回京,那时候就是他再证明自己身子无恙也于事无补了吧?

    毕竟外人私下里传他子嗣无能这件事已经传得有鼻子有眼。一个子嗣上无望的男子就算别的地方再优秀,也没有人会支持他袭爵的罢?更没有家世好实力强的人家把女儿嫁给他的吧?

    如果这两样都没有,韩稷又还有什么?

    他明明这么优秀,往后却要生活在谣言带来的阴影里。

    看上去巍峨气派的魏国公,原来竟充满着这样的凶险。这也就难怪韩稷要选择帮助楚王来争夺世子之位了。若是换成她,她也会啊!

    她拧紧了眉头,想再说点什么,却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韩稷听得她这句话,却知道她已把事情都看透得差不多了。

    有时候她就是这样的智慧,让他总会忘记她是个才十岁孩子的事实,而不知不觉任凭自己的心意蔓延。

    他说道:“所以我才需要尽快拿到世子的爵位,开年之后郑王就要出宫了,你不是总惦记着怎么把皇后弄垮么?他们四兄弟中,废太子最仁善,辽王最无谋,楚王最多疑,最阴狠的却是郑王。我总得在他出宫之前把这件事办成,才算是有资本帮你达成愿望。”

    沈雁不由笑起来:“拿到世子之位,你也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迎娶你的心上人了。”

    两件事差不多同时办成,真叫做大家都好。

    作为朋友,她是真心希望他能找到个贤内助的,虽然她还是觉得有些突然。

    韩稷听到她这句话,目光忽地闪烁着一簇光芒,他缓缓扭过头来,静静望着她:“但愿。”

    辛乙不是说不一定非得等到及笄才能成亲吗?他只有想办法把她早早地收到颐风堂藏着掖着才会安心。等娶了她,他有一辈子的耐心等她慢慢长大。

    窗外起了北风,拍得窗门啪啪地响,也有风从窗缝里透进来,吹动了灯罩里的灯火。

    他站起来,说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沈雁也不敢呆得更久了,随他走到屏风外,示意福娘拿了灯笼。

    回去的路上已然没有人了,韩稷仍在暗处目送她进了府门才离开。

    门房看到沈雁的时候还是微讶了讶,但看到胭脂迎出来道:“世子夫人屋里的茶想必好喝得紧,竟留了姑娘这时候才回来。”便又打消了疑虑。

    沈雁跟顾家上下关系十分要好,往日也不是没有夜里请过茶的先例,只不过那是夏日罢了。但今夜月色还好,他一个门房显然并没有细究主子们去向的资格。

    沈雁回房后辗转了小半夜才睡着,因为暗地里八卦韩稷看中的会是谁家的姑娘。(未完待续)

    ps:感谢大家的评论意见以及支持~~~~~~~~

340 敲打

    前世里因为对他没怎么关注,他成没成亲,娶的是谁家姑娘都已不记得,因而无从考究起。

    不过想来也必是天香国色无与伦比。没按捺住,又鬼使神差地悄悄爬起来对镜看自己的脸,越看越有些丧气,因为素日虽则厚着脸皮说自己漂亮,但真正比起天香国色倾国倾城的姿容又还差了一截。

    两世里竟头一次在意起自己不够漂亮来。

    但这份认知倒是又让她变得安份,她这么惫懒,不学无术,就一手棋和字稍微像样些,又不像沈弋她们那样琴棋书画样样皆精,气质还那么端庄婉约,就是长得天香国色也不一定有人看得中呢。

    算了,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她想这么多作甚?他都十五了,是该说亲了,她才十岁,还早得很。她既然没打算改变自己迁就别人,又丧气作甚?再说上辈子她跟秦寿那种渣渣都能够有话聊,那么到时候总有那种不长眼的会娶她吧?

    于是又赤着脚灰溜溜爬下桌,顺着原路进了被窝。

    这一夜照样睡得香甜。

    韩稷这里回了府,却是睁着眼直到天亮。

    翌日眼下不免有乌青,辛乙在门下见到他时愉快地笑了笑,然后如老狐狸般踱去了帐房。

    韩稷如今已经无视他的揶揄了,伸手招来陶行:“去东湖订艘画舫,夜里我要与王将军他们喝酒。”

    陶行连忙颌首。

    自打进了冬月,日子就像穿梭似的往前行了。

    韩稷被谣传的事随着东阳侯被罚俸告终,但尽管如此,外头私底下也还是不少对他的各种猜测,因为即使他能够站出来证明自己并未病到不得了的程度。但这种豪门深宅里的传言最是能令人津津乐道,何况又是如此出色的韩大爷。

    也正因为如此,有关于韩大爷的一切也都成为了各坊热论不息的话题。

    楚王郑王被皇帝各禁了三个月足,这三个月里不能出府不能见客,若有违例钦命从严处置,没有人敢违抗。但虽然不能出府不能见客,韩稷跟东阳侯干上那事却早就传入了楚王耳里。在行宫两次栽在韩稷手上。虽说事情当时压了下来,但楚王不记着这事是不可能的。

    这次外头谣传他子嗣艰难这种秘闻,楚王也曾在王府里付诸一笑。

    韩稷的本事虽然让他不忍舍弃。但是宝刀太过锋利也有可能嗜主,倘若韩稷成了沈宓的女婿,不但会打破他拢络沈宓的计划,恐怕他也会掌控不住他了。到时候尾大不掉,于他来说也没有什么好处。所以他对韩稷被谣言所困的事竟是乐见的。

    就算他对沈雁没想法,有这条谣言牵制住他,总是好的。如此一来至少除沈家以外别的望族要与他议亲之时,也会多有犹豫。

    加之柳曼如那事弄得终究还是走漏了些风声出来。听说如今柳亚泽给柳曼如下了禁令,竟是不准她再与他们这些皇子以及沈雁碰面,这足够说明柳亚泽是恼上了他们的。就算他什么责任也没有。自家女儿因着他们而出了这么大个丑,柳亚泽也不会对他们有什么好看法。

    这些日子也顺势闷在府里了。索性等风声过了再说,也并没有安排私下与他见面之事。

    就连原先承诺给他的两个月内替他奏请世子之位的事也撂下没提。

    这日夜里突下了场大雪,一夜间园子里的梅花竟竞相开放了,早上在园子里赏梅,长史崔文哲就忽然急匆匆地走过来,说道:“禀王爷,这几日外头都在传韩稷明日将在东台寺后山凝香斋宴请中军营王儆为首的一众将士的消息。”

    韩稷与中军营一众将士打得火热这层楚王早已知情,但在这种谣言缠身的时候他还这么张扬地在在外宴请众将,未免让人意外。楚王回转身,凝眉道:“他无缘无故作何宴请他们?”

    “并不知为何。”崔文哲也是一脸凝重,“除此之外,下官还收到消息说,前些日子韩稷还常与王儆郑魁以及其余三四名参将以上的将官在郊外喝酒溜马,而地点几次都选在南郊杨梅庄一带。”

    “杨梅庄……怎么这么耳熟?”楚王眉头越发紧拧。

    “王爷想是忘了,杨梅庄乃是皇后的堂弟,吏部郎中刘括的庄子。几个月前刘俨死后,其家人曾被遣送到至杨梅庄住过一段时日。”

    刘括的庄子!楚王陡然一凛,终于意识到崔文哲所说的重点:“你是说,他们跟郑王有了联系?”他可没忘了郑王曾在他之前向韩稷讲过条件,郑王应承他的时间是三个月,如今两个月已快过去,出了这个时间,韩稷就得与郑王议这袭爵之事……

    难不成,他所说的那两个月时间,乃是动真格的?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他问。

    毕竟只是去刘家庄子上溜溜而已,并不见得就一定是为了这件事。

    崔文哲缓缓吸了口气,说道:“眼下虽然不能肯定韩稷与郑王或刘括有接触,但是出去摆个宴而已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下官猜测必然是还有别的意思。韩稷进大营不过年余工夫,但中军营好些中层将士都与他打成了一片,这些人还都是与韩家有着交情的。

    “其中王儆的祖父是老国公爷的老部下,郑魁和林修的祖上也是中军营的老将官,据察,韩稷平日在勋贵之中虽多有讲究,但在将官们中间竟十分不拘小节,其人又甚会御人之术,当日曾领命前去贡院带兵遁查的几名将官原先对他不服,如今也已死心踏地。

    “此人城府极深擅于心机,他这番动作,下官以为乃是在跟王爷示威呀!”

    楚王面色转冷。既然连他都已经这么想,那么可见韩稷果然是打算放弃他了。他原以为再拖一拖他至少会来求他,没想到他居然二话不说就有了动静!

    他这不是在敲打他吗?!

    负手在梅树下凝立了半晌,他走到庑廊下,忽然又回转身来,咬了咬牙道:“你传话去宫里,就说本王染了风寒,身子不适。”

    崔文哲微顿,照话吩咐下去。

    楚王得了风寒,消息头个传到淑妃耳里,没到半个时辰,就派了心腹的太医罗锵过来了。罗锵诊完之后回到宫中,淑妃竟在殿里担忧了大半夜,翌日一大早去请示了皇帝,便就乘着轿辇赶到楚王府来了。

    如此一来,楚王染病的事也逐渐传开。

    韩稷在东台山后梅林里与王儆他们喝过酒,歇了一夜,早上犹有些头疼。

    辛乙端来了醒酒汤,此外还有一盒养荣丸。

    “药是老太太命人送过来的,说是能强根健体,还说了,打明儿开始,宫里的李太医每逢初一十五会来府里给少主请脉。”

    韩稷拿起那木盒了打开看了看,眉眼间有些踟蹰。

    辛乙道:“小的已经验过了,药丸是极正宗的药丸,吃了对少主的身子确实大有好处。

    “除了这个,老太太近日与各府的女眷往来的也勤了些,尽是以给少主辟谣为主。小的觉得老太太对少主倒是一片真心,少主倘若可以借借老太太的力量促成这件事。毕竟老人家在宫里和府里都极具有威信。”

    韩稷拿起那鸽卵大的药丸在指间转着,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因为老太太对我真心爱护,所以我就要利用她对我的爱护达到目的?”

    辛乙看了他一眼,垂头未语。

    韩稷将药放回木盒里,对着地下默然片刻,问道:“楚王府有什么新动静?”

    辛乙道:“方才探得的消息,淑妃已经回宫了。看来少主这剂猛药下的极准,他终于还是怕。”

    韩稷扬唇冷笑,“他若不是这么心眼儿多过头,其实何至于到如今也没曾拿下这储位?”

    辛乙点头:“少主自然是早料到了今日,当初才会留下郑王那张奏本。”

    韩稷望着前方,咕咚两口将汤给喝了。

    这里正要去洗漱,荣熙堂忽然来人传话说太太有请。

    谣言的事大事化小之后,鄂氏也回归了平静。虽说计划落空,但眼下韩稷再想考虑跟沈雁的婚事却是不可能了。沈宓没有那么傻,即便他出来避了谣,可关乎于自家女儿终生幸福的疑虑还在,何况眼下沈雁还小,这层她倒是不必再多虑了。

    不过这事也算是起了个头,即使断了他与沈家的念想,却也禁不住别的人家对韩稷有了兴趣。

    这不这些日子已有两三个官夫人在婉转地打听韩稷的婚配之事,而老夫人又在努力地通过请太医,以及主动与人提及韩稷的健康状况等方式,向大家证明她的宝贝孙子并非羸弱到连子嗣都无望。

    这样一来,就仍然难免会有别的女子看上韩稷。

    鄂氏这些日子便有些轻愁。

    韩稷以生怕人不知道他在东台山作主请客的方式把消息弄得四处皆知,她起先没在意,只以为他也恨不得证明自己,所以故意胡闹着给大伙看罢了,直到后来见下人们张口闭口都在说大爷请客的事,她才终于认真起来。(未完待续)

    ps:求粉红票~~~~~~~~

341 打算

    韩稷对着地下默了片刻,颌首道:“谨遵母亲吩咐。”

    鄂氏见他这般恭谨生疏,抚着茶碗望了他半晌,又移开了双眼来,“你如今在大营里人缘好得很,不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韩稷眯眼望了窗外的积雪半晌,忽然含笑抬起头来,回道:“母亲这话让儿子听不懂,儿子人缘好是天生的,也是遗传了母亲,王大哥郑大哥他们不嫌弃我年纪小,常有指点于我,我不过偶尔酬谢他们一番,哪里称得上有什么打算。

    “何况这中军营也不是别人的,就是有打算,我也不算逾矩。不是么?”

    鄂氏竟让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以他韩家嫡长子的身份,他跟营里将官保持着良好关系自然名正言顺。可是世子之位又不是他来做,他需要建立这么好的关系做什么?

    就算他袭不到世子之位,将来起码也会在中军营里捞个像样的职位,他比韩耘大上十岁,如今身边又围着一群得用的下属,若再加上他在营里的人缘,韩耘跟他相比还有什么优势?将来营里那么多将官岂不会向着他?

    这声打算,忽然把她自己的心思给曝露出来了。

    只是她又无论如何不肯相信他没有打算,他是她一手带大的,她清楚他的一切过往,包括他的心性,他绝不甘于平庸,各方面表现都很优秀,难得的是他年少但又稳重,这样的人若是不考虑自己的未来,她又如何相信?

    她心思又纠结起来,害怕自己说多露多,遂道:“下去吧。”

    等他出了门。看着那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一步步远去,她心里也说不上什么滋味。

    十五年养下来,就是颗石头也捂热了,如今却要像敌人一样步步算计。倘若没有这个爵位之争,那局面又不知有多好,又或者韩耘不是比他弱势那么多,她也根本不必在自己的身上割肉——如今让她处心积虑地对付他。岂不就是在自己身上割肉?

    可是她既然身为韩耘的母亲。如果不能为他保住他应得的利益,她又算什么母亲?

    怪只怪韩稷太优秀,太能干。又太顽强。十五年的毒药都没能把他击倒,她除了不懈地阻挠他,又还能怎么做?

    她在原位静坐了半日,唤来宁嬷嬷:“我要你找的人。可都找好了么?”

    宁嬷嬷颌首:“已经挑好了两个,一个是鄂家过来的浅芸。一个是韩家的家生子青霞。这两个丫头都很机灵,我试探了几句,侍侯人的手段也是有的。”

    鄂氏捧茶默了片刻,点点头。“先别急着送,且好好教教她们,他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看得入眼的。哪怕是个丫鬟。”又叮嘱:“切记先莫走漏风声。然后再盯着他白日里都做了些什么,见了些什么人。我总担心,他是不是有了抢这个位置的心思了。”

    宁嬷嬷称是。

    东台山的红梅开得火艳,宫里的梅林也竞相争了芳。

    皇帝到了冬春雪雨季节腰腿便没有几日是利索的,这日趁着雪后出了太阳,又服完了汤药,便就试着举步到了御花园,只见满园子数十株梅花在雪下盛放,这番红梅映雪的景致令人的心情也不由开朗了几分。

    “陛下。”

    才上了去梅亭的庑廊,前方便迎出明艳动人的淑妃来,淑妃到了面前含笑福身,说道:“臣妾听说陛下要来赏梅,都特地在此地备好了点心热茶,等了陛下许久了。”

    行宫里的风波过了这一个多月早就平息了,十余年的恩宠也不是说来好玩的,皇帝对淑妃的那点火气早都已经消了,这会儿见了她,也不说话,含笑负着手,便就往亭子里踱来。见着亭中桌上茶香扑鼻,也特地贴心地搬来了铺了锦垫的太师椅和脚榻,便就牵了她的手,同往桌畔坐下来。

    淑妃给他沏着茶,一面道:“这些都是请教过太医后特制的祛寒茶,这当口陛下想吃别的茶是没有的,这些点心也都是药膳,对陛下的龙体有好处。”

    皇帝微蹙了眉:“朕都已经服了大半个月的药,你还让朕吃什么药膳?不吃。”

    “陛下!”淑妃拖长音唤着,转而叹了口气,语气又变得寮落,“句儿这几日亦生病了,因着在行宫里闯了那个祸,他心里一直背着包袱,面上虽看不出来,可自省了这一个多月,终于也还是捱不住积忧成了疾。

    “陛下与句儿就是臣妾的主心骨,你们俩但凡有点什么不适,臣妾这心就跟活活撂进了油锅里煎似的,那小子倒也罢了,仗着陛下宠爱在外胡来,让他吃吃苦头也叫活该。可臣妾看到陛下这样,夜里却是一刻也睡不安稳……”

    越说她声音越发低沉,到后来竟隐隐有些哽咽之声。

    虽已过三旬,但因为多年来深受宠爱,地位稳固,未曾怎么忧心过命运的她依旧肌肤白嫩紧致,加之今日里又精心妆扮了一番,一身素衣简单装饰的样子处在这艳红的梅林里,着实有几分柔弱可人,而从皇帝的角度看过去,她微垂臻首的样子更是让人心疼。

    “行了。”皇帝随手拿起块点心来,掰开放进嘴里。

    淑妃破涕为笑,轻靠在他肩膀上,柔声道:“陛下若是吃不惯,就还是别吃了。”

    皇帝拧着眉咽下去,然后道:“句儿怎样了?朕又没怎么罚他,他怎么就娇气上了?”

    “您自己的儿子,您还不知道么?”淑妃揽住他的胳膊,偎着他望着亭外梅林叹气,“他从小就想做个谦谦君子,这次因为柳家丫头胡闹,他不分青红皂白就跟着起了哄,不但把沈宓给得罪了,还把从小玩到大的韩稷也给得罪了。

    “他从小生活在宫里,除了韩稷他们。从小也没有什么玩伴,这次把韩稷一得罪,勋贵们肯定同声共气站在韩稷那边,他往后更是连个读书骑射的玩伴也没有了。换成是臣妾都会难受,又何况他一个半大孩子?”

    皇帝听到这声半大孩子,端着的茶不由放下来,说的也是。楚王不过十五六岁。可不还是半大孩子?再想想他以往不经意流露出来的骄傲,又不由道:“那也是他咎由自取,韩家与我赵家乃是有先辈渊源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四家抱得跟铁桶一般紧,得罪了人,也怨不得人家!”

    “陛下说的是。”

    淑妃垂着头,坐直身。执起皇帝的手,说道:“所以那日臣妾狠狠地斥责了句儿。可是他已经知错了。如今还因此患了心病,臣妾又还能将他如何?他并非臣妾一个人的儿子,同时还是陛下的爱子,真若有个三长两短。臣妾如何自安?”

    一滴水落在皇帝手上,皇帝顺手抬起她脸来,才知道她在哭。

    心里顿时不忍。放缓和了语气,说道:“朕知道他是个好孩子。但如今除了让太医好生诊治,又有什么法子?”

    “心病还得心药医。”淑妃抬起头,含泪道:“句儿这病都是因为内疚而起,总得让他消去了这块心病,他才算真正好起来。否则就是太医用再多的药,也是枉然。”

    皇帝听闻凝下脸色来,半晌道:“回头朕去瞧瞧他。”

    淑妃抹泪站起来:“臣妾替句儿谢过陛下。”

    皇帝扬扬唇,招手唤她坐下。

    端敬殿这边,郑王这些日子因为禁足同样无法出宫。

    但是自打得了沈观裕的提点,这几个月里他却在宫里发展了好些眼线,虽然这对于他要走的路来说才是杯水车薪而已,但是凭他目前的财力与势力,也无法有更大的施展。

    午膳后他这里正围炉温书,于英便踏着一路脚印走进来,禀道:“王爷,陛下出宫往楚王府去了,听说楚王染病,乃是淑妃怂恿着陛下出宫的。”

    皇宫出宫看看生病的儿子这并无奇特之处,一则他子嗣不多,二则楚王毕竟年少,但是自打有了他们俩同时被韩稷拿捏住了,而且又同时向他表达过拉拢之心后,有关楚王府的一切动向就都值得关注了。

    “淑妃怂恿陛下出宫做什么?”他凝眉放了书,站起来。

    于英道:“这层却不知了,但陛下往楚王府里这一去,楚王脸上不知又要添多少金了。”

    郑王沉吟片刻,步下丹樨来,说道:“恐怕不止是添金这么简单。”略顿,他又抬起头来:“去打听打听这会儿沈御史在做什么?”

    沈观裕正在府里听儿媳妇们说三房的事。

    沈宦回府与沈宣起了争执之后,沈宓因感念到沈观裕的不易,便起了心思要把三房这事定下来,后来华氏与沈雁突然奉旨去了围场,季氏见二房插了手,自然没有再过问,而陈氏更是不方便参与,于是这事便就被搁了下来。

    这些日子华氏见着沈莘比从前更沉默了不少,私下里也仔细衡量过三房续弦的得失,加之沈宓心里又老惦记着三房的事,不时地催促她,便愈发有了撮合的心思。(未完待续)

    ps:感谢盛书虫、天蓝爱肉丸子、ゞ←猛ㄨ﹎、roque、xingyun0586、木鱼缘木求鱼、松林小马、hi~可可、ヤ殇﹖、44兮兮、团图、cool_dog、阳2006、飞扬的晓晓、a1111、110001000111、六月青梅、趁热喝咖啡、雪9公子、z408678490、尛珊瀦、阳舞雨的粉红票~~~~~~~~~感谢dovegod赠送的香囊、兰舟暮雪赠送的平安符~~~~~~~~~~~

342 根源

    但人总归是得要亲眼相相才成,而又顾忌着曾家也是有身份的人家,大喇喇地前去总不合适,于是跟季氏她们一商量,觉着明年二月里许阁老家里要办喜事,趁着这当口让陈夫人带着曾氏出来见见,既不着痕迹,又能够观察到为人,竟是极好。

    但这事儿不经过老爷子哪成?这不趁着沈观裕今儿回得早,便就齐齐过来讨主意。

    沈观裕为着儿女之事也是操碎了心,如今见着儿媳妇们之间有商有量,倒是比从前更和睦起来,不免觉得欣慰。

    原先虽已经不再考虑这曾氏,但思索了片刻,也还是给了面子她们,说道:“曾家家世是极好的,不合适的人陈家也不会推给咱们,不过这事你还是请三太太五太太帮着掌掌眼,多个人到底也好商量些。”

    沈家内宅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一个真正有身份的人家,若是内宅不和,又哪有脸面在外标榜什么修身齐家?沈宦其实并无什么心机,若是这曾氏果真贤惠聪敏,那么即便三房不入仕,由曾氏打理着家业,好生教导着子女,也不会没落下去。

    华氏听得这话,不由与季氏她们相视一眼,各自都笑着道:“正好腊月里三太太要做寿,到时候咱们过去跟她和五太太提提便是。”

    正说着,门外长随何隽忽然走进来,与沈观裕附耳说了句什么。

    沈观裕眉头微蹙了蹙,便就摆摆手让他退了下去。

    华氏这里拿了主意,见老爷子似是有事,便就知趣地告退回房。

    沈雁在天井里托腮发呆,透过墙上镂花窗见着沈观裕出了门去。不由问福娘:“老爷这又是上哪儿去?”

    福娘说了声“姑娘等着”,然后往门外去了一圈回来,便说道:“老爷是去宫里呢。”

    沈雁也不过随口一问,听说是去宫里,也就哦了声继续发呆。

    一晃又到年底,近来日子平静安稳得不像话,顾颂如今在左军营里越来越顺手。也没有什么时间来陪她消遣。韩稷倒是应该没有什么事忙,但最近关乎于他的消息不是在外与将官们打的火热就是众人对他年少英才之类的议论。

    想来韩家对于他深受谣言困扰也正在积极地采取应对,这样。他就更没有时间来找她了。

    何况他若有时间,也一定会去寻他的姑娘吧?

    这么样一百无聊赖,不免就关注起西北那边的消息来。

    从顾颂手上打听到的军报,西北局势已经逐渐清晰了。格尔泰已经联合别的部落蚕食掉了巴特尔四成的军力,巴特尔抵死对抗也坚持不了多久了。这样的话就应了韩稷那句推测,到明年春夏之前定会分胜负。

    这样一来,华家起码因此也争得了多一点的时间。起码并不用像前世那样亡家于一年半以后。

    但这样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又得想个什么法子让华家最终免于这个厄运呢?

    致使华家遭灾的祸首乃是皇帝。根据如今事态发展,跟皇后算前世母死之仇已经不是最迫切的事了,而是应该如何致使皇帝改变主意。

    可是想让皇帝改变主意又多么艰难。

    他对陈王的恐惧根深蒂固。华家曾与陈王府有交情这个事实是怎么也抹不去的,何况华家财力倾国。如今大周百废待兴,皇帝每年连避暑都不敢去,行宫里也正待扩建,否则根本无法容纳更多的随从官员,要是能拿华家的钱充盈国库,起码十年内大周的财政不必忧心罢?

    所以,如果能让皇帝退位呢?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敢让皇帝退位,这是多么胆大的念头,莫说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女子,就算她是个像沈宓那样在宦海里浮沉了多年的朝臣,也未必有这样的手段与信心罢?而且这种事情动辙便要背上欺君或不轨的罪名,她有几个脑袋敢这么做?

    可是皇帝一日当政,华家便一日不得安宁,即使郑王楚王未必是个明君,可是他们这一代对陈王的仇意又淡了些,不管是郑王还是楚王,都得先保全自身的地位,才有心思去处理那些机率极小的可能,他们对华家,恐怕还只有逢迎而无忌惮!

    因为无论是郑王还是楚王,他们在夺位的道路上,都不免要有大把甩银子的地方!

    而如果非要从他们二人之中选一个来顶替皇帝的话,当然又只能选择楚王……她怎么会容许皇后险些再如前世一般害死了华氏之后,险些在纵容刘俨害得她死在顾颂剑下之后,还能够安然无恙地享受着太后的尊荣呢?

    她纵然不杀她,也要让她尝尝不择手段害人害己的后果。

    可是要把楚王顺利推上帝位而且她自己还半点都不沾干系,这又谈何容易?

    而且,她怎么也那么不放心把江山推到楚王手上呢?

    她托腮长吐了口气,呼出的白雾就像她未来还要走的路一样长。

    “姑娘,隔壁鲁三爷有事求见。”

    正发着呆,福娘忽然进来道。

    鲁振谦已经很久没到府里来了,这次上门不是找沈弋而是找她,沈雁对此也有些疑惑。

    “请他到外院花厅里吃茶吧。”

    不管鲁振谦将来会不会是她姐夫,总之在沈弋没有明确与他有结果之前,她可不想跟他走得太近。

    到了花厅,丫鬟们已经上茶了。沈雁看见坐在椅上的男子,竟不由吓了一跳!

    首先这是鲁振谦没错,但是一段日子没见,他竟然已消瘦了许多,当初那股少年的傲气不见了,整个人被一团颓丧困扰,看着可真是判若两人。

    “鲁三哥这是怎么了?”

    沈雁走进去,已经直接略过了寒暄。最近天冷也没怎么跟鲁思岚碰面,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鲁振谦站起来,虽然努力地想保持原先春风扬面的样子,但做出来的笑容却说不出来的苦涩,“这么好雪的天气,雁妹妹竟然留在府里,也不出去走走?”

    出去的话他还能会得着她嘛!沈雁腹诽着,笑道:“不知道去哪儿,索性就在府里了。”

    鲁振谦点点头,又道:“那,怎么不去找你大姐姐说话?”

    沈雁听到这里,似笑非笑打量他道:“鲁三哥想找我大姐姐说话?”

    鲁振谦面上一赧,说道:“哪里,只是我祖母后日做寿,请了套黄梅戏班子来热闹几日,特地来请你和弋姐儿到时候来点几出戏罢了。”

    “哦?”沈雁细想了想,早上倒好像是听华氏说过那么一嘴,说鲁家后日要做寿来着。她顿了下,又望向他:“那么鲁三哥这是去见过我大姐姐来了?”

    鲁振谦面上的赧色更明显,就连声音也不觉低落起来了,“没有,弋姐儿如今越发高贵,我已经个月没见过她了。她也至少两个月没到我们家。”

    两个月都没见过面?!

    怪不得他会这么瘦了。

    只不过沈弋为什么突然狠下心来不见他了?

    原先她虽然也时而见她回避与鲁振谦的话题,但他们偶尔也会相见,两家常有往来,就是不特地相见也会偶遇,因而他们的事也一直未曾让人发觉,但两个月连面都没碰过,沈弋也没曾去过鲁家,这却是不太寻常了。

    她回想起自她回府后沈弋的沉默和无精打采,难不成,他们这次是真的出现了不得的矛盾了?

    “我来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雁妹妹到时如能够与弋姐儿一道来看戏散散心。”见她久久没说话,鲁振谦以为唐突了她,连忙又这般解释。沈家二房声望愈发大,连带着沈雁也成了势压沈弋一头的沈家千金,他言语上也不能不多加注意。

    沈雁干笑了两声,说道:“我是肯定会来的,你知道我爱凑热闹嘛!”

    想借她来拉沈弋过去,她哪有那么容易被利用?沈弋太精明了,若季氏与她两人都没有意见,也倒罢了,可她连沈弋眼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都不清楚,季氏也一直在拜托华氏对外替沈弋留意婚事,她凭啥去淌这趟浑水?

    鲁振谦抿了抿唇,目光显得晦涩不堪。

    沈雁见状也不再多说,只岔开话题,一面请茶,一面问起他国子监里的趣事来。

    沈家这边弥漫的全是小儿女心思,这边厢沈观裕却已到了端敬殿。

    郑王已经迎出庑廊来:“先生终于来了!”

    他深施一揖将他迎进殿内,先是挥退了所有宫人,然后才充满悔意地撩袍下跪,说道:“行宫里弟子无意间冒犯雁姑娘之事,弟子在此赔罪,先生还请受弟子这一拜。”

    回宫之后他便未见过任何人,今日也趁着皇帝要出宫,才着于英去以求教功课为名才把沈观裕请了来。有刘俨之事在前,他知道沈观裕心下必是着恼的,但好歹还可以解释。

    沈观裕没说话,自顾在椅上坐下,端了茶在手。

    没有人敢指责他的无礼,因为郑王早就交代下去要以尊师之礼对待于他。

    既然他有这番诚意,他若执意不受岂不可惜?(未完待续)

    ps:求粉红票~~~~~~~~~~~~~~

343 诈病?

    他扫了他一眼,随后眼观鼻鼻观心望着杯底的茶叶。

    行宫里的事他自然早就已经知道了,不过打听得越细,他就越是相信这件事并不如他们所说的那样,是郑王成心想害得沈雁颜面尽失。这件事里除了沈雁还有韩稷,而郑王显然没有理由去针对沈雁作些什么,他要针对的,无非是楚王以及与他交情甚好的韩稷等人。

    坦白说,他是欣赏他这份清醒头脑的,在楚王几乎一面倒地拥有着众人拥护的情况下,他能够言辞煽动柳曼如,借柳曼如之手催动楚王,再借楚王之手分化掉与勋贵子弟们的关系,这不是谁都能够把握好的事。

    他败就败在遇上个韩稷,倘若换成韩稷是顾颂或是别的任何人,兴许郑王成事的机率能有九成九,但他遇上了韩稷——老实说他其实也并不了解韩稷这个人,以往在他的眼里,也不过只是个表现不错的勋贵子弟而已,但这件事他仔细分析下来,却再不能小觑于他。

    倘若整件事当真都是韩稷一手操控下来的,那么郑王败的也并不冤枉。一个人能够精准地把他们所有参与的人全都拉出水面予以痛击,这必不会是偶然。而他进营不过年余,却已然与中军营里上下将士打成一片,如此就算他将来袭不到这世子之位,他的实力也会远胜于其弟之上。

    沈观裕最初对郑王误伤沈雁的恼怒,经过这一个多月对韩稷的着意观察,已经变成了对韩稷此人的关注。

    他沉默得足够久了,才望着地下道:“王爷请起罢。”

    郑王称了声是,扶地站起来。然后躬身立在下方,双方替他接了杯往在桌上,才又在主位上坐下来。说道:“想必这件事先生已经确知了,弟子除了满怀愧疚,只请先生能看在——”

    “行了。”沈观裕抬了抬手,“王爷只说,传下官前来何事罢。”

    郑王见他这么说。一颗悬着的心也随之放了下来。

    沈观裕极重家声。他若是还恼着他,必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可眼下他揭开不提。则说明他多半已经详知事情始末,既如此,他也没什么好挂怀的了,遂说道:“弟子刚刚得知的消息。陛下出宫去了楚王府,我觉得。恐怕陛下此去不只为探望我皇兄生病这么简单。”

    皇帝自己还犯着腰腿疼,淑妃居然还怂恿着他去楚王府探望楚王,若说没有别的原因,他怎么会信。

    沈观裕果然凝了凝眉。片刻,他道:“楚王几时病的?”

    郑王道:“有五六日了,那日突然就来消息说病了。然后淑妃就去探望。我记得我皇兄体质极好,不应该这么容易落病。我总觉得他会不会有事想求见父皇?”

    沈观裕望着他。眉头也愈发皱得紧了。

    楚王能有什么事情求见皇帝呢?按郑王的话说,楚王这病乃是装的,若是装病也要见皇帝,那就说明此事事关重大。眼下朝中风平浪静,就连西北那边也偃旗息鼓,只等着东辽战事一平,魏国公便就率兵回朝,楚王更是未理政务,不应该有大事求见皇帝才是。

    而最近唯一与他们有关的事情,便是在行宫里郑王两次被韩稷抓包那事。

    他沉吟片刻,忽然道:“王爷说过,在行宫里时曾经向韩稷提出过以世子之位为条件,向他与其余勋贵子弟示好的举动,那么王爷可知道,事后楚王对韩稷又有过什么举动不曾?”

    郑王听他提及此事,连忙回想了下,说道:“弟子虽未曾亲耳获知楚王去找过韩稷,但细想来,楚王却一定会这么做,他虽不了解我,但我却太了解他了,韩稷与各府交好,弟子能想到以世子之位相许,他必然也会!”

    “那就是了!”

    沈观裕站起来,负手道:“若王爷许给韩稷的是三个月,那么楚王必须在此之上缩短时间帮他达到目的,楚王若是五六日之前患病,那期间则正是韩稷与中军营将士把酒郊游的消息传遍京城之时,若老夫猜的不错,楚王称病使陛下前往王府,实际上乃是为请封韩稷为世子!”

    郑王睁大眼睛,也不由站了起来。

    楚王府里此刻药香布满了后殿。

    皇帝淑妃同坐在殿内,望着给楚王诊脉的太医。

    “王爷脉象如何?”

    太医收回手来,躬身道:“回陛下,王爷乃因外感风寒,加之郁气沉积,故而染恙。臣已经开过他几剂药,略有起色,但还须王爷抛去心事,将心胸放开阔才好。否则的话极容易引起肝气郁结等症,介时也就成了顽疾了。”

    淑妃闻言低声垂泣起来。

    皇帝也不由担了心,挥退了他下去之后,走到榻前坐下,来拉楚王的手,“皇儿痴愚,有错即改仍是条好汉,区区小事,你到底有什么好放不开的?”

    楚王靠在枕上,面容有些清矍,精神也委实不如之前那般好。

    他看了眼皇帝欲言又止,稍顿,掀了锦被走下榻来,忽然扶着榻沿跪下地去,说道:“父皇应知,儿臣自幼与韩稷他们一道玩耍,情份早已非同寻常,这次在行宫儿臣受郑王与柳曼如所愚,竟做下那等事伤了与韩稷的和气,如今弄得得罪了沈大人不说,还险些令得韩稷与儿臣反目成仇。

    “儿臣并不想与郑王争夺什么,父皇授我亲王,我便安安份份地做我的亲王。

    “可他为身弟弟反过来却这般作弄于我,挑拨于我和韩稷的关系,试问将来假若这江山传到了郑王手上之后,儿臣众叛亲离,不说如何辅佐新君为国效力,只说我连个过得去的知交也无,儿臣来日那日子,如何过得下去?”

    “那有那么严重?”皇帝安抚道,听他提及皇位之争又不由凝起眉来,“现在说皇位还早。”

    想当初他就是因为立储太早,所以才会使得那些个乱臣贼子怂恿着废太子替陈王陈情,还提出要替他翻案!陈王乃是死在先帝手下,替他翻了案,那不是等于否认自己的老子么?!

    再者,倘若翻了案,因此案而死的那么多功臣将士的命怎么办?到时候天下还会是他赵家的吗?

    陈王就是逆贼,这是不容否认的事实,他不是也是!

    许是感觉到了皇帝的隐隐怒意,垂泣中的淑妃也不由站了起来。

    楚王跪在地下,说道:“父皇误会儿臣了,儿臣并非是想挟病邀宠,不过是想到儿臣被此事一弄,顾颂薛停他们这些人必然也会随着韩稷疏远于我,从此儿臣身边连个朋友都无,真正成了个孤家寡人,心里忧愁而已。父皇若不问,儿臣自也不敢说的。”

    皇帝扭头看他,恹恹地跪在地下,心里的怒意方才又消去了些。说道:“郑王朕已经罚了他,你也不必再提这档子事了。你又要如何才能解得了这心病,说出来。要不要朕召韩稷进宫解释解释?”

    楚王抬头道:“父皇爱惜儿臣的这份心意,儿臣感动不已。只是韩稷既然恼我,恐怕就是父皇将他召进宫来,也取不到实际效果。不过儿臣想的倒是与父皇有些相似,韩稷此番受了委屈,事后也并未曾对我如何,若想让他不再计较儿臣,恐怕还得想办法稍加安抚。”

    皇帝有些不高兴,韩稷不过是个臣子,楚王是他的儿子,就算对韩稷做过些什么,那他至少也得看在他这个皇帝的面上撂开此事,怎么他倒还如此拿大,令得楚王不得不耿耿于怀,竟为着此后自己的将来落下病来?

    不过再想想韩稷素日为人,的确不是那种肯随意屈服的,且以他的身份,还真就能与楚王拼这个高低,行宫里楚王郑王本就落了人话柄,这事就是拿到明面上说,也占不到什么理去。至少内阁那帮家伙就会帮着韩家说话。

    罢了,也就是小孩子们闹闹矛盾,朝廷还有倚重勋贵之处甚多,韩稷这么狂傲,暂且先不理会。等魏国公回来他自有话说,眼下还是先顾住他自己的儿子要紧。

    他伸手扶了他起来,说道:“那你说说,朕得怎么个安抚他法?”

    楚王站起来,颓唐地道:“儿臣思想了多日,竟也想不到个好法子。

    “韩稷出身这么好,可谓什么也不缺,如今官职军衔都有了,倘若请父皇再升他的官,以他如今的年纪,官位授得过高,也是不能服众。唯独只有个世子之位该他得而未得,可是魏国公如今并未在京,儿臣又怎敢请父皇直接下旨授封?”

    “授封世子?”

    皇帝皱着眉头,颇有些意外。“此事得由魏国公提出申授方可,他如今人未在京师,朕又怎可擅自作主?”

    “儿臣也知道此事必令父皇为难,是以才不肯说。”楚王躬着身子,说道:“不过,韩稷乃是韩家的嫡长子,他又并无过错,且武功韬略以及治下之术都已具备,按规矩他迟早都会是魏国公世子,魏国公申不申授都是一样。”(未完待续)

    ps:感谢雪绒花0703、郡主优优、冬少、ren*、晶莹剔透姐妹花、心蓝蓝雪人、趁热喝咖啡、不会转弯的兔子、胖子飞啊飞的粉红票~~~~~~~~感谢吹一个糖人儿赠送的香囊,感谢深谷之兰赠送的平安符~~~~~~~么么哒~~~

344 恋童

    皇帝凝眉沉唔了一声,隔了许久,又说道:“你说的虽然在理,但毕竟这么多年魏国公并未有申授他的意思,倘若他属意次子韩耘,朕岂非好心办了坏事?再者,为了你们之间些许私事,朕便要许以这么大的头衔,未免也太不把我天家威严当回事了些。”

    “魏国公决不可能属意韩耘为世子。”

    楚王斩钉截铁地道,缓了缓语气,他又拱了拱手:“父皇请细想,韩耘与韩稷相差整整十岁,如今韩稷便已然有独挡一面之能,倘若魏国公属意次子,难道他就不怕韩家兄弟反目成仇?世子之位让次子袭之,这对身为嫡长子的韩稷来说多么不公平。

    “韩稷便是忍得了,他身边和手下人也未必忍得了,到时候中军营里恐怕时有争端,这往近了说,是对韩家不利,往远了说,也是对朝廷不利。魏国公那般睿智之人,如何会想不到这一点,而执意为之?

    “再者这天家威严,儿臣倒是以为钦封了他这世子之位,反倒能显示出咱们天家的威严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是魏国公亲自申授也得父皇点头应允,怎么如今父皇主动替他挑个世子反就不行了呢?难道朝廷就不能自己挑选合格的勋贵接班人么?”

    一席话倒是说得皇帝心里活动起来。他沉吟片刻,负手道:“照你这么说,魏国公未曾请封韩稷为世子,并不是有别的打算?”

    “儿臣虽不敢担保,但如此分析下来,他有这样的想法实属不可能。他总得为自家前途着想。”楚王道。

    皇帝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点了点头。

    端敬殿这里。郑王面上一片郁色。

    他问道:“倘若真让楚王暗中抢了先,那么韩稷必然归附他不可,韩稷若是归附了他,那么顾颂他们就是不跟着过去也绝不会再接受我,如此一来,我的损失可就大了!此事必不能让他们得逞,不知先生有何高见?”

    沈观裕负手睨着他:“阻止韩稷拿到世子之位?倘若王爷想要从此与韩稷成仇。此事大可以出手阻止。”

    郑王一怔。说道:“请先生详解。”

    沈观裕道:“你既知拿世子之位为条件拉拢韩稷,便该知道此事对他来说极为要紧。如今虽让楚王抢了先,可若有人坏事就等于与韩稷作对。就算事后王爷你也能够替他求来这爵位,他还能领你多少情呢?”

    郑王如同当头被敲了一记,顿时后背都发起凉来!可不是么?此事最终受益的乃是韩稷,倘若他出手干扰。那么坏的乃是韩稷的事而非楚王,韩稷事后恐怕不但不会再倒向他。反而还会被激得与楚王贴得更紧!

    想到这里他不由深深看了眼沈观裕,揖首道:“先生所言极是,多谢先生提点。”

    沈观裕深呼吸了一口气,说道:“事已至此。你不但不能阻止,最好在合适的机会再搭一把手,如此顺手送韩稷一个人情。日后大家也好相见。这世上并无绝对的朋友和敌人,不到最后的时刻。最好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

    “先生的教诲,弟子谨记在心。”郑王深揖下去。

    沈观裕垂眼扫了眼他,负手出了门去。

    楚王府这边,皇帝已经走到帘栊下站定了,楚王也已经被扶回了榻上。

    “此事朕会好好斟酌,你不要想太多,先养好身子要紧。”皇帝回头望着楚王,叮嘱道。

    楚王在榻上又撑直了身子:“那这钦封的事……”

    “再说罢!”皇帝摆了摆手。

    尽管楚王给出的所有理由都很站得住脚,但他仍不能贸然应允。魏国公再立新功,介时在朝中份量又格外不同了些,原本他是想借着他这把刀去对付东辽的,但眼下局势有变,又并不能借着让他背黑锅来达到压制勋贵气焰的目的,那么他就只能暂且捧着他。

    倘若捧好了,将来也是能够与内阁抗衡的一把刀哇。

    楚王哪里知他这份心思,见他如此回话,也只得俯身拜谢,又挣扎着下地恭送,被皇帝伸手制止了,与淑妃出了殿来。

    淑妃走到帘栊外回了回头,楚王冲她无声的拱了拱手,得到她点头致意,才又凝眉靠上枕去。

    皇帝到了楚王府的事也传到了韩稷耳里。

    夜里从大营回来,听辛乙把事情一说,他便就在窗下站了站。

    “还没到最终下旨的那刻,便一点也不能放松,碍着父亲在,皇帝也没那么容易被说服。”

    皇帝原意是要借魏国公向勋贵开刀的,这次计谋让他给破坏了,短期内他已没办法再动勋贵,相反还只能对魏国公府施以恩宠,这个事明摆着不是那么正常,他自然不会上当。

    不过他也不能就这么干等。

    “皇后最近消停得很,不知道倘若她听到楚王想要将我推上魏国公世子的位置后会有何反应?”

    “自然是设法阻止!”辛乙道,“刘俨乃是倒在少主手上,皇后这笔帐必然记牢在心里,她怎么能可能会乐见少主您这么容易当上世子呢?”

    “但郑王却是不会阻止的。”

    韩稷执着手上的杯子,轻摇了摇,顺着帘栊缓缓走了两个来回,最后停在花架畔,启唇轻抿了半口,说道:“明儿让人透点风声去钟粹宫。”

    辛乙微怔,片刻才点了点头。

    韩稷回到书案后,拿起外头递进来的楚王府的消息扫了两眼,又撇了开去。

    原先他确实可以在郑王楚王之间自由选择,但自打发现沈雁在他心里有了那么重要的份量,他却不能再任性妄为了。最起码他不能再有倒向郑王的打算,不能让心心念念等着打倒皇后的她心愿落空,谁让他早就认定了她的事就是他的事。

    不过不管怎么说,楚王这边总算是认真在办这事了,只要他这边不松口,他还是有把握达成意愿的。等把这世子之位拿到了手,接下来的事一桩一件都好办了,正比如如何筹划婚事……哪怕他确认自己有恋童的畸症,也哪怕她真的还有些太小,他也已经无所谓。

    他撑额靠在椅子里,浑然不知道自己两眼里已冒出能溺死人的温柔来。而陶行他们在帘下面面相觑,对他近来的各项反常又增添了一项认知。

    辛乙从旁睨了他半晌,凑上前去,说道:“等到国公爷回了朝,恐怕就可以去提亲了吧?”

    “谁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他又垂眸抿了口茶。说完才恍觉自己露了马脚,立时扭过头,瞪了他一眼,“我看老太太屋里的紫竹挺不错,老是冲你打媚眼儿,既然你这么想要提亲,那我索性替你去跟老太太把她讨过来得了。”

    辛乙面不改色心不跳,“小的倒没想媳妇儿,就是不知道最近少主挑这些书看做什么?”他从桌上成堆的兵书里挑出一本作着各种记号的家具式样册子来,“我怎么觉得这上头的家俱式样,都是那些想娶媳妇儿的人才会去瞧的?”

    韩稷脸板得再硬,也已压不住两颊的热潮。

    终于他狠剜了他一眼,放了茶壶,出了门去。

    辛乙望着他的背影扬唇笑了笑,翻开那册子看了两页,又放回了书堆下层。

    整个国公府都是鄂氏在当家,虽说没有人能私自进得了这书房,但也怕被人无意间瞧了去。韩稷对沈雁态度不同的事鄂氏必然有了疑,未免带来更大的麻烦,往后也只能亡羊补牢地尽可能周到地的防着这些不知所踪的眼线了。

    其实若是能早些娶回个少夫人来盯着内宅该有多好,以沈雁的机敏,想必一定能胜任这世子夫人的身份的。

    想起韩稷在她面前也无可奈何的模样,他笑意又不觉加深了些。

    有这样一个古灵精怪的少奶奶在颐风堂,这院子一定会增不少色的。

    韩稷直接去了慈安堂。

    老夫人正在着丫鬟抄佛经。

    她年轻的时候也读过书,知道读书人更明理,于是如今身边几个大丫鬟都识字。

    看到韩稷进来,她招手道:“你来给我抄,明儿我要让人拿去相国寺的,丫头们的字还是差了些火候,出不得台面。”

    执笔的丫鬟连忙搁了笔起身,又换了张蒲团放在案下,韩稷在蒲团上坐下,一面含笑道:“孙儿的字也是马马虎虎,赶明儿孙儿给您请个能书会画的先生来,好好教教她们。”

    老夫人笑起来:“那敢情好,最好找个女先生,平日里无事还能陪我唠唠磕儿。”

    能书会画还能唠磕的女先生么?韩稷顿住想了想,唇角那笑容又无端地温柔起来。

    老夫人望着他:“你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也不嫌闷?”

    韩稷笑道:“怎么会闷?孙儿听说老太太最近跟官眷们唠得磕多,怕您伤着神,想劝您明儿起就别出门了。天儿冷,外头风又大,回头伤了风也是难受。”

    老夫人欣慰地道:“到底你是老大,知道疼人。我也没做什么,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就是寻个乐子消遣消遣。”又说道:“要是你二叔还在人世就好了,咱们府里也能多几个人,哪至于如今这么冷清?你充叔和磊叔虽也是自己人,到底又隔了一房,就是我们不见外,他们也总放不开来。”(未完待续)

    ps:求粉红票~~~~~~~~~~

345 见驾

    说到这里她微叹了口气,又道:“瞧瞧,我如今就是爱翻这些老古了。”

    韩稷停了笔,温声道:“孙儿小时候最喜欢听您翻古的,如今也不例外。老太太什么时候想寻人说话,只管叫孙儿过来便是。”

    “你们小子家,哪有姑娘家会体帖人?咱们府里要是再添两个姑娘,就叫做十全十美了。”老太太笑道。说完默了默,又扬手道:“罢了,不早了,我犯困了,你也回房歇着去。”

    韩稷忙搁笔站起,唤来了丫鬟,才又起身告退。

    站在庑廊外回头看去,慈安堂的灯光淡淡的,暖暖的,让人看了竟有着无言的安宁。

    原先从来没在意过也没期望过过什么样的生活,但想想倘若尘埃落定,也能够这样平静安顺地过完此生,未免不是一种幸福。

    只是这片尘埃,却不知何时才能落定。

    他默然望着长空,眸色深得让人看不出深浅。

    皇帝从楚王府回宫之后,接下来几日对楚王仍有各种问侯不提,但太医带回来的消息仍是郁气滞于胸,而进展缓慢。

    皇帝不免也有些纳闷,郁气沉积这种病症往往是妇人间比较常见,他虽不懂医术,但这些能够耳闻目睹的常理他却不可能不知,楚王体魄向来不错,如何又会患上这种病症?

    虽说他的忧虑也有道理,得罪了韩稷的确很可能就等于把四大国公府一并得罪,但能够思虑成疾,还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不过太医既然已经诊断出了结果,他也就懒得去花心思深究了。

    除了着人好生侍疾,不免也就想起他说的那事儿来。

    到如今为止。他内心里还是较属意楚王为太子的,倘若韩稷真就因此与楚王之间存下了嫌隙,那么来日楚王继承大统之后,韩稷很可能也已经接手了中军营,那时候他若不肯服从于楚王,这对楚王来说必是莫大的隐患。

    眼下不过是桩小事,能够替他解决的。自然还是解决为好。

    可是魏国公如今又正在西北守边。若是这般撇开他自作了主张,难免又让他心下不满。

    皇帝纠结了几日,终是不知如何是好。这日与柳亚泽下棋,便就忍不住吐出了心声。

    “这魏国公迟迟不申授嫡长子韩稷为世子,也不知是何用意?”

    柳曼如在行宫的闹的那一出柳亚泽自然是早就已知道了,当时在行宫里也曾给皇帝请过罪。当然皇帝不会真责怪他什么,但是他心里对楚王郑王以及柳曼如何以会栽得那么惨也算是心知肚明。韩稷素日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玩起手段来却也是一套套的。

    如今虽说是韩稷占了赢面,可魏国公也快回来了,倘若回府知道二王同时挤兑自己的嫡长子。他心里能对皇帝没有怨气?如今勋贵们被刘俨弄得本就与皇室关系极僵,若是连持功而返的魏国公也对皇室抱着怨气,那皇帝的处境显然更为难。

    是以虽不知道这当中还有楚王这层。可眼下听到皇帝独独提到这个,他也嗅出了点其中意味。

    按理说。韩稷把柳曼如害得当众出了那么大丑,虽说她咎由自取,可对于个姑娘家来说他是不是也下手太狠了些?那分明也是没把他这个阁老放在眼里,这种时候他又怎么甘心让他顺顺利利地拿到世子之位?

    但是皇帝这么样当面一问他,他却万不好说出什么反对的话来了。

    那事是柳曼如自作孽,相关的人都知道,他若反对,岂非显得他小肚鸡肠而且有挟私报复之嫌?

    他还得在朝中树立公正严明的形象,这种时刻,万不能做这种事。

    他沉吟了片刻,说道:“想必是因着原先韩将军还年幼,想使他多些历练。”

    皇帝点点头,落了颗子,说道:“可他如今也不小了,朕看他差事当得挺不错,会试那次帮着沈宓捉到了舞弊之人,之后又捉拿了刘俨并且拿到了证据,这次去行宫护驾也护的不错,这历练看着也不少了。”

    听这意思,韩稷岂不是比您几个皇子还要强?柳亚泽腹诽着,却是越发确定皇帝有卖个人情给韩稷的意思了。

    他直起身道:“韩稷机智勇猛,不骄不躁,且屡次立下功劳,虽则比不上守边杀敌之奇功,但也着实可以再提拔提拔。

    “不过臣又以为,过于犒奖年少之士,恐怕也助长了他的骄气,来日反倒害了他。以他韩家嫡长子的身份,魏国公世子之位本就非他莫属。臣以为,皇上大可顺势下旨钦封他为世子,如此一来既等于奖励了他,又不致助长他的骄气,实为两全之策。”

    一番话说得皇帝心里无比舒畅。要不他怎么会如此重用于他呢?这柳亚泽,分明就长了副七巧玲珑的比干心。

    皇帝龙颜稍悦,但又仍有疑虑:“就是不知魏国公到时回来会不会怪朕替他自作了主张?”

    柳亚泽想了想,说道:“臣以为魏国公并无理由埋怨皇上,韩稷是他的亲儿子,他没有理由不认同皇上的旨意。不过皇上若是担心这层,臣以为不妨把魏国公夫人请进宫先听听她的意见。只要夫人这边过了明路,魏国公介时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唔。”皇帝点点头,拈了颗棋子在手里摩挲了半晌,说道:“这主意倒也不错。那就先去请魏国公夫人进宫,听听她的意见再说罢。”

    鄂氏这几日着宁嬷嬷调教着浅芸青霞,韩稷有可能另有打算的事也一点点在她脑海里变得清晰。

    原先只当他沉得住气,不在乎这个世子之位什么时候授封,但细想想,又怎么可能呢?别的勋贵之家嫡长子但凡满了十岁便会请授,可他如今已到了十五,她与魏国公也还是没有动静,他难道不会着急?不会猜疑?

    在护国公说出那番话之前她尚可以不放在心上,可是只要一想到他亲近的乃是家族庞大且深受恩宠的沈家的小姐,她就无论如何也淡然不起来。一旦他有了强大的妻族为后盾,她这个母亲对他来说也不再具有那么大的威慑力了。

    她得从根源上杜绝他与强大的士族及权贵之家联姻的可能,不管是不是有意识地接近,以此为自己铺路,她都绝不能容许。

    正在给香炉里添香,宁嬷嬷进来了:“太太,乾清宫来了人,请太太进永福宫见驾。”

    进宫见驾?

    鄂氏拿香的手顿了顿。

    她隔三差五地进宫,但通常只是去永福宫太后处坐坐。太子被废之前还会去钟粹宫走走,那之后便就再也未曾去了。皇帝出面召她去永福宫见驾,倒是头一回。

    她想了想,说道:“来人可说是什么事?”

    若不是重要的事,皇帝怎么会召见她这个命妇?虽说两家祖上乃是金兰之交,她也约摸可算是皇帝的弟媳,可是魏国公不在,按理说他也不方便找她。

    宁嬷嬷走进来,说道:“来人只说奉旨而来,并未曾说什么事。”

    她的脸上也有丝讶色,但在国公府呆得久了,却也不甚明显。

    鄂氏点点头,示意她着妆。

    钟粹宫这边,乾清宫这里前脚着人去韩家请人,皇后后脚就知道了。

    “这必是为着替韩稷册封世子之事了!”皇后端着药碗,冷笑望着殿外,“他们的动作还真是快啊,我前儿才收到消息,他们今儿就行动上了。”

    宫女道:“听说不但柳阁老附议楚王的奏请,就连太后她老人家也是同意的。”

    “他们同意?他们同意就够了么!”皇后甩了药碗,站起来,“安宁侯就是死在他韩稷的手上,现在,他还想当魏国公世子,还想袭爵以及手掌兵权?真是做梦!”

    最后四个字从她齿缝里溢出来,使得这隆冬的天更加寒冷了。

    宫女们低垂着头,不敢抬头。

    “梳妆,我要去永福给太后请安。”

    冰冷的大殿里丢出来一句冰冷的话,僵住在原地的人才又像是被风吹散了的一地落叶一样纷纷动了。

    鄂氏乘轿到达永福宫的时候,皇帝已经在大殿里陪着太后说话。

    她先给太后请了安,然后再转向皇帝。

    “不必多礼。”皇帝走下丹樨,态度极之亲和,又与宫女们道:“给夫人搬座。”

    鄂氏称谢坐下,太后冲她微笑点了点头。

    问侯了两句韩老夫人的近况,太后便就把目光转向皇帝,皇帝斟酌了一会儿,说道:“不知道最近恪弟有没有家信说几时回来?”

    他口里称的“恪弟”而非魏国公或韩爱卿,显见是站在义兄的角度谈这场话。鄂氏静静看了他一眼,垂下眸来。魏国公身负军务在外,倘若有家信来,不是都得经兵部看过才转到府里来么?况且,他什么时候回来,他这个皇帝不是应该比她更清楚么?

    皇帝这么样煞有介事,颇有些没话找话的意味。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呢?

    她默了片刻,便就说道:“陛下召臣妇进宫有何吩咐,就请直说罢。”

    她近来因着韩稷这事弄得心情恹恹,虽说在御前有脸面,可呆久了也恐露出行迹让人猜疑。(未完待续)

    ps:感谢天使也要堕落、~j.j~、小宝宝崔鼎、choah、白玉豆腐、香橙飘飘、fancier+、团圆宝、曝宁、晶莹剔透姐妹花、小风星、岫宝、不靠谱的娃的粉红票~~~~~~~感谢簪裊赠送的香囊~~~~~~~~~~~

346 震惊

    皇帝原想先调剂调剂气氛,没想到被她一语弄得倒有些脸上挂不住了。

    但既然说到这份上,显然也没有再含糊的意义,他微顿了下,回到丹樨上坐下,便就说道:“稷儿如今也有十五岁了,他是你们的嫡长子,可到如今却都还没授封为世子,朕有意赐他世子爵位,不知道你们有什么想法?”

    授封世子?

    鄂氏一怔,猛地抬起头来。

    皇帝的脸上一派凝重,看得出来是极认真。

    怎么会这么突然?怎么会突然想到赐封韩稷?她的心忽然狂跳起来,再往皇帝脸上细看了一眼,只见他沉凝的眉目间隐有悦色,再看太后,太后也笑微微地望着她。

    “敢问陛下,怎么会突然提及这个?”

    她可不相信皇帝会有闲心关心她的家事,而且韩稷跟东阳侯府的官司才过去多久,皇帝即便不治韩稷的罪,也没理由突然恩赏他——在这个时候突然之间越权赐封他岂不就是恩赏吗?

    难道,会是韩稷自己提出来的?

    她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是,一定是!她就说嘛,他明明应该猜到这次谣言是她有意纵容的,怎么可能会不予以反击?难道他竟是在这里等她,他竟然用这样的方式跟她宣战!

    她腾地站起来,脱口道:“这是不是稷儿自己提的?”

    “当然不是。”

    皇帝眉头微蹙了下,对她的反应略感诧异,“这是朕的意思。稷儿这一年表现不错,朕想破格给他些恩赏,但因为他年纪尚轻。唯恐再提官的话对他反为不利,是以才想索性将他这爵位定下来。所以朕才特地召你进宫听听你的意见。你该不会不同意吧?”

    他疑惑地望着她。

    鄂氏脸色煞白,双唇微颤着,她当然不同意,她怎么会同意!

    魏国公世子的爵位只能是韩耘的!怎么可以落到韩稷头上!

    “不,”她摇摇头,忍着衣裳下浑身的轻颤。说道:“他还年轻。而且他身子并不好,他还不适合当世子……陛下应该知道,他体内有尚有余毒。并不知道将来子嗣有无问题?”

    “弟妹多虑了。”皇帝凝眉道,“朕已经问过太医,太医说稷儿的身子状况繁衍子嗣已无问题,外头所传的谣言你应该最清楚真相。况且他如今能打仗能带兵。并不影响什么,即便是体内尚有余毒。也不碍着他传承韩家家业。朕不知道,弟妹又在忧心什么?”

    鄂氏双唇微翕,哪曾说得出话来。

    皇帝说的一点不错,韩稷的身子骨如何她最是清楚!她在他身上下了十五年的毒。可以说他几乎是毒药养大的,明明他应该成不了亲拥有不了子嗣才是,太医怎么可能会说他子嗣无碍呢?他若子嗣无碍。那她在他身上下的这些毒药去了哪里?

    难道他是金刚不坏之身,连毒药也不能侵蚀他吗?!

    不。就算如此,她也不能让韩稷当上世子,她绝不能让韩稷当世子!

    “臣妇不同意,陛上的心意臣妇心领了,可韩家并不只有他一个儿子!”

    皇帝原本并未曾下定决心就此赐封韩稷,但眼下闻言,他眉头却愈发皱得紧了,“你这是何意?难不成你们还真打算把家业传给耘哥儿?你们这样对待韩稷,就不怕他将来有一日与耘哥儿反目成仇?难不成稷儿就不是你们的亲儿子不成?”

    他也微有恼火,这件事楚王提得荒唐,若非是想冲着替他未来立储铺路而来,他又岂会真的去插手韩家的事?眼下难得他想促成其事,不想连柳亚泽都及时下了台阶,却在韩稷的亲娘手上被卡住了。合着他这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不,他当然是我的亲儿子!”

    鄂氏听到这句话,立刻踩着他的话尾斩钉截铁地回答。

    但是冷汗却顺着她的背脊流下来,而她的嗓子也有些发干,她的急切,看起来就像是倘若有人怀疑韩稷的身世就是要了她的命一样!

    为了韩家,为了韩耘,她怎么能容许别人怀疑起韩稷的身世?

    “既然是你的儿子,为什么不能授封他?”皇帝声音放沉,显然也已有了薄怒。

    鄂氏脸色变得更白,她紧攥着绢子,咬紧着牙关,却是不肯再迸出一个字。

    有些话明明已冲到了喉尖,却还是只能死死地压住。她绝不能否认韩稷是她的儿子,他不是她的儿子,又是谁的儿子?魏国公毕生无妾侍又无拈花惹草的毛病,他既无庶子又无嗣子,韩稷若不是她的儿子,那他又是谁的儿子?!

    她心里忽然有阵绞痛,痛到她不得不压着胸口坐下来。

    这痛熟悉而清晰,十五年了,早痛到眼泪都已经流干了。

    有些事不说是死,说了更是死。不但她死,魏国公要死,韩耘也要死,甚至梅氏乐氏她们那两家要死,就连她娘家也要死!

    可是眼下皇帝要把世子之位传给韩稷,她要怎么办?

    她抬头望着皇帝,面前这个人传承了赵家祖传的疑心,当着他的面,她不止不能说出个有说服力的理由,竟然连心里的不甘与震惊也不能表现得更多一些,倘若引起了他的怀疑,韩家便将家无宁日!到那时韩耘又有什么未来可言?!

    “韩稷是你们的嫡长子,世子之位只能传于他。”这时候,久未出声的太后也开口了,她站起身,走到鄂氏面前,说道:“哀家知道,爹娘疼幺子,天底下的父母大多有这毛病。你更心疼耘哥儿,哀家也喜欢那小子,但是家业传承是大事,你若犯了糊涂,来日他们兄弟相残,你心里会好受?”

    鄂氏站起身,咬咬牙低下头去。

    她竟是已不能再说什么了,她还能再说什么?她越是不同意,他越会起疑心。

    她就是不顾韩稷,也得顾着韩耘!

    “皇后驾到!”

    就在将要松口之时,殿外忽然传来太监的高唱。

    众人抬眼看去,便见皇后裹着一身凤冠华服缓步走了进来。

    “梓童怎么来了?”皇帝凝了眉。

    皇后躬身朝太后行了一礼,再跟皇帝行了礼,说道:“臣妾几日都曾来向母后请安,今日方觉身上爽利了些,故而过来走走。”目光溜到一旁的鄂氏身上,不免微笑:“哟,弟妹也在。”

    鄂氏忍着情绪,福身行礼。

    皇后赶在这个时候来,谁会相信她是为着请安而来?鄂氏抬头看了她一眼,手里的绢子攥得更紧了。

    果然,皇后顿了下便就道:“方才在殿外依稀听说在议论魏国公府立世子之事,不知臣妾听错不曾?”

    皇帝凝眉点头:“你没有听错,朕意欲赐封韩稷为世子,但夫人似乎不肯。”

    赐封的事皇帝并没有打算瞒着谁,皇后问起,他也没必要回避。眼下鄂氏的态度令他十分不满,也就不在乎再多个皇后旁听了。

    鄂氏紧抿着双唇,望着地下未语。

    皇后看了眼她说道:“夫人不同意定也有夫人的道理,韩稷身子是个大问题,眼下虽说太医诊断子嗣无碍,可咱们都知道是药三分毒,父体不健,即便是能够生得出子嗣,将来他的儿女又能保证健康无忧么?

    “世子担负的是家族传承之责,倘若将来子嗣上出了变故,再去改任岂非十分麻烦?到底魏国公府还掌着个中军营,中军营乃是京畿要地的重兵,臣妾也请陛下三思。”

    皇帝望着她,眉头紧拧起来。

    皇后的话自然也有她的道理,韩家父子作为一军之帅,倘若时常更换主帅头衔,对稳定军心可十分不利。中军营负责镇守京畿,他们若是动荡,对他的皇位也有影响。

    可如果不选韩稷,莫非选韩耘不成?

    韩稷如今也算羽翼渐丰,若是改赐韩耘,难道中军营就能安定得下来?

    他扫了眼未语的鄂氏,先前存于眉间的薄怒逐渐变成了犹疑。

    皇后目有得色,凡事只要关系到皇位皇权,皇帝不可能不慎重。

    韩稷杀了刘俨还想得到这世子之位,是觉得她这个皇后是白当的吗?

    鄂氏心里先是惊诧,而后也松了口气,她没想到皇后竟会跑来助了她一臂之力!但她并不笨,细想之下也明白皇后是因为刘俨的事寻韩稷的晦气来了。皇后针对的是整个勋贵,鄂氏也不愿与她为伍,但眼下她却不能考虑那么多了,得先与皇后联合断了韩稷的念想才是要紧!

    “耘儿已经五岁,再过得五六年,也可逐渐接触些军务,臣妾觉得世子之位眼下并不着急。”她说道。

    皇帝拧着眉若有所思,看向太后,太后也满脸的沉凝。

    “陛下。”

    这时候程谓又快步走进来,回道:“郑王在殿外侯见。”

    郑王也来了?

    这回讶异的是皇帝,蹙眉的却是皇后。

    皇帝宣见。

    稍倾,郑王迈步进门,照旧先行了一轮的礼。

    皇帝问:“郑王过来又是做什么?”

    郑王望着地下,说道:“儿臣先前遇见柳阁老,听说父皇正在召见魏国公夫人,并且乃是为着商议魏国公世子赐封之事,心中有几句话想说,故而特地前来。”

    皇后闻言沉声:“你想说什么?这里议的是魏国公府的事,岂有你插跟的地方!”她直觉郑王这个时候闯进来不会有什么好事。(未完待续)

347 逆子!

    郑王在她的瞪视下,微微瑟缩了一下。

    皇帝见到这幕,不免往皇后投去不满的一眼。

    郑王是他的儿子,平日也至善至孝,皇后这般严斥于他,是不是过份了些?

    他端了玉盏,漫声道:“有什么话,皇儿尽管说便是。”

    “儿臣遵旨。”

    郑王颌了颌首,再抬起头来,竟隐约带了几分气宇轩昂,他说道:“儿臣觉得,魏国公府不但该早立世子,更应该立韩稷为世子。”

    “哦?”皇帝扫了眼下方目带惊怒的皇后,以及惊慌着的鄂氏,说道:“郑王可详细道来。”

    郑王称是,接着道:“儿臣以为,中军营担负着保卫京畿的重任,其主帅绝不可草率任命。其人不但要英武过人,还要具备胆识韬略,儿臣以为就韩家子弟而言,很显然眼下只有韩稷无论从阅历经验以及年纪来讲都最为合适。

    “魏国公与我皇家情分更为不同,所以当初先帝才将韩家军囤为了中军营,可西北那边魏国公又最为熟悉敌情,往后恐怕还常有出征的机会。倘若不立世子,魏国公不在朝中,营里眼下就得由左秦二位老将军代掌。

    “可中军营毕竟是跟随韩家老国公爷出来的,二位老将军一个年纪大了,一个又是半路调入营中的,一旦有需要用兵之处,那么二位老将军未必能全然指挥得动中军营一众将士,而这个时候魏国公府若有世子出面率领调停,局面绝对要好掌控得多。

    “所以儿臣认为,魏国公府不但要立世子,而且是早就应该立了。”

    “你闭嘴!”

    郑王话音刚落。皇后便立刻怒斥起来。

    “皇后闭嘴!”

    而皇后还未曾有下半句话出来,皇帝这里却已经将手里的玉盏拍在了御案上。“郑王已然将到出宫之事,往后自也有义务参理朝政,皇后屡次不让郑王说话,是何道理?”

    “陛下……”皇后又怒又惊,怒的是郑王不但突然冒出来,还要反过来与她对着干。惊的则是皇帝居然会因为她的斥责而这般驳斥于她。她胸脯起伏了几下。竟是忍不住这股翻涌的气血而干咳起来。

    皇帝气头上也懒得理会他,望着郑王,又道:“这么说。你也是支持韩稷的。”

    这倒也在情理之中,楚王既然恨不能尽快与勋贵修复关系,郑王也肯定是如此的。只有皇后才会一门心思跟勋贵硬抗到底!

    想起自己往日对郑王少了几分关心,眼下他竟然能站在朝廷的立场不顾皇后的威慑而说出这番话。也真是难为他了。竟不免对他多看了几眼。

    郑王将这一切收在眼底,姿态也愈发自如起来:“于公。儿臣支持的是中军营的稳定,以及应急的调度能力。而于私的话,儿臣以为,前阵子韩稷为谣言所扰。父皇若是在此时确立他世子的身份,那么天底下再也没人敢,也没人会相信谣言所传之事了。”

    毕竟韩稷若真是子嗣有碍。皇帝也绝不会替自己挑个这么样的人作为守护皇城的主帅的。

    “惠儿言之有理!”

    久未出声的太后这时候不由得点了头,“依哀家之见。有惠儿这几条理由,足可奠定韩稷的世子之位了。”

    鄂氏身子一晃,紧咬着下唇抬起头来。

    皇帝望着她,“那就依太后的意思,下旨罢!”

    她只觉脑袋嗡嗡作响,扶着椅背坐下来,好半日才有力气抬头。

    太后微笑安抚她:“稷儿也是你的儿子,当娘的偏心也要有个度。过度了就不好了,于家宅不宁。”

    她微微颌了颌首,速度那样缓慢,恍若有千斤重。

    “太后所言极是,弟妹能以大局为重,自然是最好。”皇帝见她这模样,也怕一时逼出她什么三长两短来,遂缓下了语气,温声道:“至于耘哥儿,来日朕又岂会亏待他?纵然做不成世子,以他的聪明伶俐,将来也必是朝中栋梁。”

    韩耘才五岁,纵使聪明淘气,又岂能看得出长大之后的事?

    但此刻若不安抚安抚,也恐她这国公夫人暗地里怨上他。

    他侧转身子望着门外,说道:“朕明日找几个人议议,然后便下旨授封。到时让稷儿好生当差,他与楚王郑王皆是打小一处玩的情份,往后还该与他们将这情份延续下去,也莫忘了先帝与老国公爷当初的交情。”

    鄂氏咬咬牙,只觉两眼都有些发黑了。

    出宫这一路她不知道怎么上的轿,怎么过的大街进的府门,

    直到轿子停在了垂花门下,抬头看见这处处雕梁画栋,连空气里似乎都透着几分富贵气的偌大府邸,她才猛地一惊,站定在石阶上。

    这满院子的银杏叶入眼那么熟悉,她仿佛看见当年披着凤冠霞帔的自己满怀着对未来的向往踏过这门庭院落,一步步走向礼堂成为魏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仿佛看见新婚之夜重见到他时娇羞的自己,也仿佛看见婚后悄悄从后方揽住他腰身撒娇的自己……

    那个时候的她,以后自己会是这世上最最幸福的人呢!

    “太太,您怎么了?”

    宁嬷嬷的声音瞬间惊醒了她。

    她定睛一望,眼前哪有什么彩衣礼堂,哪有什么琴瑟和鸣,眼前分明只有一院秋意!

    她信手抹了把脸上,一片濡湿,真是失态,竟在这里哭了。

    她掏出绢子印了印脸颊,抬步又往里走。

    走了两步陡然又想起先前在宫里那一幕来,脚步停下,一颗充满了忧伤的心也忽然就一点点变得怨恨和愤怒——她想什么去了?眼下哪里是伤春悲秋的时候?眼下的她,很应该去寻韩稷才是!都是他,都是他暗中做的手脚!

    是他出其不意地便把她替韩耘留了这么多年的世子之位给抢了去!

    那是她教出来的儿子,足足十五年,如今他居然在她眼皮子底下玩起了花样!竟能耐到了越过她与韩恪直接去皇帝面前讨爵位的地步!她竟然从来没有料到他会有这一招,合着他素日的恭顺听话都是装出来的!

    她含着眼泪,咬紧牙关,忽然掉转了方向,径直往颐风堂直扑过去!

    韩稷正在午睡,辛乙在厢房里翻医书,透窗见到鄂氏一身诰命大步冲进院里,微顿之后连忙收起医书迎出门来!

    “太太……”

    话没说完,鄂氏已然一把将他推开到了一旁,朝着虚掩着房门的正房冲进来。

    门板撞在墙上吧嗒一响,韩稷早已从睡梦中醒来,翻身见到满面怒容立在门口的鄂氏,不由坐起。

    “你这个逆子!”

    鄂氏抓起门口一只两尺高的大梅瓶冲过去,照准他的头便砸下来!

    梅瓶砸在他头顶发出沉闷的一声响,而后碎片落在地上,又溅成更碎的一地瓷。

    鄂氏瞪大着一双红眼眶,声音从齿缝里一丝丝地挤出来,手指发颤指着他:“你这个逆子,竟敢瞒着我,去跟皇上讨爵位,你有没有把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有没有当我是你的母亲!我养了你十五年,你就这样报答我!”

    韩稷不躲不闪,硬生生挨了这一砸,鲜血从额角流下来,却也不曾擦拭不曾说话,就那样平静地看着她流眼泪。

    辛乙他们站在门内,也不敢贸然上前。

    鄂氏退身跌坐在圈椅内,哭得已肝肠寸断。

    这十五年来,她从来没有打过他,从来没有碰过他一根手指头!这一梅瓶砸下去,流的不是他的血,分明就是她的血!疼的也不止是他,也还有她!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他的命,就算是喂毒,她也只是想借此牵制住他不能跟韩耘争夺爵位而已!

    除了只想把世子之位传给韩耘,她对他们俩没有任何区别,他生病她同样焦心,他有成绩了她同样高兴,她甚至也曾暗暗地想过将来要如何爱护他的孩子,她已然把他当成了自己的骨肉,可他却还是背着她争夺这本属于韩耘的爵位!

    他不声不响地把毒解了,还把她最想要保住的东西给窃了去,她怎么能够不恨?怎么能够原谅他!

    “你怎么不死,你怎么偏偏要活到如今!”

    她哭喊着,抓起桌上的茶盘又高举起来!

    “母亲!不要!”

    门口突然冲进来韩耘,以吓得变了味的声音高呼着,在门口停顿了片刻,然后便不顾一切地冲到韩稷面前,伸出双手双脚将韩稷紧紧缠住!

    “母亲不要打大哥!他已经受伤了!”

    满屋人错愕着,韩稷被他搂得喘不过气来,鄂氏也停在原地,无声地抽噎着,举在手上的茶盘啪啦落在地上,跌得粉碎。

    空气像是凝固了,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吭声,就连紧随其后赶过来的辛乙也只微微地松了口气,将双肩放下来。

    鄂氏脸上仍挂着泪,但哀恸仍使她的直不起腰,双手撑膝号哭了半刻,她直起身来,带着眼泪狠瞪了韩稷一眼,飞步转身出了房门。

    韩稷从头至尾像是石化了,一直没动。

    韩耘听到身后脚步声呼啦啦离去才松了胳膊,从韩稷身上下来。(未完待续)

    ps:感谢不靠谱的娃、夏琳、wy19711、kk1556ymx、我乃大罗金仙、書海路人、碧波青山、兰舟暮雪、adingweiqin、耘硕6、zhongd的粉红票~~~~~~~~感谢白鹭梅赠送的平安符~~~~~~~~~~~~~~

348 别打!

    韩稷额角仍在潺潺流血,辛乙连忙赶上来替他止血,韩耘也从荷包里拿出清凉消肿的药膏来,拿胖手指挑了一些抹在他被碎瓷溅伤的手背与脖颈上。“大哥不哭,我给你摸摸。”

    柔软多肉的手掌抚在面上,带来温软的触感。

    韩稷将他抱到榻上坐下,看着他,又别开了脸去。

    鄂氏跌跌撞撞回到房里,一摸脸颊,一路上泪水竟然也没有干过。

    靠着枕头坐下,眼泪刷地又流了出来。

    她整个人仍然因愤怒而颤抖,完全已无法自抑!

    她为韩耘守了十五年的爵位,她以为韩稷无所作为,却没想到他竟然不声不响地就使得皇帝下旨赐封了!

    她恨他,她简直已恨不能把他给掐死!

    十五年前,她为什么没有干脆掐死他?

    如果掐死了他,岂非就没有如今的烦恼和痛苦?

    “如果倒退到十五年前,我一定会杀了他,我一定会杀了他!”她瞪着双眼回转身来,咬牙望着面前的宁嬷嬷,“当时我就知道那不是我的儿子,那是他带回来的和那个女人的孽种!你说我当时为什么没有杀了他,我为什么还要尽心尽力地把他养大!

    “他这个白眼狼,白眼狼!他就是只白眼狼!”

    她紧抓着宁嬷嬷的胳膊,整个人已经崩溃,眼泪如泉水一样从她眼里涌出来。

    “他们都是强盗!韩恪骗了我十五年,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他把他的孽种接回来让我当自己的儿子养,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不让我知道,也没什么。我帮他养儿子,那也没什么,谁让我对他用情至深!可他们为什么还要连耘儿的爵位也抢走,为什么!”

    她哭倒在地下,满屋里已只听得见她的哀恸声。

    宁嬷嬷面色飘忽不定,双手竟然也微有些颤抖。

    整个屋子里只回荡着鄂氏的哭声,那般凄然而无法自抑。就像是秋天的寒雨。冬天的飞雪,绵绵而不断,寮寮而无尽头。

    而除她之外的所有人和事。都仿佛成了背景。

    天色渐渐近暮,冬天日短,屋子已有些昏暗。只有半启的长窗泄进来一片天光。

    心力交瘁的鄂氏从地下抬起头,失神地望着这片光亮又出了片刻神。才深吸了一口气,抹去脸上残泪。抬脚上榻。

    她身上还穿着一品诰命的朝服,髻上亦还有数不清的珠宝翠玉,但脸上妆容已经凌乱了,晕开的胭脂与掉了色的唇脂使她整个精美的鹅蛋脸呈现出一片凌乱。不过是小半日的工夫,本如娇花一般的她已经如同经历过一场暴风雨。

    宁嬷嬷颤着手沏来一杯茶,她摇摇头。视线略抬起些,望向前方的锦屏。转而,脸上的神情就透出股心灰意冷的意味,唇角也略勾着,仿似已哀莫大于心死。

    宁嬷嬷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她身边:“太太的意思,是皇帝打算直接赐封他为世子?”

    鄂氏不置可否。

    她抱膝望着前方片刻,声音才像是从鼻腔里漫出来,“你可知道这辈子,我能给耘哥儿留的也不过这个世子之位,从生下他那天起,我就替他死死地盯着这位子,我生怕一不留神就保不住它,这些年没敢有丝毫放松,对他也自认没有半点疏忽。

    “我这么做,是为什么?一半是因为我亲手把他抚养到大,一半是因为将来有一日耘哥儿袭了爵位时,我盼着他能够看在我这么多年待他并无分别的份上,与耘哥儿好生相处。可是我没有想到,我费尽了心机,却还是没能守得住。”

    她抬眼望着她,眼泪又扑地漫出了眼眶,身子也不由得坐起:“你可知道,他竟然去跟皇上讨来了授封世子的旨意!再过几天,他就是魏国公府里名正言顺的世子了!”

    宁嬷嬷惊诧地望着她,双唇微张着,仿佛正屏住着呼吸。隔许久,她目光才恢复了应有的光泽:“皇上已经答应了?还有没有转寰的余地?”

    “能有什么转寰的余地?”鄂氏把手抽出来,阴冷地望向前方,“我若有办法可想,在宫里时便已经出手阻止了,可因着他的身份,我竟是没有半点办法可想。”

    “就是没有办法可想,那也得想啊!”宁嬷嬷脱口而出,“难道就这么让他得逞了不成?他有什么资格坐这世子之位?”

    “你以为我不想阻止吗?”鄂氏望着她,“可是我用什么理由去阻止?我若把他的身世说出来,我们每一个人都要送命,包括耘哥儿包括你!若不是因为他的身世,你以为我会装作不知道他不是我的儿子,而跟他足足唱了十五年的戏?”

    宁嬷嬷怔在榻沿上,神情也变得与鄂氏肖似了。

    他们眼里七分懂事又有三分淘气的韩稷,他竟有这般能耐,不动声色地就把世子之位弄到手了,而她们百般防范,也根本没曾把他这份心给堵住,与丢失掉的世子之位比起来,在他头上砸出的那个血洞又算得了什么?

    她偏过头,轻吐了口气望着鄂氏,“事已至此,太太也别想多了。皇上既然同意授封,那么这世子之位便逃不过是他的了。可是只要他一日还不是魏国公,那么咱们就一日还有机会。经此一事,太太也该看清楚了,您往日的宅心仁厚换来的是什么?

    “是他把您像贼一样的防着。他面上对耘哥儿当骨肉同胞,但事实上抢起耘哥儿的家业来却是眼都不眨!您往后若是还待他手下留情,岂非也对不住您两次怀胎十月生产的痛苦?”

    鄂氏抬起双眼,眼泪也止在眼眶里。

    两次怀胎十月的痛苦……是啊,两次产子,两次都痛不欲生,若不能为韩耘讨回他应得的,她这个做母亲的,还有什么脸面面对他?

    一阵风吹得开启的窗扇啪嗒一声响,她的心又震了震,像是变成块石头,在胸腔里翻来滚去。

    颐风堂这里,兄弟俩并排在榻沿坐着,屋里已没有人,就连辛乙也出了去。

    气氛依然持续着先前的凝滞,而且隐隐约约地,仿佛比先前更加凝重。

    韩耘从来没有面临过这样的变故,在他印象里,家里上下都是和睦的,母亲疼爱他和大哥,大哥也孝顺老太太和母亲,而父亲则爱他们每一个人。

    有时候大哥虽然凶他,但是在外总是时刻不忘照他的安全,他摔破了小腿的时候,他会一边数落一边给他上药,有好吃的东西,也从来都留着给他吃,除了他会数落人之外,他从来不觉得他的大哥有哪里不好,可是他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这样打他。

    刚才的她真的好吓人,那模样就像是要亲手杀了大哥一样,他不愿意失去大哥,也不愿意他们吵架,所以他不顾一切地闯了进来。

    现在他不愿意回正房去,他不想面对那样的鄂氏,她变得让他觉得陌生。

    他身旁的韩稷也同样沉默着,双眼定定地盯着地下,额角上的血洞经过辛乙的处理已经止了血,他像石雕一样坐在那里,仿佛连呼吸都已经静止。

    “大哥。”韩耘轻声地唤着他,这样长时间的沉闷让他觉得有些不适,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惴惴。

    韩稷仍盯着地下,隔了许久才转过头来,嗯了一声。声音就像是千百年未曾启动过的闸门,生涩而嘶哑。

    “大哥,母亲为什么打你?”鼓了许久的勇气,韩耘还是问。

    韩稷眼里划过一丝苦涩,伸手抚着他的头,隔了半晌,才说道:“因为大哥不听话,辜负的母亲这么多年的关爱,还抢走了本属于耘儿的东西。”

    “怎么会呢?”韩耘睁大眼睛,“大哥从来没抢过我的东西。你的颐风堂什么都有,我还不如你呢。你怎么会抢我的东西。”

    韩稷望着他,片刻,起身半蹲在他面前,扶着他双臂,盯着他足下说道:“你还小。

    “等你长大了,会慢慢知道老天爷是公平的,每个人都有些东西是别人想要而未曾拥有的。大哥也不是什么都有。耘儿有些东西,是大哥现在想要借用的,因为只有拥有了它,大哥才能完成想要完成的事情。”

    韩耘似懂非懂。然后道:“那你就拿去用呗,反正从小到大我也占过你不少的东西。你都没有问我要回过。我还记得去年打碎了你一只玉樽,你也没有打我。母亲真是太小器了。”他又伸出手来,在他额角伤口周围红肿处轻轻地抚了抚。

    韩稷抓住他的手,紧紧捏在掌中。双眼顺势垂下来,掩住眼中的水光。

    恩恩怨怨这些,有时候真像笔糊涂帐,没人能够算得清。

    他伸臂抱住他,埋脸在他的小肩窝里忍着两眼带来的酸涩。

    韩耘满心以为他受了委屈,贴心地张开肥硕的小手臂,环住他的脖子在他背上轻拍着,学着往日老夫人劝慰他时的语气说着:“不要紧,母亲肯定是在气头上,等她消了气就好了。父亲说过我们是手足,日后等他们老了,我们是要相互扶持一辈子的,不用分你我。”(未完待续)

    ps:求粉红票~~~~~~~~~~你们喜欢小胖子么?

349 世子

    韩稷望着地下,噙在眼里许久的一滴眼泪险些滴在他背上。

    气氛忽然变得温暖而舒适,就像冬天里的阳光,春天里的和风,夏天的甘露,秋天的淡月,一切都很自然地存在。

    就这样也不知抱了多久,他怀里的小胖身子忽然扭了扭。

    他吸了吸气稳住心绪,将他放开来。

    韩耘面有踟蹰,竖起一只小手指在他眼前,小心地打着商量:“大哥想要我什么都没有关系,不过我刚才又忽然想到一点,假如你想拿的是鸡腿的话,那么能不能给我留一个?当然我知道你不喜欢吃鸡腿,可是我还是很喜欢的。我很讨厌减肥。”

    韩稷盯着他的眼睛,看到了那里头的清澈干净,伸手搔一搔他的头发,点头道:“大哥不要你的鸡腿,但肥还是要减的。等大哥把事情办完了,不但会把你的东西还给你,还会把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都搬到耘儿面前,到时你想吃哪样就吃哪样。”

    “真的么?”韩耘拍起掌来,“大哥你太好了!”

    “你是我弟弟,我对你好是应该的。”韩稷深深望着他,答得理所当然。

    胖小子掩着嘴快乐地笑起来,昏暗的室内却仍飘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门口忽然传来声咳嗽声,辛乙在叩门。

    “老太太来了。”

    兄弟俩站起来,就见门外走进来一群人,当头的老夫人手拄着拐杖,面上有身为历经沧桑的老人的不怒自威。而她身后同来的一群丫鬟,也个个面上带着肃穆之色。

    韩稷牵着韩耘上前行礼,还没等躬下身去。老夫人已经一把架住了他的胳膊,目光凝在他额角的伤口上,沉声道:“这是你母亲打的?”

    韩稷不置可否,抿了抿唇,反手搀了她在榻上坐下。

    老夫人面沉如水,“你给我仔细说清楚,这到底是什么缘故。”

    韩稷望着她。扭头先跟韩耘道:“耘儿去找厨娘。看看今儿有没有大哥想吃的菜。”

    韩耘立即道:“我让厨娘给大哥炖大骨汤!”一溜烟出了门去。

    屋里静下来,韩稷撩了袍脚,双膝跪下去。说道:“是孙儿不孝,皇上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要封孙儿为魏国公世子,孙儿并不知情。但先前皇上把母亲召进了宫里。大约是跟她说了此事,母亲急火攻心。回来便斥责了孙儿。”

    “皇上要钦封你为世子?”老夫人也怔住了。

    韩稷望着地下:“听母亲的意思是如此。”

    老夫人望着他,竟是有好半天没有出声。

    韩稷默立片刻,接着道:“孙儿知道世子之位得由父亲斟酌人选,孙儿不该冒得这爵位。亦不愿意因为这件事伤了我们母子感情,我这就进宫去回了皇上,辞了皇上这番美意。”

    “站住!”老夫人站起来。走到他身前,“这是皇上御赐钦封的世子爵位。比起你父亲申授得了的又多了多少体面?莫说这是圣旨不可辞,就是可辞,你顶着这头伤进宫去,岂不是更加置你母亲于不义之地!”

    韩稷垂头不语。

    老夫人深深望了他半晌,退身回到榻上坐下,再看了眼他头上的伤,说道:“你是我韩家的嫡长子,这世子之位本就是你的,如今你父亲虽然不在,但事已至此,皇上提前钦封了你也是一样。”

    韩稷抬起头来。

    老夫人望着门外,又道:“皇上既已宣过你母亲,那么此事就这么定了,你母亲虽然伤了你,但你此后不许对她有什么怨气。等圣旨下来,你须当好生履行你世子之责,维护我韩家声誉不败,威风不倒。你与耘哥儿,也应好好相处,不负手足一场。”

    韩稷双唇抿成一条线,半日后缓缓点了点头,复又撩袍跪下,磕头道:“孙儿谨遵祖母教诲。定当以维护韩家荣誉至上,不敢有半点有损于韩家的行为举止。孙儿若是有负韩家,有负祖母,便叫孙儿来日身受万箭锥心之苦。”

    “罢了!”老夫人吐气道:“何须你发这么重的毒誓?起来吧。”

    韩稷站起来,老夫人也站了起来。“明儿去请太医好生瞧瞧,伤在明处,莫要破了相。”

    韩稷答应着,恭送她到了院门口。

    庭园里暮色已深,寒风轻轻撩动着檐下一段梅枝,有清幽的沁香在鼻尖萦绕。

    饭后韩稷坐在书案后发呆,面上看不出什么兴奋。

    辛乙道:“少主完全可以避开那一下。”

    他的目光像是胶着在面前摊开的书本上,好半天才移开来。

    “十五年的恩恩怨怨,哪里还能分得清谁欠谁的。这道伤,就当是我还她这十五年的养育之恩也罢。往后我与她已只有面子情,相信她对我也如是。如此也好,我好歹也不必一面再做孝子,一面纠结着如何对待她。

    “往后我颐风堂,与他们荣熙堂,便就各不相干。直到我大事做成为止。”

    辛乙张了张嘴,到底未曾再说什么。

    鄂氏养大了韩稷这是事实,在教养上与韩耘并没有区别这也是事实,从这方面讲韩稷的确该对她终生尽孝,可是当养育之恩与十五年的喂毒同时并行,天下间还有几个人会心甘情愿把几乎害得自己性命堪忧的人当亲人对待?

    也许这世间仍有人会认为韩稷不孝,但作为眼看着他那些年如何被病痛折磨的他们这些人来说,是完全做不到对鄂氏有半点怜悯之心的。

    各不相干,如此也好。

    韩家这边有了老夫人出面,风波很快平息。

    鄂氏也不能将她的苦衷诉诸于婆婆,只能在上房无人时认了错算数。

    皇帝这边主意已定,又寻了荣国公护国公说了说授封韩稷为世子的事,两位国公爷虽然略觉皇帝此举有些多事,但也并不觉得让韩稷当这个世子有什么错。何况据夫人们去了韩家回来后说韩老夫人也是高兴的,再者韩恪将来不把家业传给韩稷莫非还能传给韩耘?

    因而略为踟蹰了一下,也就没再说什么。

    到了腊月中,授封的圣旨便就下来了。

    这日魏国公府上下张灯结彩,前来道贺的人数不胜数,皇帝面子做足,特派了程谓送旨行赏。四大国公府以及其余勋贵们大多到场庆贺。五军都督府里的将军们自也不必说了,一大早便纷纷赶来捧场。

    副都督左汉声以及中军营佥事秦昱亲自读了皇帝颁诏,三位国公爷给韩稷披了世子礼服。并为之簪上了七翟金冠。

    这一日韩家上下欢腾不已,自此原先针对韩稷病体的谣言也彻底烟消云散。

    鄂氏自从宫里惊出身冷汗回来,又往颐风堂劳了那一番神,当夜便病倒了。韩稷兄弟床前侍奉汤药。她只不理会。到了颁旨受封这日,韩稷又往正房来磕头。鄂氏倚在床头觑着他,眉梢眼角俱是冷意。

    韩稷也未说什么,面上仍如从前任何时候一样,和气而恭顺。

    鄂氏的病却在这一日后又变得重了。

    韩稷名义上仍是她的儿子。即便是他夺走了世子之位。她也仍不能对他如何,他是魏国公的嫡长子,又无过错在身。他袭爵袭得名正言顺,倘若她为了皇帝赐封了他为世子。便从此对他视若仇人,就算老夫人不起疑,荣国公夫人她们不过问,皇帝面前也不好交代。

    他是算定她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才会做得这么心安理得。

    她虽未与他就世子之位谈论过什么,但相信他就算不是在知道自己身世的情况下夺位,也一定是看透了她偏心韩耘的心思。在一个儿子心里,当他认定他的母亲偏心着别的子嗣,这道裂痕是怎么也弥补不回来的了。

    韩家自此之后面上仍是一团和气,但私下鄂氏与世子不和的认识还是存在于了一部分人的心里。

    但人们也相信这只是他们母子间暂时的嫌隙,毕竟母子连心,不至于为这点事真弄成仇。韩家将来还靠世子发扬光大,而世子乃是鄂氏十月怀胎产下的嫡长子,十五年来母慈子孝,要让人相信他们之间真正开始对立,旁人是绝不会相信的。

    何况还有韩老夫人主掌大局。

    韩稷走马上任魏国公世子的第八日,正在西北巡查军务的魏国公收到家信,一张脸也倏地变了色。

    但却没有人知道他惊的是什么,因为东辽局势渐定,大家都在期待着何时能够还朝。

    韩稷风光袭爵,沈家也派了人去送贺仪。但这次沈宓却未曾亲去,因为找不到必须亲去的理由。

    沈雁从听说皇帝要钦封他为世子,到他最后袭爵,前后也不过七八日。

    说不惊奇是假的,因为从始至终她就没发现他有在为这件事努力过,如果这件事不是他在暗中筹谋,皇帝怎么可能会突然下旨册封他为世子?就算是有楚王暗中帮忙,可楚王那么滑头的人,若没有他背后敦促,又怎么可能会那么主动去替他请奏?

    不过前世里他都已经公然帮着楚王对付郑王了,这么一比倒是也不出奇。

    只是这家伙,不声不响就当上世子了,也没有知会她一声,真是太不够义气了。

    她考虑下次见到他的时候,要不要敲他一笔。

    不过再见到他的时候还不知道会是几时呢。(未完待续)

    ps:感谢温暖的海水、不会转弯的兔子、跳跳的读书、g、愤怒的棉花、阿头宝宝、离非烟、豆丁5773、飞舞花月夜、zdi12346、香橙飘飘、不好即弃、baosight-hy的粉红票~~~~~感谢深谷之兰赠送的平安符~~~~~

    ps:鄂氏是后半部里最为矛盾的一个人物,这个角色也比较重要,所以关于她的内心写的比较细,我个人觉得不能单纯以好坏来评价她(当然这也许是身为作者菌的我知道她的悲哀的来源的缘故),欢迎大家发表对人物的各种看法,畅所欲言~~~~~~~然后感谢大家喜欢小胖子~~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781/ 第一时间欣赏后福最新章节! 作者:青铜穗所写的《后福》为转载作品,后福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后福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后福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后福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后福介绍:
关于后福:
官场旦夕祸福,后宅勾心斗角。
谁说背负着前世仇恨,今生就不能活得痛快潇洒?
沈家世代相传的除了道貌岸然,恰恰还有一张厚脸皮。
保富贵,谋尊荣!
人常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沈雁扫一眼这京城四处锦绣膏梁,笑眯眯袖了手道:谁赢谁有什么要紧?横竖天下是你的,你是我的。
——————————————————
已有完结书《大妆》《闺范》,欢迎跳坑~~
后福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后福,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后福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