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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福全文阅读

作者:青铜穗     后福txt下载     后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31 论罪

    沈雁点头:“那对镯子,我瞧得清清楚楚。然后还有王爷的生庚。”说罢,她遂把那镯子的纹路模样全说了出来,然后顺便也将楚王的生庚说了个清楚。

    既然皇帝亲赐之物,自然是不会轻易示于人前。皇室子孙的庚帖自然就更是了,沈雁掩月楼时其实并未真正打开去看帖子,但前世里却是记得皇帝病重在床时楚王郑王都在相国寺请高僧摆坛庆贺,当时她也去了,并听到高僧读祭时楚王的生日与秦寿同月同日只不同年。

    此时她把这两点说出来,自然能证明是真的。

    “满口胡言!难道楚王会寻不着姑娘订亲,非得缠上你这个半大丫头不成?!”淑妃听得她把前后所有全部兜了出来,早已经气晕了,楚王也再也没有丁点的潇洒倜傥,“沈雁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诬蔑我!”

    “证据确凿,你还敢说诬蔑!”皇后声如雷霆,怒视淑妃,“你身为皇妃,却居心叵测,趁着皇上大寿之日使人暗闯碧泠宫,还借袭击沈家女眷来达到报复和混淆视听的目的,我看真正心如蛇蝎的人是你才对!

    “皇上,臣妾请求治淑妃欺君犯上之罪,严惩以禁后效!”

    皇后转身朝皇帝请奏,坚绝的口吻让人听了也不觉心下生寒。

    淑妃汗如雨下,但仍紧抿着双唇保持着昂立的姿态。

    楚王匆忙跪上前道:“父皇息怒,母妃虽是有这层意思,却并不如沈雁所说的那样……”

    “是啊,皇上。”

    沈雁这时也不紧不慢地上前:“沈雁可没有指证淑妃就是凶手的意思,沈雁只是应皇上和诸位大人所嘱把事情经过来说出来。请大家帮着看看究有没有得罪娘娘之处而已,如果因为娘娘无视于我沈家身为朝臣的尊严随意作践我就定她的欺君之罪,沈雁可就罪过大了。”

    她不说这话还好,这么话说出来,两旁坐着的人那双眼便骨碌碌直往她身上转了。她字面上的意思着实没错,淑妃这么样做的确作为刺客的理由不充分,可万一她是为了杜绝后患想要杀了废太子斩草除根呢?

    宫里的事。几件是说得清的。而宫里的人,又有几个是干净的。

    虽然没有确凿证据证明刺客就是淑妃派去的,但最起码她的嫌疑最大。沈雁没有一句话是在指证她。但是又句句话在推着她往嫌犯的路上走,如此看上去有些不厚道,可是她堂堂一介皇妃,居然做出那种着当着人家小姑娘的面跟她提婚的事来。又还讲什么厚道?

    在场的人可没有几个是心慈手软的。何况他们在皇帝面前都有脸面,皇后平日里都要让着他们三分。眼下淑妃竟敢这般轻觑朝臣家眷,倘若今儿沈雁胆小迷糊点,答应了她提出的婚事,那沈家岂不给拖累惨了?

    一个个的便不由心有余悸。宠臣也不是那么好做的,淑妃之所以如此,不就是因为沈宓日益受重用么?若今日换成他们自己的儿孙呢?

    大伙这么想着。望向淑妃的那些目光,便就有些轻慢了。

    皇后仍在等着皇帝示下。而皇帝沉脸咬牙,瞪着地下,并不知在想什么。

    魏国公打量了沈雁半日,再看看立在她身侧的韩稷,目光不知不觉地泛起柔来。这二人倒真是珠联璧合的一对,从进来开始到现在,他一直在观察这丫头,她是几件案子的中心,但从头至尾并不见她心浮气躁,也不曾露出点什么怯状,竟是十分难得。

    配骄傲又强悍的韩稷,也是相得益彰的。

    再看沈观裕虽然句句软中带刺,但却进退自如,也未曾得理不饶人,想起顾至诚他们对沈宓的赞辞,不由更信了几分。

    这门婚事,或许真真是天作之合。

    正沉吟着,旁边荣国公已站起身来,冲皇帝拱手道:“臣以为,碧泠宫的事还是容后细查,是不是淑妃到时候自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但是今日宋小姐行为不矩是事实,沈小姐遭受莫大侮辱也是事实,依臣之见,如今总该有所表示,如此才叫做还了沈家一个公道!”

    事实上,光凭几个人几张嘴,又怎能轻易定下刺客暗闯冷宫这样的案子呢?

    几家国公府虽然私下都对立储之事有了同进退的默契,但这种一时半会儿查不出详情来的案子他们是不会纠着不放的,何况沈观裕的意思摆明只是为自家讨回脸面而已,目的达到就算了。再论下去,便似是在跟皇帝唱对台,在皇后逼得皇帝下不来台时,他们也只能出面送这个台阶。

    护国公与徐国公相视了眼,也站了起来。

    魏国公虽然因为皇帝先前让绣琴脱鞋对质的那事如同心里扎了根刺,但这种时候却不能没有他在场。

    他也站起来:“审不出的案子可以容后再审,我们也没有一口咬定就是淑妃派人去的碧泠宫,但是没有理由人家小姑娘受了欺负,却连一点安慰也得不着。请皇上对宋大人等略施薄惩,也好还我大周律例一份尊严。”

    “我要怎么说你们才相信那碗水不是我让人泼的!”

    “住口!”

    淑妃失声大叫替自己辩解,却被皇帝一声暴喝而终止。

    皇帝铁青着脸色站起来,扫了下下方众臣,忽而闷声离了坐椅,走到屋中央。

    “宋寰降官三级,贬去甘南任知州。着淑妃赔银三千两,禁足三月!往后朝政之事一概不许插手,若有再犯,轻则降等,重则驳去封号!”

    沈观裕连忙道:“老臣谢主隆恩。只要事情水落石出,证明老臣的孙女并非那无礼无状之人臣便已心满意足,万不敢受淑妃娘娘的赔罪。对娘娘的惩罚,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皇帝瞪他道:“少废话!”

    满朝重臣包括皇后全都一面倒地站在淑妃对面,他还能作主放了她?是嫌日子过得太舒坦了么?怪只怪淑妃母子作死。竟屡次三番地落了把柄于人,连累得他这皇帝也在臣子面前丢了脸!他回头怒视了淑妃一眼,忍耐着没有让人立刻请她下去。

    沈观裕便就真的不做声了。

    宋寰教女不严,得个这样的处分也算让人心服。只是淑妃这里说得好听以观后效,实际上却只损失了三千两银子而已,却多少有些没劲。不过这是皇帝的宠妃,你让他一点不偏帮也不现实。沈家祖孙俩对了个眼色。也就接受了。

    但是魏国公这里与荣国公等人对了个眼色,却是又与皇帝道:“臣以为今日之事也是朝中无储之事关系甚大。倘若这太子之位早日定下,淑妃便不会对沈家起意。或许也不会再有人盯着碧泠宫,臣奏请万岁,还是早日册立太子为妙!”

    余下众人纷纷附和,许阁老道:“储位一日不定。纷争一日不休,今日是为了拉拢沈家而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日还不定闹出什么来!皇上该当机立断,将立储之事早日提上日程才是。”

    许阁老一向快人快语,是所有元老里性子最张扬的一个,也是皇帝最怵的一个。

    听得大伙这么说。皇帝凝了凝神,无奈应声道:“明日朝上再具体细议。”

    众人山呼万岁,沈雁跟着跪地谢恩。想来皇帝也难免郁闷。过个生日也过得如此狼狈,不过这又哪能怪得了别人?自己治家不严。这才纵出了这样的臣子与后*宫。

    宋寰父女狼狈退下,淑妃也与楚王撤走了。皇后满面红光地与郑王随侍在皇帝左右,韩稷趁人不注意,则塞了团物事给沈雁。

    闹了整半日的风波终于平息了。

    走出敞轩看看天色,已是日近黄昏。

    沐香阁里戏班子已经散了,太后也移驾去了永福宫,宫里四处仍然张灯结彩,但经过了半日下来,已经再没有那份欢腾的气息。

    沈雁去永福宫跟太后辞行之后便就与华夫人和陈氏回了府。

    青黛一路忿忿地控诉着淑妃母子与宋萍,沈雁却未曾答话。

    淑妃今日背上这嫌疑,日后的日子也不会那么好过了。眼下皇后与郑王占了便宜,但该算的帐依旧还是要算,来日不管是郑王当了太子还是皇帝抑或仍只是个亲王,皇后都绝不要再指望安享后宫至尊之福。

    “对了姑娘,老爷到底为什么让人跟踪您?”青黛忽而在她出神时轻推了推她。

    提到这个,她便将撑额的手放下了,说道:“他让我孤身进宫见太后,实则是在试探我的深浅。我虽然很反感被他试探,但却知道关键时刻他能成为我的最大靠山,所以我后来不是让倚松继续跟在我身后。”

    青黛悟开,又道:“所以在审完宋萍之后,姑娘便与老爷极有默契地把矛头转向了淑妃?”

    “没错。”沈雁撩帘看了看天色,说道:“不过晚霞除了替我传话给老爷,同时还传话给了二爷。

    “这件事根本不必二爷出面我们也能解决。淑妃事后必然也会想办法挽回皇上的心意,如果他来了,恐怕反而还会引起皇上的反感,而如今这般,宋寰来了,二爷反而没来,实则也是给皇上留了面子,皇上多少也会念他这点好的。”

    青黛细想经过,不由点头:“难怪奶奶常夸姑娘行事甚有分寸,没想到姑娘临危不乱,竟把什么事情都想好了。”

    “你也别尽夸我,至少有两件事我就没想到。”

    第一件是暗袭胭脂的人是鄂氏指使的,第二件则是暗闯冷宫的真凶——不过现在她知道了,她低头看了看手心里那张纸条,转而将它细细撕成碎末,投进窗外秋风里。

    但是她也还是有不明白的地方,韩稷究竟是怎么把绣琴的脚印给改变了的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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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2 脚印

    沈雁这边回府后面对华氏自有番细述,而鄂氏这边回到府里却没这么轻松了。

    魏国公与韩稷以及各大臣们还要伴驾至晚上,除了宗室女眷,命妇们先行退散。鄂氏从敞轩退出来,后背已然透湿,而她纵然也有一肚子疑云,却是无暇顾及了,当先将绣琴拖上了车,一路沉着脸回了府,到了荣熙堂也不忙着换衣卸妆,先着人把绣琴拖上来,再让人去叫宁嬷嬷。

    宁嬷嬷听到讯儿也是一怔,先问了问来传话的下人,却也只知道绣琴今儿被当成暗袭沈雁的疑犯拉去了御前,心下揣着疑惑到了正房,进门便见鄂氏铁青着一张脸坐在那里,而绣琴跪趴在地下,一张脸已呈现出死白色。

    “太太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有脸问我怎么了?!”鄂氏腾地站起来,一扬手,将屋里人全部挥退下去,等门掩上了,遂走到她跟前,厉声道:“你给我教出来的好奴才,你知道她今儿在宫里给我闯出了什么祸来吗?!她竟敢背着我拿辣椒水去泼沈雁,还妄想栽赃别的官家小姐!”

    宁嬷嬷猛地听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扶桌也怔了怔,她说道:“她得手了?”

    “你还指望她得手?”鄂氏一口牙几乎被咬碎,“今儿若是她得手了,你以为我这会儿还能回得来?你即刻把她拖下去,喂她一顿饱饭,然后有什么话跟她尽早说,这样胆大包天的奴才,我韩家容她不得!”

    “太太饶命!”绣琴哭着爬过来:“奴婢已经是个废人了,求太太饶奴婢一条活路罢!”

    鄂氏往她当胸狠踹一脚,咬牙道:“你哪怕如今就是个活死人。我也饶不了你!”

    “太太!”绣琴翻滚在地下,两脚碰到地面,突然发出尖厉地的声惨叫。

    “绣琴!”

    宁嬷嬷连忙扑上去,趴在她身上回望着鄂氏:“太太看在她素日还算得用的份上,就饶她一命吧?奴婢以性命担保,她往后再也不敢了!”

    鄂氏牙关紧绷,浑然不加理会。

    “太太……”绣琴推开宁嬷嬷又爬上来。痛哭道:“奴婢已经知错了。真的知错了!”

    鄂氏咬牙瞪着她:“说,大理寺查出的脚印对不上号是怎么回事!”

    绣琴哭趴在地下,摇头只是哭而不肯答。

    鄂氏遏不住心头怒气。举起手畔杯子往她砸过去,“把她吊起来打,往死里打!”

    丫鬟们来拖她,绣琴却突然挣扎着爬到她身下。喘着粗气,睁大着一双眼。两脚蹭去脚上鞋子,然后颤栗着挪到她跟前,说道:“世子爷不知道怎么知道那碗辣椒水是奴婢泼的,在戏园子里找到奴婢。逼问奴婢真相。

    “然后等我说完,便挥剑斩去了奴婢十根脚趾,上了些封血和止痛的药。再拿了双小鞋给奴婢穿上,等大理寺来人传奴婢时。奴婢便就到了人前!太太,奴婢那十根趾头,是世子爷生生斩下来的……”

    她边说边颤栗着,泪水与冷汗混和在一起,看着竟多了几分怖意。

    鄂氏和宁嬷嬷听到这话立时呆了。

    宁嬷嬷屏息片刻,伸手去解她的袜子,等解开一看,果见一双脚上光秃秃地一根趾头也没有了,而前端伤口上则用纱布包起,有淡黄色的液体正透过纱布浅浅地溢出来!

    绣琴歪在宁嬷嬷怀中,两眼里不断淌着眼泪,而目光里却充满了惊恐和后怕。

    鄂氏倒吸了一口冷气,停顿的思维在看到她两脚又一次惯性的抽搐才恢复了意识。

    怪不得韩稷会突然闯到敞轩里来,也怪不得他会主动提到绣琴!原来果然是他做了手脚,而他手段又何其狠毒,竟然用这样残忍的办法去给韩家洗清嫌疑!

    她养了他足足十五年,从来也没见过他这么狠的一面!

    她扶着桌沿坐下来,面肌微微地抽动着,她太不了解他了,而又太了解他了!他既然已经查出来是绣琴做的,难道会相信这不是她指使的吗?他在外头忍下来的怨气,难道回到府里不会借此释放出来吗?

    “即刻带她下去,收拾些该用的衣物,把她发卖到南边去!”她望着前方,一字一句地说道。

    “太太!”绣琴扑上来抱住她的脚:“太太就看在往日奴婢还算尽心的份上……”

    “你还不走,是想等我亲手杀了你吗?!”鄂氏腾地站起来,瞪着她:“你做出这种胆大包天之事,活该千刀万剐!要不是看在你已经被斩了脚趾的份上,我岂会留你命在!我是绝不会再留你这种祸害在身边,我赏你两条路,是走还是死,你自己选!”

    “太太……”绣琴哭趴在地下。

    “太太!”宁嬷嬷也跪爬过来,“老奴也老了,受不得骨肉分离了,太太就是要发卖,也请将她就近发卖吧!如此老奴偶尔也能再去看她一眼!”

    “闭嘴!”鄂氏厉声道:“你还有脸跟我求情?若不是你教出来的好孙女,她敢有这么大的胆子?!”

    “可是太太,若不是因为您说过不能让沈雁嫁到韩家的话,绣琴她也没这个胆子啊!绣琴她也是想替太太做些事,如果事成了,那不就除去了太太心头之忧么?!”宁嬷嬷红着眼眶望着她,说道。

    “我不需要她这么自作主张地替我着想!”鄂氏瞪着她,“她以为她是什么人,她不过是个奴才,我分明交代过她不要给我惹事,她依然还私下里闯出这么大祸来,如果不是韩稷及时这么做,今儿我们合府上下都会变成皇上的眼中钉了!

    “我韩家的事,我的事,几时轮到一个下人做主?可见我平日里有多纵容你们,竟把你们纵成了如此无法无天的地步!”

    她抬手指着门外:“你即刻便带她下去收拾,国公爷回府之前必须出门。晚一刻都不行!”

    宁嬷嬷抬眼看向她,半日也未能接上话。

    宫里还设有几席晚宴,是皇帝亲点的那些重臣才有资格赴席。韩稷这里在鄂氏走后,便着辛乙先回了府。席上顾至诚频频往他望过来,他心知是什么意思,但眼下却无暇理会。

    宴散后大伙一道出了宫,荣国公他们不知是酒未喝得尽兴。还是憋了有一肚子话想要吐。又邀魏国公一道再去玉溪河喝点儿,韩稷暗地里扯了扯魏国公袖子,魏国公便就推辞道:“早上出来答应回去跟老母亲挑中秋节的灯谜。明儿夜里小弟做东,再与哥哥们喝个够。”

    众人听说如此,也就散了。

    魏国公等与他们分了道,才问韩稷:“你方才扯我做什么?”

    韩稷拉着马缰。“孩儿有件事情,需得回府才能跟父亲说。”

    魏国公微嗔望着他:“淘气。”

    韩家这边。宁嬷嬷带着绣琴回了房,才粗粗收了几件衣裳,绣琴便哭倒在地下。

    “嬷嬷再替我去求求太太吧,我不想离开国公府。我如今两脚残疾,卖出去也顶多只能做个低等的粗使丫头,哪怕是留在府里同样做粗使。好歹有嬷嬷护着,我也不至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只有嬷嬷这一个亲人了呀!”

    宁嬷嬷看她哭成这样。蹲下去将她拉起,说道:“你以为我忍心看你落难么?若是能求,我就是拼了这张老脸也是要替你争取的了。可是太太并不是那么好拿捏的人,我如今就是撞死在她面前,她也是不会同意留下你的!

    “怪也只怪你怎么糊涂到这地步,那是什么地方?是什么场合?是皇上举行万寿宴的宫里!你竟敢犯下这种事,又怎怪得太太生气?”

    绣琴哭道:“我只是想要断了世子爷对沈雁的念想而已,沈雁那么厉害,她若是嫁过来,根本就没有我们的活路!我盼着做世子爷的人盼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盼着他到了议婚的时候,看上的人却又是这样的一个小姐,我怎么会甘心?!

    “您可知道今日在宫里沈家的人有多么猖狂,他们连淑妃和楚王都不放在眼里,这样的人嫁到韩家,将来太太还能压得住她吗?我这也都是为太太好啊!”

    宁嬷嬷拉着她站起来,退身在椅子上坐下,说道:“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我没有别的亲人了,只有你,我不会不管你的,你等会儿随人牙子出去后,不管被不被买走,你都想办法送个讯儿到城南老街一家叫做徐记南货的小商行,把你身处的位置交给那里的掌柜徐贵。”

    “城南老街的商行?”绣琴止了眼泪,怔怔望着她:“我怎么不知道嬷嬷还认识商行的掌柜?”

    宁嬷嬷斜眼着她:“我的事,哪能件件告诉你?”

    绣琴怔愣着,片刻道:“那太太知道么?”

    “她就更不会知道了。”宁嬷嬷吐着气,抬起左手掠了掠耳鬓的发,这个动作被年已五十有余的她忽然做来,竟多了丝罕见的妖娆的味道。

    绣琴望着她,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出去也未必就是坏事,我恐怕也迟早是要出去的,十七年里,我随时都在做着撤退的准备,原本想着你既然愿意跟着韩稷,那就跟着他过几年也成。可如今你侍妾也做不成,却落得个被赶出去的下场,也不见得就是坏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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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3 怒斥

    “嬷嬷怎么这么说?”绣琴愈发听不懂了,“嬷嬷可是太太身边的心腹,素日老太太都还给着您几分脸面呢,怎么说您也迟早要出去?还有,怎么叫出去也不见得是坏事?难道我被赶出去这下场还能跟当世子爷的侍妾来得好吗?”

    “你以为他能在这世子位坐很久么?”宁嬷嬷忽地转身面向她,“他也不过暂且风光罢了,太太是不会让他最终当上魏国公的,我也不会让他得逞的!”

    “为什么?”绣琴愈发不解了,“嬷嬷你不过是个下人——”

    “下人又怎么样?”宁嬷嬷脸上浮现出一丝狞笑,“下人也是人,任何人在知道自己头上悬着把刀的时候,胆子都会大得连自己都害怕!你根本不知道这十五年我是怎么过来的,我也不过是想给自己谋条活路,留条后路而已!难道下人就应该眼睁睁地坐着等死吗?”

    “嬷嬷!”

    绣琴咽了口口水,润着干涩的喉,眼前的宁嬷嬷忽然变得让她不认识了。

    她从几岁时起被接到她身边,印象中她一直是克己而严肃的,几曾有过这样不合身份的言谈?到底是什么促使她有着这么大的胆子,又是什么原因使得她身为下人的本份都不顾了,而竟然如此张狂地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你们还不快出去?国公爷她们快到府了!”

    正在怔忡之间,房门忽然被撞开了,素日里与绣琴一道当差的丫鬟绮罗惊慌地进来。

    宁嬷嬷猛地一惊,来不及再说别的,提着行李拉上绣琴。便就夺门往外去。

    绣琴的脚因着药效已过,这会儿已有些钻心的疼,好在府里熟门熟路,又是鄂氏早交代过送她出门的,往西角门这一路倒也算通畅。但她心里仍是忧急,鄂氏既交代过必须在魏国公回府之前出府,必然是因为韩稷知道了今日事情之真相。而恐再生事端。

    于是即便疼也不敢放松。紧咬着牙关随着宁嬷嬷往角门走。

    门内早有辆准备好的马车,赶车的是府里大管事的儿子,很显然宁嬷嬷到了此处便该止步了。绣琴眼眶一酸眼泪又流出来。唤了声“嬷嬷”便已泣不成声。

    宁嬷嬷也红了眼眶,轻拍她胳膊道:“好生去吧,记着我说的话。”

    绣琴含泪上车,正要放车帘。这时候虚掩着的院门忽然又被人砰啷撞开了,贺群罗申并肩步入。进门之后即刻拉住马缰而后将车厢里的绣琴一把拖了下地!

    “这是上哪儿去?”随后进来的人紫衣长身,负手迈入,赫然正是应该从前门步入的韩稷!

    宁嬷嬷瞬间变了颜色!

    绣琴顿时也已魂飞魄散,瘫软在地动弹不得!

    魏国公在门内与韩稷分了道。因心里藏着事,也没太把韩稷先前的话当真,径直回正房喝茶准备沐浴。忽然就听门外传来妇人女子的哭泣声,又有许多的脚步声。顿时连送到唇边的茶也不喝了。抬头望门口。

    门口忽地一暗,不等通告便就大步走进一人来,雄赳赳气昂昂,竟然是先前在门内才分道的韩稷,他微讷了讷,起身道:“你怎么又过来了?”

    韩稷笑道:“父亲忘了,我先前说过有事要跟您说么?”

    鄂氏原本在里间给丈夫准备衣裳,听得外面动静,连忙也停手走了出来。

    魏国公点头,退回椅上坐下,说道:“有什么事情,你说。”

    韩稷昂首挺胸,眼角连睃都没曾睃鄂氏一眼,只使了个眼色让贺群将屋里人都带下去,随即才道:“父亲可知道,今儿在宫里,暗袭沈姑娘的真凶究竟是谁么?”

    魏国公陡然听他再提此事,眉头也不由动了动,“是谁?”

    鄂氏心下狂跳,忍不住斥道:“你想干什么?!”

    韩稷浑然没理会她,往外一扬手,贺群便就将面如死灰的绣琴带进来了。他冷眼睨着地下:“把今日进宫之后太太怎么吩咐你行事的,你又是怎么挑拨宋萍,然后朝沈姑娘施毒计的,一字不漏地给我说出来。不要再让我催,不要让我说第二遍,也不要想耍什么滑头。”

    魏国公听完此话立时变色,转头往鄂氏看去,鄂氏脸色已转成雪白!

    绣琴张大嘴呼吸了几口,趴在地下望着鄂氏,整个人颤成了筛子。

    韩稷显然没有什么耐性,夺过贺群腰间的剑往她头上一挥,那头结成髻的发丝便倏地散下来了。

    绣琴嚎叫了一声,呼吸变得更加急促,干涩的喉咙里不住地吐着:“我说,我说……”她按照韩稷所说,把进宫前鄂氏怎么交代她行事的,进宫后让她怎么盯住沈雁的,然后又怎么遇上沈雁和宋萍理论,最后怎么瞅准了空子往沈雁主仆身上施以毒手的,断断续续说了个清清楚楚。

    魏国公惊呆在椅上,似乎已完全无法思考。

    鄂氏的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打从绣琴告诉她真相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这件事无异于是颗炸弹,而当她看见韩稷闯进敞轩来替她们遮掩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不会善了,可她万没有想到韩稷会以这样雷霆万钧的方式来戳穿她!他终于按捺不住了,要跟她撕破脸了吗?

    不远处站着的宁嬷嬷脸上也没有了血色,眼下的韩稷面上没有怒色,可看起来就是有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意,让人说不出狡辩的话,发不出任何委屈的声音,一切在他的强势袭卷之下变得脆弱而苍白!

    屋里仍然有绣琴喉间发出的因为难忍痛苦而不断哼哧的声音。

    忽然,魏国公站起来,到得绣琴跟前,问道:“太太为什么不愿意世子与沈家结亲?”

    他的声音不算很重,但却又像是座看不见的山,沉沉压在绣琴上方,她张张嘴,说道:“因为,太太不愿意世子爷当世子,眼下世子爷已经是世子了,太太又不想世子爷更加强大,强大到让二爷根本没法出头的地步……太太知道世子爷心仪沈姑娘,于是,于是一直在想办法阻挠……”

    “就为了这个,所以不顾身份脸面去向一个半大孩子施以这样的毒手?!”

    魏国公回头,怒目望向鄂氏,“我竟不知道你这么恨他,就连他想娶个心仪的姑娘你也要采取这样的手段横加阻挠,你是堂堂的魏国公夫人,你不是街头巷尾的村妇!你怎么能不择手段到这个地步,竟然罔顾一切唆使丫鬟去向朝廷重臣的家眷下毒手!”

    鄂氏猛地抬起头,张嘴想要反驳,但在看到他满面的怒容时又咽下去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暴怒的他。

    魏国公脸色都青了,后槽牙咬得生紧:“难道稷儿不是你的儿子,为了耘儿你就不惜如此跟稷儿作对,也不计后果在宫里做出这样危险的事!你知不知道今日若不是稷儿机变,我们韩家今日就跟暗闯冷宫的案子脱不了干系,从此就成了皇帝的心头刺!”

    屋里气氛在他的盛怒之下,变得异常静谧起来。

    鄂氏紧抿着双唇,回望着他,没有说一个字。

    “你身为堂堂国公夫人,怎么能做出这种不知轻重的事!”

    很显然这种事无法让人接受,魏国公也分文没想过这件事还真是绣琴做出来的,而绣琴不过是个丫鬟,她能有胆子做这种事还不是因为鄂氏的纵容吗?他看着面前同床共枕十八年的妻子,忽然也觉得有些陌生。

    他是不是真的漏掉了一些什么,原本和睦安宁的魏国公府,如今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模样?当母亲的一门心思对付自己打小养大的孩子,不管是袭爵还是议婚,天下那么多母亲,有几个会不盼着自己的儿子好,盼着家族越来越兴旺强大?

    “你这到底是为什么?”他问,“你是不是非得把这个家弄得鸡犬不宁才叫满意?”

    “我能说什么?!”

    鄂氏眼泪夺眶而出,咬牙走到他面前,“你让我说什么?你若是信我,便不会连问都不问我直接给我定罪!你若是不信我,我就是说再多又有什么用?你们不就是想让我跪趴在脚下任由你们捏圆搓扁吗?我等了十七年,现在,你们终于也忍不住了么?”

    魏国公顿住,“你在胡说什么?”

    “我胡说?”鄂氏忽地哼笑了声,望着门外,“那你就当我是胡说好了。你既然认定绣琴是我指使的,那你准备怎么处置我?是休了我?是关了我,还是干脆赏我一杯毒酒杀了我?!”

    “你真是疯了!”

    魏国公沉脸退开两步,狠瞪了她两眼,垂头望着地下的绣琴,沉声道:“来人!将这贱婢拖出去乱棒打死!警告下去,倘若日后还敢有在外不守规矩给我韩家脸上抹黑的,一律以此为例!”说罢他又狠瞪了一旁的宁嬷嬷一眼,大步出了门。

    绣琴惨叫一声昏厥过去,宁嬷嬷也只有趴在地下磕头的份。

    鄂氏站在原处,眼泪不止,目光里却只剩一片清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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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4 走漏?

    韩稷虽然从绣琴张嘴之后就再也未曾说话,但在看到魏国公全程态度时,眉间又悄然升起些犹疑。

    但他终是没再说什么,瞥了眼地上抖瑟着的宁嬷嬷,随即便大步出了门。

    这一日的风波直到半夜里传来绣琴的死讯才止歇。

    为防止旁人胡乱猜疑,正房给出的死因是绣琴在外有偷窃之举。虽然同样不是什么光彩的借口,但是真要是光彩了,她的死因反倒又十分可疑了。

    虽然也有人认为如此活活打死一个主母身边的大丫鬟让人草木皆兵,但是很显然只有处死才是最安全的一条办法。

    韩稷对魏国公的处置毫无意见。

    只是在老太太问起这件事时他又绞尽脑汁做了一番解释。

    魏国公到底没再跟鄂氏闹什么,但是翌日起却搬到书房里住了,很显然心里还是未消气。

    韩耘被老太太吩咐去给父母亲做和事佬,但却被魏国公严肃地问起他的功课而毫无意外地铩羽。

    府里气氛僵了两日,夜间下了秋雨,又起了秋风,转眼就有了凉意。

    朝上这两日除了议民生经济,便是立储之事,淑妃打宫宴下来之后也没落着什么好,禁足三个月,便意味着这三个月里都见不着皇帝,而不许再过问朝政之事,便等于明言禁止她参与的立储之事。楚王两日里便瘦了一圈,原先挺英俊的一个人,如今看起来多了丝阴鸷。

    皇后与郑王却是白得了这便宜,于是朝上对郑王当选的呼声也一阵高过一阵。

    各衙门里也在议论纷纷。

    韩稷这日与王儆跑马回来,正琢磨着怎么上门去见顾至诚,廊下骆威便传他进了正院内书房。

    魏国公坐在书案后若有所思。见他进来也只是微微侧了侧目。

    韩稷默声在案旁站了片刻,伸手替他沏了杯茶,他才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来。

    “你母亲这件事实在是做的有失考虑,你做的对,没曾让卜行哲抓到什么把柄。”

    说完他顿了顿,才又将双手交叉搁在案上。缓下声道:“不过她终归是你的母亲。也是我的妻子,你我并不能因为这件事而抹杀了她这些年为韩家所付出的心血。”

    说到这里他转头望着地下,很显然心情也正复杂。

    完了接着又道:“不过发生这种事。我心里对沈家很抱歉,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弥补,我看那丫头那么聪明,一定也猜出来真凶是谁了。她既然能忍辱维护你,那我们也不能委屈人家。你觉得我亲自登门去说明原委,然后当面道歉合不合适?”

    韩稷默了下,说道:“登门道歉,那咱们这事终归就瞒不住了。雁儿忍辱维护我也就没有了意义。她是个有大是非的女子,不会怪我的。”

    “就算人家不会怪责,你也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样的付出。”魏国公望着他。“心安理得地接受姑娘家的牺牲和付出,是最没有志气的。”

    韩稷笑了下。垂下头去。

    他并没有对沈雁那日的维护感到心安理得,只是在为有着这样深明大义的她而感到骄傲。

    事实上这几日他也在思索如何补偿她,伤害她的人是绣琴和鄂氏,如今绣琴虽然死了,但鄂氏却没伤到什么皮毛。然而把鄂氏怎么样也是不现实的,她毕竟是一府主母,而且这件事已经在多方努力下往死里压,若是再为了一逞私愤而把事情掀高起来,实在也不理智。

    正沉吟着,魏国公忽然又开口了,“既然你说不便登门,那我就听你的。上次你说的提亲的事,怎么样了?这么久都没动静,是沈二爷还没赏脸赴你的约?”

    提到这个,韩稷便有些不大自在,“哪里?他应了的,只是目前没时间。”

    魏国公笑吟吟望着他,他初时还能镇定,后面就有些撑不住了,面肌也有些僵硬。

    魏国公敛去笑色,说道:“那丫头跟你很般配,我也很希望能跟风雅清贵的沈家成为亲家,只是你打小就骄傲,又爱欺负人,人家小姑娘吃不吃得消?”

    韩稷闻言有些郁闷:“我哪里还敢欺负她?她不欺负我就不错了!”

    说完又觉失言,连忙又板了脸,端着身子坐得笔直。

    魏国公心里跟明镜似的,笑道:“竟有这样的事,那倒极好。”说完他顿了顿,又说道:“提亲的事就交给我罢,我去请诸阁老为媒,总之将你这件愿望达成便是。”

    韩稷闻言微顿,抬起头来,唇角开始禁不住地上扬。若是能请动诸阁老为媒,自然是又多了几分把握,沈宓再不喜欢他也不会断然拒绝,而魏国公给他创造了这么有利的条件,他若是还不能把沈宓的心给说服,那他也就注定只能打一辈子光棍了!

    他心里有些小激动,但一想,又道:“我恐怕母亲还是不会乐见这件事。”

    魏国公顿了顿,面上浮出些郁色,望着他道:“你先前让我先不告诉他,是因为早就知道她不会同意罢?”

    韩稷默语。

    魏国公眼望着桌上的金莲,又道:“你母亲是变了,她原先并不是这样。”说完像是沉浸在什么往事当中,开始了如先前一般的沉默。

    韩稷轻咳了下。

    他回过神来,说道:“她终归于你有养育之恩,你不能太计较她,我也不允许你顶撞她。不过这件事我既允了你,自然不会让任何人再来插手阻止,不管是她,还是别的任何人。以后你的所有事情都由我来负责,不用她插手,她也不会再干涉了,我保证。”

    韩稷猛不丁地听到这席话,忽然有些动容。

    能够得到他这样一句保证,鄂氏这事也算得上给沈雁交代了,鄂氏既不能管他的事,自然日后沈雁嫁进府来,也可以不必被她这个婆婆拿捏。虽说真要斗的话谁输谁赢还很难说,但起码鄂氏仗着婆婆的身份,总会有机会给沈雁小鞋穿。

    魏国公如此,算得上是给够诚意了。

    他抬眼望过去,想说了很久的话终于问出口:“我有时候觉得,你对我甚至比对耘儿都还要好,为什么?”

    “都一样,你们都是我的儿子,我对你们俩没有什么区别。”他笑笑,神情一派自然,转而又凝了眸,说道:“要知道,你没有错,她也没有错,错的本是我。”

    韩稷听到这里,竟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有些事大家都清楚,就只差没曾捅破那层纸而已,他想起小时候骑在他脖子上去城里看花灯,想起第一次骑马他不厌其烦地教他带他,又想起他顽皮时他严厉地教训他,回头又拿削好的木剑来哄他,他对韩耘所做的事,其实并不及他为他做的三分之一。

    但他既然爱他,为什么又要纵容鄂氏给他下毒?

    然而想到这里他又不免回想起他质问鄂氏时不敢置信的样子,那模样并不像是与她有着同流合污的默契的样子,忽而有句话像是鼓槌一样猛击着他的胸腔,也使他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我中了那么些年的毒,您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没有办法问得更明白,因为不愿自己的秘密被察觉。

    他是他教出来的,他的深浅去到哪里,他岂会不清楚。

    魏国公闻言就愕了一愕,“太医当年不是说过,打胎里来的么?”

    韩稷无言以对。

    如果依旧是这句话,又还有什么追问的意义。

    他先前的那股波动的心绪忽而就静了下去,站起来,恭谨地揖首道:“孩儿谢过父亲。手头还有些事,就先告退了。”

    走了出去。

    魏国公对着他背影望了半晌,才轻轻地拧了眉。

    骆威走进来,笑问:“世子爷对国公爷的诚意,可满意了?”

    “我也不知道。”他苦笑摇头,“本来应该算是满意的,但后来不知道怎么,又让人看不懂了。”

    他后仰着靠在椅背上,那丝轻易不在人前显露的郁色又浮上来。

    骆威也敛去了笑意,默立了片刻,然后还是躬了身,“太太屋里请了大夫,应是身子不舒服,国公爷可要去瞧瞧?”

    魏国公抬起头,顿了一下,喃喃道:“病了么?”

    却没有立刻动,而是又出起神来。

    骆威道:“恕小的多嘴,太太虽有过激之处,但那些年对世子爷总算是尽了心的,而且不知道国公爷想过没有,太太这样的变化十分奇怪,即便是偏心二爷,也不应偏心到这样的程度。小的总觉得,这当中或许会有内情。”

    魏国公微怔,凝眉抬头:“你是说,她知道了稷儿的身世?”

    骆威点点头,“只有这个可能,才能解释这些不合理之处。”

    魏国公脸色变得凝滞,“你说的对,我倒是从来没往这方面想。如果是这样,那她的偏心又合情合理了……可是她又是怎么知道的?谁会把这个消息走漏出去?”他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当年南下金陵的只有我和你们几个,除了我们五个,还有谁会知道?!”

    骆威不急不躁,说道:“我们几个是绝对不会背叛国公爷,而且,这两日我也私下去问过鲁丘他们,他们都跟我发了毒誓绝没有跟任何人提过这件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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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5 恨意

    自然,不是信得过的人,也不会在当年跟随他南下而去。

    但是,鄂氏到底会是怎么知道的呢?

    魏国公着实不解了。

    骆威将目光移向他桌上的并蒂金莲上,说道:“小的想,如果确定陈王府内没有人知道这件事的话,那么会不会是这朵莲花走漏出的消息?”

    “它?”他骤然凝眉。

    金莲在他手上至少已有二十年,二十年来每天摸摸它已经成了习惯,因而花瓣的凸起之处分外闪亮。金莲置于桌头也不是十分稀罕之事,而他行武之人不置猛虎刀斧却置这等物事,只要细想想,确实也容易让人心生疑惑。

    但是,仅凭这个就能察觉到时隔十多年的隐秘吗?

    他拧眉转身,踱到窗下站了站,说道:“不管是不是,都不宜妄动。倘若猜错而先泄漏了消息,反倒容易引来灭顶之灾。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暂且就当没这回事罢。”

    这种事最好是连试探都不要,否则如果鄂氏原本并不知情,一经刺探之后反而疑心了,又该如何是好?没有人能够接受得了自己悉心教养了十多年的儿子结果却并不是自己的亲骨肉的。

    可是如果她若不知情,又如何会这般对待韩稷?

    骆威提出的疑虑,令他也开始有些困扰。对着帘栊沉思了半日,他才逐渐回神,带着丝歉疚转身望着他道:“她哪些不舒服?”

    鄂氏歪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拨弄着几枝钗环。

    而一院之隔的小偏院里,宁嬷嬷坐在窗前望着院子里的桂树,目光如同天色一般黯沉。

    她手上还拿着绣琴遗留的发梳,绣琴在死的当晚已经拿草席裹了身。府里许是看她多年侍侯鄂氏的面子,并没有将尸首扔去乱葬岗,而是交给了她。

    绣琴是她的侄孙女,可却是她唯一的亲人,她五岁的时候她接她来韩家,常年孤身的她对这些所谓的亲情并没有多少感触,但她仍是对她多有提点照顾。因为她也需要有个心腹。同时更需要有个百年之后替她收尸埋骨,以及逢年祭祀的后人。

    可是她这个唯一的后人却被魏国公下令给生生打死了,明明是应该将来替她埋骨的人。如今却反过来由她收起了尸,她忽然也真切地感受到了一丝哀意,人生在世无伴尚不可怕,身后无人祭奠才叫做真正的凄凉。

    而她这一切的变化。都缘自于魏国公父子。

    她紧紧地握着那柄木梳,眼里的黯沉先是下意识地化成惧意。后来逐渐地又转变成明显的恨意。

    “嬷嬷,太太那边传您过去。”

    门外来了小丫鬟,如此说道。

    她微顿了下,回了声“知道了。”将木梳放回妆奁匣子。站起身来。

    鄂氏这里挑了几枝钗出来,又在拣剩下的镯珮。

    兰馨打帘子走进来,说道:“宁嬷嬷来了。”

    她头也没抬。顺手将钗环丢回盒子里。

    “奴婢跟太太请罪!”宁嬷嬷缓步从门外走进,红着一双眼到她跟前跪下。“绣琴犯事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疏忽,没有管束好,连累太太受国公爷训斥,奴婢罪该万死!”说罢她往地下磕头,一声声清晰入耳。

    鄂氏瞥了一眼,没吭声。

    绣琴害得她背上个纵奴行凶的罪名,连他都冷下心肠搬去了书房,绣琴是她的孙女,平日里受她教诲颇多,若论过错,她就是跟着绣琴一道受死也是不冤的。

    所以她这几日都不曾见她。

    她真做不出来赶尽杀绝的事,绣琴她本是要杀的,但看到她被韩稷剁去的十趾,她却又动了恻憬之心,到底还是留了她一条活路,只是她命该如此,注定逃不过韩稷的手掌心,终究还是为自己的愚蠢莽撞送了命。

    她不想再处置谁,但是宁嬷嬷给她的感觉却越来越厌憎。

    这个老妇,打从她生下来起就随在她身边,时间久到她几乎成为了她的一个部分,在这三十多年时间里,也不是从来没有厌恶过她,小时候看见她畏畏缩缩的,她也很生气,觉得失脸面,见到她为了几尺布头而与丫鬟们起口角,她也觉得荒谬。

    可是更多的,她是把她当成一个绝不会背叛自己的人在信赖着,在肆意的行使着她娇小姐的权利,可劲儿地摆布她,埋怨她,而不是像真正讨厌和憎恨一个人一般不想与她接近。

    嫁到韩家以来她在她身边管着身边琐事,虽不说格外强悍,但到底还算得用的,可是近两年她对她这种厌憎却悄然有了变化,她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可就是偶尔一些细节让她打心底里不满,比如说那日在她把她叫过来说起绣琴的罪状时,她甚至不在乎后果,而脱口只问绣琴得没得手。

    她一个下人,怎么会第一时间关心的不是自己的危机,而是与自己并没有切身利益的别人呢?

    绣琴得不得手,对她有什么影响?

    如果得手了,韩稷便不能跟沈雁成亲了,这的确符合她的期愿,可是,作为一个下人,就是再对主子忠心,这样的反应,也着实有些过了。

    就是诸如这样的时候的一些反应,总是使人有种自己的情绪也在被她牵着走的感觉。

    鄂氏越来越讨厌这种感觉,也越来越讨厌她。

    她说道:“你年纪也大了,这房里的事你也担负不过来了,绣琴如今也不在,想来你近来心里也是不好过的,不如你就搬去田庄上养老罢。我买两个小丫头侍侯你,缺什么你让人回来与我说便是。”

    她虽然常有妇人之仁,但有绣琴闯的祸在前,她却是再也没办法容忍身边还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下人就是下人,你越是纵她,她越是有胆子给你闯祸。

    “太太这是要赶老奴走?”宁嬷嬷蓦地抬起头,眼里有微亮,但看不出含意。

    鄂氏淡淡道:“你也快六十了,侍侯了我这么多年,我总不能一日福也不让你享享。去了田庄,你就过你自己的日子去罢。”说罢又垂下头,看着地上的她:“也别怪我薄情,虽是走了,但你百年之后的后事我还是会替你料理好的。”

    宁嬷嬷怔在地下有老半天没动。

    她虽是时刻都准备着从这府里出去,可是她不放奴籍,她怎么走?魏国公府权势倾天,如果要捉拿一个身无民籍的逃走的下人,可谓易如反掌!而如果她放了良籍成了庶民,那么进入到茫茫人海,便再也没有人能找到她了。

    她留在她身边这么多年,也不过是为了能讨回那张赎身纸而已。

    可是眼下鄂氏虽是放她,虽并没答应放藉,不放藉又将她调出府内,对她来说形势只有更坏!

    “太太,奴婢侍侯了太太一辈子,不愿意去田庄,求太太留下老奴!”

    她朝地上磕头,磕得比先前还急还重。

    鄂氏皱了眉,“去田庄有什么不好?你年纪大了,也难免三病两痛,一则我身边不能缺人,二则我也不想落个苛待乳母的名声,你强要留下来,又能做什么?”

    “就算奴婢年老不中用当不了总管之职,却还可以替太太管管内务!太太打从生下来起,房里的事就是奴婢负责的,若是离了太太,老奴还不如去死!”

    她说着,哭起来。

    见状,鄂氏又浮出些不忍。

    毕竟三四十年的情份了。

    如今绣琴已死,真把她踢去田庄自生自灭,又确有些不近人情。再者,她还知道韩稷的身世秘密,倘若真放她出去了,回头捅了什么篓子出来反是大祸。

    她对着手上一只镯子沉吟半日,说道:“起来吧。”

    宁嬷嬷泪眼望着她未动。

    她蹙眉道:“田庄可以不去,往后你便管着二门下迎客的事,仍享管事嬷嬷的月例。别的事情你什么也不要再管,回头你把手上的钥匙帐薄什么的全部跟碧落作个交接,以后无客上门,以及没我的传唤,不要到正房来。”

    碧落是她的陪嫁丫鬟,如今已许了府里别院的管事成了管事娘子。调她过正房来替代宁嬷嬷顺理成章。

    宁嬷嬷咬唇点头:“奴婢遵命。”

    鄂氏看着她佝偻着身子从地上爬起的模样,心下也有些抽疼。

    小时候她把不敢在母亲面前发泄的情绪全部都发泄在宁嬷嬷身上,她虽是个下人,但在娘家人都不在跟前的情况下,她跟她的娘家人又有何异?她不明白,为什么她就不能一直那么谨守着本分下去——也许她是真的老了,老糊涂了。

    “太太。”

    宁嬷嬷才走,兰馨便拎了一盅汤走进来,笑着到了跟前道:“国公爷让人去宫里请了盅药膳来给您,对您的头昏症甚有好处。”

    鄂氏猛地听到这话,往那已经打开的药膳望去,眼泪忽一下又转红了。

    她扭过头去,翻身向里躺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眼泪浸湿了整个枕头,忽而有轻轻的脚步声在床边停下,有人挨着床沿坐下来,一只手又试图将她掰过来,并以一惯温和的声音道:“病了就要吃药。我知道你不肯闻驴胶的味道,所以特地让御厨放了些陈皮和红枣。”

    鄂氏没翻过来,眼泪却流得更凶,仿佛要把她整个人都给淹没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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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6 双生

    日子一晃进了八月,又要迎来一年的中秋了。

    但今年沈家的气氛却比往年略为紧张,因为华氏就要临产了。

    因为都紧张着这一胎,华夫人特地搬到了沈家暂住,而稳婆也早在两个月前进府了,华氏被大家打了整十个月的气,如今并不那么紧张,反倒是沈宓和沈雁紧张得不行,日日能跟在华氏身边便跟在华氏身边,哪里也不肯再去。

    沈宓近来其实也忙,宫宴上闹出那种事,令他替女儿感到委屈之余,也对朝堂如今的现状感到深深担忧,为了争夺储位,楚王郑王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居然屡次把手伸向了身为官眷的沈雁身上,作为臣子连这点安全感都不能给予家人,无疑是极为挫败的一件事。

    而皇帝为了给自己拉人脉势力,又不断地将他捧高,使之成为众人追捧的宠臣之余,又成为不少人的眼中钉,如果这次不是皇帝将他调去鸿胪寺帮差,宋寰父女或许不会有那么大的怨气,以至于在宫里便口无遮拦地发起牢骚来。

    而如果没有这层,沈雁又怎么会上前理论?

    说到底,都是如今这身份带来的困扰。

    而他偏又还拒绝不得,沈家遗臣的身份势必还须要时间供人淡忘,在维护家族稳定利益与保护家人之间他只能挣扎着寻求一个相对合适的位置作出姿态,而这样的情绪积累得久,便也对立储之事有着本能的关注。

    毕竟下任皇帝是什么样的人品和心性,直接关系到沈家的切身利益。是从此可以放心大胆的为国效力,还是得继续在刀尖上行走,在没有意外发生的情况下。便取决于这次立储的结果了。

    但是这些事情并不迫切,因而也就止于在朝堂里那几个时辰。

    回到府里自然还是以华氏的身子为主。

    沈雁自打华氏有孕后淘气的时候也少了,近来更是表现得犹如个大姑娘。

    三太太前阵子带着沈婵来府的时候生怕沈雁无伴,所以让沈婵也留下来作陪。

    多个人说说话总是好的,沈雁自己也没有生过孩子,萱娘沈婵更是没有过经历,三个人便成日里在碧水院翻着这些医书。顺便也为自己将来作准备。

    在沈婵到来之前。沈雁曾瞅空子请辛乙过来最后给华氏诊了诊脉,辛乙看过后表示母体和胎儿情况都很不错,同时也跟沈雁聊了两句宫宴上的事。并告知绣琴已死,魏国公对鄂氏因这件事而所做出的处置等等。

    沈雁对这结果并不意外,绣琴的所作所为已经严重触犯到韩家的底线,魏国公不杀她。韩稷应该也会杀她的。

    鄂氏当然不能因为这件事受什么大处置,韩家的家规也不会低到犯个错就能伤及主母根本利益的地步。如果她嫁入韩家将是事实。那么这次借机挑明鄂氏与韩稷的矛盾,同时能够得到魏国公明言相告不让她插手颐风堂的事是最好的。

    辛乙也没有留太久,因为知道她目前注意力只在华氏的生产上。

    离中秋还有四天,今年秋天的雨少。除了七月底下了场毛毛雨,几乎都是干燥的,但天又接连阴了几日。就在人们以为将要下雨的时候,早上起来。忽然又云开日出,一抹金黄绽亮了弥漫着桂香的二房庭院。

    沈雁像往常一样洗漱完毕,与沈婵边说边走正房看华氏,然后回来吃早饭。

    然而才走出院门口,福娘就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了,两手顶着她们俩往里走,口里直说道:“姑娘们快快回屋里去,奶奶发作了,稳婆说这是马上就要生了,姑娘们不能过去!”

    沈雁听得这话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开始发紧了,下意识地想要夺路出去,想起必然会被许多人挡住又立马收了脚回来,抓住福娘胳膊便说道:“那请大夫了么?奶奶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人去送讯给二爷?”

    “都有都有!”福娘也很紧张:“舅太太和三奶奶四奶奶都在呢,我娘说这些事就不用姑娘操心了!”

    可沈雁怎么会不操心?

    一来担心华氏会不会有危险,二来也担心这次生的还是女儿,当然沈观裕他们都已经表示不在意,但很显然是个儿子就更好了,起码从此就堵住了某些人之口不是吗?

    沈雁觉得自己上辈子怀胎的时候都没曾这么焦虑过。

    沈婵双手合十朝西念了几句佛,扶住她胳膊道:“佛祖一定会保祐婶子和小十弟一切平安的!”但她的手搁在沈雁手上,又明显地发紧,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也未曾有机会经历过这样的场面,竟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姐妹俩一时出不得门,便就立在门下等候着。

    而门外的人声明显沸腾起来了,胭脂的眼睛才刚拆药,尚且在休养中,也挣扎着摸出门来,青黛碧琴以及黄莺她们则都过正房帮忙了,华氏阵痛的声音一波波地传来,稳婆示意她呼吸的声音也隐隐约约地传到墙这边,季氏虽是未亡人身份,但也过来外围帮着调度。

    整个沈家都沸腾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太阳光透过顶上枝桠照到沈雁脸上的时候,忽然就听有宏亮的哭声破空传来,一声接一声,带着几分霸道与肆意!

    “生了生了!”

    沈雁揪着的心一紧,沈婵和福娘却是先已高兴地跳起来。

    沈雁拔腿就往正房走,到了庑廊下,却突然再次传来一道婴儿的涕鸣,混和着先前的那道哭声一起,在一片欢呼声中如快乐的小马驹儿一般此起彼伏的昭告着初临人世的欢喜!

    “是双生!居然是双生!这真是太好了!”

    屋里有声音带着激动高亢地传出来,沈雁听到这话,只觉得一颗心都要从破膛而出了!

    双生!是双生!辛乙怎么没告诉她呢?!

    “是公子还是小姐?奶奶呢?她怎么样!”

    她趴在围在房门口的丫鬟肩上扬声高喊,丫鬟们回头猛地望见是她,连忙七手八脚地将她架出了正院。

    “产房凶险之地,姑娘不能进去的!”扶桑又喜又忧地说道,然后又语无伦次地说:“奶奶很好,毕竟是二胎了,头个生出来的是公子,奴婢刚才都听到稳婆抱着出来的时候这么跟舅太太说了!后面这个,我再去问问!”说完提裙又麻溜地进了院。

    沈雁听得头个是男孩儿,而华氏也平安,一颗心便已经落下来了。

    沈婵她们已经追上来,听说是对双生子,两眼里俱都露出惊喜和意外。

    “让开让开!快让开!二爷回来了!”

    正等着扶桑传讯,后头忽然又传来葛舟焦急的呼声。

    紧接着,就见沈宓将官帽随手一甩,挟着一阵风卷了进院,看见沈雁站在门下,许是又怕冷落了她,倒回来两步抓住她肩膀说道:“你别急,我先去看看你母亲!”然后便直奔华房所在的产房!

    正房里很快传出来一片大呼小叫,扶桑这时飞快跑回来,喜笑眉开道:“恭喜姑娘,贺喜姑娘,奶奶平安生下了六少爷和四姑娘!”

    是龙凤胎!

    沈雁也形容不出此刻的心情了,只觉重生回来这一世的天空从来没有这么灿烂过!华氏不光生下了儿子,还多生了个女儿!这下她不但父母双全,还有了一双弟妹!

    “果然是太好了!太好了!”

    她激动不已,也学着沈婵先前的样子念起佛来。

    沈婵从来都没见过双生儿,更不曾见过龙凤胎,心里也高兴极了,大声道:“我说什么来着?佛祖一定会保佑婶子的吧?这下好了,咱们家的幺小姐如今又换人了!”

    “可不是?”福娘激动得脸都红了,“没想到竟会是龙凤胎,咱们二房一下多了两个小主子呢!”

    原先最忧子嗣的是二房,如今这么一来,人丁最兴旺又成了二房!

    沈家这日不消说,自然是上下欢腾,上晌大夫到来后诊了脉,开了养神的方子,晌午陆陆续续就有闻讯的亲友赶来祝贺了,到了下晌,又有沈宓在朝上的同僚登门拜访,而后三府五府的人都过了来,府里开宴,一直闹腾到月上东山。

    沈雁也直到傍晚才得以见到那双小家伙,是沈宓和华夫人抱到花厅放到她手上的,她被规定必须得过了洗三礼之后才能进正房。

    沈观裕和沈宓都在分头积极地给小家伙们取名儿,沈雁派人去催问了几次也未有答复,只能按排行暂且称呼他们为小六和小四,这是按府里的排行,若按本族的排行,当然就又不同了。

    小六到底是男孩儿,个头比小四稍稍大些,两个人都有双肖似沈宓的俊秀弯眉,虽然闭眼睡着了,但也能看出来濡湿的长睫毛下有着一双多么大而灵动的眼睛。五官上其实还看不大出来特别像谁,能确定的是都有副不错的容貌。

    沈雁抱着他们都有些爱不释手,华夫人从旁打趣:“别看雁丫头平时大大咧咧地,这两年倒着实沉稳多了,瞧她这抱孩子的手法,竟似跟带惯了弟妹的长姐似的。”语气里有着欣慰,仿佛能看到她这么敞开胸怀接受弟妹们的到来也让人松口气似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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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7 请罪

    “赵氏皇帝生性多疑,先后两代下来,死于其手的功臣良将不计其数,眼下又到了立储的时候,选择什么样的储君不止对于大周的未来十分重要,对于你我的荣辱存亡也很关键。”

    在顾至诚沉吟的时候,韩稷又接着往下说了,“楚王奸巧,也没有什么才能,郑王有几分本事,为人却又过于阴沉。

    “再比较下去,杨淑妃的娘家并未出过什么贤者,杨家兄弟纯粹靠裙带关系发家。郑王头顶则有个皇后压着,而皇后与我等几家关系已然破裂,来日郑王上位,皇后必然效仿吕后对我等大行杀戳,介时朝中元老早不在朝中,整个朝堂恐怕将有大半控制在皇后手上。

    “除去这些,楚王郑王二人虽则争斗不断,但仔细看来,他们却都只为私己利益而汲汲营营,出发立场从未曾站在百姓社稷上过,这两人上位之后,局面必然不会很乐观。

    “倘若下任君主其身不正,这江山必然安定不了几年,又要掀起一番血雨腥风。从前朝到如今,先后二十余年的战争,天下民不聊生,这十余年里仰仗内阁几位元老把持朝政,方才呈现出了返生之机,若是再来场动乱,北方蒙古军也必然趁虚而入。

    “到那时中原天下内忧外患齐齐迸发,各地重现当年景角暂且不说,恐怕连江山也有可能落入蛮夷手中。这江山是我们祖辈拿血肉之躯打下来的,难道战争平息了,放马南山了,我们便从此置它的前途命运于不顾,而任凭赵氏子孙肆意践踏着你我祖辈们亲手打下来的天下吗?”

    顾至诚静怔半晌。回神在椅上坐下。

    他说的他都懂,但又确实没有他想的这么深这么透彻,说起南征北战的那些年,所到之处满地荒骨,不计其数的弟兄死在辗转北上的途中,他们的荣华其实都是他们的血肉筑起来的,大周是他们每一个付出过血汗的人的天下。他们具有当仁不让来护卫它的责任。

    但是这些年。因为长年的征战终于止歇,也因为君为臣纲的纲常伦理,使得他们渐渐无形地屈服于现实之下。明明知道大周的前景堪忧,也明明知道再这么消极等待下去到手的只有妥协与屈服,却仍然还是在不断地消弥当中。

    所做的唯一一点努力,也不过是在逼不得已之下才想到要插手立储之事来改变不断恶化的现状。

    在这少年面前。他头一次有了些无地自容的感觉。

    他抬起头来,凝眉望着他:“你有什么想法?”

    韩稷走到他面前站定。缓声道:“选谁来做储君不是皇帝一个人的事,此事与我等息息相关,我们要想保住这富贵这江山,就只能替我们自己选个能保住我们祖辈心血的人选。这不只是对我们自己负责,也是对天下负责。

    “赵隽比大哥小不了几岁,昔年也是随军一道过来的。又曾受江南士族影响,心性较为端正。如果一定要在赵氏子孙里选个储君出来,我以为,赵隽比其余人更合适。”

    “你是想让废太子复立?”

    顾至诚吃惊地站起,“你去碧泠宫的是为寻赵隽商议复出之事?”

    “那倒也没到那一步。”韩稷道:“这次我只是去探底。”

    “可是赵隽已经疯了!”顾至诚凝眉:“一个疯子,就是再贤良,又如何能执掌天下?”

    “我倒觉得他不一定疯了。”韩稷望着窗外一颗合欢树,“而且,就算是疯了,他不是还有子嗣么?”

    “子嗣?他哪来的子嗣?”顾至诚更加不解了,“他的长子次子都已经在冷宫里病死,太子妃后来生下的公主,也在出生之后即被他掐死,据说如今太子妃根本无法近他的身,近身便是拳打脚踢,如此又怎可能会还有子嗣?”

    韩稷长吐了一口气,转身回来道:“我没有亲眼所见的事,是不会相信的。陶行在递出纸条试探他们的时候,太子妃不但近了他的身,而且还把纸条也拿了给他看,现在大哥觉得,事情还会是我们之前道听途说的那样吗?”

    顾至诚的眉头呈剧烈的状态拧起。

    韩稷扬了扬唇,负手又道:“既然查探到的事实与我们听到的有出入,那我们同样有理由怀疑太子妃生下的那个孩子并没有死,不但没有死,还很可能是个男孩儿。”

    “这又是从何说起?”顾至诚受到的惊吓太多,听到此处竟然已淡定许多了。

    韩稷道:“试想,既然赵隽没疯,那么太子妃生下的孩子他就绝不可能亲手扼死,难道他非得用残害骨肉这样的方式来伪装自己吗?尤其是在他已经接连失去了两个儿子的情况下。而既然他没杀死,又为何要编造出这样的谎言呢?”

    顾至诚倒提一口冷气:“因为怕被害死?想给他自己留个子嗣?”

    “自古至今,被废的太子没几个有好下场的,何况在皇帝如此忌讳着陈王余党卷土重来的情况下,赵隽还是这么冒死替其申冤。他只是过于仁善了点,又不蠢,当然会想到在那样的环境下,必然会有人恨不能将之斩草除根。

    “而皇后虽然势力未倒,但终归不能再与冷宫有什么瓜葛,倘若有人想向冷宫下手,机会也多的是。所以赵隽才会先装疯,然后再假称扼死了孩子而保住他的第三个儿子。”

    韩稷望着他,悠然地说道。

    顾至诚终是难以抑住惊色,说道:“那那个孩子的下落呢?”

    “尚不清楚。”韩稷摇摇头,“我如今也不过是猜测,自然无法得知下落。不过如果这猜测成立,至少说明赵隽在宫里还有帮手,否则的话他也难以成事。”

    “会不会是皇后?”顾至诚道,“皇后是他的母亲,按理说只有她最值得信任。”说完他又皱起眉道:“可如果赵隽与皇后的关系有这般密切,那么就算赵隽没疯,让他来当回这个太子,皇后于咱们岂不是也是个隐患?”

    “难说。”韩稷道,“但我觉得皇后的可能性并不大,如果皇后知道赵隽没疯,她不可能全力以赴推郑王上位,其实就近几次皇后母子露面的情形来看,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怎么样,可即使如此,皇后也还是在助他,只有在皇后对赵隽死心之后她才有可能如此。”

    “你是说,赵隽信任的那个人,还不是皇后?”顾至诚惊疑地。“这岂不是说明皇后跟自己的亲儿子之间的关系也不怎么样?”

    “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韩稷淡淡道,“陈王对大周立下的功劳不输于任何一个人,他已经死了,而且是死在他所信赖的兄弟手上,我不信当时满朝那么多人会相信赵氏给出的那么拙劣的借口,陈王若是有篡位之意,当初何必拱手让贤退居江南?

    “但当时与他一同浴血奋战过的人里,有多少人敢于站出来替他鸣不平?仅仅站出来的那些人都死了,剩下的也因为害怕牵连而选择了闭嘴。且不说赵隽直言相谏这样的做法妥不妥当,只说他这份胆量便已让人佩服。

    “赵隽仁善又明大是非,而皇后则一心只图私欲,这样的两个人必然会有矛盾冲突,再加上他幼年在皇后身边的日子不多,会另外选择可靠的人来信任本在情理之中。”

    顾至诚听到此处,再回想起当初与赵隽相处的那些时日,也禁不住点了点头。

    赵隽本就是当初他们认可的储君,幼时与陈王几个儿子关系也极为不错,他会替陈王府一府老小扼腕并不让人意外。

    但当初他却以那样的方式直接跟皇帝面谏还是出乎人意料的,大家俱都以为,就算他要劝谏,也该选择个相对圆滑些的方式,于是他的被废,也让人有着事后看陈王府一般的唏嘘。

    如果他没有疯,能够出来主政是最好,但要想做到这一步,中间的艰险也可想而知。

    首先就得将他没疯的事实用稳妥的方式公布出去,然后再让他名正言顺从冷宫出来,再然后又如何让他拥有竞夺储位的资本。说起来简单,可这每一项都透着十分凶险。

    而令他更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韩稷竟然已经悄然无声地把赵隽的背景研究了个通透!

    “你有什么好办法?”他缓声问道。

    韩稷听到他这么问,便知他已然被说服,遂说道:“不管怎么样,赵隽被废乃是因为陈王,所以在做一切事情之前,最关键的一步是替陈王平反。只有陈王被平反,赵隽才会无罪释放,从而拥有名正言顺竞夺储位的可能。”

    听到替陈王平反这句,顾至诚也不由心绪澎湃起来。

    “这话倒是不错,若是能替陈王平反,我们这些苟且偷生的所谓功臣,百年过后下到黄泉,也不怕面见他了。可是曾经提出要平反的那些人,如今都已获罪遭诛。我不是怕死,但如果明知道此路无望,显然也无谓白白送死,不是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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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9 来客

    “所以我才会选择先与大哥商量。”韩稷道,“当初这天下都是你们一寸寸打下来的,可见只要联合你我大家之力,并没有做不成的事。我们谋定而后动,就算成不了事,起码也要保得我们自己身家性命在。

    “说起来,我们几家都多多少少与陈王有过牵扯,而陈王的冤案总像是插在我们心中的一根刺,使得我们时既惭愧又担忧,因而倒不如就此将这案子给平了,日后咱们这些曾经与陈王府有过牵连的人也能从此落个定心丸吃。”

    顾至诚听到末尾心下一动,“你想怎么平?”

    韩稷正面望向他,幽幽道:“如果在宫里能顺应民意,还陈王一个公道,咱们自然是来文的,倘若执意不随,那么赵隽也出不来,与其让江山落入楚王郑王之手,那咱们还不如来武的,再次替这万里江山重新寻个主人。”

    顾至诚倒吸一口冷气,心下却如有万马在奔腾。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竟会从行事向来最有分寸的韩稷口中说出来,这要是传到疑心病重的皇帝耳中,韩家这就是灭门之灾!可是他又不得不服韩稷这番话,相比起他们认命地从郑王楚王二中选一的消极做法来看,韩稷的做法明显要积极主动得多。

    试想陈王案子若不翻过来,皇帝哪天腰板硬了,便同样以这样的方式来对付他们呢?

    毕竟,他们比起别人,手上还多了道炙手的兵权不是么?

    “这事你跟你父亲说过不曾?他知不知道你探冷宫这事?”他上前道。

    “不知道。”韩稷凝眸望着他,“至今为止,我也只告诉了大哥一人。”

    顾至诚再次深吸了口气。咬牙方使自己冷静下来。居然连他老子都没告诉,那他到底是要帮他保密还是不帮他保密?

    他懊恼地看了他一眼,沉哼道:“你真是胆大包天!”

    韩稷笑起来,“可是我知道,大哥的胆子也绝对不小于我,你会支持我的,是吗?”

    若不会支持他。便不会在西华门替他担着放人的罪名揽到自己身上了。若不会支持他。便也不会在捉他进来之前将人全部驱逐出去还插上了大门。

    所谓兄弟,便是如此,不见得一定要尽剖心迹。危难时刻总会不期然地遇见真心。

    他不会怪他为什么陈王蒙冤之时他们不曾出手相救,也不会怪他们这么多年从未曾提及过陈王的点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连他自己都无法果敢地站出来揭竿反朝,又哪来的立场去要求别人对一个呈过去式的领袖毅然追捧?

    到底他们都有家有室。几个人会愿意为了没有结果的申诉而赔上合府老小的性命?

    何况,他们本就是追随赵氏而起的家。

    顾至诚圆瞪双眼,屏息着望了他半晌,终于泄了气。

    其实不是韩稷有这样的想法。他自己也早就想过,大周江山是各家先辈们共同打下来的,不是赵氏一人之力所得。如果他最终还是辜负了天下所望,连一份安稳富余都给不了当年替他浴血奋战的功臣们。又凭什么继续占着这帝位不放?

    皇帝借庞定北闹事之机对董家大行斥责,皇后以及郑王楚王屡次对顾家行撩拨之事,宫宴上皇帝又亲自下场察看韩家丫鬟对质的脚印,这些都说明皇帝对于他们几家已有些骚痒难熬。

    如果赵隽能够顺利登基,仁爱天下,自然是最好,可谁都没法保证这当中没有意外发生,如果连赵隽也指望不上,或者他们在行事的过程中反被皇权所威胁,那他们难道就坐以待毙不成?

    不坐以待毙,那就只有一个法子,重新再推举一个新君上位。

    他们有兵权,有人脉,有实力,只要能齐心合力,推翻掉如今的王朝,并不是那么难的事。

    赵家罗织罪名诛杀陈王,本就已有违天道。

    所以韩稷的话看上去不忠不义,但实际上又是避不过去的一个选择。

    在积疣难除的情况下,只有这样做才能更彻底地恢复天下清明。

    他深吸了一口气,斜眼睨着他,“你小子,是不是早就看准了哥哥我会站在你这边,所以当日才会选择让我来放陶行他们?”

    韩稷笑道:“我向来最是钦佩大哥的恩怨分明。”

    顾至诚哈哈大笑起来,“算你有眼光!”说完一派神清气爽,拉着他在桌旁坐下,又道:“那你先来说说你有什么想法,咱们接下来又该如何行事,对了,要不要把这事跟董二薛三他俩通通气?到底人多力量大。”

    韩稷沉吟道:“我眼下对碧泠宫那边还没有十分的把握,最好是确定在赵隽的情况之后,我们再行与董二哥他们碰头的好。我打算再找个机会悄悄进宫一趟,但宫宴之后宫禁明显又严了,我眼下也找不着门路进去。”

    顾至诚想了想,说道:“眼下风声紧的很,当然不宜再进去。无论如何,咱们都要以安全为上。”又道:“你真的不打算跟你父亲通个气?”

    韩稷笑了笑,“还是等有眉目了再说。”

    顾至诚望见他眉间那抹郁色,点了点头。

    屋里二人说得畅快,院门外站着的顾颂等人却是急坏了。

    他也不知道顾至诚因什么事把韩稷恼成那样,韩稷可是打小从病里过来的,也不知道经得起几处他那般捶打,心里十分着急,却又不敢闯进去,不过站了半晌听得屋里并没有打斗的声音传来,一切静悄悄地,才又逐渐放了心下去。

    荣国公夫人也知他们交情甚好,定不会闹得无法收拾,等了片刻也就与戚氏回房了,只着顾颂在此盯着,有什么动静再及时去报。

    顾颂也不敢走动,就在门下蹲着。

    韩稷这里与顾至诚说完了正事,自顾自沏了杯茶喝着,便就站起身道:“我还有点事去沈家,就先告辞了,大哥有什么情况,随时来寻我便是。”

    顾至诚疑惑道:“沈家正忙着呢,你去他们家干什么?”他可不觉得他跟沈家有多熟。

    提到这个,韩稷脸上便禁不住热了热,他回头微笑道:“上次雁姑娘托我带点治眼睛的伤药,我今儿正好带来了,给她送去。”

    顾至诚更是疑惑:“你跟雁丫头很熟?”

    韩稷不敢再造次,正色道:“不熟,就是上次在宫里审那暗袭的案子的时候,她顺便问了我。”

    顾至诚提他提起才又想起这事来,既然暗闯冷宫的人是他的人,后来他又那么赶巧去了西园子里替绣琴辩护,想来那辣椒水十有八九就是绣琴所泼无疑了。既是这般,他不免就沉下脸来:“雁丫头可真是受委屈了,如果那碗辣椒水真跟你们家有关系,你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韩稷凝重地道:“大哥说的是,所以绣琴早已被父亲下令处死,然后我也特特地求了药给她送过来,想着再当面向她赔个罪。”

    顾至诚点头,忽又想到绣琴自己应没这个胆子敢去冲沈雁下手,既是鄂氏的人,难道这事还是鄂氏指使的?可鄂氏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心里生了狐疑,但这到底是人家私事,而且韩稷该认的都认了,他也怎好再追根问底。

    便道:“那你去罢。中午就在这里吃饭,我让你嫂子去弄几样你爱吃的菜。”

    边说边与他并肩走了出去。

    本是要问他需不需要找个人引路,到底他是外男,直接去寻沈雁恐怕难以得见。但想想他既是去当面赔罪的,这件事又不能让旁人知晓,也就罢了。

    顾颂正等得心焦,忽听院门一开,他们俩有说有笑地走了出来,不由怔在那里。

    “你还站着做什么?你稷叔中午在这里用饭,你快去让你母亲准备些酒菜。”顾至诚对儿子道。

    顾颂压着满肚子不解下去了,不过只要他们俩没打起来,便就万事大吉了。

    韩稷先随顾至诚去上房见过了荣国公夫人,再从顾家西侧门这边往东边的沈府走去。

    他知道沈家这几日极忙,她也没多少时间出来,于是直接到了平日里两府常往来的东南角门下,跟门房递了话,说是韩公子有东西转交给沈二爷,请沈姑娘派人出来接收一下。

    门房不疑有它,照话去了碧水院。

    因为完全没想到生下来居然是龙凤胎,而双生子脉象本难确认,辛乙事先也没透个讯儿,所以孩子的衣服鞋袜什么的都只准备了一份,沈雁又不愿让弟妹用外头现买的,于是正在屋里给小六小四缝小枕头。

    听说有“韩公子”来找,立时听明白怎么回事,心想这小子胆儿可真肥,竟然还敢寻到她家里来!但既然来了,也不妨见见。便把针线放下,跟沈婵道:“我去瞧瞧就来。”

    顺手拿了团扇出门,一路从人少的庑廊到了东南角门下,透过虚掩着的门,只见韩稷果然背抵着墙站在巷子里,双手环着胸,作若有所思状望着地下。回头看了眼门房已将门掩上,遂就咳嗽着,径直走到巷子拐角处。

    韩稷见到她时两眼便是一亮,紧接着不由自主地笑起,跟屁虫似的随她去了那背人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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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0 曝露

    沈雁檐下站定转身,说道:“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到这里来找我。txt小说下载/”

    韩稷板着脸,说道:“我要是连这点胆子都没有,哪里敢说非你不娶?你也太小看我了。”

    沈雁闻言冷笑,“你既有这么大的胆子,怎么不直接进府去?”

    韩稷无语了,他仅剩这么点面子了,她非得把它给戳破。他睨着她:“总有一天我会进来的。”说完又道:“我之所以敢来,当然是有准备的,我早就打听到你父亲今儿去了宫里与内阁大臣们共同议事,确定他不在,这才过来。”

    沈雁哼笑:“小心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心里其实也是有许多话跟他说,但眼下真不是说话的时候,遂道:“找我有什么事,有事就快说。没事我就回府去了,大把事情忙着呢。”

    韩稷道:“当然有事。”说着他伸手将眼药与方子都拿出来,说道:“眼药是给胭脂的,方子是给你母亲的,辛乙说这方子对产后恢复身体很有用。”说完又望着她,眼波化成了春水:“宫里的事,让你受委屈了。”

    沈雁听得心下微暖,面上却笑了笑,没说话。

    这种事也怪不着他,他们将来若真是成了亲,内宅里这些事不也得她去应对和解决么?再说了,韩稷从前也没少帮她解决麻烦,这点小事实在算不得什么。

    韩稷见她这么样,并不如从前那般火辣辣的,心里也甜得跟蜜似的,抱着胸,笑眯眯道:“那个。我父亲已经请了诸阁老为媒,我觉得,你可以给自己预备点嫁妆什么的了。当然,你想要什么我聘礼上都会给足你的,但是比如喜服这些,我觉得还是你自己做的好些。你觉得呢?”

    沈雁不由瞪他:“八字都没一撇,备的哪门子喜服?”

    “谁说八字没一撇。我这里一直都在准备!”韩稷没好气。“总而言之你别怪我没提前告诉你,到时候别等我把婚期定了,你才来跟我说喜服没备好不能出嫁!”

    沈雁冷哼着。简直不想再跟他说。

    “我先回去了,这里人来人往的,让人瞧见便不好了。”

    说完摆了摆手,转身要回府去。

    韩稷连忙伸手将她拉住:“再待一刻钟就走。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沈雁无奈望着他,停了步。

    沈宓从宫里出来。惦记着还在卧床的华氏,挟着一撂卷宗便就直接回了府。

    到了二门下,不见沈雁来接,心下已微觉疑惑。再往前走便见一人从二房匆匆地出来,认得是角门上的门房孙二胜,遂皱了眉。葛荀喝住孙二胜道:“什么事这么匆匆忙忙地。不知道奶奶正在静养么?哥儿姐儿也都经不得吵,惊着了主子仔细你的皮!”

    孙二胜连忙将头低到了腰以下。说道:“回二爷的话,小的刚刚从二房出来,是因为外头有位韩公子说是有东西转给二爷,让小的去请二姑娘传个话。小的不敢耽误,谁知那会儿二爷还没回府,二姑娘怕误了事,就自己出门去了。小的从二房出来,正往角门去哩。”

    沈宓听得“韩公子”三字,心下已是一咯噔,再听他说到沈雁亲自出门去见了,一颗心更是禁不住狂跳了起来。

    “他们现在在哪儿?!”他问。

    孙二胜指着角门方向道:“小的瞧见姑娘往门口去了。

    沈宓听闻咬了咬牙,将手上官帽沉沉往葛舟手上一塞,大步走了过去。

    这里屋后角檐下,韩稷挡在沈雁跟前,一本正经说道:“我已经挑了好家具样子,赶明儿有空我再带过来让你挑。我知道你会带过来一些,但是我给咱们的房间准备得很大,所以有些东西肯定是需要多添置的。你也可以想想有什么喜欢的,趁着还有时间,我提前去预备。”

    沈雁真不忍心打断他的美梦,不过此地虽说是条死胡同,不可能会人经过,但这么样呆久了总不像回事,到底有沈弋的事情在前不是?她抬起手掌作了个打住的手势,说道:“这些事情你拿主意就好了,不需要来问我,你定啥样的我都没意见。”

    说着伸手将他推开,抬脚往回走。

    然后才走到拐角忽然就撞上了一堵肉墙,抬头一看,绯色官服上顶着张铁青的脸,居然是沈宓!

    “父,父亲,怎么回来了?”

    沈雁顿时语无伦次。

    随后走上来的韩稷也是目瞪口呆,站在当场犯了傻!

    沈宓目光从沈雁脸上转到韩稷脸上,又从韩稷脸上转回到沈雁脸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双眼里也似能喷出火来!

    韩稷微愕过后连忙上前两步,冲沈宓行深揖大礼:“晚辈见过沈大人。”

    沈宓咬牙深吸了一口气,负在背后的双手已然握成了拳。

    打从上回送葡萄过后,也在他的严防死守之下,总算没见韩稷再有盯着沈雁的迹象,他还以为这小子已经死心了,可没想到他不但没死心,而且如今竟然还找上门来了!他这是把他沈家当成路边的野菜地了吗?想来就来,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他强忍着挥拳的冲动,回头瞪着沈雁,一把拽了她的胳膊,一言未发转身离了此地。

    沈雁被拽得连打了两个踉跄,百忙之中回头朝韩稷做了个手势让他撤,韩稷下意识地追上去要扶她,两扇大门却砰地一声当着他的面给拍上了。

    沈宓沉着脸,一路拖着沈雁回到墨菊轩才将她撒开,咬牙切齿道:“你好大的胆子!原先说弋姐儿与房昱不规矩,眼下你明知道那小子接近你别有用心,他堂堂一个国公府的世子,引诱你出门与他在背人处私会你也敢去!你是皮儿又痒了吗?!”

    沈雁揉着胳膊,嘟囔道:“我又不是三岁孩子了,哪有那么容易被哄?”

    “还敢顶嘴?!”沈宓显然是动了真怒,闻言蓦地转过头,“没有被哄,难道我刚才见到的都是假的?他看着你的时候那双眼珠子都恨不能嵌在你脑门上,他若没有歪心思,能这么盯着你?!你不是三岁孩子,你当你老子我是三岁孩子么!”

    沈雁还真没见他这么这么气恨哪个不相干的外人过,当然她跟韩稷私下见面是不对,但这事怎么说呢,她也没觉得韩稷有多么十恶不赦,毕竟她真不是什么纯真少女了,韩稷若真是那种奸佞小人,她又怎么与他走到如今这步?

    再说了,她若不心甘情愿,他还能进府来绑着她去?

    这些话她当然是不能在这节骨眼儿上说出来的,天下就没有几个不护短的爹娘,个个都觉得吃亏的是自家的孩子,倘若他知道私底下韩稷不只是跟她私会,还跟她有过惊世骇俗的肌肤接触,不立刻提着刀冲去韩家才怪。

    “从前我还敬他有几分能力,算是个后起之秀,不曾想他竟把这些本事都放在了歪门邪道上,跟那楚王一样,一个两个什么东西!”

    沈宓屈起指节敲着桌面,脸色依然铁青着,难道全天下的姑娘都死绝了吗?非得盯着他的女儿不放!楚王打沈雁的主意尚且可说是冲着拉沈家的势力而来,他韩稷又是冲的什么?难不成是看中了沈雁的单纯和美貌?

    他咬着牙往沈雁看去,丫头这两年果然又出挑了很多,难保他不是见色起意。于是负手到她跟前,又接着道:“我看他花花肠子不少,多半是看你长得漂亮,又年少单纯,所以觉得你好骗!这种人我见得多了,你日后到了我这年纪,也会知道男人家长的好是没用的!”

    那小子一看就不是盏省油的灯,从前就觉得他漂亮得过份,这两年随着个子蹿高,身板结实,更讨姑娘们喜欢了,将来八成也是个招桃花的,这种人又怎能靠得住?!

    沈雁听得漂亮单纯几个字,后脑勺上立刻有冷汗涔涔地冒出来,沈家长的漂亮的公认的是沈弋,她顶多也就算过得去,而且她单纯吗?好骗吗?她无语地抬起头来,说道:“当初房师兄也跟弋姐儿动过心思来着,就没见你这么埋汰他过。”

    沈弋出嫁之后房昱有老大一阵子没上沈家来,直到前两日奉父母之命前来给沈宓道贺他才来了一趟,沈宓对他可是没有半点微词。

    “那怎么一样?”沈宓面冷如霜,“他们俩是两情相悦!”

    她和韩稷不也是两情相悦么?沈雁在心里嘀咕着。

    不过还是算了,他这人犯起牛劲来是没有办法说服得了的。

    然而再一想,她转了转眼珠儿,又说道:“这么说,只要是两情相悦,韩稷就不算罪不可恕了?”

    “不可能!”沈宓断然否定,“你怎么可能跟他两情相悦?他就是在骗你,是在利用你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引诱你!你才多大,哪晓得什么男女之事!他在你面前必然说过的甜言蜜语数不胜数,小姑娘们往往失足都是栽在这上头!”

    沈雁嘿嘿干笑:“父亲可真有经验。”

    沈宓面色一顿,脸又黑下来。

    沈雁清了清嗓子,试着道:“其实,假如说韩稷想要跟您提亲的话,你应该就不会怀疑他的用心了,是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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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1 登门

    “提亲?”沈宓冷笑起来,“你觉得我会把你嫁给一个乘人之危假救人之便而和一个正经有教养的千金小姐独处一夜的人吗?从净水庵里救下你,我很谢他,但他把你带到韩家时,他为什么不把你送到魏国公夫人身边去?他也是贵族出身的子弟,难道这样做会毁了你的名节他会不知道!”

    沈雁闻言愕然。

    当夜韩稷不把她送去鄂氏身边,乃是因为他跟鄂氏本就不是一路人,他所做的一切事都瞒着鄂氏,又怎么会把她送去她身边?若当时这么做了,兴许他们的冲突爆发得会更早罢?

    但这件事又怎么能解释给他听?倘若说出来真相,沈宓必然会更加反对这门婚事。对韩稷的用心说不定也会更加产生一些不符事实的推测,事情反而更不妙了。

    沈宓看她不说话,以为被吓到,遂又缓了语气,说道:“你要是喜欢相貌好的,天下比得上他韩稷的也不是没有,姑娘家可万不能因点小诱惑就行差踏错轻信了奸人,从而误了终生。韩稷这样的纨绔公子不值得你上心,总之你不要相信他。”

    沈雁辩解道:“其实他没你说的那么坏,人家听说胭脂伤了眼睛,特地送眼药来的。”

    “这不就是了!”沈宓直腰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若是个正人君子,怎么会无端端给个丫鬟送伤药?难不成我们沈家还治不好一个下人?”

    这样都能让他给掰扯上,沈雁真是无语了。“总之人家横竖都是错,行了吧?”她郁闷地一摊手,拧身走出门去:“我还有事,先不跟您说了!”

    沈宓追出门槛:“话没说完呢。你给我回来!”

    韩稷这里碰了一鼻子灰,心里又惦记着沈雁会不会被训斥,脸色可远不如先前那般泰然自若了。

    他万没想到沈宓竟然赶在这个时候回来,明明出门之前已经打听过他进了宫中议事,少说也要晌午后才回来,早知道这样先前就带陶行他们出来放哨了,沈宓本来就对他有成见。如今又亲眼撞见他们俩私下见面。这提亲的事还不知会怎么样呢!

    但回到顾家还是不敢露出什么端倪,与顾至诚父子用过午饭,便就告辞回了府。

    魏国公这里正好打二门出来。见着他垂头丧气地进了颐风堂便就停了脚,“他这是怎么了?”

    骆威微笑:“看着像是在哪里碰了钉子。”

    魏国公想了想,便就抬脚往颐风堂来。

    辛乙这里听完韩稷把事情原委一说,立时在帘栊下拢手笑起来。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少主要是还不赶紧把亲定了,往后恐怕连姑娘的面都见不着了。”

    韩稷横眼瞪他:“我还不知道?用得着你说!”

    辛乙忍住笑。给他沏了杯茶。

    贺群跨步进来:“世子爷,国公爷来了。”

    韩稷连忙将搁在案上的脚放下来,起身迎到廊下。

    魏国公负手打量了他两眼脸色,一面往偏厅里走。一面说道:“怎么闷闷不乐的?”

    韩稷惯性地想要找借口搪塞,旁边辛乙却抢先开了口:“回国公爷的话,世子爷去给雁姑娘送眼药的时候。被沈二爷撞见他们俩在巷子里说话,沈二爷不大高兴。”

    韩稷狠瞪了他一眼。

    魏国公看了看他。说道:“怎么会这么鲁莽?”

    韩稷虽没说过他跟沈雁有过怎么样的接触,但他也看出来他俩能在宫里有那么样的默契,必然情分不会浅到哪里去。这种事该责怪的当然是男儿家,但那时他这当爹的并不在府里,如今他又有求娶之意,因而也就不曾再去追究。

    但这样闯到人家姑娘家去求见说悄悄话,还让人家父亲当场捉了包,人家又怎么可能会高兴呢?

    何况他自己也说沈宓并不怎么喜欢他。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添堵吗?

    他没好气地瞥着他,“具体怎么回事,说出来听听。”

    韩稷只得把前因后果皆说了出来,只把辛乙给华氏方子的事,以及跟沈雁的那些私房话隐了去。

    魏国公听完,忍不住冷哼,睨他道:“有句话叫不作死就不会死。”

    要送药不会派个人去就好?再不济,把人请到顾家来说两句话也就片刻的功夫,偏生管不住自己两条腿,把个好事也弄成了坏事。“我若是沈二爷,也会恨不得把勾引我闺女的臭小子打断了腿,只给你点脸色看,说明人家涵养好。”

    韩稷一张脸涨得如同涂了猪血。

    辛乙拢手立在一旁,倒跟没事人儿似的。

    魏国公自顾自慢腾腾喝了半盏茶,才撩眼看向面前只差没把肠子悔青了的那位,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后日沈家办洗三,还不去好好想想要怎么在沈家上下面前卖点乖讨点好?莫非你就只会一棵树上吊死,沈二爷不喜欢你,这亲就不求了?”

    韩稷更是臊得无地自容。

    立刻弯腰称了声是,勾头出了门去。

    魏国公看着他出了门外,面上忽然多了些慨然,说道:“情之一字真是害人,你几时见他这么狼狈过?”

    骆威笑道:“世子爷并无这些经验,若是还能临危不乱也叫奇怪了。”

    沈宓试图跟沈雁洗脑未果之后,也就作罢了。但是各处门房却被他叫过来狠斥了一顿,并交代从此之后但凡有生人来寻二姑娘,一律不准她见。而且也再三叮嘱沈雁,往后不得再见韩稷,否则的话他就再也不让她单独出门。

    沈雁没什么可说的,反正没什么道理可讲,转头她就帮着季氏整理明日洗三的杂务去了。

    明儿府里老少爷们都告了假,沈观裕为了新诞出的这个幺孙,这几日也是喜笑颜开合不拢嘴,出生当日他就派人送了对金锁过来,又因为取名的事跟沈宓意见相左。最后还是又还是让了沈宓,不过却争取了给小四取名的机会。

    于是现在小六取名叫做沈菁,小四取名叫沈筠。

    关于宫里那事,其实回府之后祖孙俩也未曾特地就此说什么,沈雁原是打算质问沈观裕丢她孤身一人去宫里的用意的,但是其实已经琢磨出来的事就已没必要再去问一遍,而在对付淑妃的时候沈观裕的立场也很明确,所以并用不着再说什么。

    想必沈观裕也是这么想的,面上一直都风平浪静,就是府里见了也与从前没有二样。

    到了八月十四这日,天气持续着连日晴好,院里四面飘满了桂香,也处处结上了红绸与彩灯。

    沈府里要办洗三礼,自然来客不少,皇帝为示恩宠,也赐了许多珠宝过来,此外太后皇后都有表示,而朝中几位阁老都说好会登门道贺,而后礼部、都察院、通政司以及翰林院里这批与沈家一贯交好或共事过的同僚也都会到场。

    三府五府的人提前就来了,帮忙调度的人多的很,倒真没沈雁沈婵她们什么事,姐妹仨儿和华正晴她们都嫌外头闹腾,早饭后便就在碧水院里吃茶唠磕,后来逐渐有官眷们到来,人一多,便就去了早就拾掇出来的浣玉斋消遣。

    外院这边,因着正宴设在午间,是以到了巳时初,人客便渐渐多起来,沈宦沈宣兄弟负责外院迎客,曾氏陈氏负责接待内院女眷,季氏与三太太五太太则同管着内院招待事宜,华夫人陪在二房华房身边,若有相好的女眷进来看孩子,便就由她这个舅母抱出来见礼。

    沈宓与沈观裕分别接待老少官员,顾家上下也早早地过了来帮着陪客,这里前脚才迎了房阁老与房贯父子进门,后脚郭阁老与许阁老又相偕到了,沈宓迎了他们到上房沈观裕的外书房,忽而门外又有人来报:“二爷!诸阁老与魏国公以及魏国公世子也来了!”

    沈宓听得诸阁老也来了,先是添了丝意外惊喜。后又听说魏国公和韩稷也来了,便就禁不住眉头一皱,前儿角门下那事还没了呢,韩稷怎么倒又堂而皇之地上门来了?

    但来者是客,他也只能且把这层官司给撇下。

    迎到了大门下,顾至诚听说魏国公到来,也立马迎了出来。

    等跨出大门槛,便见果然从坊外迤逦行来一行十数人,为首的正是首辅诸志飞以及魏国公韩恪,显然是为了方便同行,诸阁老竟然弃了大轿而选择了骑马,韩稷略落后于魏国公右侧,依旧一袭紫衣,头上世子金冠灼灼发亮,这父子俩处在人群里,格外耀眼。

    “恭迎诸阁老魏国公大驾,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沈观裕听见讯息,也已经迎了出来。

    一行人往屋里走去,韩稷走到沈宓身边,说道:“大人。”

    沈宓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眼他,拢手道:“世子请。”

    韩稷连忙道:“大人先请。”

    沈宓咬着牙,直了身,再道:“世子是客,品阶也比下官高,自然是世子先请。”

    韩稷额角有汗出来,但面上神情仍丝毫未乱:“晚辈在大人面前永远不敢称尊,还是大人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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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2 交手

    沈宓面上的笑终于敛回去了,他拢手站在门口,扬声道:“至诚兄且慢,我这里还有点琐事,烦请顺便引韩世子一道进正院说话。”

    门槛那头一行人便皆回头望过来。

    魏国公原未料到韩稷未进门就迫不及待与沈宓套起近乎,因而也没顾上他。

    听得沈宓这一喊,再一看抿唇未语作思索状立在门下的韩稷,约摸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与诸阁老相视了眼,便就朝韩稷和言悦色地招了招手:“沈二爷今儿必然忙得很,稷儿还不快过来见见沈御史?”

    沈宓从未曾与魏国公直接打过交道,平日里只觉得这位年轻的国公爷伟岸寡言,颇有大帅之风,眼下见他不动声色间就解了韩稷这尴尬,郁闷之余也不免生出几分佩服。

    再想魏国公特特地将韩稷招去见沈观裕,而沈观裕看韩稷的目光还十分和善,他眉头不由又皱了皱,随即与葛舟道:“你去传个话给四爷,就说我这里有贵客要招待,眼下走不开。”而后抬脚进门,又亲迎了他们往上房去。

    顾颂听说韩稷来了,也感到十分惊异,一个人捏在棋子坐在沈莘对面沉吟了半日,也迎了出来。

    这一行队伍竟就十分壮大了,韩稷本是个出挑的少年,首次到府的魏国公虽人至中年,却风姿不输少年,比起韩稷的年轻俊美另有一股俊挺轩昂的气质,府里丫鬟们见着后口耳相传,很快大半座府都听说了。

    消息传到浣玉斋,沈雁也是讶了一讶,不过很快就释然了。

    如果是真要提亲。这种日子当然是要过来随礼的,只是不知道遇见了沈宓,又会生出些什么风波?她使了福娘过去打听消息,吩咐有什么随时来报。

    沈宓这一行到了外书房,这里济济一堂,早坐满了内阁大臣与各部要员。

    大伙见了诸阁老与魏国公连袂而至,渐渐起身的起身。让位的让位。厅里渐渐分成两个区域,一边以几位阁老及魏国公为中心的贵宾处在较为僻静的偏厅这头,而其余如房贯等人则在正厅以及院里廊下各自三三两两的聚首。

    沈宓默数了下屋里人。内阁诸郭许房都到齐了,柳亚泽这两日染恙,来道贺的是柳夫人与子媳,内阁四位加上顾至诚父子及魏国公父子便是九人。再加自己与沈观裕,便是十一人。遂让人拿来了素日与好友们聚首时煮茶用的紫铜大壶,又拿了华钧成才送来的两盒茶叶,亲自沏泡起来。

    顾至诚闻见茶香,深嗅了两口。遂与韩稷道:“稷兄弟也是茶道好手,你闻闻这是什么茶?”

    韩稷幼时为了掩盖自己的行迹思维,于棋茶上很是上下了番功夫。因而在座这些相熟的人都知道他出身将门却也有些风雅情趣,这也不是什么好值得遮掩的事。若在平时,他自是会顺口说出来历,但今儿是在沈家,又还是沈宓的茶,他又哪敢轻狂。

    但顾至诚都把话说透了,不说又未免显得矫情,想了下,遂眼望着沈宓道:“我闻着像是今季的云雾秋茶,不知道正不正确?”

    沈宓一双眼扫过去:“韩世子果然是行家。”

    说完顺手先沏了半杯递给他,说道:“请世子尝尝汤色。”

    虽说心里对他也有讶异,但出身公侯之家的他想要学个棋茶什么的附庸附庸风雅并不是什么难事,也并不值得放在心上。

    韩稷起了身,双手接过,轻抿了一口,只觉微有些涩,话到嘴边想要说出来,却又蓦地住了口。沈宓出身世家,又是公认的雅士,琴棋书画诗茶酒花这几个字必然学有所精,这云雾秋茶并不难泡,但他却偏偏泡出杯涩茶让他点评,恐怕有诈。

    他抬眼看了眼撑膝而坐的沈宓,略凝神,谦逊地道:“是上好的秋茶。以汤色来讲,若是于我等血气大盛的后辈们喝,窃以为恰恰好。若是于上了年纪的人喝,恐需要再化淡些。”

    说着将余茶饮尽,双手置于盘中,说道:“多谢大人赐饮。”

    礼数倒是做的周全,就是不知道这层皮能披多久。沈宓望着盘中那仍有氤氲升起的杯子,唇角的笑意未减,也没曾说什么,顺水将壶里的茶化了一化,而后斟出来几杯,命葛舟亲手递于阁老们面前。

    魏国公得了茶,尝了一口,只觉入口之后如琼浆浓稠,入喉之后又有浅香回绕,不觉也往沈宓多看了两眼。

    眼前的沈宓青衣锦衫,头上拿玉簪簪住发髻,腰间与簪同色的一枚玉珮,衬着衣衫的底色,清清爽爽简简单单,犹如竹林闲鹤,身为名流雅士的风骨气质便全显现了出来。

    且他全程雍容浅笑,若不是韩稷跟他说过早两天被他撞破了他与沈雁见面被撞破的那事,以至于他心里有了底,否则竟是全然也看不出来他对韩稷有什么不同,也就更不会留意到刚刚生于无形又消于无形的这场过招了。

    他将茶杯放下,微笑与沈宓道:“久闻子砚兄洒脱风流,今日接触之下,果然名不虚传。不知道子砚兄生庚是哪年?”

    沈宓回应:“在国公爷面前不敢称兄,在下是辛未年七月的。”

    “辛未年七月?”魏国公笑道:“我是甲子年冬月。我很景仰沈家数代的风骨,也很期盼能与沈兄能找个机会坐下叙叙,你我既然相差不了几岁,当着沈御史和阁老们在,沈兄若不见外,往后你我便兄弟相称如何?”

    韩稷心里美滋滋地。

    果然他选择让魏国公替他张罗婚事是对的,对付沈宓这样的人精,就得魏国公这样的滑头。这要是认了兄弟,沈宓还能不把他当晚辈?当了晚辈,那就好说话了,行事也有规矩可依了,回头要孝敬点什么讨他欢心,也容易了。

    “汶定是武,子砚乃文,你们二人可都是朝中的顶梁柱,若是能相互通好,那可是桩美谈啊!”许阁老抚着胡须笑道,姜还是老的辣,他虽不知道与沈家并没有什么瓜葛的魏国公父子怎么今儿齐齐上沈家来道贺,但魏国公明显在向沈宓表达亲近之意,他又岂能看不出来?

    这沈韩两家都是靠谱的人家,他们俩通好往大了说于朝堂社稷也有利,往小了说他们这圈子又更多道人脉,总归是好的。

    顾至诚从旁听了却连忙摆手:“这怎么能行?子砚与我同辈,恪叔与我则相差了一辈,这要是你们俩兄弟相称,岂不乱了辈分?”

    “至诚多虑了!”诸阁老扬眉道:“你称你的叔侄,他们称他们的兄弟,哪里乱得了什么辈分?朝中这么多新臣老臣,要真照这规矩来,岂不是扯不清了?”

    顾至诚哑口无言。

    诸阁老说的好像也有些道理,可他怎么就是觉得这里头有些不对?他觑觑魏国公又觑觑韩稷,再觑觑沈宓又觑觑诸阁老,愈发觉得他们这派和谐之下隐藏着什么秘密。

    顾颂也从旁觑着韩家父子,眉头微微地皱起,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宓本是要出言拒绝的,可听得诸阁老这一表态,倒是又不好说什么了,再拒绝便是连诸阁老的面子也不给。

    不过他对韩家父子此来的动机却开始感到疑惑,首先沈韩两家并没有什么密切往来,就是平时办事也是遣人送贺仪而已,韩家即便是有与沈家交好之意,也不至于他们父子俩都亲自到场。

    而韩稷那日被抓包,知趣的本该销声匿迹不在他面前出现,可他今日竟又还把姿态放低到尘埃里敬着他,就连魏国公本身都也纡尊降贵地跟他称兄道弟,诡异的是还有诸葛老也在帮着他们说话!他若再嗅不出点异样的味道,未免也太迟钝了。

    可他们这又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

    心存了警惕,也就笑笑,望着沈观裕。

    沈观裕也嗅出了一点异常,他虽然不知道沈宓给韩稷的那茶涩到什么地步,但韩稷既然那样斟酌再三地回答,而且事后沈宓又的确将茶化开重泡了一泡才递至他们面前,更而且后来随手泡出来的茶色增之一分嫌浓,减之一分嫌淡,可见他们俩这来去之间是存着些什么猫腻的。

    自己养的儿子,哪有自己不知道的。

    沈宓把目光一投过来,他就看出来他的不乐意。

    他执壶给众人添了茶,微微含笑道:“国公爷抬举犬子,老朽也与有荣焉,只是若互称兄弟,那么老朽可就得告老辞官了。”

    众人闻言,又不由顿了顿。但是再一细想,又不由恍然。

    老魏国公与先帝乃是结拜兄弟,魏国公与当今皇帝理论上也是异姓兄弟,如果说魏国公与沈宓兄弟相称,那称呼沈观裕就得为世叔伯,这若是沈观裕不曾为政倒也罢了,若是在朝上,若是当着皇帝面,岂不令沈观裕有坐大之嫌?

    诚然,朝上比魏国公高的也有大把,比如在座的阁老们,可是他们这些人原本就曾与先帝平起平座过,是皇帝的长辈,就是私下里称声叔也不为过,而朝上后提拨的臣子里却全是年轻一辈,唯一称是上老资格的便是沈观裕,这么一来,可不就是把沈家给架起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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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3 败北

    当今皇帝可没有什么海纳百川的心肠,处在沈家的立场,说话做事小心些是该当的。

    诸阁老一听这话,也禁不住冲魏国公挑了挑眉头。

    前朝首辅,可不是浪得虚名。

    在这样一番话下,还真没人能坚持什么。魏国公笑笑,也只好转着杯子道:“沈大人言重。”

    既没否认也没有承认,又不是正式结拜,本就不需要过多解释。

    顾至诚端详着各人面色,只觉得这个个笑容底下却暗潮汹涌,看不透内情,也笑着道:“吃茶吃茶,冷茶伤胃!”又说道:“我前儿也得了两罐秋茶,不过没有子砚的这么好,我就是个粗人,还是觉得浓香的春茶合我脾胃些。”

    房阁老微笑:“行武的将军们,大多好春茶。”

    这里便就顺着茶字又说到了酒字,气氛渐渐融洽起来。

    其实也不存在什么不和谐,不过是因为沈宓对于魏国公的亲近之意未曾如意料之中全盘接纳,众人知道沈宓并非恃宠生骄之人,也就不以为意。

    韩稷这里因着魏国公败北,知道沈宓有了防备,短时间里恐怕也得不着什么便宜,便就趁着大家停顿的间隙道:“我听说府上还有几位年岁相当的公子,更有一位还是房府的乘龙快婿,不知道沈大人能否着人领我去引见引见?”

    年轻人本就该与年轻人在一处,何况眼下也已经见过礼了。沈宓起身道:“莘哥儿他们应该已经在虎鸣阁,在下引世子爷前去便是。”于正常礼仪上,他是不会有任何疏漏的。

    韩稷遂与众老告辞。

    顾颂见状本也要起身同去,魏国公这里笑道:“颂儿近来在大营里习练些什么?”只好又停了下来。回叔祖的话。

    沈宓一路引着韩稷往虎鸣阁去,一路上和颜悦色,遇见相熟的人打打招呼,见到有典故的地方也会礼貌地跟韩稷说说出去,看上去两人关系并不存在什么障碍。

    韩稷总位于他略后的位置跟随,行动比起任何时候来都显得谨慎。他这趟来既是为礼数,也是为挽回沈宓对他的印象。可是沈宓进门就给了他个下马威。若是往常,若是旁人,他当然不会将这些个刁难当一回事。可这是沈雁的父亲,他未来的岳丈,他还真不敢拿他怎么样。

    但他又岂能这么被动,沈宓拒他千里。他难道就认命不成?

    软是要服的,媳妇儿更是要娶的。

    随着他过了两道回廊。眼见得人烟少些了,他索性鼓起勇气紧走两步,到他前方弯腰一揖:“晚辈有几句话想与大人说,还请大人给个机会晚辈。”

    沈宓停步。凝视了他两眼,说道:“世子何必客气,有什么指教但说无妨。”

    韩稷脸红到脖子根。说道:“晚辈自知在雁儿面前行止不端,让大人生气。但是晚辈能以性命发誓,晚辈绝非成心亵渎雁儿,我认定雁儿非她不娶,也早就禀明过了家父,准备近几日就上门提亲,晚辈愿意接受大人的任何惩罚,只希望大人能成全晚辈这个心愿。”

    沈宓与魏国公同朝未久,但印象中他内敛谦和,并非那等狂躁肤浅之人,心下对他并也有着基本的好感,先前虽然对他的刻意亲近持婉拒态度,也曾因为韩稷与沈雁的事让他略有微辞,但终归他并不是那等拎不清的人,因而只要不提沈雁这事,他基本也没有什么意见。

    但是眼下韩稷偏偏哪壶不开就提了哪壶,他压在心底的那股恼意也就不觉上来了。

    “世子这是什么意思,敢问您几时在小女面前行止不端?我怎么不知道?你与小女很熟么?小女今年尚且才十二岁,不知道世子提的哪门子亲?”

    韩稷听完他回的这席话,直恨不能把舌头给咬断吞回肚里去。

    早就知道沈宓不是好相与的,但也没料想到犀利成这个地步,他这不摆明是宁愿不计较他寻沈雁私会的事,也要扼杀他这颗想要与沈雁长厢厮守的心么!

    他诈作根本没有这回事,他又还怎么往下说?而若早知道他揣的是不想沈雁嫁给他的心思,而不是因为他们私下相见而生气,他又偏说这些做什么?

    韩稷纵然这十几年里并不曾算错过什么,但自打遇见沈雁起,却知道这辈子终于是碰上了煞星,眼下再听得沈宓这番话,遂着着实实又有了挫败的感觉,不只是挫败,而且是败得灰头土脸。

    你求娶人家的女儿,又怎么能高调强势设或是玩心计?更遑论还有把柄落在人手上。

    面对沈雁他还可以耍耍无赖或者回几句嘴过过干瘾,可在沈宓面前,他说炭是白的,他还真冒不起这个风险说是黑的。

    但他势在必得,又怎么能轻而易举地退让?

    他暗地里咬了咬牙,索性将热得跟火炉似的脸抬起来,眼望着他的衣摆,说道:“既然大人认为晚辈不曾无礼,晚辈就不再过多的解释了。其实晚辈早就已经决定,我今生今世只娶雁儿为妻,因而十分期望大人能够成全。

    “至于大人说雁儿还小,晚辈觉得没有关系,我保证过门之后,哪怕自己不吃也要将她养得白白胖胖的,也保证把我所有的俸禄和家底全交到她手里,她爱吃什么吃什么,爱买什么买什么,她若爱住娘家,我就自带粮食陪她一块回娘家一块住。总之,我会尽量让大人满意。”

    沈宓听完这席话,鼻孔都在冒烟了!

    还自带粮食跟她回娘家住?他这是在干什么,跟他耍无赖?是说他这当老丈人的把嫁出去的女儿留在娘家不让她去侍侯公婆,还是说他们沈家刻薄到连口饭都不肯给女婿吃?还说什么求亲,他这哪里有点求亲的诚意?这不分明是挤兑他来了么?

    旁边站着的葛舟也目瞪口呆了,搞半天魏国公父子俩之所以会亲自登门道贺,竟是因为韩稷看中了他们二姑娘!

    不知道他们是该表示惊喜还是惊吓呢?

    看到沈宓一脸铁青,才又察觉事情并不那么美妙。

    沈宓气极反笑,咬了半日牙,负手道:“世子这是在告诉在下,就因为你看中了小女,所以我们沈家就该清扫门庭恭迎大驾前来提亲?就因为你有意娶我的女儿,所以我就一定要把女儿嫁给你?就因为你想着事后终成夫妻,所以你对我女儿所做的一切都是合理合宜的?

    “敢问世子把我沈家当成了什么,又把小女当成了什么?难道我会稀罕你们韩家米粮充足,不缺养媳妇的本钱?世子看得起沈家,我沈家却还未必看得上世子呢!”

    说完他转身面对葛舟:“你带世子去虎鸣阁!我还有事要去前院!”

    然后拂袖走了。

    韩稷望着他大步离去,整个人如泄了气的皮球只剩干瞪眼的份了。

    沈宓离了庑廊,直到走到他看不见的地方才咬牙停住。不是他得理不饶人,实在是是欺人太甚,勋贵世子有什么了不起?前儿才上门来诱骗过他的女儿,今儿就公然上门要来讨人了,当他沈家的小姐是路边地里的白菜,你想怎么拱就怎么拱?

    居然还连婚后怎么相处都想好了,他就吃准了他一定会把沈雁嫁给他这个纨绔子?

    真是做梦!

    之前就别想,现在,就更别想了!

    “二爷,舅老爷赶回来了!已经到了坊门口!”

    正暗自发着狠,这里忽然有家仆匆匆过来禀道。

    华钧成前些日子正好下南边儿收货,顺便也回金陵取些东西,哪想到日子就耽搁得长了,前几日听说妹妹终于生了,还生的是个龙凤胎,闻讯之后立马就往京师赶,好歹是在赶在吉日回了来。

    妻子产子,娘家人的脸面可大得很。沈宓闻言,立刻也顾不上其它,立马带着人前去门下迎接。

    韩稷揣着一肚子懊丧去到虎鸣阁时,福娘也把消息传给了沈雁。在自己本家要打听点消息那是轻而易举,沈雁听说他接连在沈宓手下吃亏,又转头去跟沈宓单挑,暗地里也不由叹了口气。

    沈宓是文人,跟武将的作风完全两码事,韩稷使的这套对付顾至诚他们这些素来行事讲究豪爽痛快的行武之人没有问题,可文人好的是什么,是面子!你越是步步紧逼,他越是不会松口,你越是迎头赶上正面交锋,他越是不吃你这套!

    他真当这是抢亲呢?

    她之前没正经驳斥他是因为自己这边已接受了她,试想她若不愿意,他还有可能走到如今这步?

    想想觉得自己应该想办法提点提点他,但再一想自己拿牛脾气的沈宓也是毫无办法,便又泄了气。不过魏国公不是也来了么?既然来了,说明也认同这门婚事,更何况还有诸阁老也同意做媒,这种事情还是让他们去处理的好。

    便就仍让福娘关注着前院,自己仍与来府的各家小姐们闲聊不提。

    而沈宓引着韩稷出门之后,房里几个人就聊了些朝政闲事,以及各地风情什么的,魏国公依旧是听的时候居多,说的时候为少,但分寸又拿捏得甚好,并不让人觉得沉默寡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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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4 偶遇

    席间正说到西北的马政,骆威这时出去了片刻又走进来,他侧目略看了看,便就拱手与众人道:“下去净净手,各位大人们先聊着。”

    门外立刻有人指路,净房在院子后头。

    魏国公出了门,一路往竹荫处走来。

    到了清静处,骆威便就韩稷先前怎么在沈宓又碰了璧的事说了出来。

    “看来事情比我们想象的棘手,沈二爷果然是个爱女如命的慈父。”骆威笑道。

    魏国公闻言也轻拧了眉头,如果事情不假,那么这婚事还真注定不会那么顺利。虽然说是请了诸阁老为媒,可如果沈观裕也是个护短而无条件帮儿子说话的老子,那么即便是诸阁老出场也未必能顺利成事。

    “眼下这形势可于他十分不利。再让他硬碰硬下去,恐怕事情更加麻烦。”魏国公沉吟着,说道。

    骆威道:“小的倒觉得不妨从沈御史方面下手。”

    “嗯。”魏国公沉吟点头:“如果沈宓是因为对稷儿的偏见而反对,那么我想在朝堂里浸淫多年的沈观裕首先考虑的应该不会是这方面。他们这种老官油子,往往在乎的是事情带来的利弊与否,很显然,我们韩家跟沈家联姻,对沈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骆威深以为然,又道:“可是要怎么样去说服沈御史呢?”

    魏国公回头看了眼偏厅方向,说道:“这事稷儿出面还不够分量,得我出面不可。你回头替我拟个帖子,过两日等大家闲一点,我约他出来吃茶。”

    骆威含笑称是。

    华钧成这次回来又是成车的东西带给妹妹妹夫。沈宓这里迎了风尘仆仆的他,又亲自引他回了二房稍事梳洗,并见过华夫人以及华氏并一双小家伙之后,吃了碗茶,便就往上房这边来见沈观裕。

    听闻妹妹终于喜得鳞儿,华钧成也算是了了心愿,二人边说边进了院门。他顺眼往院里一望。就见着一袭藏青色起银纹暗花的锦袍男子由一名虎背熊腰同样着锦衣的武卫伴随着缓缓走来,而那男子面容英俊身形英挺,看着竟十分眼熟——

    “韩恪!”

    远处走来的魏国公边走边寻思。陡然听见这声呼唤,也不由得停步望来,待见得华钧成,他的眉头也不由略动了动。

    骆威怔道:“是华钧成。”又猛地道:“是了。小的想起来,华家的姑奶奶。就是沈二爷的夫人!”

    魏国公的面色微僵了片刻,沈宓跟华家的关系他早就知道,上回在宫里审宋萍的时候,华夫人就在场。不过来之前因为一门心思放在如何替韩稷缓和与沈宓的关系上。因而倒未曾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与华钧成偶遇。

    “那的确是魏国公,大哥与他很熟?”

    沈宓也被华钧成这反应引去了注意力。他知道华家原先跟朝中许多勋贵重臣都交情很深,如果他跟韩家也有交情并不是奇怪的事。可是如果华家跟韩家也有极深的交情。那他阻止起韩稷来不是又多了重阻力吗?

    他现在满脑子也都是这官司。

    “不是很熟。”出乎意料,华钧成只淡淡回了一句。便收回目光,继续往前。

    魏国公这里见他未曾有更多的表示,眉头再次动了动,但很快也恢复了神色,缓步进了厅堂。

    沈宓见得华钧成这副表情,心下顿时一松,看模样华钧成不只是与魏国公不熟,而且还与他有着什么过节,既是如此,被韩稷利用的机会便等于无。说实话,为着沈家亏待华氏,这些年他总觉得愧对这位大舅兄,若是他也站在韩稷那边的话,他还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不松口。

    这里几个人私下各怀心思,虎鸣阁这边却呈现着一派和乐景象。

    韩稷出门未久,顾颂也寻到虎鸣阁来了。

    沈莘沈茗,以及三府五府几位少爷都在,沈莘与沈茗也在沈莘订亲之后冰释了前嫌。他们并不知韩稷与二房那些弯弯绕,对韩稷这位炙手可热的朝堂新秀抱着十分的好奇,原先在外头也偶有遇见,但终归一个已然为官,一方仍是学子,并无什么交集可存。

    如今这位爷蓦然登门,一见之下果然气派非凡,心里已生了斟酌,再加之听说他棋艺不错,便就存了试探之意,沈茗提议开局,这时一院人便就围了上来,当中有识得韩稷的,知道他本事,也有些不知道的,等着看这勋贵出身的世子爷棋艺究竟能好到什么地步。

    韩稷在沈宓手下接连败北,但也未曾气馁,否则也不会提出过来寻沈家子弟。到底沈家住的并不只有二房,而沈家人口状况他早已打听过,既然沈莘沈茗都比他小不了几岁,且又与诸子曦房昱他们同在国子监读书,那么结交他们对他的迂回战术也十分有利。

    当然,这样显得动机不纯,但是现实如此,他也只能从权。

    沈莘沈茗他们的棋艺比沈雁略好些,但与他也仍是差了一截。

    只要不面对沈宓,韩稷应对这些事总是能呈现出相当水准。头一局他恰到好处地赢了沈茗三子,第二局略略赢了他五子,第三局赢了沈莘六子,先前那些质疑的声音渐渐消弥于无形。

    沈莘倒也是个输得起的人,连看几局下来知道韩稷是故意让了自己,遂笑道:“世子果然技高一筹,我等班门弄斧,让世子见笑了。”

    韩稷笑应:“在下才叫做班门弄斧,我们这些粗人,擅长的并非这些风雅之物,舞枪弄棒惯了,几位小爷莫要耻笑才是。”又道:“方才我看二位棋路于不动声色间千变万化,似是走前朝南派棋道名家梅大师的清灵路子,也不知道说错也未?”

    “世子好眼力!”沈茗击掌接话,望着沈莘道:“我二伯三伯都曾经得过梅大师的亲授,我们俩幼时跟二伯三伯学棋,也是从的梅派。若是我们老爷那辈,棋路却又不同。”

    韩稷笑道:“那真是巧了,因为我习的是北派,又正经拜过师,所以别家棋法只是观摩为主,而我手上正好藏了两本梅大师的棋谱,都是孤本,既然这么有缘遇到梅大师的后人,索性我就将那本棋谱赠与二位好了。”

    沈茗听说是孤本,两眼已亮起来。但家教却使他未曾立时应声。

    沈莘凝眉道:“既是梅大师的手传珍本,可想而知是极珍贵的了,我兄弟二人无功不受禄,又怎好受如此大礼?世子的美意我等心领了,若是有机会,借来看看已是荣幸之至。”

    韩稷笑道:“宝剑赠英雄,鲜花赠美人,东西得跟对了人,才能显出它的珍贵。对于那两本棋谱来说,能跟随二位,才叫做物有所值。”说完他半开玩笑地道:“二位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大可下次请我到府吃杯茶。”

    沈莘见他情真意切,略略沉吟,而后倒是也大方笑道:“世子想吃茶,那还不容易?往后只要世子得闲,请随时来府便是!我兄弟二人必然倒履相迎。”

    院里气氛愈发热络起来,当韩稷想与某个人亲近的时候,他很容易就能达到目的,当初楚王如此,后来中军营里一众将官如此,如今沈家兄弟们也是如此。

    他今一路受挫,好歹在沈莘他们处撕开了一道口子,得到了能常来拜访的由头,心情也是高兴的,而又因为沈雁的缘故,对沈莘等人也带着几分真心在接近。

    沈莘原是对他持些保留态度,后来着实也看不到他能对自己有什么不良目的,也就释然了。

    旁边顾颂默默瞧着,眉间的疑惑却是愈发加深。

    再看外书房这边,华钧成与阁老们也都是老熟人,虽是近年未曾怎么联络,但要唠上半会儿磕还是唠得上的。但他言语间又总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众人知道他与华氏感情深厚,直以为他是心急着回去抱外甥,遂就打趣着让他退了出来。

    退出来到了廊下,他回头再看了眼魏国公所坐之处,才又抬脚回二房去。

    沈雁听说舅舅来了,立刻拉着华家姐妹也迎到了前院,堪堪在二房门下见着了他。

    见面自是有番欢喜,华正薇察觉到父亲眉间有不豫之色,遂问道:“父亲遇上什么事了?”

    华钧成先是摇头,后来微一顿,又还是忍不住看了看左右,揣手问沈雁:“你们家跟韩家不是没什么往来么?韩恪今儿怎么也来了?”

    沈雁微顿,也暗叫坏了。

    华钧成本就对韩家成见颇大,也不愿她与韩稷往来来着,这里一个沈宓尚且让人头疼,再加个华钧成出来挡着,韩稷这亲还有可能提得成么?

    “说话呀!”华钧成推她。

    她干笑了两声,寻出句话来回复道:“听说是跟诸阁老一块来的,兴许是最近因为议储的事我们老爷跟魏国公他们接触得多,所以出于礼数也捧场了。”

    这样欺骗疼爱自己的舅舅是很不道德的,可是她也想嫁给韩稷,可又怎么办呢?本以为韩稷是陈王的遗腹子,以华钧成对陈王府的情份,多半还能倒帮他们一把,可眼下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倘若最后真相是陈王妃和魏国公私通生下了韩稷,华钧成只怕还会气得提刀杀了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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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想要关注求亲之事的亲们,最近可以跟看,这段虽然有点小波折,但却也算是一鼓作气的剧情~~

445 歉疚

    所以,今儿这些人哪里是来贺龙凤胎的洗三的,分明就是来给他们成亲的道路划线设障的吧!

    “胡说,”华钧成睨她,“若只是官场礼数,那为何韩稷也跟了来?官场礼数而已,而且你们家比起他们国公府的品阶还差一层呢,父子俩一起来,还偕着诸阁老一道,有这么给脸的嘛!”

    沈雁弱弱地道:“说不定人家看我父亲受宠,宠臣嘛,总归比别的人多几分面子,是不?”

    华钧成哼了一声,横眼瞅她,“我早就觉得韩稷那小子对你不一般,你跟我说实话,今儿他们俩来,跟你有没有关系?”

    “怎么可能?”沈雁梗着脖子:“人家真是来赴宴的。再说了,就是冲我来,也得有个由头不是?唉,这些外头的事我也不清楚,舅舅才回来,操心这些事作甚?先好好歇会儿,等歇好了,回头还得得请您添盆呢!”

    说着使了个眼色给华正薇她们,合力将他给推到收拾给华夫人这几日住的小偏院儿去了。

    华家姐妹虽不知道韩家父子到来是不是真跟沈雁有什么关系,但姐妹间同进退惯了,又心疼父亲远途归来,着实需要好好歇歇,因而默契十足。

    而等到华家姐妹侍侯完父亲出来,再去找沈雁,却是已不见了踪影。

    经过这一轮碰撞之后,各方其实已经没再有什么新的情况产生,毕竟是来贺喜的,就是有天大的事也会容后再议。

    午前添了盆,然后午宴,之后看戏的看戏。唠磕的唠磕,各得其乐。

    韩稷在沈家几位少年间埋下了通交良好的种子,这应算是今日前来的最大收获。魏国公这边也未曾提及求亲之事,毕竟也没有赶在人家办宴的时候前来提亲的道理,而华钧成隔空投过来的那道目光,又始终像是烙了一印在他心头似的,并不能完全忽略过去。

    日近黄昏的时候客人尽散。剩下本家的一些人会用过晚饭才走。而因为出了三朝。华夫人也会随着丈夫回去,二房也因此安静了不少,但因为有了小兄妹的加入。气氛又明显欢快。

    晚饭后华氏把沈雁叫到房里,指着两大木盆的添盆礼跟她道:“你喜欢什么,就拿什么去。”

    沈雁走到盆边看了看,只见金银珠玉什么都有。而且还都不是俗物,比起上次沈弋出嫁。这次二房添喜,许多人显然又更多花了些心思。沈雁捞起两把金玉在手,兴致勃勃看了看,然后放下走回来:“这些我都不喜欢。”

    华氏微讶。接着道:“那你喜欢什么?我给你便是。”

    沈雁拿手指拨弄着沈筠头顶的小绒毛,说道:“我要的弟妹,母亲都给我了。没什么遗憾了。”

    华氏眼眶微红,笑道:“傻丫头。”

    沈雁嘿嘿一笑。垂头捧茶,掩下眼底的情绪。

    华氏的意思她哪能不明白?不过是生怕有了弟妹,会使她觉得受冷落而已。

    可这双弟妹是她心心念念盼着来的,她又怎么会吃他们的醋?何况她自己这么大了,再有她还是个经历过前世的灵魂,她重生的目的就是盼着对她好的人能够有个好的结局,事情能经她的努力走到这一步,便是她最大的安慰不是吗?

    前世里受了他们的恩惠太多,这世里她是负有使命感的。

    华氏看着女儿这么懂事,心里也酸酸的。

    三个儿女都是她的亲骨肉,哪一个她都心疼,可明显沈雁陪伴她的时间最长,与她共过的患难也最多。沈菁沈筠的出生是在沈雁一手帮她打理好了处身环境之后,他们俩日后受到的礼遇和感受到的幸福也远远多过曾经的沈雁。

    在她纠结和不安的那些日子里,是她的长女义无反顾的成为了她的保伞,替她筹谋,帮她排除患难,这份感情,又岂是沈菁和沈筠能比拟的?

    她心里百感交集,看着转头又去逗那兄妹俩的沈雁,双唇翕了翕,又没说什么。

    韩家这边。

    父子俩回府路上并未曾怎么交谈,因为在沈府发生的事魏国公都已经知道,也就无谓再说什么。

    韩稷回到颐风堂,辛乙便笑着迎出来:“想必少主马到成功了。”

    韩稷横了他一眼,拉着脸进了门。

    辛乙随后进门,沏了杯茶到他面前,望了他一会儿道:“天下文人大多吃软不吃硬,尤其是这些讲究风骨气节的士族子弟,现在你该相信我说的是对的。”

    韩稷没好气:“现在说有什么用?”他郁闷地往胡床上一躺,望着帐底道:“我从来不知道世上最难讨好的不是媳妇儿,而是老丈人,他哪里是吃软不吃硬,简直就是软硬不吃啊。要不是敬他是个真君子,我早就带着聘礼上门拿刀架着他按手印了!”

    辛乙漫声道:“这种白日梦,谁都会做。你还不如说,直接带着中军营将士去踏平沈府,佛挡杀佛,魔挡诛魔,演一出英雄劫美人的旷世绝恋,我保证那样的话沈二爷绝不会再阻拦你。”

    当然不会再阻拦,因为他能活活气死!

    一个死人当然不会再兴阻挠之事。

    哟,不对,那是他未来的老丈人,他怎么能这么咒他?

    韩稷暗地里咬咬舌头,想到全是被辛乙给带进了坑里,愈发没好气,“你是不是想成心气死我?”

    “哪能呢。”辛乙慢条斯理地,“我不过是想说,哪怕他就是个伪君子,以他沈家在朝中的地位,也干不出来被迫卖女这种事。有时候霸气杀气对付外敌的确很有用,但是您现在面对的不是朝堂政敌,也不是您的生死仇人,他是您未来夫人的亲爹,该服软还得服软,该老实还得老实。”

    韩稷瞥着他:“就你能干,也没见你给自己哄出个老丈人来。”

    话虽是这么说,却又不得不服。

    早知道昨儿他就不该那么自负,辛乙这家伙虽然阴险得很,但有时候说的话确实又蛮有道理。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沈宓肯定不会再对他有好脸色,他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讨得他欢心呢?

    虽然沈宓爱好是挺多的,也不难琢磨,但他绝不是想点投其所好的招就能够改变主意的,这样的人有钱有权有脑子,简直如同个金罗汉,让人无从下手。

    他还是得想个迂回的法子,先把沈宓周围的土松一松才成。

    这里辗转了几日,将沈宓身边具有影响力的人全都想了个遍,一时间也不知该寻谁下手,又过了几日,这日早上,骆威忽然过来说魏国公打算下帖子请沈观裕三日后在东台寺吃茶,心下那根弦便立刻又松了些。

    沈观裕他不是没想过的,但是人家差着几层辈份,而且身份十分不低,他思量着就是找上门去恐怕也讨不着什么便宜,婚姻大事本就大半取决于父母亲长,在他碰钉子的时候魏国公能替他迂回寻找机会,这无疑是最合适不过的。

    于是一面等着魏国公传来佳音,一面自己也思量着对策。

    这日早朝上毫无例外又有人提到立储之事,宫宴那事出了之后,内阁各大臣以及朝中重臣们都不约而同意识到储位之争对朝堂乃至自身有可能带来的忧患,于是在连番请奏之下,皇帝也终于松了口,着令朝臣陈述拥立之理由,今日的重点便就明确转到了究竟是选郑王还是楚王之上。

    当然,朝议之余,总也免不了各种小团体的集议,有些是皇帝指派的,有些是自行寻人议论的,韩稷对于身边这些议论也就是顺耳听听,面上看着不甚关心,私下里却常遣辛乙陶行出府,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楚王郑王因为要避嫌,也免了早朝,反正他们也未曾担职,来不来都无甚要紧。

    但是偶然也总会有遇见的时候,而楚王每每见到他,都会投过来意味深长的目光。

    不知道是因为暗闯碧泠宫的人未曾捉到,还是因为淑妃私下寻找沈雁的那番话刺疼了皇帝的神经,淑妃自打被禁足之后,皇帝真没再踏足过永和宫,自然永和宫也没有消息传出来,楚王递了几张折子请求见驾,也未曾获准。

    冷宫那事没有人怀疑到韩稷身上,又因后来沈雁与沈观裕唱了双簧将嫌疑推给了淑妃,所以楚王对韩稷也未曾有什么疑惑,这段时间他也是焦头烂额,寻了几次韩稷见面,韩稷都并未曾搭理,若是没记错,前后已经有七八次。

    可其实就算他不来找韩稷,韩稷也迟早会去找他的。

    傍晚去了趟庞阿虎的茶馆,才回到颐风堂,辛乙就拿了张帖子来。

    “楚王送了帖子来请您夜里去西湖楼吃茶。”

    展开看了看,果然是楚王的字迹。

    辛乙道:“那日沈家办宴,楚王府可有去人不曾?”

    “未曾。”韩稷顺势坐下,“不但楚王府未曾,郑王府也未曾。他们如今是要避嫌的。”

    他知道辛乙是什么意思,楚王对沈家本就心有所求,这次宫宴闹出那么大的事儿,偏偏他们父子俩又同去了沈府赴宴,要说楚王这帖子跟沈家宴会之事没点干系,他也是不信的,毕竟,他韩稷私下里还算是他的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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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6 撒网

    可是这当口,真的只是为探听这件事这么简单吗?

    想起在宫中御花园沈雁复述出来的淑妃所说的那番话,他目光又不由变得凌厉阴寒。

    虽说沈雁凭自己的本事讨回了公道,可是自己的女人被人欺负了,当男人的却无动于衷没有半点表示,那他又还算什么男人?日后又谈什么以沈雁的保护者自居?

    他仰脖喝了那杯茶,说道:“备水沐浴。”

    西湖楼里楚王选了个僻静的好位置。

    韩稷上来时他正在自斟自饮。

    门口冯芸报了韩世子到时他也未曾抬头,且仰脖干了一杯,才望着已坐在对面的神清气爽的他说道:“好久不见。”

    韩稷扬唇:“王爷风采依旧。”

    楚王冷笑,扶着杯子,“我不知道,你们家什么时候与沈家这么要好了?”

    韩稷不慌不忙也给自己斟了杯酒,淡淡回道:“都是朝堂里的同僚,我本就与沈宓曾经共过事,而且近来谈论立储的事上又有着不少接触,去随个礼是应该的。”

    “是么?”楚王低笑,手握着酒壶,沉默片刻,说道:“我最近总有种不祥之感,夜里也不断做噩梦,总梦见有长着长角的恶龙追着我跑,那龙遍体金鳞,在风云骤来的黑夜里也闪闪发光,有一次,我甚至梦见龙嘴里吐出一柄柄剑来杀我。

    “你看我,最近是不是瘦了?”他抬手抚着脸,望着对面,“我母妃深受皇恩多年,从来也没有被父皇冷落超过三日。可是这一次,已经一个多月了,若在往常,我也不会如此在意,但偏偏是在眼下这个时候,偏偏让郑王他们占尽了先机。

    “而你,明知道这一切都是沈观裕祖孙造成的。却还招摇过市去到沈府贺喜?”

    他定眼望着他。瘦削的脸庞与用了狠劲的目光,看上去有几分阴鸷。

    韩稷顿了下,捏了酒杯在手。说道:“他们也不知道刺客是谁,只不过陈述事实,引致众人猜疑,也非他们所愿。”

    “可他们为什么非要陈述那该死的事实?!”楚王咬着牙。“难道嫁给我有那么吃亏吗?我是父皇最宠爱的儿子,我的母妃是深受宠爱的皇妃。我聪明多智,前途无量,且我相貌英俊,也非那等素喜拈花惹草之人。莫非身为亲王,我还配不上沈雁不成?”

    韩稷扬起的眉头又有寒意飘过,但他笑笑。并没说话。

    楚王望着手上酒杯里的酒,说道:“我知道你对那丫头也有意思。也知道沈家不可能再为我所用。

    “不过,我依然希望你能够离他们远一些,你应该亲近的是我,只有我当上太子,随后继承大统,才能够给你更大的权势,——天下兵马大元帅,赦封世袭罔替大将军王,按亲王规制享亲王俸禄,你觉得如何?”

    韩稷笑笑,点头:“不错。”

    楚王眸色变深,声音也逐渐转冷:“得到这一切,我只要你说服魏国公,以及其余的董家薛家和顾家,坦白说,我父皇对你们几家已然心存忌惮,你们与其委曲求全在他手下过活,倒不如拥护我上去,许你们世代恩宠不断。”

    韩稷没有立刻回话,他放了杯子,望向他:“看样子你对你的父皇已经有了不满?”

    楚王冷笑:“皇宫内院本就没有什么真正的亲情可言,我母妃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也口口声声说我是他最疼的儿子,可结果,他把他的宠妃关了起来,把他最疼爱的儿子置于脑后不顾。我也不想对他心存不满,可是我若不争,落到郑王手上便只有死。

    “你们的处境跟我有什么区别?郑王当了太子,凡事还是得听皇后的,皇后当政头一件事便是拿顾家出气,顾家倒了霉,你们几家能落着什么好?你我兄弟一场,跟了我,至少不会对你们有什么伤害。”

    韩稷举筷夹了颗糟鸡掌吃着,仍是没有接话的意思。

    楚王道:“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你不相信我?”

    韩稷微顿,说道:“首先,我没有能力集合那么多人为你后盾,其二,沈家我不会疏远。其三,作为兄弟,我也有句话想劝劝你,金銮殿上那个位置,并不是那么好坐。你现在收手,顺其自然,倘若郑王日后如何对付你,不用你说,我自会保你性命。”

    “放弃?你原先可不是这么说的。”楚王站起来,五官带着几分微微的扭曲,“你当初说过会助我得天下,我信了你,而你如今却跟我说让我放弃?!韩稷,我竟不知你是如此贪生怕死,也不知你是如此背信弃义!”

    韩稷坐着未动,望着桌上酒杯,“我与王爷接洽之初,王爷也曾答应过替我尽快拿到爵位,而实际上你拖到我不得不出手相逼你才行动。如果要说失信,也是王爷先失信于我。再者,王爷指责我贪生怕死背信弃义的同时,不知道有没有想过那年在行宫,你是怎么算计我的?”

    楚王愕然。

    韩稷扬唇一笑,又道:“我本就不是什么善类,王爷应该想到,我若是忠肝义胆之辈,又怎么会走这样的歪门邪道来寻求富贵?王爷本有胜于郑王的机会,要怪就怪你们自作聪明,非去招惹沈家,趁着一个姑娘家身边无人时以亲事相惑,算什么英雄好汉?

    “一个擅于用内宅阴私的人,怎么扛得起这万里江山?再有,你既然知道我对沈雁动了心思,那就更应该知道,我是绝不会再容人强迫她做任何事。

    “所以,在宫里她之所以揭发你们,完全是因为我的主意,你要恨她,那还不如直接冲我来。因她这辈子,只能嫁给我。无论你对她做什么,我都会加倍返回给你,你直接冲我来,或许我还会敬你是条汉子。”

    “韩稷!”

    楚王嘶吼的声音已然变了调。

    韩稷站起来,掸掸衣襟,负手望他:“我知道这些话很难听,但是事到如今,有些事情总该会有个结果。太子之位不管是郑王的还是谁的,总归不会是你的。从现在开始,你可以准备好怎么样安全地退出这场斗争。”

    “你敢威胁我?!”楚王额角的青筋已然爆出,“你竟敢对我这个亲王如此放肆?你就不怕我把你怎么暗中助我得五城营的事抖落出去?”

    韩稷扬唇睨他:“楚王若是作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尽可以去说。不过,王爷真觉得我像是个不会替自己留后路的人么?”

    楚王骇然怔住。

    韩稷拿起桌上那杯残酒饮尽,说道:“我言尽于此,王爷保重。”

    说完他扬首睨了他一眼,抬脚往门外走去。

    “韩稷!”

    楚王脸色铁青,厉声咆哮,不甘与忿愤立时充满了整间屋子。

    韩稷出到楼下,回头看了眼楼上窗口,目光深黯到让人看不出深浅。

    走出院门外,他站在马下与随后跟来的陶行说道:“回府之后,立刻让贺群带几个人去沈家外头盯着,尤其是常出门的沈二爷与雁姑娘,他们到哪里,我们的人务必跟到哪里。”

    陶行点头称是,急步跟上:“楚王到底还是亲王,不是那么容易受钳制的,咱们这样跟他摊了牌,来日会不会对咱们造成不利?还有,倘若他真要对沈家下手,尤其是沈二爷,恐怕也并不是没有机会。”

    “你若是担心他会冲咱们来,同样派两个人去盯着他不就成了?”韩稷扬眉回望他,又望着远空道:“他已是强驽之末,没有我,他已经休想成事。王府能借用的力量不多,杨家的人又尚在京外未曾回来,他如果想动沈二爷,那必然是作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

    “若是这般,那倒正中我下怀了!”

    说到这里他莫测高深的扬了扬唇,翻身上马,向他道:“他生来便为天子骄子,得到的宠爱比废太子犹有过之,今日遭我奚落,必然过不多久便有动作。盯紧他的一举一动,只要沈家的人没危险,那就不要惊扰他,只管来报我便是。

    说罢,他即扬鞭绝尘而去。

    陶行在原地定了定心神,也立刻跟上回府安排人手不提。

    沈家这里,沈观裕拿着魏国公府递来的帖子,左看右看了半晌,扬眉问骆威:“国公爷近来军务不忙么?”

    骆威垂首道:“大营军务这两年由我们世子爷打理得极好,国公爷要操心的事情不多。”

    沈观裕点点头,“你们世子爷倒是位少年英才。”

    骆威微笑道:“多谢大人赞誉。不过我们世子爷的确是打小就比旁的男孩子表现好些,他五岁习艺,六岁已能骑射,八岁掌大弓,十岁开始接受夫子教导孔孟之学,武艺出类拔萃之余,更是精通调兵布阵。”

    沈观裕扬唇:“虎父无犬子,有魏国公这样的父亲,老魏国公那样的祖爷,世子必是人中龙凤。”

    骆威又谦逊地笑笑,说道:“小的再往下说,像是有王婆卖瓜之嫌了。不过我们世子爷确是不骄不躁,又勤奋肯学,与各国公府以及元老府上的公子们都有极好的交情。”

    沈观裕面上笑意更深,垂眸沉吟片刻,他说道:“烦请回去转告国公爷,明儿晚上,老夫准时赴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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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福介绍:
关于后福:
官场旦夕祸福,后宅勾心斗角。
谁说背负着前世仇恨,今生就不能活得痛快潇洒?
沈家世代相传的除了道貌岸然,恰恰还有一张厚脸皮。
保富贵,谋尊荣!
人常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沈雁扫一眼这京城四处锦绣膏梁,笑眯眯袖了手道:谁赢谁有什么要紧?横竖天下是你的,你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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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有完结书《大妆》《闺范》,欢迎跳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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