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后福TXT下载后福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后福全文阅读

作者:青铜穗     后福txt下载     后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64 心病

    “你确实是个聪明的孩子。”他略带感慨地,“但是万寿节上你犯下错误太过明显,已经让朕无法替你说话。你纵使想要拢络沈家,又怎么能留下把柄予人呢?那一次,不但是咱们赵家的脸面让你和你母妃给丢尽了,朕的脸面更是让你们给丢尽了!”

    “儿臣知罪。”楚王伏地。

    皇帝长叹一声,“你起来吧。事情都过去了,朕也就不追究了。”

    楚王直着腰来,说道:“父皇,倘若儿臣能够将功折罪,不知父皇可否再考虑考虑这储位归属?”

    皇帝望着他:“你想怎么将功折罪?”

    楚王站起来,说道:“儿臣近日深居简出,静心琢磨了一番朝局,只觉如今朝中有两大势力让人心生惶恐。一是内阁,二是手握兵权的勋贵。而内阁几位元老虽然强势,倒也罢了,他们退位之时不远,只要花些时日稍加等待,元老们终将被他人取代。

    “而这几位国公却是不可小觑。先帝当初应允他们兵权可以随爵位一起传世,如此至高无上的恩宠,终于致使他们目无君上肆意妄为。

    “先是韩稷和顾至诚联手逼迫皇上诛杀安宁侯,而后董家又与庞定北起内讧,在行宫之中韩稷又完全不顾儿臣与郑王的脸面赶尽杀绝,再又有万寿节上荣国公魏国公帮着沈家得理不饶人。

    “这里头虽然儿臣也有不对之处,可儿臣终归是大周的亲王,是父皇您的儿子,他们就算不给儿臣面子,怎么能连您的脸面也不顾?这桩桩件件里哪一件都有他们国公府的人在内。他们这就是是赤裸裸的藐视皇威呀!”

    皇帝听他提及这些,胸脯也渐渐起伏。

    楚王接着说道:“这四家之中尤以韩家与顾家为最,他们今日对父皇的不尊重,来日便会发展成为对整个大周朝堂的藐视。他们仗着手上的兵权和老资格,今后不管是郑王上位还是儿臣,都会成为大周的虎狼之辈,父皇眼下若不果断除之。岂不是纵容他们来日噬主?”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负手走下丹墀,“手握兵权的四家国公府,的确是朕的心腹大患。他们屡屡架空朕。逼迫朕几乎成了傀儡皇帝,无论是朝上还是后宫,什么都要插上一脚,先帝当初确是下放的权力过大了。”

    “所以说。要想保得我大周长治久安,就必须得清除掉这些障碍!”楚王随在他身后。说道。

    “说的容易。”皇帝微哼,“朕上位十七年,从未有一日放松过对内阁和勋贵的警惕。

    “你说的这些朕比你更清楚,但韩顾董薛四家已然抱团。且与内阁诸老都有密切的关系。朕如今虽是高居在龙椅上的天子,实则却是被内阁与勋贵联手侵压的提线木偶,一个木偶想要将手握着近十万雄兵的四家国公府一手拔除。无异于天方夜谭!”

    “父皇何苦妄自非薄?”楚王凄然道,“儿臣深知父皇苦处。恨不能以身替之。眼下纵然父皇选中了郑王持香读祭,儿臣自省蒙受过父皇这么多年的恩宠,哪怕最后什么也没有,只要能替父皇分忧解劳,能还我大周青天一片,儿臣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皇帝原本不曾认真,听见他这番话,却也不由得正视过来,“你是否已经有了什么头绪?”

    “父皇英明!”

    楚王抬头道:“儿臣近日听说,华钧成与其妹华佩宜还有其父华震阳都曾与陈王府往来密切,虽然建国之后疏陈亲赵,但从他近些年屡屡办事不力来看,只怕还存着替陈王鸣不平之意。”

    “华家?”

    皇帝捏着胡须,挑起眉来。

    华钧成这些年“办事不力”,并非当真办事不力,不过是他吹毛求疵刻意如此罢了。不过楚王会忽然提到这个人,他又还是有兴趣听下去:“那又如何?华钧成是沈宓的舅兄,房府又与沈府结了亲,再加上如今有个韩家,没有证据,光凭莫须有也是定不了他的罪的。”

    楚王道:“正是因为华家因为沈家而牵连上了这么多家在内,父皇就没有想过,倘若华家跟陈王案牵扯上之后,又会取得什么样的改变?”

    皇帝拧起眉来。

    “华钧成坐拥倾国之财,华震阳当年又是跟随陈王加入义军的,他们之间的情份哪有那么容易就消去?倘若暗中有人借陈王的名义起事,拉上华钧成,那么必然天下大乱!就是冲着这层,父皇也应该未雨绸缪,先发制人将华家拿下!

    “而当华钧成与陈王有牵连的罪名成立,那么不但可以将华家抄家灭族,所获的财物也可以充盈国库,同时还可以震慑到沈家韩家乃至房家,无论怎么说,这对我赵家以及大周都是只有好处而无坏处之事!”

    楚王目光炯炯望着皇帝,紧绷的面色看起来惩治华家之心十分坚决。

    皇帝定睛看了他片刻,眯眼将目光投向窗外,“沈家暂时不能动。沈宓如今为朕所用,朕也还要凭着沈家在朝上的地位拢络天下士子。倘若沈家也在这个时候倒了,那么纵使庶民不反,天下文人手上的笔杆子也会将朕的脊背戳出无数血洞来。又还谈什么替我赵家拢络贤才?”

    楚王微顿,进而道:“可是沈家不动,又怎么把韩家牵连进去?不牵连韩家,魏国公手上的兵权又如何收回来?借着华家这件事,儿臣以为首先是要达到断绝华家暗中被人所用对付朝廷的目的,而后是借沈家与韩家的姻亲关系拿下韩家父子,顺便夺取他们手上的兵权!

    “只要有了中军营在手,父皇的底气不就更足了吗?”

    “中军营里尽是韩家的亲兵将领,若是拿住韩家,中军营岂非会逼宫救人?!”皇帝接口斥他,“做事也该带点脑子,不要想当然!若是这兵权有那么好夺,朕又岂需等你来告诉?”

    “可越是如此,韩家就越是不能留不是么?”楚王追上去,急速地说道:“只要父皇给道暗旨给儿臣,到时候儿臣仔细布署,让韩家父子入狱之后天下人也皆无话可说,岂非就成事了么?从来富贵险中求,父皇手上如今只有一个前军营的兵力,只要能拿下韩家,勉强也能够与勋贵抗衡。

    “趁着元老们现如今还能把持大局,只要事情做得不着痕迹,不露话柄,内阁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才平定未久的天下再起纷争,他们是一定会制止剩下的顾董薛三家生事的!而父亲手上兵权加强,顾董薛三家就是不交兵权也必然会服几分软,那个时候主动权岂非就落在父皇手上了么?”

    皇帝深深望了他半晌,说道:“你是让朕挟元老们的软肋,瞅准他们不会让天下再起纷争,从而收回韩家兵权平衡势力?”

    “正是!”楚王点头,“儿臣这也算声东击西,拿华家作筏子来夺韩家的兵权!这之中父皇想怎么待沈家,那不还是您的一句话么?”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负手踱起步来。

    薰笼里银丝炭仍在轻轻地毕毕剥剥地响着,这声音落在耳里,心情也仿佛更乱了。

    勋贵与内阁就是压在他心头的两座大山,他要想掀翻内阁是不可能了,只能等到他们陆续告老然后再下杀手,可是他们也都不是傻子,在退位之前必然也会替子孙后代打点好一切,说到底,元老们他动不了,他也没想跟他们火拼。

    可捏着兵权的四家国公府却是如鲠在喉,让人轻松不起来。这些年他没有一刻不担心着国公们势大成虎,他没有先帝那样的赫赫战功,没有百姓的拥戴,他是二世祖,虽坐拥江山,却是个夹心饼,一面要应付内阁勋贵,一面还要平衡后宫,这种日子,他真是太厌烦了。

    如果华家暗地里缅怀陈王并且勾结陈王旧部的罪名能够成立,那么借由沈家把韩家牵扯进来并没有什么难处,难的是怎么给韩家罗织一个说得过去的罪名,就算是诬陷他们韩家跟陈王旧部有勾结,也得有确凿的证据,倘若证据不足,那么反过来陷入泥沼的必是他自己!

    他再吸了口气,说道:“此事从长计议。先不急着决定。”

    “父皇……”

    “好了。”皇帝摆手,“眼下正忙着过年的事,这件事,年后再说吧。”

    话正说到这里,程谓忽然躬着身子走进来:“禀皇上,方才收到的消息,后军营顾颂新近被兵部升了参将之职,前阵子手下又新增了个三百号人的精锐营,里头多是伤亡在沙场的老兵的后裔,也有少数将官之子。”

    皇帝闻言顿住。

    “父皇您瞧瞧!”楚王激动起来,“顾颂才进营多久,他就开始建起了自己的精锐营!他们这不是把中军营当成他们顾家自己的了吗!如此下去,其余三家必然效仿,而韩稷手下已经有了个五百号人的骑兵营!父皇——”

    “够了!”

    皇帝伸手打住他话头,阴沉着一张脸静默片刻,说道:“你先回去,今夜亥时到西暖阁来见朕。”

    楚王闻言一震,立马躬身:“儿臣遵命!”(未完待续)

    ps:感谢大家的月票和打赏~~~~~~~~么么哒

465 夜话

    戌时了,魏国公还在书房里呆着,其实并没有什么事情等着做,可就是习惯了晚回房。

    鄂氏近来对他有些冷淡,不,也不能是说最近,而是自从他回京之后,她就显得并不如从前热情了。偶尔有时候也会说笑两句,但若他想再深入,她便开始拒绝。甚至,他们已经有快半年的时间没有同房。

    她说她不舒服,很累。

    他想想也是,这么大个府第,虽说家里人不多,可里里外外的事情哪里少得了她?他是知道她的辛苦的,所以她不乐意他也不曾勉强。可是他心里又隐隐觉得,她的变化还是出自于韩稷袭爵之事。

    袭爵这件事,他确然是心虚的。

    如果一点也不心虚,他也用不着拖上这么多年还未确立世子。

    他对她一直心存着歉疚,无形中对她也格外包容。

    正比如今夜他晚归,并没有用饭,从前她会赶紧过来张罗饭食,一面又埋怨着他不会照顾自己,可是现在,她知道他回来了也只是差了碧落去厨下备了酒饭给他送过来。他也没说什么,一面听韩耘叽叽喳喳地回着话,一面自顾自地吃。

    鄂氏是要与他共度余生的人,也是他孩子的母亲,他不想为点小事破坏这种安静和平衡。

    现在,饭吃完了,韩耘也讨了些零花钱东滋滋地走了。

    空寂的屋子在雪夜里显得更加寂寞。

    他顺手拿了块布,无聊地擦拭起桌上的箭头来。

    门被轻轻地叩响,有声音道:“禀国公爷,世子爷来了。”

    他手停下,抬头道:“进来吧。”

    门开之前。他已经将箭头和抹布放到了赤金莲座下的盘子里。

    堂堂一介国公爷,私底下竟然做着这样无聊的事,会让人笑话的。

    门开了,韩稷披着一身幽淡的光晖走进来。

    每一次看到这孩子,他都有打心底里升上来的愉悦欣慰。

    他长的像他的母亲,但因为性别不同,又因为她消失于人前这么多年。所以不仔细看往往也看不出来。

    她生的儿子。由他培养得这么好,这也许算是他和她唯一共同做过的一件事,一个成就。

    “怎么还没睡?”他交叉着十指。一贯地和颜悦色。

    韩稷走过来在书案这头坐下,目光撇向桌上的金莲,又移向金莲旁的布帕,最后才将目光落到他脸上。说道:“想起很久没有陪父亲吃茶,正好闲着。所以来坐坐。”

    魏国公很高兴,他正缺人陪。

    他站起来去多宝阁上找茶:“你想喝什么?我这里有六安瓜片,云雾,还有碧螺春。你要是想坐久些。喝点普洱也成。”

    “那就普洱罢。”韩稷望着他,说道。

    外头的小厮见状进来添水,韩稷拦住了。拿过水壶,持着铜勺从一旁的瓷瓮里舀了水进去。架在小铜炉上,擦着了火。

    琉璃盏内的灯加上铜炉里烧起来的炭火,顿时将光线提升了一倍。

    “差事上有没有什么难处?”魏国公问道。

    说起来虽是十八年的父子,感情也还不错,但像这么样安静地围炉煮茶却鲜少有过。他也是不擅于在儿女面前表露情感的父亲,心里的喜怒哀乐,很少让他们知道。

    可是眼下他不拒绝与他更亲近些,因为寂寞的滋味太过难熬。

    “没有什么难处,营里的老前辈们都挺照顾我。”韩稷简短地道。

    魏国公点点头,“左老将军告了老,秦老将军恐怕明后前也将要离营了。秦家虽不是我们韩家的嫡属,但却也是忠烈之辈,秦万江如今是参将,我琢磨着明年秋天把他再提一提,他儿子秦寿,似乎在你手下的骑兵营?”

    韩稷点头:“秦寿生性顽劣,据营里与秦家交好的人说,此人面上惧着家里,私下却常在外花天酒地斗鸡走狗,秦老爷子那日亲自托付我,让我好好管束他,我便将他调进骑兵营,先让他吃吃苦头,磨练磨练他。”

    魏国公点头:“世家子弟总难免有这样那样的毛病。”说着伸手去提已然煮沸的茶。

    韩稷抢先来提,他笑了下,也没坚持。

    看着他娴熟自如地沏茶斟茶,想起先前还在此地撒娇的韩耘,他抬起头来,望着他道:“有件事,我一直想找机会跟你商量。”

    韩稷抬眼:“父亲请说。”

    魏国公顿了顿,说道:“你和耘哥儿都是我的儿子,你们俩我一个也不想亏欠。但是爵位只有一个,如今你袭了,我觉得很好。不过,我希望你能同意将来把韩家的族长之位让给耘哥儿。也就是说,等你们各自成家开府,让耘哥儿来做韩家这一支的宗长。”

    让韩耘做宗长,那就表示韩耘这一支才是韩家的嫡系传承。

    按常理说,谁继承爵位谁就是家族的宗长,韩稷是长子,又袭了爵,韩家宗长身份当仁不让该落到他手里。

    魏国公在说这席话的时候,也微微有些踟蹰。

    如果韩稷反对,他还真找不出什么理由来说服他。

    韩稷定睛看了他片刻,缓缓放了杯子:“为什么不直接把爵位给他?在我得到这个爵位之前,你有很机会传给他。”

    魏国公抬头:“你是长子。”

    从他把他从金陵带回来那刻起,从他答应她的那刻起,他就已经是他的儿子。把爵位传给自己的长子,这很顺利成章,外头人不也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么?

    “既然是长子,既然我袭爵理所当然,那么为什么会拖着一直没曾请封?”韩稷看着他搁在桌面上的手,那双手原本在任何时候下都是坚定的,但此刻,它在随着他的肢体动作而不时地作着微不可见的屈伸。

    魏国公顿住,看向他的目光含着些伤感,“你还是在埋怨我,是么?”

    韩稷撇开头,看着火炉,“谈不上埋怨。我只是想要个答案而已。”

    屋里很安静,只听得见炉子里炭火偶尔传来的噼啪声。

    魏国公微微后仰,挨着椅背,说道:“不曾请封,是因为那些年你身体还没调养好,那个时候把你推到爵位上,一则你会有差事上的压力,二来,这样也不符合程序。”

    韩稷不置可否,转而道:“我的毒,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国公微怔,这件事他已经是第二次提起。他凝眉道:“你两个月左右的时候,有一次忽然咳嗽不止,我们请了大夫,大夫说中毒。我们不信,后来又找了宫里的太医来诊,才知道你体内竟然含有为期不短的毒性,太医诊后表示,照时间来看,很可能这毒是胎里就带来的。”

    “难道父亲就没有怀疑过这毒也有可能是人为下的?”韩稷斟着茶,说道。

    “这怎么可能呢?”魏国公目光变得凝重,“打你回……出生的那一日起,一直到你周岁后分房为止,你母亲都未曾离开你,就是奶娘带着你,身边不是有她的人在就是有我的人在,我堂堂魏国公府的长子,怎么可能会有人下得了手?”

    “那我母亲的人呢?”韩稷问。

    魏国公僵住,眼里透出浓浓的错愕。

    他没听错,韩稷话里指的是鄂氏的人下毒?鄂氏身边的人都是她的人,她们若敢下毒,那岂不是说鄂氏在后头撑腰?

    他忽然想起绣琴的死来,绣琴之所以会在宫里做出那样大胆的事,还不就是因为有鄂氏撑腰么?如果是这样,那又有什么不可能?

    他双手握起拳来,竟然察觉到透骨一阵冰冷。

    鄂氏,是她吗?

    韩稷不是会胡思乱想凭空捏造不顾孝道而蓄意诋毁他人的那种人,何况这个对象还是他的“母亲”,骆威曾经说的那席话忽然就又在他耳边回响起来,再联想起她对韩稷袭爵之事的反对,莫非,真像他们之前猜的那样,鄂氏已经知道了韩稷的来历?

    他目光倏地聚焦在韩稷脸上,心里忽然有了些不安。

    面前的他平静而又微带着一丝阴郁,这可是他一手栽培出来的儿子,鄂氏偏心得这么明显,他会起疑也是正常,难道就是在他暗查鄂氏的过程中发现了自己身上的毒乃是来自于他的母亲,而并不是什么胎毒?

    他移开目光,抬起一只手来扶住前额,望向一侧虚掩的窗口。

    窗外雪花纷乱,像极了他此刻乱而无措的心情。

    “你有什么证据?”他艰涩地问。

    韩稷垂下眼,半日道:“没有。我只是猜测而已。”

    他今日来的目的不是为揭发鄂氏,更不是为了在这节骨眼上将家里弄得紧张兮兮,他只是想知道沈雁的那些推测是不是正确,以及,他的父亲究竟是谁?

    魏国公屏息了半日才缓缓回神,他没有证据?他反而不相信了。可是他不把证据拿出来,他又怎么能逼着他拿?证据摆出来,他就必须去质问鄂氏,必须跟她撕破脸,必须承认韩稷的来历,也必须得到她承认这毒确实是她下的。

    对不起对方的人是他呀,他欺骗了她那么多年,他有什么资格脸面去质问她为什么这么做?

    可是若不去,他又如何对得起韩稷,如何对得起他死去的母亲?

    现在,他反而宁愿他真的没有拿到证据,真的只是胡说了。

    (求月票~)(未完待续)

466 求证

    韩稷静静望了他片刻,垂眼看着地下。

    十八年不为人知的历练,让他能分辩得出他话里的真伪,沈雁说的对,他竟然是真不知道鄂氏给他下毒的事。他不知道鄂氏下毒的事,而鄂氏却还是给他下了毒,那是不是说明他真的是他的私生子?也只有这样,鄂氏才会因嫉妒而伤害他罢?

    屋里呈现出让人始料未及的沉默。

    炉膛里的火光映在二人脸上,各自的面孔在阴影衬托下都显得格外地立体,也带着几分阴郁。

    魏国公终究是忐忑的,他驰骋沙场这么多年,面临生死也毫无惧色,但是在这一刻的静默里,他害怕着韩稷所说的都是事实,无措着他撒下了十几年的谎被鄂氏所知,自责着愧对妻子儿子,同时又辜负了九泉下的她的嘱托。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韩稷伸手拿了那座金莲在手,说道:“耘哥儿做韩家的宗长,挺好的。不过我很喜欢这个,父亲不如把它转赠给我?”

    魏国公抬起头,当看见金莲已在他手上,身子不由自主地坐直,“这个不成。你想要什么,我什么都给你。”

    这个又怎么能给他呢?即使他与它有着极深渊源。

    “可我只想要这个。”韩稷拿着金莲在手,左右细看。

    从前从来没觉得它有多么稀奇,即使知道也只是一扫而过,如今细看下来,沉甸甸赤金打造的莲座约摸六寸长,并蒂的两朵十八瓣莲花头挨着头,每一个犄角都被擦拭得纤尘不染。“父亲这么宝贝它。想来一定是极要好的友人所赠。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魏国公强打着精神,“说了你也不认识。”

    “是不是姓龚?”韩稷望着他。

    他微顿。飞快地看了他一眼。

    他不应该会知道这金莲的来历。

    他暗地里握拳掐着手心,神情一点点地恢复常态,片刻后抬头,执起壶来,随意地道:“我不认识姓龚的人,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韩稷望着他指节上尚未褪去的青色。微微扬唇:“那天在大营里。偶尔听到有个姓龚的将官在吹嘘跟您有十几年的交情。”说完他又看过来,继续道:“不过我又听说,陈王妃与父亲曾是旧识?”

    魏国公定住。望了他片刻,说道:“朝中有许多人都是随军北上的,很多人都认识陈王妃。”他将杯子放回桌上,说道:“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些?”

    “我只是好奇。”韩稷微微笑着。“听说陈王妃是个美人。”

    魏国公神色微黯,垂眸道:“我不记得了。那么多年了。”看向这莲座。又道:“这莲座是你祖父缴获回来的,我瞧着精致,就留下来了。我不认识什么姓龚的人,跟陈王妃也不过是战场上点头之情。你不要听下面的人瞎吹嘘。”

    韩稷笑了笑,没说话。

    他有些无力感。

    他越是解释,越是若无其事。越是说明真相符合沈雁提供给他的猜测。在来之前他已经去暗格里找了有关于陈王妃所有的记录仔细翻阅过,他看到了上头提及的金莲的模样。金莲虽不是罕见之物,但同样是十八瓣花,提到龚姓旧友时他露出的瞬间惊诧,还用得着多说么?

    他忽视了十八年的这件物事,原来寓意的是他的生母。

    打从知道自己被鄂氏下毒时起,他日夜想象着若是他还在陈王妃身边会怎样?想象着被生母疼惜着又是怎么一番感受?

    因为无法承受后果而从未去跟他叫了十几年的养父求证他为什么会将他带回韩家,却没想到最后的真相却是,面前这个人竟是他的父亲。

    这样的真相,太让人无语了。

    他端着那杯茶,久久也未曾入口。

    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很有些啼笑皆非,前十八年里有十二年他把自己当成陈王的儿子,但结果却告诉他其实只是陈王妃与面前这个男人通奸产下的私生子。英雄武烈如陈王,竟然被自己的妻子戴上了绿帽子,甚至是到死都还不知情。

    而面前的魏国公,一面人前充着好父亲好丈夫,一面与有夫之妇苟合,一面还堂而皇之将在外生下的私生子带回来给原配抚养,难道他就没想过鄂氏根本就不会接受他这个连庶子都称不上的私生子?

    当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得感激他,毕竟他是他的生父,毕竟没有在关键时候趋利避害撇下他们母子,否则的话他也不会还有幸活到现在。可是陈王妃毕竟还是死了不是吗?鄂氏毕竟还是给他下毒了不是吗?

    如果不是因为他把他交给了鄂氏抚养,鄂氏怎么会向他下毒?他即使是不知道鄂氏给他下毒,可她的罪行,难道他一点责任也没有吗?

    什么叫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眼前的他就是。

    他放了杯子在桌上,扶着桌,起了身。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

    他垂首告着退,没再抬头看一眼,走向门口。

    魏国公凝眉望着他,并未出声。

    而他走到门槛处,停了下,又回头:“就让耘哥儿当宗长吧,我没有意见。”

    反正这爵位他来日也要还给他,这家业他也没想过要染指。

    魏国公一直等他脚步声消失到听不见,才迷惑地收回目光来。

    骆威推门走进,看着仍然突突冒着泡的水壶,伸手将它拎了,又将铜炉夹开。

    魏国公将杯子递给他,说道:“你去查查太太在生下稷儿之后都接触过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事,还有,看这些年稷儿有没有与陈王旧部联络过。”

    骆威怔住:“陈王旧部?陈王旧部不是都已经诛杀殆尽了么?怎么会还有旧部?”

    “陈王手下当时有好几万人,怎么可能个个杀尽?先帝在诛陈王之前都是早做好了准备的,特地按照当初围绕在陈王身边的够级别的文武臣造了名单派人南下对着杀的,可是除此之外定然还有些没有名号的,他们倘若知道稷儿的存在,难保不会找上门来告诉他实情。”

    魏国公站起来,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雪花,面上有着从未有过的凝重,“他已经查到他自己的毒是太太下的,虽然他说没有证据,但我却觉得他有。如果他查到了他的毒因,我恐怕他会顺藤摸瓜发现自己的身世!”

    骆威听到这消息也错愕了半晌,“世子身上的毒不是胎毒,是太太下的?”

    魏国公望着他,未语。

    骆威隔半日才回过气来,凝神道:“这委实太意外了,小的竟然从未察觉!”

    “别说你,我又何尝不是?”魏国公声音低沉,“我是她的丈夫,也没有想过她竟然会对个孩子下这样的毒手!你说他为什么非要这样做呢?她原本就不是这么心狠手辣的人。也许是因为恨我……”

    他看了眼骆威,转过身去。

    骆威忙道:“现在情况怎么样还不知道呢,也许世子真的只是猜测。小的会尽力查出真相来的。”

    事情都过了十八年了,鄂氏既然能瞒他们到现在,必然也早就处理好了一切首尾,但不管怎么样,就是再难查,时间花费得再长,这件事也无论如何是要查清楚的。

    “这件事一时半会儿恐难有线索,倒是世子爷是否知道自己身世这件事紧迫一些,要不小的先去趟金陵打探一番,顺便也查查陈王府到底还有没有旧部。”

    魏国公对着前方定站了半晌,叹气也似的道:“他方才问我跟素君的事情,我恐怕他是已经怀疑起自己的身世来了,但目前看来兴许他以为是我跟素君有——”他神情复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握拳道:“我倒不是怕他知道自己的身世,而是他担心他在以为他的身世跟我和素君之间有什么关系。”

    “这个……”骆威神情蓦然有些哭笑不得,“那这个误会就大了。”

    魏国公也有些无奈。“这孩子自小聪明,你看他压根就没问过我,却还是私下里做了那么多事。所以说他顺藤摸瓜地查找这些疑点也不是不可能。你明儿就去金陵,看看是否有人已经跟他联络上,重点的是查查有谁知道当年我去过金陵的。早去早回。”

    “小的遵命。”骆威颌首。

    韩稷揣着满腹心思回到颐风堂,在门下抬头望了半日雪才又进到内院。

    一席话谈完,他的心情更显郁闷。

    问到这个程度他已经不能再往下问了,眼下他离成功还有一段距离,在他得手之前,在陈王被平反之前,他绝不能露出马脚。即便他不是陈王的儿子,陈王妃也是他的生母,而陈王当了他十几年的信仰,他也值得他替他继续平反。

    而魏国公刚才对那座金莲的重视,以及他对陈王妃的回避,不都说明了一切么?

    辛乙见了他遂匆匆迎上来:“少主,下面人打听到楚王方才忽然进了宫,不知所为何事。”

    他收回思绪,抬手抹了把脸,吐气平息了一下思绪,然后转头望向他:“进宫?都快亥时了,他进宫作甚?是奉旨觐见还是请奏见驾?”(未完待续)

    ps:感谢大家的月票和打赏么么哒~

467 震惊

    “打听不到。不过看他进宫时似是掐着时间进的,估摸应是奉旨觐见。”辛乙面色也有些凝重。这个时候楚王的任何举动都不能等闲视之。无论废太子能不能出来,都必须先断了楚王的后路,只剩下个郑王,到时怎么着也好行事了。

    韩稷静默片刻,说道:“仔细盯着他出来的时间,还有去打听乾清宫这会儿都有什么人在,或者他去了哪里,在座的都有谁。另外,着陶行派去盯着楚王府的人再用心些,不要放过他任何异动。”

    辛乙:“小的遵命。”

    雪夜里的宫城看起来像是一座白色而寂静的无人之城。

    楚王顺着长廊一直往西暖阁所在的殿宇走去。这里是他从小的家,是他这辈子最为熟悉的地方。他和任何一个从这里走出去的皇子一样,都盼望着能够一辈子居住在这里,坐拥着这万里江山,俯瞰着这天下苍生。

    他曾经以为自己有大把的机会得到这份殊荣,因为他是皇帝宠妃之子,也是当今皇帝最喜爱的儿子,然而事实告诉他,原来这宫中所谓的亲情根本就是肤浅的,靠不住的,他要的皇位,只能通过别样的手段来获取。

    转过了几道朱廊,到了西暖阁。

    门口只有程谓在静守着,镶着西洋花玻璃的雕花长窗内跳跃着暗黄的光。

    程谓躬身见了礼,便打了帘子让他步入。

    皇帝立在一瓶齐人高的梅枝前,手指拨弄着花枝姿态,在这深夜里身上衣衫还十分规整,这样地正式,使得看上去气氛也无形多了几分肃穆。

    楚王躬身唤了“父皇”。皇帝走过来,双眼在他面上盯了会儿,说道:“早上你说的那些华家的事情,可是认真?可已经想好了怎么做?

    楚王颌首:“儿臣万不敢欺君。儿臣已经有了思路,便是从华家与陈王从前的交结上着手,从而借打击华家来达到夺韩家兵权的目的。”

    皇帝这么样开了口,他提着的心就放下大半了。宋正源无异于给他指点了迷津。但是这么大的事情。光凭他自己是做不下来的。没有皇帝首肯,他这条路会走得十分坎坷。

    “只要抓住华家与陈王府有勾结这一点,很多文章都可以做。内阁当初未曾保陈王。这个时候多半也是不会再替陈王说话,他们是不会容许有人企图再乱朝纲的。就算房家跟沈家有亲戚,只要华家涉嫌谋逆的罪证确凿,房文正也无能为力。”

    他胸有成竹地说道。

    皇帝凝视他:“那你可曾想好了具体要怎么做?”

    楚王道:“自然是先找证据。”

    “若找不到证据呢?”皇帝问。

    楚王略顿。缓声道:“儿臣总会找到的。”

    找不到捏造也要捏造出来,只要有皇帝在背后撑了腰。又有什么好怕的?皇帝终归是皇帝,他虽然未能与内阁勋贵硬扛,可他到底还是一国之君,倘若他的意见偏向于罪证是真的。底下还能有不附和的么?

    话不必说明白,皇帝也会明白他指的证据是什么,如果他不同意这么做。便不会让他此刻再来密见了。

    皇帝好片刻没说话,末了站起来。顺着丹墀踱了两转,最后仍在先前那瓶梅枝前停步,说道:“你说的华家与陈王府关系密切之事朕都清楚。朕甚至还知道华家搬去金陵或多或少跟陈王府有些关系,可你是否知道朕这么些年为什么未曾向华家下手么?”

    楚王微怔,说道:“儿臣愚钝,并不知为何。”

    皇帝微勾起的唇角泛出丝冷意,双眼也微眯起来,说道:“那是因为,陈王府虽然被灭了,但有样东西朕却还是没曾得到。”

    “不知是什么东西如此重要?”楚王不禁问道。

    皇帝转过身来,面向他:“火凤令。”

    “火凤令?”楚王纳闷,这个东西他从来就没曾听说过。

    “陈王妃龚素君你可曾听说?”皇帝问。

    楚王点点头。陈王府出事的时候他才刚刚出生,虽然陈王二字让人谈之色变,但是有关于这位大美人的传闻轶事却不止一次地听身边人私下提起。他知道她比陈王小很多,也知道那会儿营里有许多人暗地里爱慕她。

    听得多了,令他也感慨自己晚生了这么多年,而未能亲眼一睹她的美貌。

    皇帝望着他道:“这枚火凤令,便是陈王妃之物。她曾是号令千军的女将,数次带兵深入虎穴,当时陈王给了她一枚专有的的令牌,用以在沙场指挥作战。当时大伙都把浴血奋战的她比作是火凤凰,因而这枚令牌便称作是火凤令。

    “陈王府被屠之后,这枚火凤令却是遍寻不着。”

    楚王听得纳罕,“不知这枚火凤令有什么蹊跷?”

    皇帝吐了口气,缓声道:“战争渐渐打到江北之时,数年下来陈王妃手下已经跟定了一批精锐的死士。外人皆不知其数量,但是据探子来报,至少有三千人。陈王妃就是靠着这至少三千人精锐,帮着陈王抢下了无数战功。

    “定国之后,各营放马南山。陈王建府之后带走了一批文臣武将,但陈王妃却在南下之前将手下五千精锐融合进了各大军营之中,从此再也无人寻到这三千精锐死士的下落!”

    楚王震惊:“这么说来,咱们各营之中仍然还有陈王的人马?!”

    皇帝吸气道:“十八年过去了,当初的死士许多也老了,但这仍然是一支可怕的力量,因为他们就是老了或死了,也一定会让他们的后人传承下去。一支三千人的精锐死士营,足够在一夜之间毁去这整座宫城,而陈王妃却将他们融入各军,使得泥牛入海,再也寻不着踪迹!”

    楚王心下大骇,他明白死士的含义,所谓死士,自然是将身家性命全部献与了主子的,只要主上有令,他们根本不会管前路究竟是刀山还是火海,也不会管自己丢了这条命就没了!三千人的死士,必然都是追随陈王妃出生入死的兄弟了!

    三千个人就是什么也不做,只往这殿里一躺都能压死他们赵家的人,更何况还是一批有着丰富实战经验及武功过人的精锐死士?!

    他垂头看了看手心里的汗,说道:“既然如此,那么为什么当初陈王府遭难的时候他们未曾出来营救?”当时只要他们出手,哪里还有他们父子的命在?

    “那是因为在出手之前,先帝已经打听到,陈王妃在解散他们之前,曾交代过他们的首领,没有火凤令露面,任何人都不能擅动!他们是对陈王妃惟命是从的奴才,而当时先帝与朕又皆做好了一切防患准备,所以才会没有人出来生事。”

    皇帝紧了紧牙关,说道:“可是陈王府被灭之后,那枚火凤令也跟着失踪了。没有人知道它去了哪里,与其说朕害怕的是陈王那些有名有姓的旧部,倒不如说朕害怕的是这些看不见的影子。

    “他们潜藏在各大营里,说不定哪一日就合谋起来包围了朕的宫殿!当初的三千人,到如今多半也有了后代,加起来就是一批庞大的兵马,而偏巧五军营里又有四个大营尽掌在勋贵手中,你说,朕有了这心病,能安稳得起来么?能对勋贵们放心得起来么?”

    楚王脱口道:“难道这枚火凤令就握在华家手上?”

    “朕不能肯定是不是在华家手上。但,这么多年暗查下来,只有他华钧成才最有这个可能。”皇帝望着他,“你说的不错,华家虽然擅于伪装,但他们私下与陈王府的情份却是没那么容易断的。朕已经查到,陈王府被灭之后不久,华震阳曾经秘密去过金陵。”

    楚王听完这一大段下来,再听到这些已不如先前那么吃惊了。

    他凝眉道:“既如此,那父皇为何不直接抓了华钧成来拷问?”

    “朕的目的是拿到火凤令,而不光是他华家老小。那三千死士未曾擅动必然是因为火凤令不知下落,倘若朕捉了华钧成拷问,岂非会引来那批死士的注意?

    “再者,朕总觉得华家这些年的忍让十分可疑。在朕这么些年的冷落之下,他们未曾有任何正面反应,只是一味逆来顺受,再加上他们陈王府被灭之后不久就找借口搬去了金陵,如果不是当中有什么隐情,他们何以会如此?”

    皇帝蹙起眉头,露出些微不耐,“你一味只知道追问,却不懂得思考这个中疑点么?”

    楚王连忙垂头:“儿臣只是太过惊讶。还请父皇恕罪。”

    皇帝缓下神情,说道:“朕不动华家,一是疑心火凤令就在他们手上,二也是忌惮着那三千死士。倘若火凤令真在华家手上,那么擅动之下我们要面临的风险就大得让人难以招架。”

    楚王咽了咽唾沫,完全已没有了先前的暗自得意。

    他从来不知道皇帝还有这样一块心病,更没想到这块心病竟然这么棘手,怪不得皇帝要等到夜深人静时悄悄召他进宫细说,他忽然有种跳进了自己挖的坑里的感觉,这件事连手拥那么多大内高手的皇帝自己都未曾办到,他不过初出茅庐,哪里有本事顶得住这么大的风险!

    (求月票)(未完待续)

468 不解

    “父皇,我……”

    “你既是想将功折罪,那么便先想办法从华钧成手上拿到这火凤令。”皇帝不等他说完,已然转身打断他的话继续往下说:“往日朕没曾直接捉他来打听,乃是怕他有了提防,再者,朕也不放心交给他人去办。

    “这次你可以设点圈套引他上钩,令朕可以名正言顺地将他捉进天牢审问。如此就算是那些死士知道他被捉,也不会疑心到别的事上。但你切记决不要打草惊蛇!同时最好能上华家查探查探,等朕拿到此物之后,你再去参华钧成。”

    楚王站了半晌,才艰涩地垂头:“儿臣遵命。”说完他又抬起头来:“只是儿臣从未曾见过那火凤令的模样,不知父皇可否画个图样与儿臣?”

    皇帝却道:“朕也没有见过。那令牌只有一个,是陈王亲手所制,因为死士出的任务皆是机密要务,无干的人员是见不到的。朕只知道那是枚不大的牌子,能够塞入袖口,上头有陈王妃的指模刻印以及名讳。此事必多凶险,你行事需相当注意。”

    楚王微微凝神,拱手道:“儿臣省得。儿臣这就回去与宋长史等商议商议,再行下手。”

    皇帝扬手:“去吧。切记勿要走露风声。”

    楚王答应称是,躬身退了出去。

    皇帝望着他消失在门外,才回到书案后坐下,从袖口里取出支通体碧莹的凤头玉钗,出起神来。

    楚王出宫这一路说不上什么心情。

    原先他只觉得宋正源出的是个好点子,只要他办成,皇帝必然会重新考虑他为太子。而他又何曾想到皇帝竟然会交给他这么样一个任务。

    这件事若是办成,自然于他好处多多。但若是失败,那将不仅仅是失去太子之位这么简单。

    皇帝对火凤令志在必得,对那三千死士如芒在背,这件事打从他向他吐露出真相那刻起,已经容不得他不答应了。他的父皇,显然并不比他想象的对他要仁慈。

    “王爷,到府了。”

    冯芸在轿下禀道。

    他垂头看看已然攥出汗来的手心。半日才起身来。

    等待辛乙来回话的当口。韩稷在窗前静坐默语,杯子里的酒仿佛凝结成了冰。没人相扰的时候,他才能仔细回想着前后这经过。

    两杯冷酒下肚。脑子也似清醒起来。

    魏国公在说到陈王妃的时候,的确是面色不自然的,那座金莲他也确定跟书册上描述的陈王妃的徽记相符,可是沈雁是让他求证真伪。而不是让他语焉不详地问几句话就算数,反过来说。即便是魏国公与陈王妃真有私情,又怎能确定他就一定是魏国公的儿子?

    建国之后陈王就南下去了金陵,而陈王府出事乃是在去了金陵年余之后的事,如果他真是魏国公的儿子。那么岂非是说魏国公在陈王妃离京之后还常去金陵与陈王妃秘会?而这又怎么可能呢?那会儿他虽然还不是国公,但却也是世子,偶尔不在岗还成。怎可能时常下去?

    再者,陈王妃身为王妃。无论身在何处身边皆有大班人马跟随,又怎么可能会有机会与他私通?

    就算是曾经有些说不清,那也是从前行军的时候,若后来还有暖昧,难道陈王会不知道?就算陈王很忙顾不过来,陈王的几个儿女难道也一点都没有察觉?根据他所收集来的讯息,以及辛乙的转述,陈王妃与郡主的关系可谓十分密切。

    而辛乙连魏国公与陈王府的关系如何他都不知道,后来还是辗转才查到他被魏国公所救,再加上皇帝到如今也没有怀疑韩家跟陈王府有什么干连,至少证明,魏国公在陈王南下之后,已并没有常在陈王府出没。

    这种情况下,又怎么能说明他就是魏国公的儿子呢?

    他浑身的血液在凝滞了半宿之后,忽然又流动起来。

    也许真的只是他误会了,他其实还是陈王的儿子,魏国公不过是他的养父。只是若这样的话,他为什么会在冒死留下他呢?还有陈王府出事当夜,也正好是陈王在宫中罹难的时候,他为什么会刚好那么巧就到了金陵?

    是真的巧合,还是他专程而去?

    沈雁的疑惑,也让他真真正正困惑起来。原先在不知道魏国公与陈王妃这段隐秘的时候,他只当他是凑巧路过,但既然肯定了他们曾经是旧识,那自不能再相信这是巧合。难道说,魏国公是提前知道了陈王府要出事的消息,特地去的?

    那他这消息又是从何而来?

    陈王遇难与陈王府出事发生在同时,而从京师到金陵至少得一日夜的时间,他在去到金陵之前,到底知不知道陈王会出事?

    “少主!”

    辛乙忽然推门进来,说道:“楚王是子时初出的宫。宫里的消息称他与皇帝是在西暖阁里会的面,只有皇上与楚王二人在内,侍候的宫人也只有各自身边的近侍。”说罢他上前将他手里的酒杯拿走放到桌上,重沏了杯热茶在他手里,说道:“如此机密,必然是极要紧的大事。”

    韩稷看了眼手里的茶,站起来,“眼下能有什么大事,值得连夜宣见?”

    辛乙道:“眼下朝中的大事,无非是立储之事。昨日礼部传来消息,说是今年持香读祭的人选定了郑王,楚王先后两次进宫,恐怕跟此事有关。毕竟这事若定下来,郑王离册封太子之日便不远了。”

    韩稷端着杯子踱步:“早上那次进宫尚可说是楚王为求皇帝而去,可夜里见宫驾,若无要事大事,又若无宣召,亲王是不得进宫的。陶行既来报说他是掐准时间进宫,自然是奉旨进殿。那么皇帝又有什么事情会需要深夜见他?”

    “这也是我纳闷的地方。”辛乙摊手,“皇帝这么做,总像是有什么预谋的样子。”

    韩稷沉吟道:“不管是什么阴谋,只要他敢动什么歪心思,我总会让他尝尝后果。”

    辛乙颌首:“立储之事拖得太久,委实该有个结果了。”

    “快了。”韩稷望着窗外,“你去安排一下,年后我要进宫见见赵隽。”

    辛乙道:“内务府那边已经攻得差不多了,咱们的人也已经调去了碧泠宫。少主若去,他们会出来接应。”说完他又道:“楚王这厮不知道会不会冲沈家下手,沈家那边要不要也派人盯着?”

    韩稷拧眉:“沈家如今正受皇帝重用,皇帝还要留他来拢络南北士子,不会对他们下杀手。我主要是担心他们会冲华家出手。”

    沈雁昨日跟他提及的忧虑,他在细思之后也感同身受。华家与陈王府曾有过那么密切的往来始终是个大隐患,而皇帝究竟为什么没有果断向华家下手,而只是不断刁难,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如果这里头当真有什么因由,那么这因由又会是什么呢?

    “你去知会贺群他们仔细些。另外,”他回转身来,“再去打听下国公爷如今在做什么,骆威又有什么举动。”

    魏国公的警觉性并不弱于他,方才他把话问到了那个份上,恐怕心里也早有了疑惑。他若有什么事都会交给骆威去办,说不定从骆威身上能够找到些突破性线索。

    沈雁在华府里,这几日脑子里也没怎么闲。

    这日早上天放了晴,华钧成难得在家里陪女儿。

    上晌华夫人让人收拾了暖香阁出来让他们吃茶赏雪,沈雁有点小伤风,便趁着华家姐妹仨儿去门外折梅的时候坐到了华钧成身边,吃着盘子里的蜜饯说道:“舅舅这些日子倒是清闲,最近送去内务府的丝绸皇上可曾有说过什么?”

    华钧成喝了口酒,嘿嘿说道:“自从你们家跟房家联了姻之后,舅舅也跟着沾了光,这大半年里房阁老替我在皇上面前说了不少好话,并没有再一味刁难我。虽说还是有些不顺眼的意思,但我这心却比从前踏实了。”

    沈雁看了眼窗外梅林里正挑选着梅枝下手的那姐弟仨儿,说道:“从前与陈王府有往来的那些文武臣子,皇帝处决起来可谓是手起刀落痛快得很,但是在对待华家这事上,皇上却显得优柔寡断,舅舅真以为这是外祖父激流勇退导致的么?”

    华钧成目光微闪,望着她道:“要不然你认为呢?”

    沈雁缓缓呼着气,说道:“我也不知道。”

    但是她转而又问:“那么舅舅觉得,皇上对华家会不会有什么企图?”毕竟华家金银成山,前世被抄之后充入国库,令皇帝也发了笔横财。当然华家的钱财不大可能会左右得了皇帝对华家的生杀,可是,又或者还有别的原因呢?

    华钧成微微色变,转而扭头沉思起来。

    沈雁抿了抿唇,接着说道:“我记得当初劝说舅舅搬回京师时,舅舅原本执意不肯,还说我不会明白您,当初舅舅那样坚决,如果不是父亲把皇上要对付华家的意思说给您听,你还是不会肯搬回来的吧?现在我也不小了,舅舅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原因使您想要留在金陵呢?”(未完待续)

469 穷途

    华钧成目光忽然变得晦涩。但很快,他脸上立刻又露出那样弥勒佛一般笑容,说道:“哪里有什么原因?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不用再提了。你若是真喜欢韩家小子,觉得他值得托付,舅舅是不会硬拉着你不嫁的,反正舅舅在世一日,总归护着你好便是。”

    “哪儿跟哪儿啊!”沈雁郁闷地,明明说着华家的事,他偏又扯上了韩稷。但下一秒她又蓦地顿住,华钧成说话并不是这么三不搭四的人,又怎么会没头没脑说上这么一句呢?她觑眼打量着他,说道:“舅舅不肯搬到京师,莫非跟韩家有什么关系?”

    华钧成打了个哈哈,“怎么可能?我跟韩家压根不熟。”

    不熟,不熟又怎么会知道魏国公那么多事?

    他越是这样,就越值得怀疑了。

    华钧成对魏国公的成见向来极深,据他说是因为魏国公与陈王妃私下有染,身为陈王的挚交,华钧成会因此而不待见魏国公倒是也说得过去。可是再想想,如今陈王和陈王妃都死去那么久了,在陈王都未曾发现的情况下,他一个外人对这段私情表示如此大的愤慨,显然就不合常理了。

    他如果连这点事情都容忍不下,那么这些年为什么又未曾见他对皇帝以及当年参与屠杀陈王府的那些朝臣有什么过激的言论?为什么偏偏只针对韩家?

    难不成,除了这件事以外,还有别的什么内情不成?

    不但是有内情,而且这内情还很可能重要到华钧成宁愿深埋心头也不愿意开口提及。他明明是反对她嫁给韩稷的,然而最终又还是未曾说什么让她堵心的话。方才又表示事情过去很久了,没有必要追究,那就是有可能已经无从追究。

    无从追究的事情,他当然不会再主动告诉她,毕竟她过了门便是魏国公的儿媳,站在他的立场,说多了反倒有挑拨之嫌。

    沈雁觑着他。默不作声也抿了口酒。

    “你伤风了。不能喝酒。”华钧成将她的杯子抢过来,睨他道。

    满脸上尽是亲和好说话的样子,方才一闪而过的精明却是分文也再看不到。

    沈雁想了想。说道:“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舅舅,您可知道陈王还曾留下什么后人在世?我听说陈王妃死时腹里是怀着近八个月的胎儿的,那个婴儿有没有生下来,若是生了下来。后来去了哪里?”

    “怎么可能还会有后人?”华钧成看看左右,虽然知道这是自己的家。并不可能会有外人在侧,但多年养成的谨慎还是让他格外小心。“陈王妃确是有孕在身,但我却不知道她生下来没有。我也没有看到过她的尸首。”

    沈雁默然喝了口华夫人让人熬给她的祛寒汤。

    华钧成能够回答上来这些问题,那更能说明当年华家与陈王府后来的疏远只是掩人耳目。既是掩人耳目。多疑的皇帝必然也会怀疑。在怀疑和查证之后他还只是时不时的刁难而已,细想之下,未免太过不正常了。

    “看我们折的梅枝!”

    门口传来华正宇那独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清亮的嗓音。在他们三人之后,下人们抬了枝将有半人高的梅枝进来。火红的梅朵缀在灰黑的枝桠上,说不出的冶艳多姿。

    华正宇飞扑过来到沈雁身侧,高兴地道:“雁姐姐,我大姐夫方才差人送了许多野味来,他们去了郊外打猎,姐姐说我们晚上可以在茜雪斋烤兔子吃!”

    沈雁被打断了谈话,索性高兴起来:“真的么?那太好了,最好再弄几只野鸡,若有羊羔什么的是最好,我好久都没吃过烤全羊了!”

    “那还不容易?”华钧成似乎很高兴能因此转移话题,眉间那抹郁色也暂时抹了去,“这就让人去庄子里逮两只来便是。”

    华家这里去了人往庄子里,盯梢的人立刻将消息传回楚王府。

    “探子们来报,华家这几日因为其大姑奶奶回府住对月,沈家二姑娘沈雁也在府里小住。

    “方才他们大姑爷送了些野味上门,华钧成又遣人去庄子里捉牲口,听说夜里是要在他们后园子里消遣。华家人口不多,只华钧成夫妇及三个子女。如今加上沈雁,也只是多了个累赘。

    “此外他们还打听到,华钧成有个私人的小库房,这个库房设置在其书房院子的后方,并不大,而且设计也很隐蔽,只有他一个人掌着钥匙,钥匙是请有名的制作机关消息的巧匠而制,要放些不为人知的东西在内,通常是没有人能得手的。”

    宋正源用他惯有的低沉的声音禀报着。

    楚王支着膝盖坐在胡床上,一条腿伸直,宽袍散发使他看起来有些阴鸷。

    “他们府里的防卫呢?”他问。

    宋正源道:“华家有一批武功上乘的护院,约在三十个左右,据说当中随便一个人便能够在百招之内拿下咱们一个侍卫。然后还有三十个普通护院。此外,沈雁身边忽然多了两名深藏不露的高手,探子们说瞧着像是韩稷身边的护卫。”

    楚王微顿片刻,晃着手中的酒壶,阴郁地勾起唇来,“韩稷身边那十来个人的确厉害,没想到他竟然把自己的护卫都给派去了给沈雁,可真是让人感动啊!”他讥讽着,举壶对唇喝了口酒。而后吐了口酒气,又道:“你说我要是对沈雁做什么,韩稷会有什么反应?”

    宋正源垂眸,“必然会火速赶往急救。”

    楚王收肘倾身,冷笑着,却是又咬了咬牙,望着他:“这件事容不得我失手,不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动沈雁。我记得安宁侯刘俨当初使了一计险些使得沈顾两家成仇,眼下这法子倒是也可以为我所借用借用。”

    宋正源抬头:“王爷的意思是?”

    他拂袖站起来,眯眼道:“眼下我四面楚歌,不光沈家韩家是我的敌人,皇后郑王更是我的敌人。吏部侍郎刘括,如今不是代替了刘俨成为刘家后戚之首吗?我破釜沉舟布下这么个局,若只是对付个华钧成而已,不是太浪费了?”

    宋正源垂头略想,立时双眼一亮,拱手道:“王爷英明!下官这就前去安排。”

    楚王盘腿坐在床上,望着窗外雪光,神情忽然变得比这清夜还要萧瑟。

    英明不英明,他也只能这么做了。若在往常,他自不免得意一番,可是眼下,连他的父亲都已经逼着他走上这条不归路,他还有什么可得意?想想这些年,所谓的尊贵荣宠,到头来也只是一片虚空,他的前路如何,不是掌握在他自己手里,而是宝座上那个看着熟悉实则却陌生的人。

    他若不成功,便只有死。

    华家宅子占地可不比沈家小多少,入夜之后与往常相比,今夜的后宅显得格外欢腾一些。

    年底本来就是该歇息消遣的时候,华夫人因为长女归宁,这几日心情也特别好。留女婿在府上用过了晚饭,便就招呼管事娘子在后园子里收拾起院子来烤肉吃。

    沈雁因为伤风,精神有点不济,下晌喝了一大碗姜枣汤,睡了两个时辰,出了身汗,方觉着松泛了些。原来华夫人交代她若是不舒服,可以在屋里陪她说话,但她既爱热闹,又不想扫大家的兴,于是将自己裹成熊,还是到了茜雪斋。

    才进了园子,贺群便从墙角下走了过来。小声道:“禀姑娘,方才世子爷派人来送了这个给您。”说着从袖口里掏出封折成了同心结的信来,递给她。

    沈雁脸上红了红,瞥了他一眼,说道:“知道了。”

    本以为是些无聊的话,背转身把信看完,她却是立刻又转过身来,带着一脸的凝重唤道:“贺群回来!”

    贺群转瞬回到眼前,“姑娘有何吩咐?”

    沈雁再速看了一眼那信上内容,说道:“世子说楚王前两日连夜进宫见过驾,也不知道议了些什么,但楚王眼下的情况于他十分不利,这个时候任何动作都有可能关系到他蓄谋反击。我与世子都得罪过楚王,他着你和罗申这几日仔细些。”

    贺群颌首:“方才来人已简单跟小的说过,姑娘放心,小的们定会寸步不离姑娘左右。”

    沈雁凝眉将信折起来,说道:“也不一定就是冲我来,害人可不只是杀人绑架而已。只是大家小心些是最好。然后除了我,我希望你们也能顺便将华府也给看住。对了,你这几日不是跟华府的护院也熟了么?或者你去跟他们商量商量,也别说太多,就说年底了防着贼人趁机作乱就成。”

    贺群点头:“小的遵命。”

    沈雁目送走了他,拿着这信在廊栏上坐了片刻,立刻又提裙回了正院。

    华夫人正从屋外走来,见了她便笑道:“早说要你留着别去。”以为她是熬不住才回了来。

    沈雁笑了笑,拉着她进了屋,坐下道:“我刚才收到讯儿,说楚王深夜去寻了皇帝说话。这楚王屡次相扰于我,可真是讨厌。这个时候去找皇帝,也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夭蛾子?只希望不要连累舅舅舅母就好。”(未完待续)

470 危机

    “傻丫头,咱们两家唇齿相依,说什么连累不连累?”华夫人顺手缠着线团儿,一面道:“要说连累,倘若我华家出事,那出的可就不是小事了,你们不嫌我们连累你们已是了不得,我们哪还有嫌弃你的来?”

    华家跟陈王府这层关系早成了两边的心病,华夫人也知道她是个有远见的,自那年搬京之后,华钧成夫妇也不曾将这些事避着她。

    “不过楚王这厮也是有些麻烦。”华夫人扔了线团儿,凝眉道:“冲他和淑妃跟你做下的那些事,难保他不会再怀着什么坏心思。”说着她想了想,又道:“你从哪儿收到的讯儿?”

    沈雁大方地道:“韩稷让人送来的。他让人捎信给了贺群,然后贺群给了我。”

    华夫人眼内有了丝了然。既然是韩稷让人捎的信,那就假不了了。她想了想,与丫鬟道:“去请老爷过来。”

    “寻我做什么?”正说着,华钧成就负着手进门槛来了。

    华夫人站起将来龙去脉一说,华钧成也肃然了。他问道:“可知道皇帝寻楚王说了些什么?”

    “不知道。”沈雁摇头,“但眼下就是奇怪,楚王明明失宠,皇帝还深夜召他入宫,而且还不让旁人在侧,可见是极私密的事情。皇帝眼下会有什么事情要找楚王商议呢?”

    既然是极私密的事情,那就说明影响不小,既是找了楚王,那就说是此事必须成功。因为楚王替皇帝办成了他一直想要办的事情,才有可能掰回这一局,重新获得被册立的机会。他若是当不成太子。一则是造反,二则是死。而前世里他还有个韩稷,这一世都手无兵权,造反谈何容易?

    所以,如果皇帝交代了什么任务给楚王,楚王只能义无反顾地去办。

    而皇帝又怎么会轻易浪费到这个成事的机会?他所密谋的,当然是至关重要的一件事。

    皇帝如今心头有两个心腹大患。一是内阁。二是勋贵。内阁这边只消假以时日仍能出头,但勋贵手上的兵权却是等的时间再长都没有办法。

    那么,皇帝找楚王密谋的。就有可能是关乎于勋贵兵权。

    但区区一个楚王,他能拿国公们如何呢?

    他只是刚好才被韩稷抛弃了而已,难道楚王心里就一点都不恨韩稷吗?

    他直接从韩家下手也是动不了韩稷的,而她如今跟韩稷订了亲。刚刚好楚王沦落到这步田地也是她与沈观裕联手所为,难道他不会从她这里下手顺便连沈家韩家一把抓?沈家若是动不了。他可以用华家不是吗?皇帝这些年对华家的态度,难道明眼人还看不出来?

    她想到这里,刚好对上华钧成莫测的一张脸。很显然在她低头寻思的工夫,他也已经想得很深了。

    他凝相眉片刻。站起来:“我去安排。”

    沈雁见着他出门,也站起来道:“我去寻姐姐她们。”告辞出了门去。

    到了外头廊下探头看了看,只见华钧成往前去了护院们值房方向。遂默默一凛,不动声色地进了后园子。

    到了茜雪斋附近。她回头跟福娘道:“去瞧瞧舅老爷是怎么安排人的。”

    福娘哎了声便走了开去。

    沈雁这里进了院子,肉香已经扑鼻而来。

    比起行宫里烤肉,这回可文雅得多了,肉在院子里烤,人却坐在镶着大长西洋玻璃的屋里,关着窗,烤着火,吃着茶,品着酒,一样能看见窗外雪景。姐弟在胡床上围成一桌,你一句她一句,丫鬟们在地下沏茶切糕果,屋角和帘栊下琉璃盏幽幽地发着光,看着竟是说不出的温暖。

    胭脂端了切好的哈蜜瓜上来,沈雁伸手去拿,被她推回来:“还伤着风呢,不能吃凉的。”说着倒了杯开水在旁,将切成了小三角的瓜肉拿银签儿叉给她。

    沈雁接过叉子,问道:“贺群他们去哪儿了呢?”

    胭脂道:“刚才还见着在门外,许是跑哪个旮旯角去了。”

    沈雁点点头。

    这几日虽然没出府,但她稍有个磕磕碰碰地却总能见到贺群他们的影子,想来是奉了韩稷的命令贴身保护着。她本来也不是胆小的人,但是有人守着总归更为安全。

    福娘这时候在廊下咳嗽。

    沈雁放了银签,站起来道:“我去透口气儿。”

    华正薇笑骂道:“才进了门,屁股都没坐热,又说要出去透气,必定又是在出什么鬼主意了。”

    沈雁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嘿嘿一笑到了门外。

    福娘凑近她耳朵道:“府里六十名护院,舅老爷派了二十个守在正院周边,二十个人守住内院,还有二十个人走动巡视。但是守住正院的那二十个人全是府里的高手,另外还有十个高手护卫被派了与普通护卫一道四面巡视。”

    府里三十个高等护院三十个普通护院,这就是说精英力量几乎集中在正院四面了?

    然而沈雁又说不上有什么问题,华钧成夫妇都住在正院,而且她也在正院后的小抱厦里住着,楚王本就跟她结了仇,若说冲着她来也很有几分可能。所以护住正院显然说不上有什么问题,可是华家姐弟呢?

    虽然华钧成夫妇都不把她当外人,可华正宇可是他们唯一的儿子,华正宇要是出事,可就连传后的人都成了问题,他不可能连这都想不到吧?

    她凝眉疑惑了半日,微微扬高声音:“贺群罗申。”

    贺群闻声便从她身后三尺远的墙缝里抱剑走出来,把她吓了一跳。才刚转了身,头顶一阵悉梭,像是什么东西飞去了前面树上,紧接着又从树下跳下来个人影,这次动静大了些,罗申拍拍衣袖,咧开一口雪白牙齿,笑道:“小的没吓着姑娘吧。”原来是故意弄出动静蹿远了些才下来。

    沈雁把他们招过来,说道:“这几日恐怕会出事,你们仔细跟孙梧他们配合好。”

    不管华钧成的举动是不是别有深意,总之她这么吩咐下去是不会错的。

    没事当然好,可万一就真让他给算漏了呢?

    贺群二人分头下去。沈雁又还是沉吟了一会儿才进房来。

    “表姐,我们来玩成语接龙好不好?”

    才进门,华正宇就扑了上来。他十来岁大,自小活泼好动,打小被沈宓亲自指导读书,学习上还是很认真的。华家姐妹各有兴趣爱好,在诗赋上却没有什么太深的根基,沈雁每次到华家来,总得临时当他几天陪读。

    沈雁指指自己的鼻子,“我伤风呢。”又道:“这天太冷了,咱们吃完还是早些回房吧。”

    “就玩一会儿。”他拉着她的袖子,央求道。

    沈雁看看天色还早,楚王要做什么手脚也得等夜深人静,也就道:“那就来吧!”

    华正晴着人去拿纸笔。

    丫鬟才开了门,寒风便随着开启的门扇吹进来,吹得纱罩里的灯苗也一闪一闪地,丫鬟们关门的关门,掩灯的掩灯,而这个时候,忽然间窗户又啪嗒一声被推开了,紧接着几道寒光闪入,还没等她们反应过来,屋里四盏灯已经齐齐熄灭!

    屋里漆黑一片,顿时伸手不见五指!

    华家姐妹尖叫了一声,沈雁心下一凛,立刻也抓着华正宇往她们俩身旁凑去!但是才刚爬到半路,突然就有一双臂粗暴地拨了她到一旁,紧接着华正宇一声尖叫未完,整个人便已经从她手下急迅地脱离出去!

    “宇哥儿!”姐妹仨同时惊呼起来!

    “快来人!”

    话音刚落,门外立刻便由远而近地传来脚步声!接着又有也两人飞速扑入,四角的灯光瞬间又被点燃,沈雁抬眼便见着面前的贺群与罗申。她睁大眼睛迅速寻找着华正宇,只见屏风下不知几时已多了四个蒙面人,华正宇被当中一人挟在身前死命挣扎,但身子却没有一个地方能够动弹!

    “姑娘快些过来!”

    贺群和罗申望着她身后的人,脸上有寒意,眼里有杀机,全身蓄势待发,然而却没有动。

    沈雁立刻拖着华家姐妹来到他们身边,然后大声道:“不能伤宇哥儿!”

    丫鬟们惊叫:“快去请老爷太太!”

    “不要慌!”华正晴喝斥出声:“去看看老爷他们在哪里,身边有没有危险,即刻来报!”

    丫鬟拔腿下去。

    沈雁回头催促贺群:“怎么还不救人?!”

    华正薇这里也走到护院们身侧,喝斥着道:“快上去把他们围住!要是宇哥儿少了一根汗毛,我唯你们是问!”

    华家姐妹也曾跟着父母走南闯北,这些年里觑觎华家财产,想要来顺手油水的大有人在,她们见得多了,从而也比寻常闺阁女子来得胆大和镇定!

    贺群凝眉道:“不能救!”

    护院头领孙梧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汉子,目光锐利,身手敏捷,有着像豹子一样矫捷的身躯,他察看了一下挟持华正宇的人,也回头与华正晴道:“回大姑奶奶和二姑娘的话,对方身上藏着火药,小的不敢擅动,倘若一步失手,宇少爷则必死无疑!”(未完待续)

471 孰重?

    姐妹几个顿时骇然,立时往黑衣人的腰间望去,果然只见他们腰间鼓鼓囊囊,并且襟口处还露出一截土黄色的物事。

    沈雁终于知道为什么贺群二人不曾立时上前营救,这帮人竟然腰藏着火药进来,这是抱着宁死也要挟持华正宇的意思么?她没想到韩稷才给了消息给她,这些人就立刻上门了,而她猜得没错,对方果然是瞅准了华正宇下手!

    而奇怪的是这个时候华钧成竟然不知道去了哪里!

    按理说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第一个到场吗?

    就算先前不知道,那么护院们一路冲来这么大动静,他也该知道了,难道他真的一点不担心自己的儿子吗?!

    现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的目的应该不是杀华正宇,若不是杀他,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他们想生逃出去,是绝无可能的,看贺群他们的架势,只要他有一丁点脱控的机会,他们都会拼死将人救出来,那就只能是挟着他离开此处了。挟了她离开此处,他们也还是逃不脱,华家的人以及贺群他们同样会尾随跟踪,可以说他们此来完全没有什么生机,既是如此,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回去报个讯儿给世子爷!”贺群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当机立断与罗申道。同时又顺势往华正宇处走近两步。

    沈雁这才发现华正宇两眼滴溜溜地,除了刚开始的一些不适应以外,居然再没有一丝失措的神情!

    正愕然着,挟持华正宇的黑衣人手下又紧了紧,阴森森道:“别妄想出其不然制伏我等。想要保他的命,就离我们远点儿!”

    屋里谁也没有动。

    大家都不是傻子,倘若真要杀人,何须乍乍乎乎?既然没杀,那就说明华正宇对他们来说有大用处。这种情况下,那就大家一起耗。

    贺群全副注意力都在黑衣人们身上,韩稷交代下来的差事他不敢有误。罗申走后他全身的弦绷得更紧。眼下看起来沈雁虽没有生命危险,但如果对方没有什么恶意,又怎么会躲过他们俩以及华家这么多高手的监视而进入后园子来的?

    谁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别的什么目的。

    她眼下没有生命危险。不代表过后没有危险。尤其这些人身手皆为不凡,不会出自普通人手下,如果不是来自楚王的贴身侍卫,那么必然是宫里的高手。

    “他们应该还有人接应。快去派人守住四面,并察看别处有无异动!”他回头冲孙梧道。说话的同时目光仍未放松警惕。

    孙梧立刻道:“四面都有咱们的人,我们老爷早就安排好了!”。

    “宇哥儿!”

    这时候门外传来焦灼的呼唤声,华钧成夫妇三步并两地赶来了。两人都到了发福的年纪,尤其是华钧成。这一路跑来,竟然落下了满头大汗。这么一看,哪里还有半点不紧张的样子?

    沈雁瞧着他这身汗。目光里却是又多了丝迟疑。

    因着出这么大的事,府里的下人家丁也各都拿着木杖过来了。屋里屋外已然围得水泄不通。

    孙梧跟华正晴道:“此地凶险,还请大姑奶奶和二姑娘表姑娘暂且先出去。”

    华正薇踟蹰着,被沈雁一个眼色打过来,倒是也听话地出门去了。

    华家的人都被隔离在门外,屋里的四名黑衣人则已经被包围得严严实实。

    但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慌张,而是静静地站着,仿佛挟持华正宇站在那里就是他们的使命。

    沈雁本就鼻塞,眼下陡然出门,忽然就打了个喷嚏。打出来的时候她脑门往前一磕,顿时碰到了身前手持着火把的护院,护院身子一动,火把碰翻上檐下的融雪,发出噗噗不断的声音。

    她瞧着这火把,却是突然计上心头!

    火药是么?再厉害的火药遇水不也将成为一堆烂泥?!

    她往华正晴耳畔说了几句,华正晴立时吩咐了人下去,并且暗地里也知会了孙梧。

    孙梧点点头。

    只要几桶水淋上头,不但刺客们怀里的火药会被淋湿,刺客们也必会有所反应。只要瞅准他们分神的一刹那出手,救出华正宇不是没有可能。贺群与孙梧对上目光,暗中蓄势待发,却在大家都等着反败为胜的时候,门外却突然又传来了声音:“老爷!不好了!前院走水了!”

    华钧成大惊失色,连忙留下华夫人在此,拔腿往外走去。

    屋里的刺客趁着贺群孙梧回头的瞬间突然出招,招招击向要害,屋里混战成一团。而门外众人听说走水,立刻分了一半人前去救火,只华夫人带着沈雁她们留下来。

    华夫人合十闭目念着佛号,看得出来十分焦灼,但是除了这个,也并没有更多反应,就算是华钧成弃儿子不顾前去前院,她也未曾有任何难以接受的表示。沈雁这就不解了,难道在他们心里,这个儿子还比不上一个院子来的重要?

    她咬咬牙,收回心思关注起屋里来。

    以贺群的武功联手孙梧他们,要对付四个刺客本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因着他们身上的火药投鼠忌器,故而只能坚守而未能强攻。

    三名黑衣人围住被劫持的华正宇,且战且退往门口走。贺群等人自不会让他如愿,如此耗去了小半个时辰,前院的火势似乎已经得到了控制,刺客们各自对视了眼,突然纷纷伸手点燃了火石,对准胸口的火药包:“若不放行,那么你我便同归于尽!”

    贺群瞬间后退,孙梧还想撑撑,那火石却已经移到了火药包跟前!

    “快闪!”

    门口豁然出现道口子,四个人带着沈雁,立时往南面飞纵而去。

    而紧接着他们之后,府内又有两个人腾而起,孙梧飞身上前,拔出身边护院一柄大刀直直插入当中一人后背,几乎是没有任何停留地,也紧随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追去!

    “还愣着干什么?快追!宇哥儿若是有事,你们也不必再来见我!”

    华夫人气得双唇都白了,说完话已险些晕厥过去。(未完待续)

472 信仰

    “我去追!你留下!”贺群扭头与罗申说道。

    “慢着!”沈雁忽然唤住他,抬步走过来。

    华夫人她们都看过来,沈雁道:“这事透着蹊跷,若是楚王的人,他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孙梧他们追上去了,我们千万别大笔投入人力中了对方调虎离山之计。罗申你留下,贺群你尾随在后,看看他们到底去了哪儿,然后回来告诉我!”

    华正薇急道:“难道不会有危险?”

    沈雁沉着地望着她:“如果有危险,你以为舅舅还能去看他的院子吗?我觉得,这恐怕只是楚王设下的一个圈套。”

    她也是刚刚才意识到这一点,因为黑衣人如果要劫华正宇的话很有显就是有事要挟华钧成,可他们二话不说,就直接掳着人从前门逃走,这不是故意勾着人去追吗?而从华钧成对前院的重视程度来看,恐怕对方的目的极有可能还是冲着宅子来,当人全部都去追了华正宇,家里这边岂不失手了么?

    当然华正宇的安危也很重要,可是只要守住这边不事,对方未得手,起码华正宇暂时都不会有危险。

    华正薇听着这话觉得有理,遂看向华夫人。

    华夫人沉凝道:“所有人不要慌张,守住各门各院,不要再让人闯进来!”

    说罢转身进了垂花门。持重了三四十年的人儿,过门槛的时候竟然被绊了一下,沈雁望着她的背影,暗地里紧了紧拳头,身子一拧,提裙去了失火的正院。

    院子里的火已经扑灭了大半。华钧成站在廊下,微微仰头望着失火处,火光不断在他脸上忽闪,而他看上去也比任何一个时刻来得凝重。

    “舅舅。”沈雁走过去,“宇哥儿被捉走了,孙梧和罗申他们去追了。”

    华钧成目光随着火光微闪了闪,半日缓缓将手臂负在身后。说道:“我已经让人报了顺天府了。”

    “可是顺天府接了案子也只会让五城营来人。而五城营如今正是楚王的手下!”沈雁说话也比平日来得急促,华正宇若出事,这对于华家的打击毫无疑问是巨大的。“舅舅就这么放心。一点也不会着急吗?”

    他缓缓回头,望着她道:“他是我唯一的儿子,我华家至今为止唯一的男嗣,他出事。你说我会不着急吗?

    “我时刻担心着他终会碰上这么一日,所以花高价养了这么多忠肝义胆的高手。但是打从他记事时起,我就告诉他,如果有一日你被绑架,或是直接面临死亡。你都只能想办法自救,而不能寄希望于我。”

    “这是为什么?”沈雁骇然。“他才不过十来岁大,而且也不会武功!”

    “那是因为。有些东西比命重要。”华钧成望着火光处,自语般地说道。“忠义礼智信。乃做人之根本。而我们行商之人,最是重这个信字。更何况,要逃命,也并不是只有硬拼这一个法子。宇哥儿比你想像的能干,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

    “舅舅!”沈雁脱口唤道,而后跨前两步,“舅舅这么有信心,应该不是因为宇哥儿有本事保护自己,而是因为这里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罢?那伙人前来此地,是不是冲着它而来?舅舅不肯离开,是不是怕被对方得手?是不是舅舅看准了对方没有得手,便不会轻易伤害他?”

    华钧成幽幽吐了口气,说道:“这是我华家的事,不干你的事。”语气虽是沉缓的,但却又透着几分斩钉截铁。

    “可是眼下您把所有的秘密说出来,说不定我们能帮助华家!”沈雁真有些急了。

    “如果我想要你们的帮助,还用得着等到现在吗?”

    华钧成踩着她的话尾回道,“我华钧成一人做事一人当,就是天踏下来,我也不会拖你们下来陪葬。你是个聪明孩子,该知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道理。若真有一日我死了,你也记住,舅舅是个满身铜臭软弱无能的商人,但也是个从没有违背过任何诺言的真君子!”

    “舅舅!”沈雁咬着唇,“是不是你答应过陈王什么事情?”

    “你不要问了!”华钧成出声打断,“你去陪着你舅母吧,宇哥儿那边迟早会有讯息来,你一向冷静又有主见,去陪着她。”

    “可是如果事关陈王,舅舅就算是不说,难道皇帝就不会想到跟我们沈家有关系吗?”沈雁焦灼地摇着他的袖子。“我不是害怕被牵连,只是希望大家能够坦诚以对共同对付难关,到底人多力量大,我父亲也绝不会是不辩是非的人,有他拿主意,总归多一分保障啊!”

    “这件事谁也帮不了我!”华钧成凛然地,“丫头,舅舅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人这辈子总得有个信仰,我的信仰就是信义二字。沈家如今是四大世家里唯一在朝当政的一家,另外三家如今还要靠沈家帮扶,皇帝身边最缺的便是士子文人,他不会动沈家的。”

    沈雁望着决然立在火光下的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她相信外表憨厚的舅舅并不是个时刻需要人照顾的弱者,她也相信有了这么些年的思量,他必然也有着自己的准备,可是前世里华家上下到底还是遇了难,虽说未至全部被诛,可发配为官妓又跟直接被诛有什么分别?!

    “舅舅,您这是遇忠!您会害了舅母和姐姐还有宇哥儿他们的!”沈雁浑身打着冷颤,她已经有把握,知道她猜的不错,华家一定藏着什么跟陈王有关的东西,而不管楚王是不是为盯着这东西而来,华钧成都已经时刻作好了被发现的准备!

    她已经是见识过前世悲剧过来的人,怎么能够再一次看到历史重演?

    “难道您身边亲人的安危还也比不上对一个死去的人的承诺?我承认做人得有信用,但是赔上自己一家人的性命去信守这个诺言您值得吗?”

    “事分轻重,孩子。”华钧成望着她,“如果家人的性命重于天地,那么当初包括陈王在内的这些先烈们他们图的又是什么?他们当中数不清的人的家人被敌人腰斩分尸,他们的孩子甚至被人开膛破肚,你能说他们是冷血无情的吗?

    “如果一定要说他们无情,那么他们愧对是家中老小,但拯救的却是这世间千千万万百姓。世间多我华家人一家不多,少我一家人不少,我无能去改变什么,但我有我的信念和坚持,我纵然无能,也相信这世间必然邪不胜正,公道自在人心。

    “可是在公道讲清楚分明之前,如果我们连自己都无法站在正义的一方维护它的尊严,那么所有牺牲的人都是白白牺牲。我也许等不到云开日出的那一天,但最起码,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也对得起这朗朗乾坤!我们华家都不是孬种,也不是甘愿糊里糊涂送死的人,我们不会冒然送死。”

    他逆光站着,微弱下去的火光照亮着他的侧面,使得这尊弥勒佛一般的身躯隐隐闪烁着一层光辉。

    沈雁眼眶有些湿润,她始终不知道他在坚守的是什么,究竟他对陈王有着什么样的承诺,但这一刻她满身的血液也渐渐发热起来,她往日自认不输于人,可是胸襟在面前的华钧成面前,还是少了几分开阔。

    她不知道自己站在他的立场会怎么选择,也许会保家人,也许不会,可无论怎么样,她已然无法再对他的选择置喙半句。

    她从没有任何一个时刻像这么样祟拜着她的舅舅,华家与陈王府的渊源虽然听过不少,但到底年月已久,像听故事,而眼下他的豪迈却毫无阻碍地直接感染到了她,她甚至为有着这样重信重诺的舅舅而感到骄傲!

    “华家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擦了把落下来的眼泪,冲他咧嘴笑道。“不管怎么说,眼下并没有到那步不是吗?这个世上舅舅舅母是除了父母以外最疼我的人,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华家有事的!”

    华钧成也笑起来,“舅舅知道你的心意,但不需要你。天亮我就让人送你回沈家,好好准备你的嫁妆去!舅舅给你准备的嫁妆,回头我会让你舅母随着你回去的时候一起带过去!”

    “不!”沈雁毅然拒绝:“这一次我是不会走的!”

    难道又想像前世那样将她送回沈家,然后就自行面对一切吗?

    当然,前世她留下来也不能做些什么,但这一世不同了呀!什么都不同了!这一世她有沈宓,有韩稷——

    “雁儿!”

    正说着,门外突地闪进来一个人,紫衣金冠顿时耀花了沈雁的眼。

    “韩稷!”

    沈雁眼眶一红,险些又要落下泪来,她才刚刚想到他,他就出现了!她含泪噗哧一笑,回头望着华钧成:“我虽然不顶事,但是顶事的来了!他有脑子会武功,而且还是手拥兵权的国公府世子,他一个人能顶我十个,舅舅还要再坚持么?”(未完待续)

473 去向

    华钧成也愣了,贺群让罗申去请韩稷送讯的时候他并不知情,因而完全没料到韩稷会过来。

    “给舅舅请安。”

    韩稷走上来跟华钧成深施了一礼,神色之间带着丝腼腆,毕竟华钧成曾与陈王府渊源极深,如果他确定是陈王之子无疑,论起来也该唤他一声世叔。“听说府上出了事,我是特地赶来看有没有什么可帮忙的。”

    华钧成目光犹为复杂,眼下华府缺的就是他这样有能力有权力的人在场,他能够以帮手的身份到来当然是好事,可是想到他是魏国公的儿子——算了,都什么时候了,他原本没出府去就是怕府里这边无暇顾及,如今既是他主动相帮,又还去计较那些个作甚?

    难道他真想眼睁睁看着华正宇传来噩耗才叫舒服吗?

    他涩然地回了一礼,说道:“劳烦世子,宇哥儿的事情雁姐儿比我清楚,我们去前院说话。”

    到了前院里,华夫人已经让人沏了茶果来,原来韩稷竟是先经由此地见过了华夫人才又得知沈雁所在的去处。

    而这一路上沈雁也已经将出事经过与韩稷简明扼要的说过。

    大家坐下来,韩稷便先开了口:“方才我来时特地绕了绕楚王府那片,没发现有什么动静,也没有我的人在场,首先可以确定对方应该并没有将人直接劫入王府,然后我也已经让手下人去守住了四面城门,如果他们出城,必然会先来报。”

    “但是现在宇哥儿还没有动静!”华正晴焦急地。

    按理说这个时候她们都该回避,但是事急从权,韩稷是华家的准外甥女婿。而且又是来帮忙的,那些所谓的规矩便且撇去一边了。华夫人只让人在屋里设了道屏风,彼此看不见,但说话还是不妨碍的。

    “不要紧,贺群他们的跟踪技术极佳,只要相隔不超过一个时辰,他们的下落都会查得到的。而且从对人失方逃走的方向来看。做的这么明显,显然是有意调虎离山,所以有他去一定不会跟丢。”韩稷笃定地说。

    说完他略一沉吟。又道:“我正好带了些人来,如果舅舅信得过我,不妨让陶行带些人去看住失火的院落附近,以便莫再让人有机可乘。”

    他来到这里至今。也未曾有人与他说过那失火的院子有什么蹊跷,但这短短的时间里他便已了然通透。这让华夫人母女皆不由得对他暗自点头。就连华钧成也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眼下见他这么说着,略一沉吟,便就道:“没有什么信不过的,随你安排吧。”

    说着看了眼沈雁。显然是冲她的面子。

    沈雁知道让他一时之间全然接受韩稷是件难事,索性什么也不说了。

    陶行带着人下去之后,因为一时不知黑衣人等的去向。大家便就开始等待追赶的人传信回来。韩稷始终捧杯若有所思,而沈雁则因为从华钧成要送她回去并且还要将嫁妆也提前给她带回去的举动中。看出来华家就是没到关键时刻,也离危险不远。

    因而目的已然明确,并一面与华夫人商量去请沈宓过来,一面又暗自回想着前世里可曾出现过什么样的征兆。

    但可惜,前世里她压根就没有参与到这些事中去,就是事前有征兆也无从知晓。而华家出事之后,她身处深闺,除了华夫人以及华家姐弟的下落之外,也没有得到什么异样的讯息。也无从查起华家到底有着与陈王什么样的相关秘密。

    沈宓还未就寝,在接到传报后立刻披了大氅驾马而至,原本心里七上八下,但是看到与华钧成一道迎出二门来的韩稷,心里又没来由地多了两分把握。他虽然手上有些权力,华钧成明面上在朝廷也有几分面子,可终归双方皆手无缚鸡之力。

    如今对方来武的,如果没个有气势的人在场,难免要棘手许多。

    气氛因着沈宓的到来而打破了沉寂,简单叙说了经过之后,沈宓道:“宇哥儿的下落呢?”

    “贺群还没有回来。”沈雁站在韩稷身旁道。

    沈宓看着他们俩衣角碰衣角地站着,嘴角抽了抽,沉脸道:“这里没有你的事,你下去歇着去!”

    沈雁哑口无言。

    韩稷暗地里推了她一把,她便只好转身入内了。

    沈宓收回目光道:“世子有什么想法?”

    韩稷拱手:“很显然对方有备而来,是不是声东击西目前虽还无法确定,但首先最要紧的是先保护宇哥儿的安全。如果半柱香内贺群还未回转,那么小婿便会再从国公府调人前去四面搜查,也不排除动用中军营的兵力。”

    沈宓立时与华钧成对视了一眼,如果能动用大营的兵力当然好,但营里调兵都得有兵部出示的虎符,而到时候少不得又要惊动郭阁老,再者那样一来这事弄得满城风雨,一则容易引人猜疑,二则也容易引起皇帝责问,自然是能免则免。

    但听得他这么一席话,却是又似让人吃了颗定心丸。倘若真到了那一步,就是引来后患也还是要救人,大不了到那时再见招拆招。

    不过说到这里,沈宓也疑惑地看向华钧成:“楚王若是调虎离山,那他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

    韩稷也看向华钧成。

    华钧成凝眉未语。

    沈雁在里头听得着急,心下微凛,走出来道:“我有几句话和舅舅私下说,舅舅能否应允?”

    众人都往她看过来。

    沈雁道:“乃是关于陈王。”

    满座又是一惊。华钧成微怔,看了看韩稷,点点头,指了指侧门后头。

    到了侧门后,沈雁唤胭脂福娘守住门口,然后与华钧成道:“舅舅始终不肯说出这因由,究竟是怕连累我们,还是不放心韩稷?”

    华钧成沉凝未语。

    沈雁接着道:“我猜想,舅舅经营这么多年,若是不想连累沈家,只怕早也早做了准备,不会等到这个时候才将我们撇开。其实我早就觉得舅舅对魏国公的成见应还另有隐情,虽然眼下打听这些并不合适,但是我可以坦白地告诉您,韩稷绝对不会将舅舅所说的话透露任何一个字去,尤其是事关陈王。”

    华钧成原本有些回避,但听得末尾这句,却又忽地定睛望过来:“这是什么意思?”(未完待续)

474 秘密

    沈雁上前两步,走到只有他们彼此才听得见的距离说道:“因为韩稷,乃是陈王妃的儿子!”

    她是还有疑虑,不曾最后确定韩稷的身份,可他是陈王妃的儿子却毫无疑问!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什么比透露他的身世给华钧成听而更能够让他迅速放下包袱的办法?

    华钧成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当场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你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这是真的。”沈雁回头往屋里看了一眼,说道:“这件事我早就已经确认过了。过程一时之间难以跟舅舅明述,舅舅若有疑虑,可以摒退所有无干之人当面问他。”

    华钧成再度僵立了片刻,忽而抬步进屋,走到屋里与华夫人道:“夫人带着所有人先下去。我这里有重要事情相商。”

    华夫人虽然忧急,但却是个三从四德的贤妇,闻言立时带着人退了个干净。

    沈宓见得华钧成面色凝重,目光又在韩稷面上留连未止,遂凝眉道:“不知道大哥有什么话要说?”

    华钧成问韩稷:“你跟陈王府,有何渊源?”

    沈宓骇然。

    韩稷也不免怔住,但他因为早知道华家与陈王府的事,对华家也早存了友好之心,故而也并未过于吃惊,看了眼沈雁,便颌首道:“不敢瞒岳父和舅舅,韩稷乃是陈王妃遇难之前腹中之子。”

    沈宓与华钧成均不由变色,沈宓抢先道:“这如何可能?!你不是魏国公府的世子么?!”

    “说来话长。”韩稷顿了下,缓缓道:“韩稷并非有意相瞒,实在是这件事事关重大,韩稷虽非怕死之辈。却也不愿透露出来连累他人。”说罢,便将辛乙如何寻到自己,自己又是如何查证到了身世,以及这些年与韩家的一些磨擦一起也略略说了说。

    “韩稷不敢忘自己身出陈王府,往日瞒住了岳父,也是因有着苦衷,不敢求岳父理解。但求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也因为知道舅舅曾与陈王府有着旧谊,因而这次楚王出现异动,头件事便想到可能会选择表面势弱的华家出手。我疑心,这次事情十成十是楚王所为。”

    沈宓完全已被他口里的真相所惊呆,他花了有足足半盏茶的时间来消化所得的讯息。韩稷,他的女婿。竟然是人人谈之色变的陈王府的公子,皇帝心中最为后怕的余孽!他盯着他定睛望了片刻。蓦然道:“所以说,魏国公夫人其实并不是你的生母?魏国公也不是你的生父?!”

    韩稷沉吟着,说道:“事已至此,小婿不敢再有隐瞒。岳父如果有怀疑。日后可以当面问我父亲。”

    如果说从前他还顾忌着魏国公知道他的身世后会对他采取一些行动,那么当沈宓和华钧成都知道了之后,他已经不必担心什么了。沈宓会不会对他更加刁难他不知道。但却能肯定他绝不会变成他的敌人。而华钧成与陈王府有渊源,即便他真是魏国公所出。他也不可能把他的身世抖落出去。

    眼下不止是华家需要他,他也同样需要华家,楚王玩这一手调虎离山,令得华钧成竟然宁可不顾亲生儿子也要守住这着火的宅子,必然有着非同寻常的秘密,而沈雁既说皇帝心心念念要置华家于死地,那至少说明,华家对皇帝必然造成了什么阻碍。

    华家只是个皇商而已,他有什么能够威胁到皇帝的呢?

    结合他们与陈王府的历史来看,只能关乎于陈王府的事情。

    如今这件事能够威胁到皇帝,那么只有开诚布公地把底交出来,才算是有可能创造出双赢的局面。

    他更加坦诚地道:“这件事我瞒了许多年,如今除了我身边的人以外,只有雁儿知道。我父亲也并不知情,不过,我猜想他近日应该也有所察觉。如果岳父与舅舅想要当面征询结果,恐怕需要讲究些策略才成。”

    静默良久的华钧成听到这句,忽然目光炯炯望向他:“韩恪可曾跟你提起过陈王妃?”

    “从未。”韩稷摇头,“不过幼年时他给过我一枚玉珮,嘱咐我不要丢失。”说着他将颈上系着的玉拿出来,摘下递了给二人。

    华钧成连忙接在手上凑灯去看,看完又望向沈宓:“这玉确是陈王妃之物!”

    沈宓凝眉:“何以见得?”

    “你看!”华钧成将玉举起,对光一照,玉中间竟隐隐出现个类似“君”字的痕记,“这玉是当年部下缴获之后进献给陈王的,陈王觉得与陈王妃的闺名相映成趣,遂给了她。”

    “舅舅竟然知道这玉的来历?”沈雁不免惊讶。

    华家与陈王相熟不假,但能熟到熟知陈王妃私物来历的地步,便不简单了。那得熟到什么样的程度?

    华钧成瞥她一眼,再沉吟片刻,回转身来,望向韩稷的时候脸色已然缓和许多,他问道:“你能拥有这枚玉珮,已然十分难得了。你方才说你身边有人乃是涂灵子的徒弟,湖州的邢家的四公子邢碧之?而他手上持有陈王妃的遗书?”

    “辛乙确实就是邢碧之。”韩稷点头,“那遗书现已在我手上,如果舅舅想过目,我这就派人去取。”

    “不必了。”华钧成伸手阻止。“因为雁儿,我相信你。”

    “大哥!”沈宓情急走上前来,想要说什么,终究又还是咽回去了。他冲韩稷挥了挥手,“先办正事吧。”

    沈雁望着他这模样,心里的愧疚油然而生。

    她知道沈宓并非怕受牵连,而是担心着她。说起来她也不孝,明知道韩稷的生世有危险却还义无反顾地瞒着父母双亲要嫁给他,可是让她放弃韩稷却又是做不到的,说到底,她与“愚忠”的华钧成一样,也有着不顾一切想要维护自己选择的时刻。

    如今她已不能回头,也不会回头,唯一能够做的,是拼尽全部力气让所有的祸患消弥于无形,以成全大家皆大欢喜的结局。

    “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那么到了这时刻,我也没有什么好再隐瞒。”华钧成走到堂中,完全不同于平日里的八面珑玲,而是以着让人不得不正视的郑重说道:“你们都是聪明人,想必都已经看出来今夜对方的出手有些蹊跷。

    “宇哥儿是我唯一的子嗣,而我居然不立刻带人去追踪他而是守在这院子里寸步不离,是人都会觉得奇怪,甚而觉得我冷血,可是你们知道吗?如果我走了,对方伺机而入,那损失的可不止是我华家上下几口人而已。”

    韩稷凝眉:“不知道对方想夺的究竟是什么?”

    华钧成望着他:“你可曾听说过火凤令?”

    “火凤令?”众人都惊讶起来。

    韩稷摇摇头,“我从没听说过。”

    华钧成沉吟:“你是建国后才出生,又未曾在陈王府里长大,没听过也正常。

    “火凤令乃是陈王妃手上所持的一枚指挥令。令下所辖三千精兵死士。这三千死士原为陈王所有,但是陈王妃因为身负祖传武艺,另有一套行兵布阵冲锋陷阵的本事,而且擅于近身搏斗,所以陈王便将这三千死士交与了她。

    “不得不说陈王妃用兵很有一套,且又身为女子心肠较软,她手下的将士没有不服她的,而这些死士自从与她出生入死过几回,深深佩服于他的用兵之奇巧,渐渐对她转变为真正的臣服。

    “这三千人每五百人归一名首领所管,这些总领们手上都有一枚能与火凤令扣合的令牌,陈王妃露面他们只认陈王妃,陈王妃若不露面,他们则只认火凤令。除此之外任何人任何命令他们都不听从,包括陈王在内。”

    “陈王妃竟然如此英勇智慧?”沈雁听得激动,禁不住往韩稷看去一眼。

    韩稷也有着难言的心潮澎湃,他所搜集的轶闻中提及陈王妃时多是只字片语,从未曾有人如此系统而真实地跟他描述着他的生母,包括辛乙在内。听完华钧成这番话,从未见过的陈王妃的形象忽然就在他眼前清晰起来,他说及的是他的生母,他从未曾如此自豪。

    他忍住浮动的情绪,说道:“不知道后来如何?”

    华钧成目光灼灼望着他:“承庆元年正月,大周立国,二月,陈王部下数成将士全部归于兵部调派,只留下八千人的王府亲兵南下金陵。而这三千死士,则在先帝登门到府劝说陈王妃遣散的前夕,已然分散归入了五军营,从此再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下落和身份。

    “在陈王出事之前,先帝也曾多方打探这些人的名单,终未有结果。而当年诏告天下的陈王罪书里,窝藏死士也成为了当中一条。”

    屋里有了短暂的静默。

    从陈王妃的举动看,她应是个有先见之明的聪慧女子,可后来还是未曾帮陈王府避过这一劫,足见赵氏要除萧家之决心。

    一直凝眉静的沈宓这时说道:“既是还有这三千人在,为何陈王府罹难之后他们仍是未曾露面?还是,他们已经被皇帝找出来,诛杀殆尽?”

    “这层我也不知道。”华钧成摇摇头。(未完待续)

    ps:感谢大家最近的月票和打赏~~~~~~~~求月票啊啊啊

475 齐心

    “建国之前,家父也曾暗中劝说陈王为君,但陈王最终还是未有采纳。事后家父便猜测陈王将有大祸,于是面上刻意疏远,私下里却与陈王仍保持紧密联系。陈王忠厚仁勇,他也赞成我们这般做。所以这三千人的花名册,便是连我也未曾有。”

    沈宓仍然紧皱双眉:“这么说来,大哥手上持着的,莫非就是这火凤令?”

    垂着头的韩稷抬起头来,沈雁也一眼不眨地盯着华钧成。

    华钧成道:“不,我也不知道火凤令落在谁手上。在我手上的,是另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沈宓追问。

    “那三千将士的甲胄。”华钧成道。

    “甲胄?”沈雁大感意外。

    如果华钧成掌着的是火凤令,那倒还好说,起码那是整整三千个人的力量!死士意味着什么?武功高强,具备丰富应敌经验,忠诚勇猛,虽不能说当中每一个人挑出来都能抵得上陶行他们的本事,可起码七八分是有的。否则的话水平跟不上而去做死士,岂非是送死?

    而足足三千人的力量,有了这股力量,连踏平乾清宫的可能都差不多有了!

    而华钧成眼下却说并不是能号令死士的火凤令,而是那三千死士的甲胄!纵然兵器难得,可为了它们而宁愿冒着舍弃自己独子的危险,至于么?

    她凝了凝神,再看向华钧成。华钧成可不是会这么顾此失彼的人,这个中定只怕还有内情。

    她接而道:“这甲胄里是不是还有什么秘密?”

    “也不算秘密。”华钧成道,“龚家乃是祖传的武艺,陈王妃的太祖爷原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他深得寺里长老真传,本事极高,不但擅长外路功夫,而且对机关消息的制作以及暗器也有研究。陈王妃当初训练这批死士时,不但操练了他们的兵阵用法,更是制作了一套堪称为无懈可击的甲胄。

    “这甲胄之上不但可藏三处匕首,而且还有在中刀剑之后同时攻击来敌的机关。尤其它胸前的护心镜。全以精钢制造,除非最尖利的寒铁兵器,否则根本无法击破。可以说。这套甲胄其实才是这三千武士最为厉害之处,因为它不但能保命,而且还能出其不意地给于对方重击。”

    果然是有蹊跷之处!

    众人皆都露出恍然的表情,韩稷道:“这层我倒是也曾听辛乙提起过。因为他也懂些机关消息。如今我颐风堂的暗阁夹壁全部是经由他私下改造。他说起来由时,也提到陈王妃才是制作机关消息的真正高手。”

    “只可惜。这样的人还是死了。”华钧成叹了口气,语气里却听不出多少惋惜。

    沈雁知道他这是因为陈王妃与魏国公之间那点事,遂岔开话道:“楚王是在与皇帝密谋过后才对华家下的手,莫非他的目的便是冲这批甲胄而来?”

    有了这批甲胄。只要假以时日,同样可以再训练出一批精兵猛士,皇帝自会想要夺取。

    “这层我尚不清楚。但是。他一直未曾放心我,这我却是知道的。”华钧成坐下喝了口茶。继续道:“陈王是三月下的金陵,家父四月里去山西平遥,暗中却收到了陈王传信而入了陈王府。陈王将藏着这批甲胄的地图交了给家父,家父允诺除了陈王府的后人,绝不交出来。

    “后来家父亡故之前,也唤了我近前,我同样面对金陵方向起誓,决不违背这个诺言。我们都希望萧家还有人前来认领这批武器,用来替陈王平反沉冤。哪怕这个希望极为渺小,我们也始终在等待奇迹出现。”

    说到末尾他望着韩稷,眼底已有了说不清的情绪。

    韩稷扑通跪下地去,咚咚朝他磕了三个响头:“华先生是陈王府上下数百口人的恩人,也是韩稷平生所见过最为高洁的义士,韩稷且以陈王妃后人的身份,叩谢恩公!”

    “起来!”

    华钧成起身扶起他,“没有什么比能等到你更值得开怀的事,虽说事关重大,我还需要进一步确认你的身份,可是知道有这么一茬,我也放心了。邢碧之虽是陈王开府后才去的陈王妃身边,但我却认得他,既然他确认陈王妃确是生下了孩子,那起码也给了我一个希望。

    “等你把陈王妃的遗书拿过来,我再去寻韩恪确定你的身份无疑,那么我华钧成也虽死无憾。”

    “不!”韩稷紧紧扶着他的手,坚定地说道:“先生于萧家,于我母亲有山海之恩,韩稷就了拼了这条性命也要保您和华家平安无事!从此我韩稷与华家沈家便是绑在一起的一条胳膊,只要我韩稷在,你们都不能有事!”

    “自然谁都不能有事!”沈宓始终紧凝着双眉,“赵家赶尽杀绝,便是我沈家尚能幸存,亦有唇亡齿寒之危。

    “你们一个是我妻子的胞兄,一个是我的女婿,你们随便一个人有事,伤害的都是我的至亲至爱。身世什么的过后再议,眼下这件事关乎我们各自切身利益,大家齐心协力解决,都不要再说些见外的话,也都莫冲动行事。”

    华钧成听得血气上涌,也禁不住动容:“凭你们这番话,我也再不说别的什么了!该如何做,我听你们的便是!”

    韩稷笑着点头,看向沈宓,沈宓道:“楚王若真是行的调虎离山之计,那么必是为着这三千甲胄而来,咱们万不可让楚王占得一丝便宜去。只是不知道这批甲胄究竟是藏在府中,还是府中留有这批甲胄的线索?”

    华钧成道:“这批甲胄是陈王所藏,我也不知具体去处。我只有他留下的一枚信物,凭借着这物事便可辗转寻到藏物之处。东西藏在我书房密室之中,这密室乃是陈王当年亲自指派的人替我所建,没有我谁也打不开。但是,他们既带了火药,我也担心他们会采用强攻的方式使得玉石俱焚。”

    韩稷恍然:“难怪方才舅舅在院内寸步不离,时刻关注火势,便是为着防止他们趁乱下手罢?”

    华钧成道:“我知道他们轻易不会使这一招的,只是怕狗急跳墙。这三千甲胄落到皇帝手里,而皇帝若是再寻到那火凤令,找到那三千死士屠杀殆尽,那么陈王府的冤案便再无昭雪之日!”

    沈宓韩稷俱都点头。

    各自沉吟了会儿,沈宓说道:“那这间密室便是重中之重了。但是眼下密室要守,宇哥儿也要营救,又该如何是好?”又望向韩稷:“稷儿可有主意?”

    韩稷听得这声“稷儿”,身躯立时一震,深吸气道:“我来就是为这件事来的!宇哥儿我亲自去救,府里这边我会派陶行带人严密看守。只要他们不出大军明目张胆的下手,便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这样一来密室只怕还是会暴露出去,事后还得劳烦岳父和舅舅想办法遮瞒才成。”

    沈宓微微颌首,眉梢似略带赞许:“此事确需细细商议。”

    沈雁看着他们,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存在乃是多余。趁着他们眼神交汇之时,她悄悄开门走了出来。

    她虽然有时候脸皮厚得像城墙,但大多数时候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这件事她没有办法帮上什么忙,最好还是回去隔壁陪着华夫人调度内宅好了。守护好内宅,使之能够井然有序临危不乱,才是她们女人家该做的事情罢。

    沈雁去了侧厅不提。

    正厅这边边吃茶边等待贺群的消息,彼此相互之间暗中感慨着,忽然大门外就传来轻微的骚动声。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接而就见贺群三步并俩走进来了,见到韩稷他也不曾吃惊,跟众人边行礼边说道:“查到下落了,那帮黑衣人在挟着华少爷引着我们兜了好几个圈子之后,去了吏部侍郎刘括府后的一座小院子!小的刚才打听过,那座小院乃是刘家管事的宅子!”

    “刘括?!”沈宓率先出声。他望着韩稷:“刘括乃是后戚,黑衣人挟着华正宇去了刘家下人院子里,这事该不会还扯上了皇后?”

    韩稷微凝神,接着问贺群:“你可曾见到那院子的主人与刺客们联络?”

    贺群锁眉道:“小的并未曾亲见刘括的管事与刺客说话,但是,小的却是在暗地里听见屋里传来挣扎的声音。声音不大,很容易使人忽略,小的是倒挂在屋檐下听到的,全程小的也没见屋里有人走出来。孙梧他们过去直接便与他们打了起来。我虽没见到屋里情形,但也能判断定是有人被绑起来了。”

    沈宓与华钧成相视蹙眉

    如果说黑衣人挟了华正宇去刘家下人院子,而同时又将他们绑了起来,那不就更说明此事乃是楚王唱的一出好戏么?

    这么说来,楚王应是故意如此,假扮成这绑架案是刘括做的,好让他们回头去寻刘括的麻烦了。

    “楚王向来擅使阴私,多半是他故意如此。”韩稷冲他们道。(未完待续)

    ps:求月票~`么么哒

476 有变

    沈宓点点头,蓦然又道:“只是若是这样,那么宇哥儿则必有危险!”

    如果楚王是打的在调虎离山的同时使下这栽赃的主意,那么华正宇若不出点危险是绝对达不成使华家与郑王府交恶的后果!

    韩稷立刻与身后的护卫苏靖道:“即刻去查查楚王下落,来告诉我!”说完起了身,又与华钧成等人道:“我去看看,不管怎么说,先把宇哥儿先救出来。”

    华钧成上前来,“我与你一同去!”回过头来又道:“子砚留下来留我守着,有什么事你拿主意便是!”

    韩稷闻言,与华钧成道:“舅舅不留下来么?”

    既知府里还藏着这样的大秘密,而楚王又明显在使计调离他们,若是这里失手,那么不止是华正宇保不了,这满门上下可都保不住了。华钧成为了这承诺连亲生儿子也不顾,可见对他来说重于一切,他不忍他心存遗憾。

    沈宓想了想,却说道:“一起去也好。如此才能引蛇出洞。楚王见你们出府,才会向华家下手。”

    华钧成望着韩稷,也点点头。

    韩稷吐了口气,遂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也来个将计就计好了。陶行听令!”

    陶行速至跟前。他沉声道:“你速带上咱们的人随我出府,出到街口潜伏返回,如若有暗闯华府者,无论是谁,一律格杀勿论!”

    陶行肃然道:“小的遵命!”

    一行人迅速出了府,沈宓亲送了他们直到大门方才回转。

    沈雁在二门下望了望,回到屋里扶着华夫人坐下。

    一派静谧的楚王府内,楚王席地坐在长条案下,望着面前的宋正源:“你说。韩稷已经过去了?”

    “正是。”宋正源颌首,“已经到了华府,咱们的人也已经按计划将华正宇掳到了刘府后巷。”

    楚王站起身来,走到屋中,仰天笑道:“今日我倒要看看,你韩稷还能有什么回天之力!去漏点风声给华家,告诉他们大略去处。等韩稷带着人出了门。便让咱们的人围攻华府。想办法引开府里人的注意力,然后进入密室!”

    “王爷,探子回来了!”

    冯芸这时候走进来。说道。

    随后进来的探子到了楚王跟前单膝跪地:“回禀王爷,韩稷方才已然与华钧成带着人前往刘府后巷,直奔咱们绑押华正宇之处!”

    “已经去了?”楚王脸色骤变,然后倏地转身望向宋正源:“他们怎么会提前查到去处?不是交代过了让你们仔细行事。勿要先行露出马脚么?这么容易便透露了行踪,他们万一起疑了岂不功亏一篑?!”

    宋正源连忙垂眼:“下官早已经交代了下去。然而韩稷身边围绕着许多高手,想来他们的功夫比咱们想象的还要高出几分。下官保证日后行事会加倍小心。”

    楚王咬牙瞪视着他。若在以往,凭他这个错处,他必然会将他送回吏部不再起用。可眼下他正是要用人的时候。且他脑子也还好使,临敌换将显然毫无益处。但事情才刚刚开始,却出现了这样的疏忽。又怎能轻易姑息?

    宋正源抬起头来,迟疑地看了看冯芸。

    冯芸微叹了口气。上前与楚王道:“王爷息怒,眼下不是追究这事的时候。其实奴才觉得,早知道晚知道倒是都没有什么区别,反正王爷也是要引他们出府去寻刘家滋事,而华家眼下正在焦急之中,应是不会察觉有异的。”

    楚王咬了咬牙,再瞪了眼宋正源,说道:“下不为例!”

    宋正源勾头谢恩:“下官知罪!”

    楚王再对那探子道:“那华府如今还留着些什么人?”

    探子道:“如今华家女眷们都在,然后沈宓父女也在。华府那六十名护卫,小的估算了下,约摸还有三四十名在府中。那帮高手大部分都去了刘府后巷,而且眼下双方已经开始交战!”

    楚王强压下的怒意再次升腾上来了,他握拳瞪向宋正源:“这就是你们说的不会出大事?!我是让你们跟华家的人斗上的吗?我只是让你们以华正宇为人质拖延时间!你们都打了起来,万一惊动了刘府的人如何是好?!”

    冯芸至此也略带怨气地瞥了宋正源,不再吭声。

    犯一次错他尚可帮着求情,屡屡出事,却是无法容忍的了。

    宋正源只得拱手:“王爷请息怒,下官倒不觉得这是件坏事。两方交战起来,才会引来对方更多的兵力,据闻韩稷与沈雁婚事多有不顺,华钧成也并不大乐意这门婚事。

    “为了讨好华家,韩稷必然加派人手。而他手上的兵力十分有限,一旦加派,华家必然失守。如此岂非也给咱们入华府密室提供了良机?何况,王府的人是绝不可能让刘府知道这件事的。刘府四周都埋伏了咱们的人,他们不会让任何风声传进王府去。”

    楚王眯眼道:“那么倘若韩稷调派大军包围呢?”

    “如若那般,便是最好!”宋正源道:“他韩稷若不经兵部私下调兵,那么就是图谋不轨,王爷正好可以以此为由向朝廷上书弹骇他!韩稷若是玩弄兵权藐视朝堂,魏国公韩恪便也逃不开干系去!他这样做,刚好正中了皇上的下怀!”

    楚王听闻,面色方稍显缓和。

    “你就能肯定他一定会这么做?”

    “不管他会不会这么做,对王爷来说都没有什么损失。”他俯首望着地下,如任何时候一般有着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规矩。“下官不但觉得眼下局面并没有什么不好,反而觉得,王爷这个时候应该过去瞧瞧了。”

    楚王眯眼对着他望了半晌,缓缓转过身来,挥袖道:“备马!本王要亲自去瞧瞧他韩稷和华家跟刘家对簿公堂的场面!”

    刘府位于原先安宁侯府附近的筒子胡同,早先因为安宁侯是后戚之首,刘括身为吏部侍郎,却仍住着座四进三间的宅院。

    后来刘俨死了,刘括在皇后面前愈发受重用,索性将隔壁一座三进院子也买了下来。如今虽说仍是四进,可面积却绝不比寻常四进的小,东西两翼跨院尤其大,因此刘府北面的整个油桐巷都成了刘府下人的安身之处。

    出事的这户人家家主叫做贾庆,祖辈都是刘家的家生子,到了贾庆的爹这代,被刘家老太太赏脸放了籍,贾家离了刘家倒是成了可下场科举的庶民,但刘括乃是权大势重的后戚,谁又会再稀罕什么科举不科举?宰相门房五品官,于是贾庆又还是留在刘家当起了管家。

    贾家院子就在刘府西北角,两进三间的院子,后头还有个倒座。华正宇就被关在倒座里。

    韩稷一路上边赶路边听贺群交代细节,积雪吸去了一半马蹄声,沿途倒是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迹象。

    到了近油桐巷还有半里路远的地方,侧耳倾听着,果然隐约有稀疏的打斗声传来。他回头看了下身后跟随过来的人,十二护卫里陶行总共带去了十个,身边只留下贺群罗申,他想了想,跟罗申道:“你去刘府里打听下动静。”

    然后又翻身下马,将马缰交与贺群,与华钧成道:“我先去看看什么情况,如果有可乘之机则先把宇哥儿带出来。舅舅随贺群到了贾家院子后在墙下等侯便是。”

    华钧成点头:“你万事小心。”

    韩稷答应着离去,遁着夜色借着雪光如雨燕掠入前方巷中,一路踏着瓦片腾跃至打斗声传来的贾家院子附近,只见院子里果然兵分两派,一方是穿着华家护院服饰的孙梧等十几人,另一方是腰挎大刀大约十来个蒙面黑衣人,俱都站在屋檐下。

    而屋脊上也站着两名黑衣人埋伏,应是防止有人偷袭倒座罩房。

    他伏在飞檐后顿了顿,掷出颗石子往前面不远的瓦面上,声音刚落,屋顶上那二人则立刻掷过来两把飞箭,箭尖足足穿透瓦片至少三寸!

    韩稷凝了凝眉。

    能有这样的功夫,绝不是等闲之辈。

    他再垂头看了眼僵持着的院内,悄无声息地又回到巷口。

    贺群与华钧成正好赶到,见他倏然而至,华钧成道:“怎么样?”

    韩稷紧皱着眉头:“对方武功底子十分不弱,若是强攻很难有把握,而且还要顾忌着他们会否狗急跳墙伤害人质。但我记得楚王手下并没有这么强硬的手下,这些人的出现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楚王手下如果有这样的能人,当初很多事情便根本不必假手他做。南城官仓那事他可以轻松自己弄妥,行宫里他也根本不必出那样卑鄙的手段来算计他和沈雁,关键是他自视甚高,总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从来就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败于人下的一日,这样的人,怎么会暗中养出这么一批手下来呢?

    “莫不是宫里的高手?”贺群立刻说道。

    “现在一时也看不出来。”韩稷道,“只知道他们配合默契训练有素,不会是什么乌合之众罢了。”

    华钧成凝神想了想,说道:“如果这些人当真是宫里的侍卫,那岂非说明,咱们已然入了皇帝的局?”(未完待续)

    ps:感谢大家的月票和打赏,么么哒~~~~~~

477 叛徒

    “不管是什么局,人都是要救的。”韩稷果断地道。

    正说着,远处传来几长几短的几声虫鸣,而他回了两声雀鸣,就见铺满积雪的巷子上方急速掠来了两道身影。往近一看,竟是先前被派去查看楚王府的苏靖,以及还有方才去了刘府查看的罗申。

    二人到了跟前,苏靖便先说道:“回禀世子爷,小的去往楚王府时,楚王已然不在府中!小的敲了王府拴马的小太监问了问,得知他已然往筒子胡同这带赶来!”

    几个人俱都动容,贺群道:“既是如此,便可肯定这是楚王使下的勾当无疑了!上次世子已然跟他撂了狠话,没想到他屡教不改,偏不信这个邪,还妄想在华家动手!”

    韩稷冷脸望着罗申,“你呢?”

    罗申忙道:“刘府安安静静,并无什么异样。刘括在书房里会客,小的没见着他的人,但是听见他吩咐丫鬟进内送茶。之后小的遁着他们主院里进出了几遍,也没有见到任何人被后巷的声音所扰。”

    韩稷目光微动,忽然静默起来。

    华钧成道:“有什么问题么?”

    “不。”韩稷缓了缓面色,说道:“眼下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此地十分凶险,舅舅恐怕不宜久留。华家没有舅舅坐镇恐怕还是不行,我想眼下楚王必然已经知道咱们出府,私底下已在筹备暗闯华府,舅舅倒不如趁这个时候倒转回去,等陶行他们捉到刺客之后好生看押。”

    华钧成想要来此一则是心下终归惦记着儿子,二则自把心情跟他们吐露之后,也觉心下轻松了几分。又以为那些刺客不过泛泛之辈,在韩稷到来之后成功的机会极大,眼下听韩稷这么说,也知道自己恐怕帮不上忙不说,反而还会成为他们的累赘,所以爽快地道:“那我就先回去!”

    说完沉凝了下,他又缓缓道:“如果宇哥儿遇到了什么危险。只要他没有向你求救。都不必太担心。”

    韩稷微怔,但仍是郑重应承:“晚辈知道了。”接着吩咐苏靖:“好生护送舅老爷回去。”

    目送他们一行出了巷子,他遂立刻回头与贺群道:“你守在屋檐下盯着前院。设法在不惊动刺客的情况下与孙梧取得联系。”又转头与罗申:“你随我去后院救人。但我们得先把屋顶两个人干掉,然后查清楚后院人数方能动手。”

    “这个容易!”罗申听闻,随即嘿嘿从怀里摸出只小瓶来,说道:“正好昨儿辛先生给小的配了瓶迷鱼的迷药。虽然是迷鱼的,可辛先生的药可比别的鱼药药效好得多!小的只要将这个喷入他们鼻息。爷再趁机将他们在制下,简直不要太容易!”

    韩稷闻言也不由笑起,一把夺了那瓷瓶来:“他还有闲心制这些无聊玩意儿?”说罢想了想,撩开衣摆撕了块内衬下来。将这整瓶药倒入布上,将之锁成团,再裹紧做成球。招呼罗申上了屋。

    贺群等他们去往前方,也轻轻跃到黑衣人所立之屋顶右侧。避开顶上放哨的那两人,朝下方无声地打起招呼来。

    韩稷这里到了先前所藏之处,将装了迷药的布球掷过去,对面二人果然机警地回转身,并且下意识地拍掌往这布球拍来!裹紧了足足一两迷药的布球瞬间炸开,白色的药雾笼罩了二人,左首那人立时叫了声“不好!”挟着同伴待要退去,却已然两腿发软跪倒在屋檐上。

    底下立时有人道:“出什么事了?!”

    罗申捏着嗓子道:“有只野猫!”

    下方传来声咒骂,然后再无动静。

    野猫?韩稷瞪了眼他,示意那边的贺群将这二人先拖下屋去,然后招呼罗申往后院里潜来。

    楚王轻车简随,带着宋正源冯芸以及四名侍卫到达筒子胡同,先停在刘府外深深看了眼门楣,然后冷笑了声,才又弃马步行进入油桐巷。

    巷子里贾家左首有处紧密相连的院子,早已被楚王弄了下来。

    他们借着静夜无声,进了院,到了与贾家相连的院墙下,透过枝桠掩映的小窗,望向那头院子。

    院子里依然是僵持着的,黑衣人虽然蒙着面,但是紧裹于身的黑衣劲装却越发显出他们的矫健威武。

    楚王皱了皱眉,回过头道:“咱们王府的侍卫都有这么高大强壮的么?”

    宋正源垂首道:“这大半年里下官督促他们勤加训练,他们并不曾偷懒。”

    楚王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好片刻,才又转回窗外。

    半年的勤加训练,就能够有这么大的变化吗?

    宋正源抬头看了眼他背影,才又不动声色站到他右后侧同看过去。

    楚王忽然又回过头来,说道:“去传孙大勇来见本王。”

    孙大勇是侍卫头领,也是负责这次任务的头儿。

    宋正源看过来,有片刻未曾出声。

    “快去传!”楚王咬牙低吼,目光也如刀子般射向他。

    宋正源颌首转过身,走向门口。到了院门外,他忽然撒腿往巷子那头跑去!然而才跑了几步,左右两臂便已被人死死钳住倒拖了回来!

    楚王负手立在院中,冷冷盯视他:“本王让你去传人,你跑什么?”

    宋正源被摁跪在雪地下,不知是冷还是怕,身子有些瑟瑟发抖,但是神情还算是镇定的,望着楚王,未发一言。

    楚王走过来,一抬脚将他掀翻在地,踏住他的左胸:“说,你是谁的人?那边院子里的刺客是谁的?王府的侍卫又去了何处?!”

    宋正源吃疼侧翻在地下,忽然笑道:“王爷现在才来问下官这个,不是太迟了吗?”

    楚王骤然色变,脚下瞬间加了力道:“快说!不说本王就一脚结果了你!”

    “我就是说了,王爷觉得您今儿晚上还能跑得掉吗?”宋正源望着他,忽地伸手往外扔了个什么物事,院门口啪哒一响有烟火炸开,而后从外闯进来四个黑衣人,还未等王府的侍卫反应过来,已然三拳两脚攻退了楚王。

    王府侍卫立刻抢住门口堵住他们去路,然而宋正源有人相护,楚王想要再动他却已是十分不易。

    楚王冷凝的脸色已然有些绷不大住。

    这变化着实出乎他意料之外,宋正源是皇帝特地派给他的长史,他怎么会叛变他?而他身后的黑衣人又是哪里来的?他到底是谁的人!

    想想这些日子他如心腹般信赖于他,任何事情也不曾瞒着他,他背脊忽然有些发凉!他要面对的不只是他们五个人,还有隔壁院子里那些身手不凡的黑衣人!在他处心积虑着韩家华家的同时,难道同时也有人在背地里算计他吗?!

    “你到底是谁的人?”他抬眼直望过去,阔袖下的手臂抑制不住地起着寒栗。

    “王爷猜呢?”

    “是我父皇,是不是!”他嘶声道,“是他派你来的,是不是!”

    长史是皇帝亲自指派,而且宫里的高手甚多,再加上皇帝明明知道他与郑王水火不容,倘若他得不到这太子之位来日是场并不会比废太子好到哪里去,却偏偏还指明了这么一条路给他,让他借火凤令来对华家和韩家下手,这些难道还不足以证明皇帝想杀他之心吗?

    他心里忽然涌出一股巨大的悲哀,袭得他几乎站立不稳,他没想到这真的会是个坑,而坑他的人居然还是他的亲生父亲,他自以为宠爱了他十八九年的父皇!他知道自古帝王多薄情,但也还有句话叫做虎毒不食子不是吗?

    难道当皇帝的就不用在乎子嗣?就可以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杀掉?!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低声喃喃着,一字一句道:“竟然令他恨不能除我而后快,是他伪装的太好,还是我被自己骗了十几年?”

    宋正源拢手挑眉,望着他若有所思,但并无言语。

    “虽然我很希望你这样想,可还是忍不住告诉你,你猜错了。”

    这时候,院子里头忽然又慢腾腾走出来几个人,当先的那人站在门楣下,慢条斯理的说道。“咱们的父皇虽然偏心,却还不会心狠到这样的程度,算计你的这个人,是我,你的弟弟。”

    披着貂皮大氅的郑王负着手,犹如高倨在峰顶的胜者,扬唇睥睨着他。

    “是你?”楚王直起身来,眯眼望向他。

    “是我。”郑王走下石阶,折扇轻击着手心,走到他面前,说道:“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你身边的长史会叛变你?而你派出来的执行任务的侍卫又全都变成了你不认识的人?”

    楚王咬牙瞪着他,并未言语。

    郑王笑道:“我既然走了出来,当然就是为了替你解答疑惑的。这是因为宋正源在去到楚王府之前,就是通过我而得到的父皇的赏识。而他之所以会去楚王府,也是因为皇弟我的功劳。这样子,你是不是能明白得更快些?”

    楚王额角已有冷汗滴下来。

    郑王接着道:“我这批侍卫,自打开府起便经由我从王府一百二十号人的侍卫队中亲手选拨出来,再请以民间精于搏斗的武林高手亲自训练,我可以说,如今就算乾清宫的高手,也未必能强得过我这批人。而我如此作为,就是为的反击的这一日早些到来。”(未完待续)

    ps:求月票么么哒~~~~~~~~~

478 末路

    楚王目光不觉地往门口那目光凌厉的侍卫望去,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筹谋这些的?”

    “什么时候?”郑王以扇支额想了想,忽然哦道:“就是你得意洋洋地坐着父皇特允的软轿在徒步而行的我面前经过去往太庙祭祖的时候。”他咧嘴一笑:“算算都十一二年了,你是不是想不到,在你满心以为未来光明一片的时候,而我却在忍辱负重地谋划着我的未来?”

    楚王瞪着他,忽然不知道能说什么。

    他只觉得自己现在就如同一只待宰的羊,而且还是被一只过去曾被视为待宰之物的恶狼所宰。

    宋正源是他的人,这就是说,从他提议让他去对付华家韩家时起,就已经是个圈套,郑王他们在拿着诱饵一步步引着他走向坑底,同时还将当成了棋子,让他引出韩稷和华钧成,故意提前曝露他的行踪,而这个时候,恐怕韩稷已经怀疑到他身上来了吧?

    他万没有想到原本是要同时设计郑王与华家入瓮,反过来入瓮的却是自己!

    “你现在是不是特别绝望?也特别不能相信这一切?”郑王似乎心情极好,连说出来的话都带着几分春风,“你的确是该绝望,这一次为了彻底将你置于死地,我出动了足足三十名侍卫,而你不相信也没有什么要紧,等到这大刀穿刺你心脏的那一刻,你必然会相信这是真的。”

    他微笑摇了摇扇子,宛如稳操胜券的将军。

    楚王艰难地咽了口口水,“你想杀我?”

    郑王扬眉摊手:“要不然你以为?”

    楚王面色灰白,大滴的汗顺着脸颊往下。

    他就要死了吗?不。他怎么能就这么死,他不想死。既然不是皇帝设的局,那么他就还有生机!只要他能想办法进宫去,皇帝虽不见得会护他,便却至少也不会眼睁睁看他死在郑王手下!弑杀亲兄长,这要是传开去,他郑王也别想再当什么太子!

    他只是一时失手。上了他们的当而已。只要他回到楚王府,他就依然还有与郑王对抗的力量!

    他紧紧扶住结着冰凌的树干,双膝一软跪下来。瘫软地跪坐在雪地上。缓缓匀了两口气,再抬起头来,咬牙道:“人面兽心,说的就是你罢?你既要杀我。为什么不过来?能够亲手杀死那么多年都把你踩在脚底下的我,不是很能扬眉吐气么?!”

    “你以为我不敢?”郑王反手从侍卫腰间拔出柄刀来。于空中雪亮地挽了个花儿,而后直指向他的颈前:“我此生想要手刃的人唯有两个,其中一个就是你。”

    楚王望着距离自己不过一寸的刀刃,右手突然如闪电般袭向刀柄!

    自信的郑王错愕之间。他又已然反手往他左肩击下一掌!

    郑王捂着肩膀退后十数步,旁边侍卫纷纷围过来,而与此同时楚王府的四名侍卫也已迎头赶上。掩护着楚王跃上了墙头!

    “快追!”宋正源大呼。

    “不必!”郑王望着楚王去处,眯眼道:“让他去。”

    宋正源讷然:“王爷何不乘机追捕?这个时候要杀他简直易如反掌!”

    郑王反头望着他。缓缓道:“你以为满朝文武会接受一个亲手弑兄的人为他们的储君么?”

    宋正源怔住,而后道:“可咱们能够做到万无一失,并不会有人发觉!”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郑王负起手来,仍望向楚王逃走方向,“华家藏了陈王府的东西那么多年,终究还是在咱们一逼之下露了马脚,你以为咱们在场这么几十号人,就个个都有张密不透风的嘴么?”

    “那王爷就打算这么放了他?”宋正源愈发不解,如果是这样,那他们费这么多心思布下这个局又图的是什么?

    “当然不会!”郑王拂了拂肩头的雪片,“他这一走必然是进宫去告我的状,既然有人出手杀他,我为什么要让他死在我的手里?”说罢他转身看过来,又道:“华府那边已然失守,你这就传本王的令下去,调动侍卫去华府!”

    宋正源忙道:“遵命。”

    华钧成既然撤离油桐巷,不敢拖延,一路上经苏靖的指引抄偏僻小道回到华府。

    华夫人与女儿们还有沈雁皆还在厢房里坐着等待消息,听说他回府,立刻起身迎到廊下,而沈宓也从外书房里走了出来,迎面便道:“怎么样了?”

    华钧成简单说了经过,众人连忙簇拥着他进了花厅。

    沈雁见到他先行回来,原本是有些担心的,因为若无危险,韩稷便不会请他先离开,但听说韩稷已经摸清了大略情形,又似察觉了别的异样,猜他是另有布署,也就将心放平了些。

    这里听华钧成问起府里状况,便一面递茶与他一面说道:“火已经扑灭了,并未有伤及内书房。”

    沈宓这里也已经将陶行传了进来,让他跟华钧成禀报府里周边的情形。

    “目前没有什么异动,不过这往往也是对方的策略之一。”陶行解说道,“他们也许会选择稍长一段时间后,估摸着我们熬得将要失去耐性之时再下手。”

    “但他们却并不知道府里还埋伏着你们在。既已确定是楚王无疑,那么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他。一会儿如若对方来袭,你们得先设法生擒下一两个人之后才能开杀戒。以免到时告去大理寺时手无凭证。”沈宓郑重道。

    “小的遵命。”陶行拱手。

    华夫人走过来道:“我让厨下熬了两锅姜汤,都拿着葫芦装好了,你让大伙都拴一罐在腰上,大雪夜里喝了驱驱寒。若是想喝热酒烈酒的,我也都预备好了,你们随时来取。今夜之事,当真是辛苦大家了。”

    陶行这帮人早被辛乙调教得开了窍,知道要娶回他们的世子夫人面前这舅老爷舅太太也是关键,随即笑道:“我们世子常说雁姑娘的亲人就是他的亲人,不过是您们几位谁有事吩咐,小的们都要当成是世子爷的事情一样尽心尽力,舅太太这声辛苦,小的们不敢领。”

    一席话回得华夫人心里如同被太阳照过似的亮敞又舒坦,她随即回头嗔望了眼华钧成和沈宓,而后转回来笑着道:“你们世子爷真是有心了。你们也都很好。”

    陶行笑着称不敢,然后道谢接过丫鬟递上的一葫芦姜汤才又出去。

    屋里沈宓和华钧成想起从前对韩稷的诸般不满,各自面上倒是都有些挂不住了。虽然说凭这样就能对韩稷毫无保留地接纳是不可能,但到底那些刁难偏激的话是再说不出来了,不只是说不出来,甚至还不能不承认他确实没有什么毛病可值得挑来挑去。

    如果一定要挑剔的话,也只能责怪他为什么要隐瞒住他是陈王之子这层内情了。难道他不知道如若消息走漏,那么他害的不止是沈雁,还有沈家华家这几大家子人?不过想想如今这天下,人人对皇帝的狭隘敢怒不敢言,若真知道陈王还有后人在世,恐怕反过来拥护他的还大有人在吧?

    既然如此,倒是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赵家本就是骗了陈王打下的江山,反过来掀了这帮伪君子也没有什么要紧。反正沈家如今虽然受宠也是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华家与陈王府这番牵连又本就是个祸患,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就把赵家皇帝给推了,大家才叫做能够真真正正自由喘气。

    至于什么忠不忠的,反正都已经是两朝遗臣,难道帮着自己的女儿女婿争取未来,也叫做不正当么?

    不过话虽是这么说,到底百年传世的沈家名声可就真毁得一干二净了,若是可以,最好还是找个两全的法子。

    沈宓心里反复纠结着,却浑然不觉自己已然站在了韩稷这一边。当初对这个不如意的女婿的怨言,也淡到看不清本来面目了。

    “老爷!太太!出事了!”

    这里正各怀心思想着事情,院门外就冲进来个家仆,低嚷着道:“后院里又偷偷来了伙刺客,已经往内书房方向去了!”

    一屋人闻言腾地站起来:“咱们的人呢?”

    “陶护卫他们已经暗中包抄尾随,是他让小的来禀报的!”

    沈宓与华钧成相视着,皆沉声凝气起来。

    楚王趁着郑王反应未及趁机出了筒子胡同,吩咐了随后跟来的两名侍卫回王府搬兵待命后,遂又带着另两人径直去往西华门。

    皇帝还心心念念地想要火凤令,他独独传了他进宫交代这件事,足以说明他对他来说还有存在价值,既然如此,那么他相信皇帝不会眼睁睁看着郑王如此肆意妄为的!

    他是在替皇帝办事,而郑王竟敢从中捣乱而且要置他于死地!

    “去拍门!”

    他指着紧闭的宫门吩咐侍卫。

    侍卫们倒提着刀把砸起宫门来。片刻后城楼上就有人乍乎:“宫城已然下禁,是谁如此大胆叩门?!”

    楚王连忙走上去,仰头道:“快开门!本王要进宫见驾!”(未完待续)

    ps:感谢月票和打赏么么哒~~~~~~~~~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781/ 第一时间欣赏后福最新章节! 作者:青铜穗所写的《后福》为转载作品,后福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后福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后福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后福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后福介绍:
关于后福:
官场旦夕祸福,后宅勾心斗角。
谁说背负着前世仇恨,今生就不能活得痛快潇洒?
沈家世代相传的除了道貌岸然,恰恰还有一张厚脸皮。
保富贵,谋尊荣!
人常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沈雁扫一眼这京城四处锦绣膏梁,笑眯眯袖了手道:谁赢谁有什么要紧?横竖天下是你的,你是我的。
——————————————————
已有完结书《大妆》《闺范》,欢迎跳坑~~
后福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后福,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后福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