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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福全文阅读

作者:青铜穗     后福txt下载     后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79 杀伐

    紧接着,又有呼啦啦一大圈黑衣人围住了四面。

    “好一个杀伐果断毫不拖泥带水的韩将军!”

    郑王走到韩稷面前,看也没看楚王尸体一眼,微微冲他笑道:“世子武功谋略果然了得,临危不乱不说,我这三十名侍卫个个堪称翘楚,没想到也还是让你把人救走了。”

    韩稷从他出现时起面色便未变过,这时候听他这么说,更是扬扬眉毛,说道:“你拿侍卫来跟我比,本来就弄错了对象。大周朝的中军副都督要是连区区几个侍卫都打不过,这江山岂不也岌岌可危?”

    郑王微顿,转瞬又笑道:“你好像一点儿也不惊讶。别告诉我,你早就知道我在。”

    “这有什么奇怪?”韩稷道,“此地距离刘府不过隔着条巷子,但我的人探看回来告诉我刘府丝毫都没有异样,像是根本没听见这边出事了似的。相隔这么近听不到是不可能的,没有反应只能是说明刘府的人早有预料。

    “加上事情从发生到如今已经有一两个时辰之久,而这期间左邻右舍皆无人被惊动,这若不是刘家早就打点好了又是为什么呢?”

    郑王脸上的笑容开始有些发冷,他说道:“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是我的?”

    “首先刘括自己没有这个胆子。”韩稷侃侃道,“会这么做而且有能力这么做的只有你和皇后,皇后不可能深夜里调出这么多武艺高强的侍卫出来私下执行任务。

    “而身处王府中的你这两年韬光养晦做的不错,而且你卧薪尝胆这么多年,就是为的这登顶之日。你既非皇后嫡子又没有身为宠妃的母亲,你想要夺取这一切只能靠你自己。这样的你,豢养出一批高手来卖命不是很正常么?”

    “就凭这些?”郑王有些不以为然。

    “当然不止。”韩稷抱胸笑道,“其实让我肯定是你的还是你故意使下的这些破绽。

    “你故意让人露出逃走的线索,并且又特地让人在屋里传出挣扎的声音,使我很容易联想到这就是楚王设下的一个圈套。可是我与楚王接触那么久,他虽然不聪明,却也没蠢到这样的地步。既然是要调虎离山。他必然不会那么快就让我们能够找到绑架所在之地。

    “于是我静下心来想了想,楚王这不是在害华家,这是在害他自己。他当然不会害他自己。那么又有谁会那么想要害他呢?我很容易就想到了你。”

    郑王脸色已然松快不起来了,他略微沉吟,说道:“可是皇后也容不下他,你为什么只认准是我?”

    韩稷睃了他一眼道:“皇后最容不下的不是楚王。而是淑妃。只有利益出现矛盾冲突的时候,彼此双方才会是对方最想除去的人。对于皇后和淑妃来说。只要得到了皇上的信任和支持她们就赢得了一切,而她只要杀了淑妃,楚王什么的根本就不在她话下。

    “所以你跟楚王才是你死我活的一对,布这么大的局来害人的除了你。又还会有谁呢?”

    郑王将扇子负于身后,寒风吹得他衣摆直飘,看着却已没有丝毫潇洒从容的气质。

    “你既知道是我。想必早有准备,我今日是阻拦你不得了?”

    韩务不以为然:“王爷本来就没想阻拦我。不过就是想将我拖在此地不是吗?我若猜的没错,现在你的人应该已经闯进华府去了。”

    郑王大笑起来,摇着扇子道:“你果然聪明!不过,你应该也已在华府做了准备。”

    韩稷苦笑:“我虽做了准备,但却不知道那些人本事有这么高强。”

    郑王闻言到底忍不住那丝得意:“我道你算无遗策,原来也有失算的时候。”

    他漫步到在院中合欢树下,转身过来道:“我对你是没有恶意的,你应该还记得那年在行宫里,我给你写的那份请封奏折,可惜你最后还是选了我皇兄。不过即便如此,我也仍然不曾对你有什么怨恨,我知道民间有句话,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我皇兄鼠目寸光,城府又浅,永远看不到身边人的价值,反倒是容易轻信身边人的馋言。

    “这样的人你放弃是对的。良木择木而栖嘛,我虽不才,但今日也让你韩世子败于我手下,现如今楚王已死,这太子之位非我莫属,我应该感谢你,替我除了这个对手。也应该感谢老天爷,把如此英明神勇的韩世子你送到我的身边。”

    他笑吟吟望着韩稷,仿佛一切已成事实,就等着韩稷开口确认。

    韩稷静默了有小片刻,然后伸伸勾勾了鼻梁,才又说道:“我也得感谢王爷如此厚爱。不过,恕我听不懂王爷什么意思。”

    郑王眯眼望着他:“我马上就会是太子,你眼下若是随我,劝说华钧成将火凤令交出来,来日你就是本王身边最有份量的武将,你韩家将会蒙受无尽的恩宠,而且我还可以担保华家沈家不受此事牵连!你真确定不答应我?”

    “不答应。”韩稷想都不想。

    郑王微微变脸,“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句话楚王也曾跟我说过。”韩稷扬眉道,“然而最后他死了。”

    郑王面上终于凝结起了冰霜:“韩稷,我劝你看清楚眼下形势。你今日亲手杀了楚王,按律你们韩家当全部处斩抄家!你若是现在回府劝说华钧成来来得及!否则的话,你们韩家华家沈家都躲不过合家被诛的命运去!”

    韩稷望着他:“火凤令是什么?我没见过。”

    “你没见过,华钧成见过!”郑王往贺群身前的华正宇睃了一眼,“如果火凤令没在华钧成手里掌着,为什么他宁可不顾儿子也要守在府里?如果华钧成不是早有准备,这小子又怎么会身藏机关?难不成他算准了我们会有此一着,早就装好了机关在身等着我们不成?”

    韩稷侧身牵过华正宇来,说道:“王爷真是想多了,华家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而且又家财万贯,平日里随身带点装置防身不是很正常的么?就因为宇哥儿临危不乱,就肯定华家有你口里的那个什么火凤令?”

    他轻笑着,牵着华正宇抬步往院门走去。

    “韩稷!”郑王在身后沉喝,“只要你敢走出这院子一步,本王立刻进宫告御状,带兵包抄你韩家!”

    院子里响彻着他的激怒之声,但他声音刚落,门外四面便就如同潮水般地响起了脚步声来。而未等他反应过来,几名身着五城营装束的将士便就呼啦啦闯了进来。院内黑衣人提刀应对,却顷刻被随后跟进来的手执长矛的士兵逼到角落!

    来的人是五城营的总指挥使郑明策,也是楚王推上去的人,没有郑王发话,侍卫们不敢擅动。

    “谁让你们来的?!”郑王面色已有些发青。

    “你们来的正好。”韩稷侧转身来,正好露出身后楚王的尸体,“楚王死在郑王手下,郑将军正好可来捉拿凶手。”

    郑明策见到楚王横尸当场,立时瞪大眼倒吸了口冷气,拔着刀往郑王望来!

    郑王咬牙望着韩稷:“难怪你不惊不慌,别告诉我你连郑明策也给策反了!”

    “我哪里用得着这么费功夫?”韩稷勾了唇,“华家被劫走人质后,当即便报了顺天府。顺天府知道后当然会立刻知会五城营。郑将军既是楚王的人,楚王设下这个局又怎会不通知他?郑将军,你说是不是?”

    郑明策脸色变了变,脚步也不由得往后退了半步。

    韩稷不以为意,又漫声道:“正因为我知道这层,所以压根就用不着再去五城营动什么手脚,你看,他们不是很及时地就找到了地方么?”

    郑王额上泛起亮来,湿漉漉地应是冷汗。

    他什么都算到了,竟然偏偏算漏了华钧成会报官!

    楚王即使知会了郑明策,可五城营空有声势而无实才,这种事他只会让五城营见机行方便而不会特地让他们来帮忙,可是华钧成一旦报官,郑明策便不得不带着五城营的人赶赴前来。他知道此事关乎楚王命运,既又推托不掉,又怎会不多带人手?到底楚王当了太子那么他未来就是新君的嫡系!

    可他这一带兵前来,他岂不就曝露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瞪过去:“没想到你脑子当真这么好使。不过就算你再奸滑,楚王死在你手上也是掩不去的事实!五城营要捉拿凶犯,不是也应该捉你么?”

    韩稷在石阶下站定,带着丝悲悯的目光看着他:“如此看来,其实你真的不比楚王聪明多少。你口口声声说楚王是我杀的,不妨上去看看,尸体上插的刀是谁的?证据确凿,王爷还想抵赖,是不是太无聊了些?”

    郑王闻言怔住,立刻走到楚王尸体身边,拔出那大刀来一看,果然正是郑王府侍卫们统一的佩刀!

    他心下一凛看向韩稷,浑身四肢已然变得冰冷。

    仅凭一把刀当然说明不了什么,如果五城营的人没来,那倒好说,可偏偏是他们几百号人都来了!

    他看向郑明策,猛地咽了口唾沫。(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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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1 治罪

    郑明策打从见到楚王尸体时起心里也如翻江倒海般翻腾不停,楚王是他的主子,如今他人死了,到底是死于谁手他尚未知,看模样虽应是韩稷,但郑王才是时刻想要除去楚王的那个人,眼下的事情不是要不要办差,而是他究竟应该怎么办这个差!

    到底是捉郑王,还是捉韩稷?

    楚王的尸体摆在面前,而且大刀还插在尸体上,他必须得指认一个出来!

    他如果不指认,他怎么办?他的前途怎么办?郑王知道他是楚王的人,如今楚王死了,郑王必然不能留下他。如果站在郑王这边指证韩稷,难道郑王还会因此留下他一条命来不成?

    不,事已至此,他除了站在韩稷这边已别无选择!

    韩稷跟他毫无直接冲突,倒向他才能保得命在!

    他抬眼望向郑王,紧握了刀柄,强行压下心里的忐忑起伏,疾行两步上前道:“郑王带兵刺杀楚王,证据确凿,为下官亲眼所见,还请世子替下官做个人证!”

    “郑将军,这个事情我可沾不了。”韩稷不假思索拒绝,然后又面向郑王道:“你要是不信邪,大可以把尸体扛到大理寺验尸。你就是把伤口剁烂,他们也有办法告诉你这是什么情况下受的伤的。若是你还不死心,准备上折子告我,我也同样可以将你们兄弟的勾当写成万言书,交到内阁的。”

    “你!”

    郑王手里的刀都发起颤来,方才的从容自若,早已抛去了爪哇国。

    “哦,对了。”韩稷挑着眉,又回头道:“忘了告诉你。你想要的东西华家没有,生擒下来的郑王府侍卫却是有那么四五个。别以为他们口里有毒药不会落下口供,一来本世子手下从来没有过审不出口供就死了的犯人,二来就是死了,他们的身份我也同样有办法证明。

    “你要是想拿什么令来煽动皇上对付华家,还是先想办法应付明日早朝上的弹骇折子吧!郑将军英明神勇,大公无私。一定会将事情原委尽呈予皇上和内阁。这私下派人暗闯官宅。绑架官家子弟,并且还罔顾人伦弑杀兄长的罪名,可不是那么好撇清的。”

    说完他冷冷收回目光。又含笑看一眼郑明策:“这里就看郑将军的了。我记得中军营里还有个守备的位置,如果将军有什么人可以推荐,还请尽快告知于我。”

    郑明策闻言一震,立时拱手作揖:“小的定不负世子所望!”说罢转身面向郑王。凛然道:“楚王死因十分可疑,尸体上的大刀既与王爷身边这么多蒙面侍卫所使武器如出一辙。少不得要请王爷上大理寺先说说原委了。请罢——”

    郑王脸色忽青忽红,咬牙切齿将手一挥,四面严阵以待的黑衣侍卫一涌上前,韩稷将离身最近的一个侍卫三招拿手。一掌击中其右肩将之丢向郑王,伴随着惨叫,郑王也被掷翻在地。如同落水狗般爬退了两步,狠瞪着他。

    “来人。即刻帮着郑将军将王爷请到大理寺!还有这些身份奇怪的蒙面人,也同样带到大理寺接受审问,看看到底是什么来路,这掩头藏尾的目的是什么,若是他们反抗,你们也不要硬拼,直接上宫门口击登闻鼓便是。”

    韩稷吹了吹掌心并不存在的灰,漫声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哪里还有人敢轻举妄动?都不过是奉郑王之命行事,眼下郑王自己已然撇不清楚,自然也顾不上他们,这个时候,反抗则等于挖坑给自己跳。

    很快就有人先扔了刀,紧接着接二连三兵器掷地的声音就已清晰入耳,不到片刻,竟然就已经全数投降。

    韩稷直等郑明策押着郑王一行出了巷口才牵着华正宇走出来。

    等候在门外的孙梧等人立刻就围上来了,个个又惊又喜地围着华正宇左看右看,只见他神色自若,只臂上受了一刀,而且也已经做了处理,皆纷纷心情激动,冲韩稷拱手称了声“世子”,也不知可以说些别的什么,见他翻身上了马,只得也招呼着众人呼啦啦踏上了回府道路。

    路上韩稷与华正宇共乘一骑,华正宇仰头望着他道:“姐夫,你好帅呀!”

    韩稷扬唇摸摸他的头,说道:“既然这么帅,不如帮我个忙?”

    “你说!我就是花光所有的零花钱也肯定帮你办到!”

    真不愧是皇商家的孩子,开口闭口就是钱。

    韩稷唇边的笑容愈加明显起来,顺着前路望去,说道:“不用钱,你帮我多在你父母和姑父面前多说说我的好话就成。等我跟你表姐成了亲,我逢年过节都给你多多的压岁钱。”

    “那太容易了!”华正宇欢快地拍起手来:“我一定多多地说姐夫你的好话!”

    韩稷笑着再摸了摸他的头,寒冷而清幽的巷子因着这串串欢呼声,无端变得温馨亲切起来。

    韩稷一行才回到街口,华钧成等人就迎出来了。

    看着吊着只胳膊但是活蹦乱跳的华正宇,华夫人母女当即哭成了泪人,华钧成虽然好些,但也禁不住热泪盈眶,沈雁看到须全尾全的华正宇也很高兴,想要撇下沈宓迎上来,却又害怕又遭喝斥,只得骨碌碌瞪着一双眼在那里溜来溜去。

    沈宓瞧见了,连忙咳嗽起来。沈雁见他神色,连忙将目光也转到了华正宇身上。

    当着这么多人在,又因为还未知府里状况,韩稷也无暇说别的,且与众人同进了正厅。

    先前当着郑王的面,韩稷不过是假装陶行他们已然得手,回到华府才知道果然不负所望,陶行他们捉拿了三名刺客,杀死了四个,剩下几个逃走了。

    捉下来的几个审问过后,得知居然是郑王府的人,沈宓陶行等俱都惊讶无比,直等思考分析了半日,再听说华钧成说及韩稷让他先行回来之事后才又想通个中蹊跷。

    不过好在是有惊无险,华正宇无事了,东西也未曾让他们掳走,虽说皇帝将因此更加确定华府有疑,但因为楚王暴毙,郑王又泼了自己一身漏落下了把柄,一时半会儿是不敢再动华家了。至于这心腹大患,也只能逐渐想办法去除。

    众人余惊过后,倒是又不约而同地说起楚王的死来。沈宓道:“楚王死不足惜,皇上虽拿不出证据指证人就是你杀的,但也经不住郑王私下蛊惑。皇上心性狭隘又偏激,这么一来他必然对韩家的忌恨又加上一层,此事不可瞒着国公爷,你回之后须得说清楚方是。”

    到底韩稷是为了营救华正宇而杀的楚王,敢杀亲王,罪责堪以图谋不轨论之,韩家与皇家渊源又深,如此彻底与赵家撕破脸,也不知道魏国公会不会乐意?到底他是韩稷的养父,养育之恩重如山,是不能不在乎他的。

    华钧成虽满脸不情愿,但也点了点头。

    韩稷沉吟着,说道:“我回去便会把这件事跟父亲坦白的。”

    这里孙梧他们人数也清点出来了,死了两个兄弟,伤了五个,华钧成这里交代抚恤和医治,沈宓便要起身告辞。韩稷却忽然想起来,说道:“对了,郑王和楚王先前都问我要的是火凤令,而不是这批甲胄,皇帝恐怕要找的东西是火凤令,而并不知还有这批甲胄。”

    “不是甲胄?”华沈二人皆惊讶起来。

    “他想找火凤令?”华钧成又喃喃地,然后道:“那么他一定是想赶尽杀绝了。这些武士可不能死,于你将来复仇大大有用,你可千万不能让他得手!”

    韩稷凛然道:“我也觉事关重大,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寻找。”

    华钧成也凝了眉:“此令我也未见过,只知道那六位死士头领手上有能与此令扣合的子令,要想尽快找到这批勇士,还是得先找到火凤令才成!”

    韩稷点头,郑重道:“我会想尽办法寻找的。”

    说着顿了顿,他又说道:“我还有件事想问舅舅,当年陈王府遇难,这批勇士也未曾站出来行动,当时如果集合他们三千人之力,想要灭掉赵氏应该易如反掌,真的是因为见令如见人,因为没有令牌号令他们行动,他们便潜伏未动么?”

    华钧成讷然:“要不然呢?”

    韩稷摇摇头,略显迷茫道:“我也不知道,只是直觉觉得不应该是如此。”

    华钧成与沈宓相视着,同望着他道:“这些事,在找到这批人之后,总会问清楚的。现在咱们首要的任务,是把火凤令率先拿到手。”

    “小婿明白!”韩稷拱拱手,说道:“宇哥儿受了虚惊,舅舅还是好生安抚罢。天色也快亮了,我先送岳父回府,顺便告辞。”

    华夫人闻声忙走出来,与华钧成同道:“改日登门来吃茶。”华夫人到底是女人,惯于持家,说完立刻又自嘲笑道:“瞧我,竟说这话。应是改日等世子你闲了,我们置备酒席,下帖子请你过府做客。你是我们华家的恩人,我们理该正式拜谢。”(未完待续)

    ps:真的对不起大家,也许大家已经感觉出来了,最近的更新不大定时,原因是前段时间因为房子的事忙碌,这段时间家人又忽然查出些健康问题,三天两头跑医院,得抽空才能码字和修改,我是刚刚才回到家的。这种情况可能还要持续几天,但我会尽可能的准时更新,如给大家阅读带来不便,敬请原谅~~~~~~

482 闷亏

    韩稷看了眼屏风后头,微笑道:“舅母言重,我只是府上的外甥女婿,不是什么恩人,我做的也是我应该做的。往后但凡有什么大事小事,若是不见外,只管让人来传我便是。”

    华夫人还要再说,华钧成道:“好了好了,再说下去天都要亮了,大冷天的,还让人家回去歇息不?”说罢与他二人道:“我送送你们。”眼神掠过欲言又止的韩稷身上,想了想,又回头望着屏风处,扬声道:“雁姐儿也出来送送你父亲。”

    沈雁闻言立刻出来了,如同雪地里的小喜鹊一般欢快地望着他们。

    韩稷送完沈宓之后回到府里,经过一路的思考,还是马不停蹄先去唤醒魏国公出到书房述说了经过。

    不过华府被烧这事他暂且没说,只重点将楚王劫人后又遭郑王设计之事给说全了。

    魏国公听见他说杀了楚王,又把郑王给带到了沟里,那神色顿时堪比秋风横扫过的清庭,找不出一丝整齐的痕迹!

    隔了足有两刻钟他才算渐渐从这震惊里回过神来,虽说事情来得突然,但楚王屡行不义,又敢劫持朝臣家属也是他自寻死路,杀了就杀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那郑王也是欠教训,既设下这样的圈套连环坑人,便是不杀也值得给点苦头他吃。

    可是韩稷竟有这样的胆量和魄力,还是让他有些意外。

    他沉默了半日,最终也没说别的什么,只道:“知道了,歇着去吧。”

    韩稷颌了颌首,退了出来。

    魏国公在原处又静坐了片刻。忽而将桌上的金莲捧起来,开启椅子下方一块地砖,将金莲放了进去,直到地砖四面严丝合缝,才又熄灯出门。

    天很快亮了。

    这一日的早朝本该是在准备迎接不久之后的新年到来的祥和安乐的气氛中进行,然而随着楚王暴毙的噩耗传来,又兼郑王居然被五城营一众人直指具有最大嫌疑。皇帝一口气没缓过来。直接病倒了,天亮时让太医扎了几针撑着坐起,然后披着袍子在乾清宫召见了群臣。

    根据郑明策的说法。楚王郑王二人因着私怨而相互指使手下暗刺对方,楚王实力没拼过郑王,于是被郑王斩于刀下。而五城营则因为顺天府接到华家报案说华正宇被劫所以应差前至油桐巷,没想到竟然就碰巧见到了这一幕。

    五城营一帮人皆是素日混在一处琢磨着哪家关系稳靠。哪里有油水可捞的混混,进大理前听得郑明策将个中利害一点拨。哪里有不跟着他睁着眼睛说瞎话的道理,应差的几百号人竟是不用明说也站在了他这边,甚至有的还索性绘声绘色地虚栗色起当时郑王楚王如何内讧的情景。

    宫里内外朝野上下一时炸了锅,皇后听闻后连头上凤钗也手抖得插不稳了。一时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骂也不是怒也不是,竟然如丢了魂似的围着紫铜大薰笼转起了圈!

    楚王死了这是好事。可疑嫌落到郑王头上则就万万谈不上什么好事了!

    原先太子人选只在楚王与郑王之间选择,并不表示皇帝只有这两个儿子。除了碧泠宫的废太子赵隽,还有前去西北之国的辽王赵诘,还有两个一个四岁一个两岁并未受封的低等宫嫔所生的皇子。

    这些人原本根本就不值得放在心上,可如果郑王在这场竞争里失势,那么就算皇帝不允,恐怕内阁也会想办法从中挑出一个来培养成储君,这要是被他们拿到了储位,对她可没有丝毫好处!不要说日后,就是眼下郑王涉嫌弑兄这件事,身为皇后的她一定也逃不过罪责去!

    皇后这一日过得心惊胆颤,但显然事情并没有那么快了结。

    下晌郑明策又在南城街口捉到了楚王身边长史宋正源,带着他到了大理寺,一问这家伙居然是要潜逃,立刻引起了各部怀疑,基于他乃是命官身份,大理寺着人请示皇帝,皇帝一边咳得额头点地一面挥手让动大刑,不消两日便审出来原来宋正源跟郑王关系甚大。

    郑王被软禁起来。

    群臣虽然对于郑王楚王会这么样明目张胆的火拼感到半信半疑,但是宋正源的确任过楚王府的长史,如今又浑身上下说不清,他既说如此,那就是如此罢。只不过皇帝必然不可能替自己死去的儿子再杀掉一个儿子,楚王的死,不管是谁造成的,想要偿命是极难了。

    反正人都死了,且楚王也不是什么好胚,谁还会去多这个事来替他鸣冤不成?不过郑王犯下这等大罪,倘若罪证确凿,怎么处置都是不为过的。

    而皇帝虽然话语不多,但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没有打算姑息轻率的意思。

    他虽然不知道楚王究竟死于谁手,但他因什么而死又如何不晓得?没想到华家毫发未伤,反倒是他丢了个儿子还牵连上了另一个儿子!他不敢确定楚王是不是郑王杀的,但眼下他将因此而失去原本看好的两个继承人这是不争事实!

    他不相信郑王会亲手杀害楚王,就算他们之间水火不容,他也不可能会落下把柄在人手上,一次企图解他两个子嗣,这样的手笔,若不是有着狼子野心之人,其人若不是恨不能摧毁他赵室,怎么会生出如此歹毒的计策?!

    在内阁又一次进来寝宫面圣递交大理寺审案进展时,他低头啜着药,说道:“慢慢审,审个水落石出之后,再提立储之事。”

    众臣面面相觑,最终默语退出来。

    这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本来议定郑王为储,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自然是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了。朝野上下少有人知道皇帝与楚王那段猫腻,也并不知道他被这案子戳到了自己痛处,于是案子真的就一点点地在审,倒是没有人敢心存溥衍之意。

    只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郑明策早已倒向韩稷这根救命稻草,为防被谋杀,只差没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转,又哪里会不仔细替他打点好这些手尾?

    这案子审起来就不知什么年月才有结论了。

    唯一没曾拖的是楚王的丧事。

    这到底是皇帝最疼的儿子,依着宫例,又奉旨大葬,于是规矩十分之多,前前后后忙了大半个月才正式停灵。

    这个年因着这事又过得冷冷清清。

    沈家虽然没有家宴,但谁也挡不住碧水院私下里办酒局,韩稷亲手把楚王给杀了,又把郑王给无形锁住在了王府,哪有比这更让人兴奋的事情?幸灾乐祸拍手瞅着坏人倒霉的精神沈雁从来不缺,这种事不庆祝庆祝实在可惜。

    韩稷受邀上华家拜访时顺便带上了陈王妃的遗书前往,华钧成取出旧年藏有的陈王夫妇的笔迹交给同来的沈宓核对,确认果然是陈王妃的遗笔无误。同时辛乙又细说了一遍当年出事前后经过,华钧成陡见故人,未免又有一番感慨唏嘘。

    说到魏国公当年为何会前去金陵,众人俱都疑惑不已。

    华钧成并未做声,韩稷找了个机会背人跟华钧成问及,他才犹豫再三将陈王妃与魏国公那段往事说出来。并道:“当初听到你是他带回来的,我已是信了几分,韩恪痴缠你母亲数年之久,后来虽甚少见面,但听到陈王府出事然后前往也没有什么奇怪。”

    韩稷亲耳听到这些,对沈雁当日的话才算是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忍着心头波动他又问道:“只是不知道我父亲如何会提前去往金陵?”

    “这层,你就得去问他了。”华钧成面色沉凝,每每提及魏国公,他面上仍有不豫之色。

    韩稷不知他还有什么缘故,终不便强人所难,遂止住了话头。

    楚王的葬礼在七七之后,但实际算起来哪止这个时间,等到正式入土时,已经是四月里。

    朝臣们都携家眷出来相送,沈宓夫妇、华钧成夫妇以及魏国公夫妇倒是也都携着子女出来设了路祭。淑妃也特地被获准出来,一身素白,梨花带泪,两个月时间仿佛老了十岁。见到华钧成夫妇的时候她目光怨毒地在他们脸上停留了会儿,而后又如木桩似的静坐在辇上,徐徐走了。

    这只是个可怜又悲哀的妇人而已。从旁目睹了这一切的沈雁反应平淡。

    淑妃纵然心有恨意,但谁让她与楚王出身皇族,他们想要争夺皇位,这本就是条生死未卜的路。

    韩稷把楚王这一杀,沈雁压根就没有一丝的害怕!危险从来就没有远离过她,如果当真有一日将要万劫不复,也绝不仅仅只是因为除掉了一个楚王。

    不过她也仍还是有些奇怪,楚王行事皇帝理应知道,他怎么死的,跟什么有关,皇帝必然也心中有数,纵然沈家韩家如今不便拔除,可为什么连华钧成他也不曾召进宫去问一问?明明楚王死的那天夜里,是华家报的案,才引了郑明策带人去的现场不是么?

    沈宓听说之后哂然道:“这个时候他当然不会传华家进宫,他若不继续装糊涂把这戏唱下去,这江山只怕比他想象得还要乱得更快。”

    沈雁闻言讶道:“父亲这个话,莫非是有了什么抉择的意思?”

    沈宓望着庭外修竹若有所思:“我当然是盼着国泰民安,江山永固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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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3 君心

    四月底楚王大葬完毕,郑王仍在被软禁之中。而沈韩两家却开始在预备过大聘。

    沈宓现如今对韩稷宽容了许多,翁婿俩偶尔也会在一起下下棋。韩稷一把除去了楚王,搅浑了朝堂这锅水,沈雁如今对婚事便也没那么着急了。如果韩稷的目的是让赵隽上位,那么眼下只需要找个合适的机会把郑王除了即可。

    不过郑王隐藏那么多年,必然也会在这段时间给自己寻找生机,而现如今郑王府周围又全是禁尉军把守,行刺是根本没有机会的。

    当然,也不可能行刺,因为立场不正,如果未来坐江山的乃是赵隽,那么问题就该由他来处理,楚王好歹是多行不义,郑王身上所附带的政治意义却大过他的品行问题,赵隽若想走出冷宫,总得也做点什么。

    所以她认为这个时候韩稷应该正忙于筹划这些事,而无暇顾及他们的婚礼。

    于是她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房里准备她的嫁衣喜服,该玩的时候她倒是一次没落下。

    韩稷这些日子还真是在忙这事。

    楚王死讯传到朝堂,皇帝一病到如今也未曾正经早朝过几次,魏国公对韩稷犯下的案子表示很平静。但韩稷却又觉得平静得可疑。这日在书房看了半日聘礼单子,看到一半还是放下来道:“这几个月荣熙堂没有什么动静么?”

    他忙于与顾至诚等商议接下来的事情,不大在府里。

    当夜出事之时,顾至诚不在京师,事后自然也已经知道楚王死于韩稷之手。对此他毫无惊讶之意,反倒是拍着桌子恨恨道:“怎地不索性将郑王一鼓作气杀了。到那时皇帝没办法,不也得把废太子拉出来册立?”

    韩稷笑道:“若是郑王一死,西北辽王必然起兵要挟朝廷,虽然不见得他会得逞,可总归到时候要分心应付。而那个时候,皇帝不是派我韩家就是派你们几家过去,到时候若再与辽王联手设个什么埋伏灭了咱们。再者南边又有掌管前军营的鲁亲王夹击。咱们可就不死也要被剐身皮了。”

    顾至诚冷静下来一想倒也是,随后却又道:“留下郑王又有什么好处?”

    “留着郑王在,好歹皇后不会同意辽王犯境。”董曼的父亲董克礼说道。“当初支持郑王为储的人之中多是守旧的士族文人,辽王若起兵,名不正言不顺,内部是有权命各地卫所屯营围剿歼灭的。辽王那点兵力。跟咱们相比可不值一提。”

    董克礼虽不知道扶立赵隽的主意乃是出于韩稷,但是以往经顾至诚有意无意的点拨。也认同了这个想法。他们都曾与赵隽熟络,即便未来的事情大家皆不清楚,但赵隽至少比郑王楚王来得正派这是事实。

    顾至诚被说服。

    韩稷却还补充道:“其实留着郑王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们还得防着前军营的鲁亲王作乱。鲁王府的家眷虽然都在京师。但是牵扯到江山大事,兴许他不会顾及这么多。如果他与辽王联手,那对我们对天下来说都是一个很头疼的问题。”

    鲁王乃是皇帝的胞弟。先帝留下的子嗣不多,死的死衰的衰。最后只剩下这两兄弟。皇帝虽然疑心病重,但在五军营里已有四个落入了他人手上之时,终究还是留了一个让鲁王管着。这几年他呆在南边也叫做平静无事。

    但若是楚王郑王一朝死亡那又不同了,在废太子已然被废的情况下,他这个当皇叔的能不出来帮着已成年的辽王对抗朝中勋贵元老?虽不一定有把握,可反抗是死,不反抗也是死,仗着手上还有兵力,总归是要争争的。

    “接下来咱们最好是能派人去盯盯前军营,以及鲁王府周围。鲁王若是有这分心思,回京必有动作。同时我想,我们可以开始提出来给陈王平反了。”韩稷道。

    顾董二人虽有准备,但真到了落实这步的时候,神色还是不免凝重:“要做就要一步成功。我们得先选个合适的人来上这个奏折。”

    “哥哥们说的对。”韩稷微笑了下,说道:“所以我已经有了打算,等过了聘之后我便会行动。”

    顾董二人不知他卖什么关子,想到过聘也只有三两日的事,便就笑骂着说了别的。

    之后魏国公上顾家喝酒,席上董克礼也提到他们这番谈话,也就是说,魏国公是知道了韩稷有替陈王平反的想法了的,而且韩稷虽然没有与他正式提过,可在与顾至诚说过之后也并没有刻意隐瞒他,再加上华家被劫的真正原因,外头人议论纷纷,魏国公也未曾寻他去打听什么。

    结合这些看来,他的平静就有些不大寻常了。

    辛乙道:“骆威年前出了府,对外说是去了西北,直到上个月回来,却看不到风沙扫面的痕迹,反倒是他的行李里有着一双木屐。于是我近来也在怀疑,他根本就不是去了西北,而是去了雨水湿地都多的南边。”

    韩稷手一顿:“他去了南边?”

    南边那么大,就是去了也不能说明什么。可如果没有猫腻,又为什么要故弄玄虚呢?

    他想了想,笃定地道:“这么说来,他必然是去了金陵。他是个不大外露的人,上次我跟他提到鄂氏下毒之后不久骆威就出了门,若不是去金陵又会是去哪里?看来,他是去了调查我,说不定还包括你,你可得小心半夜鬼来敲门。”

    说到末尾,他意味深长地望过来。

    辛乙扬眉:“我是个医者,不信神鬼之说。”

    韩稷连声哼哼,将手上的聘礼单子又打开来,说道:“去安排一下,过了大聘之后我要去碧泠宫。”

    辛乙颌首称是,出了门来。

    走到门廊下他默然站立片刻,才又抬步离去。

    虽然说朝上的事很重要,可娶媳妇的事也很重要。

    这日下晌看完了好几遍的聘礼单子,确定没有什么问题,他便随同奉魏国公之命拿着单子请沈宓夫妇过目的吴管家同到了沈府。

    沈雁跟萱娘在碧水院慢腾腾地绣霞帔,就听胭脂来报说姑爷来了。

    胭脂的眼睛经过辛乙施药调理,已经好了九成九,跟健康的时候没有什么分别了,但是被叮嘱暂时还不能做针线,所以小姐的嫁衣,她这个贴身丫鬟都没有办法帮上什么忙。

    萱娘听说韩稷竟亲自来送聘礼单子,遂佯叹道:“瞧这股热火劲,我都有些不大待见起他来了,他要是把你娶走了,府里就只剩我一个人,那可多没趣儿。”

    沈雁想想也是,她要是出了嫁,沈璎也是这两年的事了。估计她这里出了阁,她就要被接回来。可是陈氏定然不会把她放在府里呆多久,萱娘是府里的表小姐,但比起她这个本家的小姐来还要受欢迎,就她那性子,肯定会按捺不住频生风波。

    沈家可好不容易才有了新气象,怎么能因为她而再掀波澜?自然是早早地嫁去杜家是要紧。

    而筠姐儿又还小得很,这么想来,萱娘还真是难免无聊了。

    她给她出主意:“要不,我去跟三婶说说,让她给你也早些寻个人嫁了得了。”

    萱娘羞红了脸,扬起手边扇子拍向她,“我是这个意思么?你再乱说,我就拿针线把你的嘴缝起来!”

    沈雁嘿嘿道:“迟早要嫁的,怕什么。”

    萱娘白了她一眼,倒是也没再往下说。虽是姐妹间玩笑话不会外传,但终归是未出阁的女子,纠缠不休倒显得小家子气。

    她们这里顺口说到韩家过聘的事,韩稷则打发管家先回去,自己寻到了沈宓。

    聘礼什么的都是魏国公与诸阁老一道到沈家当面议过的,后来不过是补了些细目,自然没有问题。

    沈宓在书房里会客,韩稷等了小半个时辰才进屋,看着出去客人的背影说道:“吏部的人寻岳父有何事?”

    沈宓微勾着唇,说道:“今年春闱上新科前三甲十来人人都入了翰林院,之前散馆的庶吉士有两个调来了通政司,我查了查他们的底细,竟然是柳亚泽的门生。方才吏部又来寻我说及礼部有缺的事,我估摸着,怕是要把我调出通政司了。”

    韩稷凝眉:“皇上这么做,莫不是因为楚王的死迁怒上了岳父?”

    “虽不定是迁怒,但华家藏有秘密的事他是肯定了的,既然如此,自不会再放心让我留在通政司。”沈宓绕出书案来,沉吟踱步道:“但他眼下又还需要我沈家。这届春闱考生里谢丘两家也各出了一名进士,都被点入了六部观政。我估摸着,他往后的重心应会改为提升谢丘两家的号召力了。”

    韩稷沉思道:“谢丘两家都与沈家有姻亲,本是同进退的,本身倒不会构成什么威胁,就是怕皇帝会改为提拨那两家来疏远沈家,这样的话,恐怕就难免墙倒众人推的局面了。”

    那两家老辈的人都未曾出山,新出来的子弟是在大周的科举考场一步步走上来的,他们算是大周纯正的臣民,如此既不必背负前臣遗臣的尴尬名声,又容易培养成新的士族力量,比起沈家来好控制得多,皇帝这算盘打的不可谓不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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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5 心焦

    院中两人扬首望过来,房昱见状笑道:“萱娘怎么在此?”

    萱娘放了葡萄叶子,隔棚答了声“路过呢”,便就没了下文。

    顾颂瞧望一棚绿叶后那抹着蔷薇红衫子的身影,皱紧了眉,面上满带了不悦。他大概猜得出来她是谁,不过从前虽远远地见过一面,也早已忘了面相,这两年又呆在大营的时间多,更是没什么印象。只不晓得这丫头哪里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挑他的理儿。

    不过他不打算跟她一般见识。

    就算这世上能挑他理的人不多,也不代表他就得把她当回事。

    不过这么样一来,倒是不便再走了,遂闷声与房昱道:“走吧。”

    萱娘等他们走了,也才抬步回房。

    华氏因为沈雁打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生怕她嫁到韩家不会给丈夫做饭惹人笑话,于是最近着重调教着她的厨艺。但沈雁因为前世嫁得差跟没厨艺并没有多大关系,所以学起来毫无压力,不过因为她喜欢吃,又珍惜这一世有亲娘教导提点,因而也总算是有些成果。

    前面沈宓待客的时候沈雁就陪着华氏在房里吃,菁哥儿筠姐儿已经八个多月了,像两只小肉虫般穿着对襟的雪白纱衣纱裤在胡床上赛跑,沈雁吃了饭又各自喂了他们点奶糕,像逗雀儿似的跟他们玩了会儿,沈宓就微醺着回来了。

    进门见华氏一个人坐在炕头,还以为屋里没外人,唤了声“娘子”便打算过来亲近亲近。

    沈雁连忙在屏风后咳嗽起来。

    沈宓顿时闹了个大红脸,立刻整着衣襟站直。华氏也微羞,不过还好。慢悠悠摇着扇子,看着沈雁从里头走到他们面前,抓了一大把青梅,又走了出去。

    沈宓道:“这孩子。”在椅上坐下来,却是再也不敢造次。

    一时吃了茶,华氏道:“姑爷走了?怎么也不告诉我,我让人给他做了两双鞋。也没带走。”

    华氏是个实心眼。自从韩稷成了准女婿,便将他当成了自家人,听沈雁说他房里并没有贴身丫鬟。鄂氏又已然与他决裂,穿的衣裳都是府里丫鬟们做的,于是一面恼恨着鄂氏的刻薄,一面着扶桑她们亲制了鞋袜。又还找辛乙要来了他的衣裳尺寸,大有要包揽下他的穿着装束的意思。

    韩稷开始是不肯接受的。哪里有丈母娘给女婿张罗服饰的理儿?但华氏凉凉觑了门外一眼,飘来一句:“你靠我张罗只怕还靠得住些,要靠我们家那懒丫头,你一年能有一件衣裳穿就不错了。”日久见人心。自当看出来韩稷对沈雁乃是真心,华氏也压根就没必要在他面前替某人长脸了。

    韩稷想想那某人连吃个核桃都懒得拿锤子,遂也认命。但又还是不敢接。因为还有个视妻如命的老丈人在旁。

    而沈宓咳嗽着望去了别处,不像是介意的样子。他也就大方收下了。

    沈宓这会儿见得摆放在桌上两双精致得无可挑剔的轻靴一眼,想起他先前所提婚期之事,不免又有些没劲。

    他起身道:“父亲回来不曾?”

    华氏下意识抬头看了眼门外,说道:“还没罢?这阵子回来得挺晚。”

    天色渐黑了,沈观裕还在公事房里慢悠悠地看着奏折。

    衙役给他掌了灯,然后道:“大人,钟粹宫的王公公来了。”

    钟粹宫只有一个王公公,便是跟随了皇后二十多年的亲信王德全。王德全在宫里的地位仅次于乾清宫的程谓,永福宫的范德林,能使得王公公亲自出动的差事,能让王公公亲自出来相见的人,往往都不是等闲之辈。

    沈观裕目光落在折子的内容上,隔了许久才缓缓地唔了声。

    衙吏对他的反应有些失望,只得默声站在一旁。

    直到折子里的内容他逐字逐句地看完,他才端起旁边温到刚刚好的茶,说道:“请王公公。”

    衙吏连忙称是,走了出去。

    王德全是头一次到都察院来寻沈观裕,走到门下他抬眼看了看头上的匾额,才又跨步进门。

    沈观裕已经移步到帘栊这边的侧厅沏起了茶,他在茶汽氤氲的桌后望着正注水的茶盏微笑:“王公公大驾光临,真是令陋室蓬荜生辉啊!”

    王德全抬步到了跟前,一拱手道:“大人好兴致,真是让在下羡慕之极。”说着看了眼立在帘栊下的衙吏。

    沈观裕含笑觑了他一眼,挥手让衙吏们退下,而后将茶壶放回桌上,说道:“难道公公没有好兴致么?”

    王德全神情转冷,“眼下郑王嫌疑尚未洗清,皇后忧心如焚,大人还有闲情在这里吃茶,难道就没有想过倘若郑王倒了,沈家也讨不着什么好么?大人与皇后郑王见面的每一次谈话和地点皇后可都有记录在案,倘若皇后呈出这些,沈家可也跟弑杀亲王脱不了干系!”

    打从郑王出事后,沈观裕便未曾寻皇后说过半个字,此刻闻言他也不以为意,举杯哼笑了声,说道:“郑王若是倒了,于皇后来说不是好事么?正好,可以让废太子出来复立。”

    “废太子……”

    王德全显然根本没起过这层,闻言陡然惊了惊。

    沈观裕抬了眼,悠悠道:“不是么?楚王死了,郑王垮了,剩下的皇子里只有辽王与废太子具有竞争力,皇上不可能从剩下两位尚且年幼的皇子里斟选,因为他们无论谁当选都有可能被朝臣啃得骨头都不剩。

    “而辽王远在西北,谋略实力都不足,也不是与勋贵元老抗衡的对手。只要他不与南边的鲁亲王联合,皇上就只能将废太子拉出来复立,所以,眼下的情形,又有什么好值得忧虑的呢?”

    王德全听完这席话,脸上的阴冷忽而如同春风吹化了冰雪,再沉吟了片刻,他走过来在他对面坐下,说道:“那依先生的意思,咱们的废太子复出还有望?”

    “自然有望。”沈观裕扬眉回望他,“你想想,如果你是皇上,眼下这样的朝局,备选的两个儿子都已早夭,他是宁愿去扶一个压根就不可能斗得过勋贵元老的儿子来继承帝位,还是选择一个有过失但是能力最为优秀的儿子来承储呢?”

    王德全深深地望着他。

    他竟然不得不服这番话。皇帝最大的对手是内阁和勋贵,他花了十几年的时间也才在内阁里塞进去个柳亚泽,勋贵与内阁已然成了他两块心病,这种情况下,自然是把废太子请出来最为合适了!

    不过他猛地一震,又说道:“废太子神智有损,如何能再请出来为政?”

    沈观裕扬唇道:“神智什么的不是问题,太医院又不是不能医。重要的是皇后想不想成为真正大权在握的太后?”

    王德全再次怔住。

    真正大权独揽的太后,他的意思难道是说让皇后将来垂帘听政?

    皇后筹谋这么多年想推郑王上位,自然是想当个手握军机大权的太后,但废太子终究已疯,皇帝又如何会答应呢?

    他又拱了拱手:“此事该如何筹谋,还请大人明示。”

    沈观裕望着他,说道:“这种事还用我教么?皇后娘娘是废太子的生母,在这件事上,她应该比谁都更有主意不是吗?”

    王德全噤声,默然。

    钟粹宫这几个月又开始了如同刘俨死后的沉寂气氛。

    不光是宫女们觉得坐立难安,皇后也觉得自己比起从前来暴躁了不少。她的温婉贤淑自打刘俨死后便已装不下去。她时刻忧虑,焦灼,寝食难安,有时候分明能感觉到心火在灼伤着自己,她觉得她再也没办法找到那种安全感了。

    眼下尽管皇帝只是下旨斥责她管束无方,并没有严重到要废后,她也觉得钟粹宫顶上已然聚拢了乌云。

    尤其是郑王出事之后这几个月里沈观裕一次也没有找过她,这更让她感到心焦。

    “娘娘,王公公回来了。”

    宫女彩云走进来,轻声禀道。

    她从一桌子散乱的首饰里转回头,站起身,王德全便已然到了跟前。“娘娘,老奴见过沈大人来了!”

    她打量着他的面容神情,清楚见到他眉宇间的兴奋与惊喜,凝眉道:“他说什么了?”

    王德全附上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她眉头立时也蓦地一动,僵住在那里。

    “这真是他说的?!”

    “老奴不敢妄言半个字!”

    皇后倒吸了一口气存于胸,过了足有半晌才缓缓回过神来。

    她缓步走到殿中央,挨着桌畔坐下,“整下郑王,请出废太子?难为他能想出这样的主意……”

    她不能不说这是个相当中她下怀的主意,她了解赵隽,他仁勇至孝,既不会像郑王一样与她隔着肚皮养不亲,也不会像别的皇子那样压根就与她没有丝毫感情,如果他能够回到太子位上,那么对她来说,将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现在最头疼的是废太子神智已失,这才是最棘手的事情,可偏偏沈大人并不肯明说我们该怎么做!”王德全难抑激动地道。眼看着本可安安稳稳地等着郑王受册封,没想到到头来竟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皇后焦灼,他这个大太监也轻松不到哪里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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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6 姓萧

    “疯了怕什么?”皇后眼风扫过来,“只要还有命在,只要还能诞下子嗣,又怕什么呢?”

    王德全无语,他没想到皇后与沈观裕竟是同样的疯魔。他承认这是个极妙的办法,可关键是,满朝文武谁会接受一个疯子当他们的君主?

    “可是这样一来,咱们就得舍弃郑王,娘娘可要想好了。”他劝道。

    郑王死了,若废太子复立受阻,到时候再立别的皇子,可就没有与郑王的这层关系在了。没有这层关系,皇后日后必被架空。若是辽王,那皇后无法拿捏他,而若是那两个幼小皇子,那么他们的母亲必然会被提高位份,这对皇后来说同样是个威胁。

    皇后又扫了他一眼,缓声道:“皇上不是已经病了快半年了吗?如果连郑王也死了,皇上也病得不能料理政事,你说这大周后宫是谁做主?”

    王德全微顿,立时开窍:“自然是皇后娘娘您!”

    “既是本宫作主,那么只要不是辽王上位,谁来当这个太子,最后不还是得落到本宫孙子的手上么?”

    王德全直到此刻才领会到她话里深意,顿时凛然:“还是娘娘思虑周全!”又道:“这么说来,沈大人此计竟当真是深谋远虑?”

    皇后未置可否。

    隔半晌,却说道:“他说的倒是没错,眼下这局势我苦等也是无益,要搏,便只好搏把大的。我与皇上少年夫妻,几十年相伴下来,我并未落着他多少情份。眼下死了个楚王,他便已久病不起。若是再加上死个郑王,只怕会要了他半条命。”

    王德全目光微闪:“自然会雪上加霜,长病下去。而内阁应会另拟人选当任太子。皇后娘娘只要从那两个年幼皇子之中选个出来顶着,来日等废太子殿下有了子嗣,说不定那个时候元老们都已年迈告老,那时再找个借口废去太子,让皇孙继位。顺理成章!”

    皇后挑起唇角来。扬首垂望着窗下墨兰,“所以说,这老狐狸还是有两下子。区区几句话就将本宫眼前迷雾拨开,这份本事,可不是人人有的。”

    王德全道:“那咱们现在该如何做?”

    皇后侧目望着他,漫声道:“你说呢?”

    沈观裕从衙门回府已是深夜。沈宓日间酒劲上头有些微醺,一夜睡到大天亮。也耽误了要去寻沈观裕说话之事。早上起来梳洗好还未来得及吃早饭,扑到曜日堂去沈观裕却又已然出了门,只得又改到夜里回来再说。

    魏国公府这边,韩稷也在琢磨着寻魏国公说事。

    不过他运气好些。早上起来便见着魏国公在庭院里练剑。他在廊下站了站,回房将自己的赤练拿出来,一个筋斗翻入场中。与之过起招来。一时间刀光剑影,四面被剑气击飞的青叶片片。引来许多路过的家人围观。

    当然,围观者看的更多的,还是两位主子的飒爽英姿,魏国公有魏国公的成熟,韩稷有韩稷的俊美,简直难分高下。

    过了两百余招,魏国公率先撤剑收手,擦了把汗,坐在院角香樟树下喝起茶来。

    韩稷将剑丢给陶行,走过去道:“父亲的剑术越发精进了。”

    魏国公笑笑,递给他一杯茶,说道:“剑术跟脑子一样,一日不用,便生艰涩。”又转头望着他,“你也不错。近来这么忙,还能保持功夫不落,已很不易。”

    韩稷顿了顿,说道:“父亲怎知我近来很忙?”

    魏国公不以为意的笑笑,望着远处,眉梢间却聚起一股萧索。

    骆威已经回来两个月,他从金陵带回来的消息,陈王府废墟上每年到了遇难的这一日,都会有人在陈王府的后殿处设香祭拜。

    同时又查到,距离陈王府百里外有个叫做佟家村的小村子,原先是块荒地,十八年前来了批操着南北不一口音的外乡人,当中有一人右眼皮上有一铜钱大小朱红胎迹,与陈王府一名典使面貌特征完全一致。

    而骆威在佟家村附近呆了半个月,也发现了村中有专门前往京师的以商号为掩护的信差。

    骆威随着信差一路北上,辗转于京城各大街小巷,最后,终于亲眼见到颐风堂的人在外与辛乙碰面。

    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陈王府的旧人果然早已经与韩稷联系上,他早就已经明白自己的身世,辛乙是十三年前入府,从韩稷开始信任辛乙的时间来看,也可以得出结论,韩稷很可能在十余年前就已经自己是陈王后裔。

    那会儿,一个十岁未到的孩子,他忍辱负重地背负着身世秘密,同时还要承受着鄂氏的一面慈善一面阴狠,一方面自己还要在整个韩家面前伪装作戏。

    他其实很震惊于他具备这样的承受力,他记得他教过他要坚韧,但他那时候还是常常会为了输棋而耿耿于怀,他其实就是个正常的有些傲慢的孩子,可是他在这样巨大的秘密面前,竟然未曾露出过丝毫破绽,他这份坚忍是与生俱来的吗?

    骆威告诉他这些的时候,他花了足足有两日的时间让自己冷静,而后理清前后头绪。

    他一方面心疼他在明知道鄂氏对他抱有恶意的情况下还选择着沉默,一方面也感到伤感,他原本以为他和他会成为一对超越血缘关系的父子,但他却还是瞒着他,一直到如今,也并未曾告诉他已然得知身世的实情。

    他也曾试过易地而处揣测他的心态,然而每每到半路便已坚持不下去。因为骆威回来后这两个月,暗地里一直在查他与什么人联络,他私下做些什么,竟然很容易查到他已然与顾至诚董克礼等人计划着给陈王平反,同时复立废太子。

    他做下这一切,立谁当皇帝是次要,主要还是要给陈王平反,给自己认祖归宗的机会。

    同时骆威也查出来,沈宓与华钧成之所以在楚王劫人之后对韩稷态度大有转变,乃是因为他们应已知道了他身世的缘故。

    他因此很愤怒,怒他这个当爹的竟然是最后一个才知道这一切的人,他想质问他他有哪里对不住他,他竟然连这一点尊重也不给予他!

    可是他竟然又问不出来。

    他自然是有对不住他的地方的,鄂氏打从他还在襁褓里便给他喂毒,喂了足足十五年,他这个当爹的,竟然一点也不知情,竟然还相信鄂氏一切都蒙在鼓里!现在看来,清醒的是他们,而自作聪明反过来被蒙的人是他。

    如此一来,他竟不知道该如何去寻他说这些了。

    每日里除了从骆威处听得他的行踪,他并没有再明面插手过他的事,却不代表他不知道他忙什么。

    韩稷见他不语,倒是也静默下来。

    他知道他已然了解一切,现在是他们相互都知道对方的事,但无论找哪句话来开这个口都无法做到若无其事。

    但该说的总是要说的。

    他清了下嗓子,说道:“有件事我想问问父亲。”

    “问吧。”魏国公顺手将杯子放在石桌上。

    韩稷望着他,缓缓道:“我想知道,我究竟是姓韩,还是姓萧?”

    魏国公看了地上青草片刻,平静地回过头来:“姓萧。”

    韩稷身形未动,但清亮的双眸里却无可抑制地闪现着火花。

    他双拳略紧了紧,又松开道:“那么,请问父亲,我又是怎么来到韩家的?”

    魏国公直起腰,朝远处的骆威打了个手势,很快,整个中庭里都不见了人影。

    “十九年前陈王府遭遇灭顶之灾,我于火场之中找到你生母陈王妃危急而临产,她过后将你托付给我,让我无论如何要抚养你长大,我答应了,连夜将你带回京师。正好太太那时候也才刚刚生下我们的孩子,而那孩子福薄,出生不到三个时辰便夭折,连我都未曾听到他哭上一声。

    “太太生产那会儿十分凶险,我担心她知道这噩耗后身子受创,便将你恰恰代替了那个孩子,又趁着太太休养之时迅速处决了所以经手之人。

    “我以为这一切乃是老天爷的安排,却没想到世上的母亲都有副火眼金睛,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查到了你的身世,认出来你并非她所生,然后开始给你下毒。而这一切,我全然被蒙在鼓里。我也一直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

    事实上,他把身边人当傻子,最后却证明真正的傻瓜是他。

    他平静地述说着,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会面对他的疑问,不带丝毫波澜。

    韩稷对这些也似在意料之中,他并未多做思索,又问道:“父亲与陈王妃的交情,深到了可以托付后事的程度吗?父亲为什么会提前知道陈王府有难的消息?既知陈王府有难,那么陈王在进宫之前,父亲为什么不设法劝阻?”

    他从没打算过要质问他,只是不知怎么地,话一出口又似变成了质问。

    魏国公目光下滑,落在脚尖前一根尺长的迎春藤上。

    他伸手将它托在掌心:“那个时候,她就是要我的命,我也会给她。你是她的骨肉,我有什么理由不答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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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7 接纳

    他声音低沉微哑,听着像是深秋里缱绻不舍的风。“而我会知道陈王府有难的消息,则是因为出事的头天夜里,中军营忽然收到了先帝的密旨,让我们老太爷翌日子夜带兵潜伏宫外。

    “老太爷察觉有异,推说大营里正在训练新兵,而后先帝便调遣了鲁王府东宫以及宫中侍卫及羽林军共计上千人埋伏在乾清宫四周。最后,陈王在受缚的情况下,仍以一人之力击杀侍卫数十人,一度险些击中先帝,最后太子,也就是如今的皇帝调来弓驽手,方才将之击败。”

    韩稷红着眼眶,站起来,“你既知道这一切,为什么没有提前知会陈王?”

    “因为我也只是个凡夫俗子。”魏国公一手扶膝,侧过脸来,一双眼像是要盯进他心底里:“我没有伟大到因为知道他将有不测便立刻产生去与皇帝做对的地步。事实上,先帝为了这一日,早已经事无巨细算得滴水不漏,我就是提醒了他,他也逃不脱。

    “我救不了他,也没有人可以,如果事败,恐怕我还要赔上整个家族的性命。你骂我自私也好,懦弱也好,我实在没有理由为着他而赔上我的家族。”

    韩稷站定在香樟树下,半日未语,而后再开口,声音里却有了凉意。

    “这样的理由听起来倒是合情合理。只是不知道父亲可曾想过,你私下抚养逆贼之子,也同样要赔上韩家?当日你知会陈王与其联手一搏还有赢的机会,倘若你们联手杀了赵家子孙陈王上位,你不但保得了韩家,而且还将是居功甚伟的第一功臣。”

    魏国公也站起来。负手凝视他:“所以你现在是想要掀翻赵周代替陈王坐上龙位?”

    “不。”韩稷勾了唇,“我只是在告诉你,你这些理由不过是自欺欺人,你真正的原因不是因为想护韩家,你只是想得到我母亲,所以一面任陈王孤身涉险,一面赶往金陵去扮你的雪中送炭的好人!我母亲轻信了你。而后将我托付了你。

    “你知道我现在有多么庆幸么?你竟然没有因为我是你的情敌的儿子而杀死我。或者摧残我,而只是瞒着我意图使我糊里糊涂从生到死,也许这就是你的险恶用心。你用这样的方式,看着你所忌恨的男子的后裔被你捏在股掌之上,从而永远也不能唤他一声父亲!”

    魏国公望着他,双唇渐显青灰。

    他曾在战场受过无数次的伤。至今胸口还有个铜钱大的疤,那一次他险些就丧生在那枝箭下。可是没有任何一次的伤情比现在严重,韩稷口里的话不止是穿心的箭,而且还是会搅碎心脏血肉的锐石,他能使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疼痛。

    他不发一语。想说的话很多,却不知道该先说哪一句。

    在他这样尖锐的指责面前,一切都似显得多余。

    他转过身。眯眼望着远处,负在身后的双手指尖也有些发凉。

    “养育之恩大过天。也许以我的立场无法指责你什么。

    “我终究不是你的子嗣,你能做到这一步已算极好。可是我仍然不能原谅你手上也沾着陈王的血腥,知道吗?我恨的其实并不是你的自私冷血,而是你一面施恩于我,一面却又将我置身于这样尴尬的境地,你说,我究竟是感恩你好呢,还是将你当仇人好?

    “我若感恩你,便对不起赐我血肉之身的生身父母,我若将你当仇人,又愧对天地,愧对你这么多年对我的养育之恩,我但凡想到这些事,心里便如刀绞般的纠结,我倒宁愿你当初杀了我,若是百般凌虐我,亦或又对鄂氏的阴毒从来都是知晓的。那样我心里会好受得多。

    “因为我没有负担,我只要把你当仇人就好,最坏的是像你这样,好得不彻底,但也坏得不彻底。”

    韩稷一脸木然,唯独两眼里透着清冷。

    魏国公立定在风中,像山间的磐石,也像座无言的石碑。即使是背后看过去,那背影也似有着无尽的萧索。许久,他微微地扭头,说道:“那么你现在,是想要告诉我什么?”

    韩稷垂头看了眼紧扭的拳头,说道:“我只想告诉你,我仍然很需要你。”

    他顿了半刻,蓦地转过身来,凝眉望着始终不曾流露任何失态之举的他,“我没有听错?”

    “没有。”

    韩稷抿唇,“你也许不知道我这些年私下是怎么熬过来的,有时候毒发难忍时我甚至忍不住想提刀血洗了荣熙堂,可我仍然记得你教会我忠孝仁悌,我一直谨记在心,我想你犯的错还可以挽救,倘若我冲动而不孝,恐怕却再也没有弥补的可能。

    “我曾经无数次想要走出这个家门,我的痛苦不止来自于身体,更多的是心灵上难以自拔。但是你对不住陈王,鄂氏对不住我,老太太和耘哥儿却没有对不住我的地方。

    “我依然在乎他们对我的爱护,也希望你能够站在我身边跟我一起来还天地一片清明,你说过男儿志在四方,不该拘泥小节。我不想因为过去的事将你对我的恩情全部抹煞,你纵然救我并非因为陈王,但无论如何我还是活下来了,不但活下来,还有了替自己谋出路的本事。

    “如今朝堂纷乱不堪,这是我们的不幸,但却也可以说是契机。我的身份一旦曝露,不但于我是大祸,对韩家而言也是灭顶之灾。这里是我的家,也许还会是我儿女们的家。在大难面前我们需要的是团结,而不是因为私怨而离心,顾大局识大体,切勿因小而失大,这是你教会我的。”

    魏国公转回身去,看着脚下的迎春藤随风一摆一摆的,视线忽而有些模糊。

    再没有一件事是自己调教出来的孩子能够成器,能够成为身为父亲所期望的明大是大非。他说他纠结,可他内心里何尝没有同样的纠结?鄂氏对他所做事情愧对天良,可他能杀了她么?能休了她么?她是他的原配正妻,他为了韩稷恶惩她,韩耘会怎么想?

    他迟早会跟鄂氏摊牌,但他还需要再等韩耘长大些。他同样也需要他的理解和支持。尤其在与韩稷关系已然存有裂痕的同时,他不能再贸然伤害韩耘的心。

    他从来没想过会得到韩稷的宽恕——即使他并没有明说宽恕他,可他能够在这一刻还能顾及到韩家的存亡,能够记得忠孝仁悌,已然是难得。从这点说,他反而不如他。

    眼前的他不但达到了他的期望,而且还超出了他的期望,他心里的痛完全已被骄傲所取代,听到么?他说他需要他,他说他不想与他离心。还有什么能比从大大咧咧的男孩子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更为动听的话?更使人感到欣慰和满足?

    他抬起头,迎风眨了眨眼,转过身来。

    “只要你需要,父亲是永远都会站在你身边的!”

    声音带点失控喑哑,但他微笑着,眼眶里没有萧索和悲伤,只安宁和愉悦。

    有些话纵然没说透,又有什么要紧?没说透也能得到接纳和理解,才更显得弥足珍贵。

    韩稷望着地下,幽幽道:“我相信。”

    即使心里再怎么怨他,再怎么恨他,他说的话他也依然还是相信。十几年的父子情,总没有那么容易被磨灭干净。

    魏国公笑笑,伸臂过来揽了揽他,而后重重拍着他的臂膀:“明儿不是过大聘了么?不说这些了,咱们清点聘礼去!你老丈人喜欢金石镌刻,我再把我那两块田黄石也添上,咱们讨得他欢心,争取尽快把雁丫头娶过来,我想这家里真是太需要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了!”

    韩稷道:“那尺高的田黄石么?那可是先帝所赐,宫里有存档的……”

    “怕什么!”他大声道:“他赵家人都想夺咱们的兵权了,咱们拿他们两块石头送人有什么了不起?”

    “……父亲怎么知道他们想夺咱们的兵权?”

    “当然知道,我查到的事情可一点都不比你少。”

    “……”

    声音渐行渐远渐无声,夏花初盛的后庭里,迎春藤也在清风里起舞了。

    原本是要寻他说说近些日子他的计划,没想到根本不必开口他已经知道了,也许这就是默契。

    坦白不等于原谅,团结也不等于不追究,只是大局当前,一切恩怨都只能暂且靠后站。

    四月里的天气真是晴朗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很快到了过聘这日。

    仿佛为了衬托这个欢快的日子,一大早天空便靛蓝靛蓝的,又衬着拂面清风,让人无端觉得神清气爽。沈府里张灯结彩,里外庭院清扫得整洁光亮,沈家父子兄弟几个皆告假在家,欢欢喜喜地等待着魏国公府送聘到府。

    过聘乃是六礼之中仅次于迎亲的大礼,关于沈韩两家这门婚事,京中不知多少两眼灼灼地关注着,沈家继与江南谢家、内阁房家联姻之后,早已名利双收,如今又把小姐嫁去了手握京畿重地几万大军兵权的魏国公府为世子夫人,这份荣耀体面当朝恐怕也难找出第二家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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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8 惊喜

    此事魏国公不敢含糊,沈家更不敢含糊。

    沈家父子本袭周礼,但还是不敢有丝毫差错,特地请来了三老爷沈观泰主持仪礼。

    韩家父子以及身为媒人的诸阁老随着聘礼一同到府,沈家这边请的媒人则是亲上加亲了的房夫人。

    双方客套了一番后由诸阁老代为呈上聘礼单子,这里自有沈观裕派沈宦沈宣下去清点数目,而魏国公等上了茶,却又让人捧了几只尺余高的描金镂花的楠木大匣子进来。

    “这里是不在礼单上的,几块石头而已,放在家里也是无用,知道亲家老爷与亲家都是金石上的高手,所以一道带过来献与二位。”

    沈宓听说是石头,也未太过在意,但当一排过去四个盒子一打开,却也不由默默吸了口气。

    这是一对近尺高的寿山田黄石与一对五寸高的鸡血石,四块石头一色的通体莹润纹理均匀,那年刘俨也曾送过两块上好的石头给他试图拉拢,那品相大小自是好的,可跟面前这几块比起来,却是小巫见大巫!

    这样大小的几块石头,说句价值连城也不为过,这父子俩竟把这些列于礼单之外而送给他们,这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沈宓看了眼沈观裕,机警地想到了前日韩稷说的那事儿。

    他拿起匣子里的一张纸,看完后皱起眉,说道:“这是宫中所赐之物,亲家心意我领了,可这随意转赠,恐怕会招来是非罢?”

    魏国公看了眼诸阁老,笑道:“亲家无须担心。你我两家共结两姓之好,往后我这家业传给稷儿,稷儿与雁丫头成了一家人,哪还需要分什么彼此?”

    简直是强辞夺理。

    沈宓望着沈观裕,不说话了。

    家有长辈在,轮不到他来决定这些事。

    沈观裕饶有兴致的拿着那较小的鸡血石在手把玩,仿佛对身外事毫不在意。

    诸阁老说道:“魏国公所言甚是。婚姻本是结两姓之好。韩家几代单传。到如今本家子嗣也不多,家里家外全是国公夫人在操持,更是连个陪伴老国公夫人的小姐也未有。雁姐儿虽未及笄,但早些过去尽尽孝心,帮着夫家操持家务,传出去也是沈家教女有方。于沈家面上甚为有光。”

    诸阁老也是士族出身,最为知晓沈家上下的软胁。这话虽有些牵强,但好歹也让沈宓面色好看些了。

    沈观裕把玩完了石头,放回匣子里,沉吟了半刻。说道:“世子已然十九,也是该有个人从旁打理家务了。我看没有什么问题,只要不让人觉得仓促。婚期定在今年还是明年都可。”

    韩稷万没想到他如此好说话,立时喜出望外站起来。撩袍跟他们一人磕了个头,端端正正道起了谢。

    沈宓也没想沈观裕已经一口答应,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只得瞪了眼韩稷,大口喝起茶来。

    魏国公也是欢喜笑道:“有御史大人这句话,我明日即去钦天监请期!”

    这里来去丫鬟听说沈观裕应下婚期,皆纷纷跑回内院禀告,沈宦沈宣携沈茗兄弟几个清点完礼单回到前堂,没想到便已然订下这件大事来,均也纷纷笑着给双方道喜。

    沈雁在华氏屋里与房夫人华夫人、曾氏、陈氏等女眷说话,一听说这消息,大伙先是惊讶,过后却也都不约而同的抚掌笑起来,在韩稷隔三差五地往沈家跑,又在上次帮华家除了那么大个危机的情况下,竟没有一个人觉得这事早得出人意料。

    碧水院开始沸腾了,沈雁只知道沈宓迟早会答应,却没想到是来自沈观裕的一锤定音,对此她当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不过,沈观裕怎么会如此轻易就答应了韩家呢?今儿他们还额外带来几块罕见石头,可见做好了游说的准备,根本都没有怎么发挥,沈观裕就应了下来,实在不大正常。

    不过眼下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沈韩两家这桩婚事对外看来就是出于政治考量才产生的,既是如此,眼下局势这么乱,他们会有些什么想法来改变初衷也并不奇怪。

    来道喜兼起哄的人很多,她简直已无法再作深究。

    这一日自然是欢天喜地。不光因为韩家来的聘礼让沈家脸上很光彩,而且也因为他们的二姑娘居然要嫁去当威武的世子夫人了,这在他们沈家来说可是头一回。

    如果一定要说还有人不那么高兴的话,大概就只有沈宓了。

    他本来是打算再拖段时间想想清楚的,沈观裕这么好说话,简直让他很没面子。

    傍晚送走了客人后,他直接扑到了沈观裕书房。

    “父亲今儿是不是答应得太快了,怎么能这么仓促地就把雁姐儿嫁了呢?”他十分埋怨。

    沈观裕瞄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到手上的字帖上,“你不是也没说什么么?”

    沈宓噎住,半日道:“您都一口答应了,我还能说什么?”

    沈观裕轻声哼笑,提笔照着字帖写起来,说道:“皇后已有除郑王之意,若然郑王中招,皇帝必然加重病情,朝中局势纷乱,辽王十有八九会选择与鲁亲王联合起来向内阁施压,内阁肯定会从年幼的两位皇子中挑出一位让皇后抚养,而皇后必然挑上我为太子之师。

    “倘若郑王未中招,那他则肯定会奋起反抗以搏求生之机。他最能够利用的是我,而他利用我的地方也是为通过我拉上勋贵为其助力。

    “无论局势往哪条路上变,沈家都从这漩涡里逃不出来,既然如此,何妨让咱们两家更早地紧密联系起来,洪水再大,只要桩子够多够稳,也总不至于落得一场空。”

    他说完最后一个字,手下两行字也写完了。

    沈宓听完却有片刻怔忡:“皇后要除郑王?”虽知他二人向来面和心不和,但眼下这关键时刻突然要除郑王,又还是不免意外。不过突然想到韩稷曾说过要立赵隽,而赵隽实际上并没有疯的时候,他立时也通透了,“她莫非也想立赵隽?怎会突然如此?”

    沈观裕一面写字,一面扬眉:“自然是我唆使的皇后。”

    沈宓无语了。

    沈观裕唆使皇后去杀郑王?他垂头沉吟片刻,接而道:“若是这般,那看来皇后还不知道赵隽的内情。”

    沈观裕抬头:“什么内情?”

    沈宓望着他:“赵隽并没有疯。”说罢,他便将韩稷当初探过碧泠宫的事详细复述了出来。“皇后是赵隽的生母,即便是他们母子感情并不甚好,可他为什么会连自己的生母都瞒住呢?”

    沈观裕也有片刻静默,他也是直到此时才知道万寿节上暗闯碧泠宫的人果然是韩家的人,而且还是他新晋的孙婿韩稷。他说道:“韩稷派人去碧泠宫做什么?”

    沈宓本就是打算来跟他谈韩稷身世的,眼下听他提起,遂就从华家出事那夜开始,将韩稷的身世透露了出来。并说道:“在不考虑另立王朝的情况下,陈王必须平反,而平反的先决条件是参倒柳亚泽,这件事,我是早就想跟父亲商议的。”

    “他是陈王的儿子?”沈观裕再持重老练的人,也不由失了声。

    沈宓望着他,“没错。”

    沈观裕凝眉:“此事你们为何不早告诉我!”

    “早告诉您,跟眼下告诉您,有什么区别么?”沈宓不以为然。

    韩稷身世到底是个忌讳,在没有想到具体应对之策前,他怎能让更多人知晓?“这赵家天下早就该清一清了。陈王一案牵涉那么多条人命,也是时候该还他们一个公道。否则的话,不光是我们终日难安,我们的后世子孙只怕也仍要战兢度日。”

    沈观裕皱眉瞪着他:“那你方才为何怪我答应他们请期?”

    沈宓再次噎住。

    沈观裕拉着脸,坐下沉思了半晌,说道:“赵隽如果真没疯,那么当初他被废之事就有疑了。当初皇后几乎没在这件事上出过什么大力,但之后她又一门心思想要保他,赵隽连她也隐瞒,很可能被废之事跟她也有关系。”

    沈宓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

    沈观裕再度沉吟了会儿,又道:“你先让韩家去查查赵隽出事那年皇后或刘家有过什么异动,包括赵隽。”

    沈宓答应着,又说道:“这个容易,稷儿正准备这两日进宫寻赵隽,此事直接问赵隽即可。只是,父亲既知无论皇后能不能杀掉郑王都放不过我们沈家,何以又暗示皇后去杀郑王?难道父亲竟与我们不谋而合,也想复立赵隽?”

    沈观裕睐着他:“自己去想。”

    沈宓无奈,只得噤声,片刻后想起自己的初衷,还是说道:“参柳亚泽这事,父亲可有什么想法?”

    “没有想法,你们去办你们的便是。”沈观裕看也没看他,提起笔,又写起字来。

    得到了沈观裕的同意,韩稷的心情好的真是没话说。

    翌日魏国公便亲自去寻钦天监挑婚期,而没过两日他便拿着钦天监给出的几个吉日到了沈家,双方商议之后,婚期就定在了当年九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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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9 猫腻

    而与此同时,诸家一府女眷在外赴了几回宴席,也将韩家女主人不多,需得求沈家早日嫁女以全操持后庭的消息传了出去,于是满城都知道原来沈家同意早嫁乃是韩家的请求,而且还是出于这等实际的考量。

    在诸家以内阁首辅为媒人的身份普及下,竟然没有丁点沈家早嫁闺女有**份的传言传出来,反倒是还有艳羡于沈家地位节节升高的一些人随后拍马屁夸赞沈家的高风亮节。

    总之不管怎么样,婚期是最终敲定了。

    华氏虽然心疼女儿,但作了这么久的心理准备,想想韩家也是通情达理的人家,两家又相隔并不远,只要他们乐意回来住,也跟在家时区别不大,左右都是要嫁人的,暗自神伤了几日,也就打起精神来了。

    只是算算也只有五个月的时间,沈雁的喜服才只缝出了一个袖子,不由又日夜催着她赶紧,连厨艺也不敢让她学了。自己又还要打理起她的嫁妆,遂又开始忙得脚不沾地起来。

    沈雁每日里扎进了绣活堆里,只觉得自己混得已经比绣娘还不如,多亏得前世里女红已经练得很是不错,否则的话她可真担心到了成亲的时候还赶不出衣服来。

    两家定下婚期的事也传到了宫里。

    皇帝正披着衣坐在案后看奏折,闻言后将朱笔掷在案上,怒道:“韩家这么急着想把沈雁娶进门是什么意思!”

    程谓勾头道:“诸夫人她们都说是韩府只有魏国公夫人主持大局,加上近来又常常因病卧床,府里缺人操持家务,这才请求提前过门的。不过,前日有人在左汉声家的饭局上遇见魏国公夫人。众人跟她道喜的时候,却有人发现她笑得极牵强。”

    皇帝不耐烦道:“她有什么好牵强的?”

    程谓想了想,说道:“奴才记得当初册立世子的时候,魏国公夫人曾经极力反对,按理说不应该如此,就是当母亲的偏心也有个限度,怎么会有那般难以接受的表情呢?奴才总觉得。这韩家母子之间。恐怕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恐怕这门婚事,魏国公夫人也不甚乐见。”

    皇帝凝眉想了片刻,缓缓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朕也想起来了,那日她脸色苍白,似乎吓得不轻……你这就着人去查查,看看到底有什么猫腻。”

    程谓称着是。下了去。

    皇帝又再定定出了半日神,才又披衣进入了内殿。

    沈府上下开始打点起沈雁的婚事。似乎每个人都忙得不亦乐乎。沈观裕身为老太爷,倒是显出不一般的清闲来。下晌早早地处理完公事,独自在衙门里泡了壶茶,略坐了片刻。才又拂拂袖起了身,出门驾马进了宫。

    皇帝才进内殿准备躺下,听说沈观裕来了。双手按着榻沿咬了咬牙,才又重新走出来。

    沈观裕在丹樨下立着。深揖道:“请皇上圣安。”

    皇帝不置可否,走到左首胡床上倚枕歪下了,才又眼望着墙角一簇春兰,说道:“听说你们家又有喜事,这会儿进宫所为何事?”

    沈观裕淡然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喜则喜矣,却不敢耽误要事。臣今日翻阅上方呈上来的本子,发现有人竟然参郑王在王府之中豢养死士,臣不敢大意,特地拿来给皇上过目。”

    说罢,他从袖口里掏出个奏本来,呈了上去。

    皇帝眉头早已紧皱,接过来一看,更是怒不可遏,奏本被拍在面前方桌上,声音也宏亮传来:“他们是想眼看着朕的儿子一个个丢了性命,他们才会消停!”

    沈观裕不慌不忙说道:“臣也是这么想,所以这本子谁也没给看,直接就递了进宫。大理寺如今审案慢如蜗牛,倘若郑王真被查出与楚王之死有关,那个时候皇上也不得不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依臣之见,某些有心人恐怕已经冲大理寺下手了。”

    皇帝盛怒不已,咳嗽起来。

    程谓以及小太监们连忙上前拍背递水。

    等平了喘息,他抬眼望来:“你说的有心人,指的是谁?”

    “自然是盼着朝廷不好的人。”沈观裕直起腰,说道:“臣以为,郑王涉嫌弑兄一案不宜再拖,倘若拖下去,反倒是给了对手们可乘之机。眼下大周最让人头疼的是储位未定,储位不定人心也不定,朝中文武百官皆忙着站队,倒是无心忠君爱民了。臣恳请皇上下旨督促大理寺,加快审案速度。”

    皇帝缓舒了一口气,沉默下来。

    眼下这当口,沈家跟韩家联姻这事他委实是硌应着的,沈家在接连几桩婚事上都获得了不少的利益,眼下又再跟手握兵权的韩家成了亲家,——沈家人擅谋,韩家人擅争,这两家人凑在一起,乍看门当户对,可细想之下却让人背脊生寒。

    倘若韩家有个什么不正常的念想,一方面有沈家为智囊,一方面又有身在内阁的房家为掩护,要压制他的皇权岂不是轻而易举?要怪就怪当初他竟然忽略了这层,没想到沈宓尚未长成的女儿这么早就被韩家定走。

    因而他对沈家也是气的,虽然这气来的有点莫明其妙,可小心使得万年船,沈宓是不能再呆在通政司了,但是他又不能失去沈家的拥护,他新的势力还在培养当中,倘若弃了沈家,那么必然面临青黄不接的局面。

    他不但要用沈家,还不能得罪沈家,因为沈家今非昔比,即便他是皇帝,眼下也只是个被束住了四肢无法自由活动的皇帝,他要剪开束缚,夺回兵权,清理内阁,可他仍然不能将这些写在脸上,奴大欺主,他如今便是被奴欺得厉害的主。

    打从楚王死后他这种感觉更甚,身为皇帝,他明知道楚王的死有猫腻,却连拍着桌子不由分说将所有涉嫌之人打入大牢甚至是给他陪葬都做不到,这皇位坐得这样窝囊,他怎么可能不病?

    眼下沈观裕这话,倒是说进了他心里。

    他说道:“是该催催了。——你这就替朕拟旨,稍候着人传旨到大理寺去。”

    “臣遵旨!”沈观裕揖首。

    沈观裕在乾清宫面圣的时候,韩稷则从内务府回到魏国公府。

    韩耘扛着把弓从廊子那头哼哧哼哧地冲过来,撞上他身子后又反弹回去两步说道:“大哥,大嫂过门后就会帮着母亲操持家务吗?那她会管发钱吗?她会给我发零花钱吗?会管大厨房吗?”

    韩稷捂住冷不丁被撞疼的小腹,呲牙将他拎到一边,眼刀甩过去道:“减十斤肉下来再来问我!”

    头也不回跨步进屋,韩耘却是又扭着肥屁股跟了上来,“你们成亲了我可不可以搬到颐风堂住?”

    “想得美!”韩稷毫不客气地回绝,“颐风堂只够我和你大嫂住,你这么胖,没地儿给你!”

    “谁说没有?”韩耘抗议,“你这里里外三进,东跨院西跨院倒座抱厦一应俱全,怎么会没有我住的地方?”

    “剩下我要给我儿子住。”韩稷端起茶来喝。

    韩耘气结,气乎乎瞪了他半晌,身子一拧冲出去了。

    辛乙端着盘酸枣糕走上来,咦道:“二爷走了?”

    韩稷嗯了声,吃着酸枣糕,说道:“让陶行贺群准备准备,掌灯时分,借华家运送绸缎的车辆潜入宫去。我已经去过内务府回来,打听到各处宫门值守情况。若无意外,明日五更宫门开启时随着出宫的车辆出来。”

    辛乙道:“我这就去吩咐。”

    傍晚时分趁着暮色,韩稷带着陶行贺群出了府。

    魏国公在廊下望见他们鱼贯而出,不免在紫薇枝下负手沉吟起来。

    鄂氏走到身后,蹙眉道:“他们上哪儿去?”

    “哦,”魏国公回过头来,缓声道:“我让他们去大营一趟。”

    鄂氏看了他一眼,继续带着人往前去仓房取物件了。

    九月里沈雁就要过门,府里事也够她忙的。

    魏国公望着那单薄而忙碌的身影,眉头更为纠结。

    韩稷一行到了城门口,汇合了华家商队,藏身在早就做过处理的车底,一路随车进宫去。

    其实华钧成是可以给几个牌子让他们大大方方进宫的,可到底禁尉军里认得韩稷的人不少,而且回头车队出来时人数不对又说不清,因而索性藏着进去。

    宫门口的士兵见到华钧成,当即过来打了招呼,而后例行抽样看了看货,便放手让行。

    内务府离碧泠宫还远得很,但只要进了宫来,那么剩下的事情便好办了。

    一切都很顺利。

    进了宫门后三人便悄无声息地借由新月出来之前的昏暗出了车底,隐匿在宫墙深处。等到确定四处没有异状,才又遁着早已踩好点的路线往碧泠宫而来。

    入夜的宫城层层叠叠,如同一只沉睡的噬人的怪兽,而碧泠宫处在一片荒芜的空殿之中,更像是废墟中的一片瓦砬,被无尽的孤清所包围。

    而这清庭里,忽然有太监骂骂咧咧地出来:“敢跟老子作对,真当你还是东宫的女官?老子上辈子也不知冲撞了哪路神仙,竟然被派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再跟老子闹脾子,信不信老子下回找泔水来喂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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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0 逆境

    太监边走边骂,到了廊下,随后就有小太监勾头哈腰地凑上来,“公公千万莫为这点事气伤了身子,不过是个丫头片子,您何必跟他一般见识?走走走,小的那里还有两壶藏了好久的花雕,公公若不嫌弃,上我那儿坐坐去!”

    二人边说边往宫墙那头走了。

    很快院子里只听得见竹叶悉梭的声音。

    抱着木盆的宫女从屋里走出来,一面抹眼泪,一面走到墙下水井旁打水洗衣裳。

    又有个身材纤瘦的作少妇装扮的女子挽着袖子过来,蹲下来要与宫女一起洗,宫女按住她双手,带着哭音道:“娘娘别这样,老爷当初说过,咱们陆家的小姐,就是死也要有陆家的高贵派头,这种粗活,怎么能让您来碰呢?”

    少妇抽出手来,淡淡道:“死倒是容易,活着却难。如今这模样,还要那派头做什么。”说着从旁舀了水进盆,徒手挑了皂角,揉搓起来。

    宫女哭着来抢夺,却因用力过猛碰到了肿起如馒头似的手背而低呼起来。

    陆妃道:“墙角草席底下还有个伤药膏盒子,仔细些还能刮出些药底子来,去擦擦吧。”

    宫女摇摇头,没动。

    陆妃也不再坚持。坚持也要有资本,眼下的境地,无论怎么坚持都显得矫情。她笨拙而认真地搓着衣裳,放进一旁的空盆,任宫女舀水进内漂洗。这寂静的夜因着这一下下不紧不慢的泼水声,和衣物的摩擦声而显得真实起来。

    但受了伤的手终究不方便,宫女无论怎么咬牙忍着,也还是疼得忍不住一屁股坐在井沿上,抽起气来。陆妃看了眼她。将双手在腰上擦了擦,拉过她手来道:“我看看。”

    只见整个右手背已然肿成两只手那么大,手背仍有伤痕,似是被抽打过。

    陆妃面上有了哀意。才坐下,忽而就有个小太监轻快地走过来,到了距离她们三尺远的地方,递出个小瓷瓶道:“这里是活血化瘀的膏药。擦上去立刻见效消肿。姐姐拿去用吧。”说罢将瓶子放下,立刻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二人惊异地望着脚前的瓶子,一时都没有动。

    身上挨伤无数次。可从来没有人给她们送药。宫女带着余惊,轻轻道:“是不是他们想动手了?”

    陆妃拿起那瓶子来,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而后谨慎地靠近嗅了嗅。而后摇头:“不像。这是外用的冰肌膏,就是掺了毒。也未必会死人。”她顿了会儿,又说道:“他们若想下手,不会用这么不可靠的法子。”说着她拔了塞子,朝自己手上倒来。

    宫女连忙夺过。“奴婢手伤了,奴婢自己先用!”

    说完不由分说倒了些乳状的膏来,视死如归般抹在手背上。

    她的手必须好起来。若不能好,便不能侍候她和赵隽。

    两个人都仔细地盯着那只手。宫女眼神微亮抬头:“挺凉的,真的没那么疼了。”

    陆妃轻吐了口气,淡淡执起未洗完的衣服:“那就好。”脸上并没有喜色,仿佛已经忘了什么是喜。

    夜色在捶衣声中愈发深重。

    韩稷在宫墙上树木罩着的黑影里沉吟。

    陆妃洗完衣裳回到房里,宫女已经能灵活地她打帘子,且能弯腰在门外的小炉子上添柴煮水了。

    屋里十分昏暗,偌大的殿宇里因为少了应有的精致的家俱和侍侯的宫人而显得格外空旷,陆妃将剩余的冰肌膏藏在殿左屏风旁的席榻下,然后走到窗下用砖块垫起了一只脚的妆台旁,拂去桌上几根鼠毛,对镜掠了掠鬓发,拿起梳篦,走到南面长窗下。

    长窗下胡床上,盘腿坐着个散发墨须的男子。他不知坐了有多久,于幽暗的光线里看起来像是具石像。

    陆妃跪在他身侧,拿梳篦轻轻梳他洗过而半开的发。随着发丝被撩起,他的面容清晰地显露出来,这是一张压根已谈不上丰泽的脸,从侧面看去,他的鼻子高挺,下颌利落,双唇紧抿,而眼神幽深。陆妃垂下眼帘,抻腰拿起柜上的剪刀,挪到他正面道:“你胡子又长了,我给你剪剪吧。”

    他依然没动,任她在颌下小心地修剪着。

    两个人神情皆十分漠然,仿佛两具移动的石像。但是看上去又那么自然。

    她的头发没有桂花油的馥郁,没有蔷薇油的清香,只有来自皂角壳的天然香气。

    赵隽搁在膝上的手忽然动了动,微微抬起手抚上她的腰。

    他记得她的腰本是丰润的,她本不是那种纤瘦的女子,他记得刚成亲时还曾因为她不如她的名字那般给以人娇小玲珑的感觉而微愕了片刻,甚至因为这个,还伤过她的心。虽然他并不是嫌弃她胖,事实上她也算不上胖,她拥有的只是一个真正意义上养尊处优的高贵小姐应有的体格。

    但是眼下,他双掌之中这副腰身,已经比他原先想象中的还要瘦了。也比他前几天抚她时更瘦了。

    他目光轻挪了一下,挪到被他的动作而愣住的她的双手上。

    那些年住在东宫,是这双手替他磨墨研砚,洗笔焚香,那时候它们白皙如脂,丰润如玉,衬着他给她涂的红蔻丹,无论以什么样的姿态移动,都是一道迷人的风景。

    但是眼前这是双什么样的手呢?白还是白的,却已干枯见骨,茧子虽不算多,却也明显看得见了。她才二十六岁,但眼下包着头巾,穿着粗布衣裳的样子,已经像个三十六岁的妇人了。

    唯一没变的只有她眼里的澄净。

    他别开头。他不敢看她的眼睛。

    环住她腰身的手也松下来。

    她眼里的光亮也渐渐归于黯淡。她重新修剪着他的须发,说道:“我想把扶疏送走。她留下来,迟早会被伍福这个狗贼给毁了的。”

    顿了下,她又道:“我想求求皇后。”

    他没说话。

    她轻声再问:“你觉得呢?”

    他看着她,忽然转过头,一把扯开身后的枕头,掏出把寒光锃亮的匕首来,说道:“留下她来。让她陪着你。这匕首你给她,倘若有人再侵犯她,让她杀了他。”

    他的眼神是凝重的,果决的,不似冲动。

    陆妃微惊,好半刻才说道:“你从前最不喜欢杀人。”

    他抚着她的脸,缓缓道:“就是因为我不喜欢杀人,才害死了那么多人。我已经让你失去了整个陆家,不能再让你连扶疏也失去。让她去杀了伍福,直起腰杆,不用考虑我。”

    陆妃眼眶红了,双唇微翕着,“可是我从来没怪过你。而且伍福是程谓的人,如果他死了,连累到你怎么办?”

    “不会。”他收回手,望着前方道:“情况不会比眼下更糟了。匕首是我的,出了事他们只会栽在我这个疯子身上。眼下楚王死了,郑王被禁,皇上不会在这个时候再起心杀我。”

    “眼下楚王死了,郑王被禁,皇上还会选谁来做太子?”陆妃被转开了注意力,问道。“朝局乱成这般,辽王恐怕也不会安份了,南边还有个拥兵三万的鲁亲王。如果再因为争储而打起来,又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遭殃。”

    “皇上也许还是想保郑王吧。”赵隽道,“毕竟郑王根基已然建立起来了。”

    “可是郑王上位,我们的下场也只有死。”陆妃凝眉望着他:“不管是谁上位,废太子的下场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那又怕什么?”他望着窗外,“只要你们平安无事,我便是立刻死也值得。如果我的死能换来你和孩子的自由和安康,我并不在乎苟且偷生下去。这皇宫,我已真的厌了。

    “想想为了颠覆前朝,赔上了多少先烈的血肉性命,可是到头来,这江山还是愁云惨雾一片,朝堂也还是未见清明,因为陈王,许多人头上似乎都悬着一把刀,为了活命,为了保命,他们又各自制造着事端寻求生机。

    “没有用心体会过民情的人永远管不好一座江山,先帝对皇权的看重已然高过对社稷的重视,而皇上陷入如今越发被动的局面,也都是他咎由自取。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容不下陈王,怎么会激得朝臣们越发紧密团结?

    “不管是挑谁当太子,赵家的江山也都坐不长久。倒不如重新来过,让吸取过教训的有德者居之。而我来日命归黄泉,只要知道你和我们的儿孙们都还安然无忧地活在世上,便已心满意足。”

    陆妃身子一震,“你怎么能这么想?”

    赵隽掠着她的发,望着她:“这是最好的安排。”

    “不!”陆妃摇着头,“最好的安排是你振作起来,替我们撑起一片天,而不是靠死来换得我们的平安!现在朝局如此纷乱,正好也是咱们的契机,咱们可以寻求‘她’的帮助,一起请求皇上赦免你,只有你才最适合当继任的新君!”

    赵隽望着她,“不是我不振作。

    “陈王就是皇上心头的一把尖刀,一根毒刺,我身为他的儿子居然替一个逆贼平反,他怎么可能赦免我?他要的是绝对的权力,尽管是他自己把自己逼到如今的境地,但他内心里,也还是认为我的那封上疏是对他的挑战。”(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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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0 殿下

    “可是朝廷里还是有着那么多有见地的贤臣,内阁元老们都是盼着社稷安宁的,咱们可以想办法联络上他们!”陆妃脸上终于有了丝急切。。

    “再贤的臣子,也是凡夫俗子。”赵隽道,“世上几个如陈王那般为了义气而把皇位拱手相让的人?而他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落得一败涂地的下场。

    “元老们也有家人子嗣,他们也有身家富贵要保,如果帮我,那就是肯定我的陈词,支持陈王无罪,他们都已经老了,并不能确定我是不是如同皇上和先帝一般秋后算账的人,他们不会信任我,更不会落下这样的把柄在皇上手里。因为一旦失败,他们的下场绝对不比陈王会好多少。”

    陆妃久久未能言语。

    她的眼里有悲哀。

    眼前的赵隽明明思维清晰纵横自如,即使在经历过惨败之后也仍然保持着天性里的悲悯,但他偏偏不是拥有皇储之位的那个人,楚王郑王名不正言不顺,资质天赋以及后天所接受的培养也皆不如他,却偏偏因为不曾拂逆皇帝的意思而多番受护。

    天家无情,果然是正确的。

    她不知道假如没有这场灾难,她跟他是否依然会举案齐眉但平平淡淡地过下去,但她却知道,在这之前,在华丽的东宫里,她从来没有被他如今这样的凝视,亦从来没有被他如同揽着自己的灵魂一般地揽着她的腰身。

    过去他诚然是好的,温柔的,但他也是沉稳的,冷静的。他善感,但又不会流露出过多的情绪。他对她的欣赏和尊重都是恰到好处,以至于她常常觉得他对她的感情美得像是一副画,美丽,但不真实。

    然而在她经历过满族被诛之后,经历过连番的丧子之痛后,在她险些哀莫大于心死,不再对未来作着任何期待的时候。他的眼神忽而有了温度。他的拥抱和轻抚也变得无比真实。在这简陋肮脏的冷宫里,她竟然逐渐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生死相依,什么叫做患难见真情。

    有时候她也想。如果世上她已只剩了他,那么就这样与他在一起过一天算一天也是好的,可是他明明具备治国之才,明明拥有当一个明君的能力。他不应该被打击得对这个世间灰了心,她爱的他。除了真实,还应该站在适合他的位置。

    “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她低声问。

    “没有。”赵隽握着她的手,“如果一定要送一个人出去,我倒宁愿那个人是你。”

    陆妃垂头未动。眼泪吧嗒落下来。

    屋里回归于先前的静谧,一座石像变成了对座的两座石像。

    “殿下,娘娘!”

    一声惊呼撕破了这一屋静谧。

    两人皆抬了头。扶疏张大着眼睛站在丹樨下,说道:“伍福死了!”

    死了?!

    二人腰背同时挺直。对视了一眼,陆妃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怎么死的?”

    “是我杀的。”

    殿门口忽然又有了道声音,清亮而缓慢。

    幽暗的门下挺拔的身影一步步走进来,像是棵移动的松柏。两名小太监分立在他左右,一个是先前拉着伍福去喝酒的永新,一个是拿冰肌膏给扶疏医手的石青。

    陆妃的脸色惊成煞白,而赵隽保住原来姿势未动,但紧绷的身子却显示他的戒备。

    韩稷走到光圈之内,先与就近的陆妃拱了拱手:“得罪了太子妃,方才一时失手,误伤了二位手下贵仆,还望恕罪。”

    “稷儿?”

    陆妃还没曾来得及出声,紧盯着他的赵隽已然脱口叫出名字来。

    韩稷微微一笑,颌首道:“隽哥哥。”

    赵隽脸色变换了好几遍,才又最终定下来。他已经有好些年没见过韩稷,眼下高大威武而又沉稳从容的男子,跟当初傲慢飞扬而又清瘦单薄的少年真是判若两人。望着他身边的永新石青,他目光微闪湛亮,有些事情也忽然明白了。

    这大半年里尚宫局送来的这两个小太监对他们多有照拂,虽然从未有过过份着眼的言语,次数也并不频繁,但是每次恰到好处的援手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无比的慰藉,这么说来,这二人跟韩稷是脱不了什么关系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方才才放弃了伪装的想法。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若不是早抱了目的,早知道他的底细,他不会这么容易寻到这里。

    这么想着,他的目色就深凝起来。

    “世子深夜到此,不知有何贵干?”

    韩稷对这番变化从容若素:“很早就想来看看殿下,一直没找到机会。明人不说暗话,我是有话跟殿下商议。”

    赵隽眼望着别处,说道:“我早已不是什么殿下,世子要议事,恐怕寻错了人。”

    “如果殿下不是殿下,那么我这世子,未来也有可能不是世子。”韩稷道。

    赵隽凝视了他片刻,终于道:“什么意思?”

    韩稷扶剑走到丹樨下,说道:“我打小便十分敬佩哥哥,哥哥替陈王伸张正义而落难,导致陆家枉死那么多人,还有东宫及詹事府那么多臣子,韩稷每每想起都深感痛心。近年来因为勋贵在朝中屡受猜忌,我更是怀念起哥哥在东宫时的仁德。

    “我常想,哥哥身为太子尚且如此,我们韩家手握兵权更是朝不保夕,满朝文武连个太子也保不住,一个世子而已,又能稳到哪里去?”

    赵隽目光渐见深邃。

    陆妃亦走过来,与他同站在一处。

    “那怎么同,韩家与手握兵权各府国公皆是担当着护国重担的栋梁,大周没有你们,也谈不上所谓的将来。但我不做太子,仍有大把人做。”赵隽平静地道。“我只是个犯了大错的废太子,世子官运亨通,锦绣前程,怎能与我这罪民相提并论。”

    韩稷望着他,缓缓笑了:“不知道隽哥哥对眼下这朝局怎么看?”

    赵隽扬袖走回丹樨上,“我深困禁宫,并不知世事如何。”虽是散发布衣,但举手投足间仍有掩不住的贵气和雍容。

    韩稷笑得两眼更明亮了,“哥哥既不知世事何如,又怎知我已被授了世子?”

    太子被废那年,韩稷可还是个半大孩子,沈雁未进京,他未曾搭上楚王,一切都还在筹备当中。

    赵隽身子终于顿住。

    他印象里傲慢的少年竟然有了这么缜密而敏锐的心思。

    诚然他还可以否认,但倘若他有备而来,否认也是没有用的。

    他转过身来,说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我想给陈王平反。”韩稷张口就来。

    赵隽眉头顿皱,背脊紧绷,就连一旁的陆妃也情不自禁拽住了他的衣摆。

    给陈王平反意味着什么?他就是在陈王之事上栽下来的,如果陈王都被平了反,那他自然也可被赦免无罪。

    他摸不透韩稷什么意思。很快,他冷静下来,缓缓道:“是么,那极好。”

    韩稷道:“哥哥是不是怀疑我的居心?还是认为我根本不可能成功?”

    赵隽不置可否,但对面前这个他幼时便极欣赏的少年,还是展露了一丝宽容。

    他已然成为皇帝的弃子,这个时候韩稷不应该找他。但他毕竟还是来了,他多少也猜出来是为什么。勋贵们如要跟皇帝对抗,又不想把脸皮撕破,那么只好自己拥立一个太子。楚王郑王工于心计,不大可能成为他们的目标,而若扶持年幼的那两个,又恐自己成为士族眼中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权臣招来杀身之祸。北边的辽王粗莽无谋,于他们更是祸患。想来想去,恐怕他们便因此寻上了自己。

    当初他上疏替陈王陈词之时,除了身边的人支持,朝上没有任何人表态,如果眼下能够联合四大国公府,以及沈家房家的力量一起行动,那胜算岂止大出一丁点?即便是没有房家,有沈家与韩家等四家在,那也远比当时的胜算强大得多。

    陈王一旦平反,那么他们这些人也都能出去。

    能不能再享皇子之尊他不稀罕,能够保住妻子而后与他们的孩子聚首共享天伦,这才是如今他最在乎的事情。

    他实在亏欠他们的太多,韩稷的话又如何能不令他们动容。

    然而道理看上去如此,但久居宫闱的他又怎敢轻信他人。韩家与皇帝素来亲近,倘若这次是皇帝故意使他来试探,若肯定他不安份,尚且仍有不轨企图,那么他们的死期也就将不期而至。

    “哥哥若是不信我,可以瞧瞧这个。”韩稷说着从怀里取出份折起的卷宗,“这是大理寺在审理楚王暴死事件中的密档,我来之前让人去把这东西取了回来。这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楚王如何联同王府长史宋正源派遣杀手劫持华家之事的始末。

    “如今有关郑王部分虽未定案,但楚王行过的事却是查清楚了。楚王在下手之前曾经深夜进宫与皇上密谋要事,之后不久就策划了这次行动。而据我所知,他们要查的是仍然是华家与陈王府往来的证据。(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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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2 薄情

    “陈王已死十九年,皇上仍然耿耿于怀,哥哥虽居禁宫,但宫外之事少有能瞒过哥哥的,应知如今我已与沈家结亲,皇上对华家的猜忌,恐怕最终也会波及到沈家及韩家头上,我为了彻底去除这后患,只能想办法替陈王平反。”

    赵隽望着手上那卷宗,半日才接在手里,就灯细看起来。

    陆妃跪坐在灯台旁,将油灯拨亮,双目也痴痴地望向他。

    片刻后他抬头,对上这道目光,眉宇之间飘过丝温情,默了默,再转向韩稷,已然恢复了沉着。

    “我这里没有碧螺春,也没有雀舌,只有煮沸的井水。”

    韩稷微顿片刻,咧嘴笑道:“我记得小时候在东宫,还吃过你让人特地做的贫民们吃的糠粑。你说只有亲自尝过那味道,才会知道富贵不易。”

    赵隽微微而笑,点头道:“难为你还记得。”

    二人在胡床两端坐下,韩稷道:“我至今记得那滋味,说是糠粑,里头却全是碾碎的谷壳,稻米却只占了一成不到。那顿饭吃完后我回去胃疼了三天,但也因此体会到哥哥的用心。”

    陆妃亲自拿陶碗端了开水来,赵隽抚着碗边的缺口,说道:“但我如今想来,才知道当初的行为看来郑重,实际上也很可笑。民情不是靠一两顿糠粑便能体会到。也并不是心存感恩就能拯救一个国家,他们需要的是实际作为。如果是现在,我大约会做些鼓励农桑减免赋税奖励生养的实事。”

    “如果陈王被平了反,哥哥还是有机会造福万民。”

    赵隽扬唇笑了下,端起凉了的开水喝了一口。说道:“这水很甜。”

    韩稷尝了口。

    赵隽接着道:“在你们眼里,我如今虽然凄惨透顶,但我起码有饭吃有衣穿,还饿不死。可是天下间还有成千上万的庶民吃不饱饭衣不蔽身。三十余年的战乱把中原大地的元气伤尽了,它再也经不起折腾,如果你是为了想复立我而进宫,我可以直言回复你。不必了。

    “我赵隽没有为天下做过什么。反倒连累害死了那么多条人命,我于天下是个罪人,是不配再君临天下的。皇位于我已是个负担。而即使陈王被平反,我能够重获自由,也还是会赔上不少人命。我不想在因为我而再生杀戮。”

    韩稷又喝了一口水。沉吟着,说道:“哥哥复立不复立。这个可容后再议。我今日来的目的主要是为陈王平反。无论如何,因着陈王冤死一案牵涉进去的无辜之人已然太多。如果不加制止,那么未来死的人还要更多,这终是不争的事实。

    “我知道哥哥当初曾写过一份奏疏,当中洋洋万言陈述了许多替陈王无罪的辩护。以及搜集到替陈王陈词的证据,不知道那些东西如今可还有保存?”

    赵隽会推辞在他意料之中,除了对他的冒然出现仍有疑虑。此外陆家被诛杀那么多人,以及几位皇孙接连在眼前死去也不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

    还有东宫那么些臣子当着他的面被斩。那种场面不是谁都能承受,何况是个心性本就十分之仁慈的人。否则的话外面人不会那么坚定地相信他是真疯了,他也不会瞒着所有人把自己的子嗣送出宫去。

    眼下他不答应,也不急在一时。

    “证据都已然被销毁,至于奏疏,若有纸笔,我倒是可以现在就给你。”赵隽道。

    “纸笔我都带了。”韩稷击了两下掌,陶行便从门外走进来,将手上包裕打开,掏出一色齐全的笔墨纸砚。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常用的伤药祛寒药,以及樟脑鼠药什么的,林林总总怕有一二十样。

    韩稷将包袱推给他道:“这些哥哥嫂嫂留着用,需要什么可以让永新石青传话给我。”

    赵隽一看这里头平日急需的东西竟都备有,看了眼韩稷,并不曾说别的什么,只道:“我说你写吧,我久不写字,恐污了人眼。”

    韩稷知道他是不愿因字迹而落了把柄予他,心下暗赞他行事之谨慎,笑了笑,便提笔沾墨说道:“哥哥请说。”

    在他们书写的当口,陆妃一直静静地坐在旁侧。她面上始终面情不多,甚至与在赵隽之间连言语交流也未曾有,但每每赵隽有什么需要,她又都能够及时配合。

    “虽然已没有证据可告天下,但这奏疏里该写的都写全了,你可以酌情选择把它原文照搬,抑或是稍加改动。此外柳亚泽手上应还有证据,当初陈王是他主持定的罪,如果你们能将柳亚泽拿下,陈王翻案将十拿九稳。”

    花了小半个时辰写完,赵隽如此说道。

    韩稷吹吹纸上墨渍,说道“有件事我有些不解,哥哥为人谨慎,为什么当初会选择直接上疏陈词,而未曾选择更为安全的方式呢?”

    赵隽喝了口水,默了片刻,方才说道:“那是因为,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这封奏疏会被呈上去。”

    韩稷凝眉,“这又是为何?”

    赵隽道:“这奏疏我本没打算上呈皇上,纸上内容只是写来预备当作祭文焚在先帝灵前的。我虽然始终认为我们赵家在陈王的上太过违背天德,但我亦不会想到以这样的方式去替他陈情。但在那日在我上呈请奏抚边军饷之事的时候,我上交的折子不知怎么就换成了这本。”

    韩稷眉头越发皱紧:“哥哥的意思是说有人暗中做了手脚?”

    “做手脚是肯定的。”赵隽道,“但东宫的东西能被除我之外的人所看到的,只可能是无关紧要的物件。这奏疏我放在极要紧的地方,却还是被窃了去,这自然是身边熟知我的人,但皇上根本没有给我时间让我解释和调查,就将我锁在东宫,并且当着我的面把我身边所有臣子诛杀殆尽。”

    韩稷定定望了他片刻,说道:“你真确定全部都已经杀了?”

    “确定。”赵隽眼里似有波涛翻滚,“除了平日里与我无任何干系的宫人,其余人全部被诛。”

    韩稷沉默无语。

    能够窃取到赵隽身边重要物件的人,若不是他的近臣,便是他身边的宫人,而皇帝不由分说将他拿下,同时根本连个解释和改过的机会都不留给他,反倒像是杀人灭口防着他查出真相来似的将人杀了个干干净净,这未免太奇怪了。

    他说道:“哥哥可曾想过这其中的不正常处?”

    赵隽唇角微勾,说道:“你也看出不正常了对不对?其实说穿了,也并没有什么不正常。

    “我幼时与陈王父子皆有接触,我相信自己的判断,而后那些年我仗着自己是赵家的子孙,大周的皇储,以为凭借自己的特殊身份能够为萧家做点什么,可是我大错特错,因为当一个人心心念念全是权力的时候,他是不会太过在乎子嗣不子嗣的。

    “因为子嗣死了还可以再生,但皇威受到威胁,恐怕就难以回来了。

    “皇上废我之心恐怕从知道我有心偏向陈王那时起就开始有了,只是我尚不自知。我也曾以为虎毒不食子。原来这些事我也想不通,但后来到了此处,便什么都明白了。皇上需要的只是个接班人,不是儿子,也不是亲情。

    “就像我从前,对自己的几个儿女也不曾太过上心,成日里按部就班地提醒他们上进,过问他们功课,但说到真正建立下多少感情,却是未曾有的。一直我亲眼看到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死在我面前,而我身为父亲却毫无办法挽救他们的性命,我才意识到,我其实什么也不是。”

    他说起这些的时候没有愤怒没有恨意,甚至连妄自菲薄也没有,始终很平静,就像跟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随口感怀着世事。

    韩稷垂头沉吟,并没说话。

    这些年里他忙着复仇忙着给陈王平反好认祖归宗,十几年的人生像是浓墨挥就的山水画,唯一的色彩是沈雁,掀翻赵家改朝换代他不是没想过的,但他最终没有选择这么做,一来是不愿为了陈王府死去的那么多条人命而再赔上许多无辜的性命,二来是他并没有把握能当个好皇帝。

    所以在能够选择更自由的道路时他并不会考虑自己来掌这个江山,而眼下赵隽所述说的又更让他心生哀漠,他说的都是事实,你不能指望一个人管理好江山的同时还能够做个好丈夫,好父亲。

    但现实到赵家皇帝这般,仍然让人闻之心底发凉。

    听赵隽的意思,那暗中做手脚之人必是皇帝亲自安排的了,而他的雷厉风行不但堵住了天下意欲再为陈王和废太子求情的朝臣之口,也将赵隽替自己申冤的机会也剥夺得一干二净。

    “这件事,想必皇后也是知情的了?”他说道。

    如果皇后不知是皇帝要打压他,便不会明哲保身不出面替他求情,因为倘若她不管不顾地替赵隽出面,很可能连她的地位也会不保。

    而从事后她和刘家皆能保住原有的恩宠来看,恐怕这中间还曾做过什么投皇帝所好之事。而照这么说来,皇后扶郑王上位,必然就是图着皇权在手日后好替赵隽翻盘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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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3 前途

    从一方面来说皇后似乎没错,可是对于赵隽来说,这种伤害却又是非一般可比了。且皇后与他素日不怎么亲厚,便是想他复立也不过图他是自己的儿子,来日地位有保障,又哪曾是基于什么母子之情。

    “知道。”果然,赵隽点头。

    他没有再往下说,韩稷也没有再问。

    各自默默喝了口水,韩稷忽然笑道:“我记得哥哥爱喝六安瓜片,赶明儿我让人送两罐进来。”

    赵隽本要拒绝,略想,却也笑道:“那你最好再给我捎把壶进来,我这里唯一的一把茶壶,去年也被爬墙的耗子给打烂了。”虽说被人发现冷宫里藏有这些不该有的东西很容易招来祸事,但,他连这奏疏内容都已然背给了他,又还有什么好怕的?

    韩稷见他谈笑自若,举手投足潇洒从容,不由微笑起来。“哥哥的豁达,跟我岳父真是不分伯仲。”

    赵隽想了想,“我听说你订了沈家的二姑娘为妻,你的岳父,就是当初被派去金陵外任的沈宓?”

    “正是。”韩稷点头,提到沈宓时神态也不觉恭谨起来,“家岳颇有名流风采,琴棋书画造诣皆为精深,尤其为人正直,有侠义之风,于大事上却又不守旧顽固。”

    赵隽扬唇:“我知道。他如今是皇上身边的宠臣。”

    既然废他这个亲生儿子是皇帝自己的意思,那么不管他未来出不出宫,是留在京师还是之国去外地,他们父子的立场也必然是对立的。他能够接受韩稷,而沈宓却是皇帝的宠臣。这层关系又不得不多加慎重。

    韩稷也没有多说什么,这才是初次接触,能够得到他的配合已经达到目的,接下来的事,只好慢慢来了。

    “我呆得够久,得走了,有什么事情。你让石青他们传话出来便是。”

    他将那奏疏仔细地塞进贴身衣物里。而后站起来。“死掉的太监我是让人推进了重华宫井里的,不会有任何人怀疑到你们头上来。回头尚宫局会再派人过来,如果来的太监左耳之下有颗黄豆大小朱红色的胎记。那么这个人是可以替哥哥出宫办事的。哥哥若相信我,那么可以大胆用他。”

    赵隽也站起来,说道:“我已然没什么好被人算计的,我能不能活着出去不重要。如果事到危急,你能想办法把你嫂嫂安全带出去。那么我来世也会记得你的恩情。”

    陆妃走过来,漠然的神色下眼神却坚定,“嫁乞随乞,嫁叟随叟。我们陆家的女儿。没有丢夫弃子的传统。”

    赵隽启唇将言,又止住回头,与韩稷道:“你先走吧。剩下的事日后再说。”

    韩稷点头。道了声保重,便就要翻窗出外。

    赵隽倾听了一下窗外动静。却又唤住他道:“走玄武门出去。你们进宫不可能没留下任何痕迹,此时应是玄武门当值换班之时,他们进出动静大,你们趁机出去可保无事。”

    “多谢哥哥。”

    韩稷拱了拱手,招呼了陶行他们二人出来,才又跃墙离去。

    赵隽等到窗外归于宁静,才又收回目光。

    韩稷三人到达玄武门,果然如赵隽所说,一路上十分顺利。等回到魏国公府时,魏国公才刚刚从董家与董家父子薛家父子议完事回来。听韩稷说他此去乃是进宫见赵隽,魏国公惊诧之余又不免急切,顿时与他同进了书房询问经过。

    韩稷事无巨细全部说过之后,魏国公沉吟:“赵隽想送陆妃出去,必然是你说的那般,他们还有子嗣藏在他处。此事咱们暂且不管,也省得动作多了引起他们防备。至少如今看来他的心意未变,心里也还是有着是非感的。

    “既如此,我这边先把董薛顾三家联合起来,你明日将这奏疏去交与你岳父,这事他比咱们内行,你主要听他的意见。此外替陈王平反的折子上去之后,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你还得同时保证赵隽的安全。他若出了事,咱们就被动了。”

    韩稷点头,“那儿子忙着平反这事的时候,就要劳烦父亲帮着照顾沈家华家周全了。”

    魏国公听到华家,面上有片刻迟疑,但很快他就点头了:“放心吧。”

    如今早朝已然改为五日一轮,翌日早饭后韩稷便揣着这份奏疏去了沈家,沈宓见到后自与他有番深谈,而后作着各种筹谋。

    这么大件事不是说开始就能开始的,沈宓一面与韩稷整理着陈王蒙冤的证据,一面则开始暗查柳亚泽。虽然说陈王是皇帝定的案,说平反乃有些徒劳,但皇帝不需要看证据,天下百姓却不能不要。当初为了这场杀戳,赵家父子准备做的十分充足,以至于民间仍然对陈王谋逆之事深信不疑。

    想要把这冤案昭雪,也得做好两手准备,如果皇帝迫于威肋答应平反自是最好,但谁也没有这样乐观,毕竟他忌惮陈王已是事实,若到那时候口上答应平反,暗地里却将韩稷及所有人也来个斩草除根,那就亏大了。

    这么样一来,一旦起事皇帝就一定不能再当政,他只要在权位上,大家的安危便无法保证。

    可是若没有能让天下人信服的证据,挟迫皇帝退位的他们便成了师出无名的祸国贼,那时不但大家立场不正,就连陈王府的名声也依然清白不起来。

    所以平反翻案的程序一点不能错,不但不能少,还要有根有据。

    这样一来自然需要时间,但是好在赵隽给的那份奏疏上已经提供了不少例证与求证的线索,再加上韩稷本来就搜集了一些,现在只要能将柳亚泽参倒,从他这里拔出萝卜带出泥,审出他当初诬陷陈王的罪证,便可一鼓作气围攻朝堂。

    于是目前的要务,就是变成苍蝇盯住柳家这颗蛋。

    日子穿梭似的往后拉,许是近来多事之秋,为了告慰神灵,五月底皇帝下旨给相国寺做了场水陆大会。大会持续了三日,相国寺忽有传言说僧人在法会上问签时问到大周龙脉虚幻无力,有疲弱之状。寺里僧人暗中禀报了皇帝,皇帝急得肝火上升,连夜召了太医。

    然而虽说是暗中禀告的,却又还是走漏了风声出去,外头渐渐就有风声说大周皇帝杀戳太重,终于祸及子孙,不但死了几个皇孙,一个皇子,如今龙脉越发微弱,也在情理之中。

    传言进了宫中,不管程谓怎么遮瞒,也还是传到了皇帝耳里,于是这么一来,又歇了两三次早朝。

    郑王这大半年禁在王府,虽然在王府之内有一定自由,却也无法如从前那般镇定。

    皇帝虽然未曾将他如何,大理寺也未曾有结果出来,可是等待本身也是种煎熬。这种煎熬又不似从前在端敬殿,不过是熬出头的日子,如今却是在熬他的前途命运。

    这日傍晚在后殿合欢树下抚琴,于英匆匆走过来了,说道:“王爷,大理寺的人又来通报,说明日一早他们少卿联同刑部以及都察院的人会来录供。”

    琴声铮地一响停下来,他盯着前方草地道:“前几日不是才来过么?”

    于英垂首:“大理寺近来的动作委实是快起来了。听说上个月皇上下了旨,着三司加快速度审理。如此看来,这传言应是真的了。”

    “为何要加快速度,而不是先议立储之事?”郑王拂袖起身,“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是要草草将我定罪么?!”

    于英上前:“王爷先不必激动,也许事情并不像我们想的那样坏。眼下除了王爷之外还有谁堪当大周太子呢?皇上若是将王爷治了罪,岂不是把江山社稷都不顾了么?尤其是眼下外头又传言说大周龙脉疲弱什么的,皇上更不敢掉以轻心。”

    郑王紧了紧牙关,眼底的焦灼淡去了些。走到树下顿了片刻,他又说道:“但我心里总有些不安。我记得你说皇后这些日子动作也小了,刘括也未再在朝上替我陈情,她在想什么呢?”

    于英默然半刻,说道:“奴才也看不出来。”

    他在皇后面前本就是个十足十的奴才,就连见了她跟前的王德全都要将头勾到脚背上去,皇后想什么,他着实无从揣测起。

    郑王才松了的眉头又皱紧了。他紧捏了一颗荔枝在手,咬牙道:“她若敢出什么花样,我定不会让她好过!”

    于英劝道:“明日都察院也会来人,沈大人这么久未曾与咱们联系上,明日必然会作安排。到时候咱们可行试探,如若真是沈大人派过来的,咱们便设法请大人过来一趟,请他拿个主意。”

    郑王听到沈观裕,眉头又紧了一紧。

    沈观裕乃是被迫才留在他与皇后身边,虽说这些年也没少给他出谋划策,而且事实证明他也确实是用了心的,可这个人也并不很靠得住。只不过倘若他因楚王之死而治罪,也定然不会放过他去,所以目前还算安全就是了。

    他沉思半晌,回头冲他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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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4 敲诈

    翌日晌午,果然有一大班人马在羽林军随同下浩浩荡荡到了王府。都察院来的是个姓陈的御史,于英寻了个机会递了张银票过去,没想到他竟接了,口上还提到沈观裕。于英大喜,当即透露了郑王想见沈观裕的意思给他。

    大理寺来人不过是追问当夜郑王身边那批蒙面侍卫的来历及目的,郑王依旧打着太极,众人也不能拿他如何,将准备好的问题问了一轮便就回去了。

    这里送得他们走后,听得于英将话一说,心里也逐渐踏实,便就等待着沈观裕上门来。

    说话间距离沈雁的婚期已只有两个月,沈家这边为筹备沈雁的婚事已忙得如火如荼,华钧成给沈雁准备的嫁妆便足足运了一日。

    而亲近的几户人家,如华正晴夫妇,鲁家,顾家以及卢家和沈宓夫妇常往来的同窗好友们,都陆陆续续地来添了妆,华氏专门腾了个院子出来放置嫁妆,而辛乙听说之后,又立刻与韩稷商议着将世子夫人的小库房又扩增了一倍。

    这几个月几乎就在忙碌中度过,沈雁也不得不跟着行动起来,好在萱娘和鲁思岚都主动过来帮忙绣喜服,而其余事情有华氏曾氏以及黄嬷嬷她们帮着打点,以及她自己也有过一次成亲的经验,虽说大家都紧张着,到底也没出什么差错。

    这种事上男人家也帮不上什么忙,而眼下又正碰上各自都有事做,所以后院里忙得翻了天,前院里也还是满脑子都是政事。沈雁也大概知道他们在忙什么,趁着沈宓有空的时候遂也端了碗菊梅汤到墨菊轩,说道:“下个月是菁哥儿他们的周岁。父亲再忙,好歹也抽空问问母亲要不要做些什么。”

    华氏自己倒是什么也没说,她本身便对陈王府有感情,每到陈王府祭日的时候,她总要在房里插一瓶白花暗祭一番萧家郡主,既知韩稷就是陈王之子,自然只有更加心疼的道理。因而当知道他们要替陈王平反。又哪里会不支持?

    沈雁回想起她听说韩稷在做的事情。以及他这些年所受的苦后垂泪的样子,心里也不免酸酸的。

    华氏与萧家郡主一块长大,共结了金兰之谊。有生之年能够看到萧家血案沉冤昭雪,必然是一种安慰。

    沈宓听她说起,才猛地一拍脑门说道:“你不说我还真忘了。”又道:“你去跟你母亲说,晚上我回房跟她一块吃饭。”说起来不但许久没抱过他的龙凤胎儿女。就连陪妻子吃顿晚饭近来也是十分少有了。

    沈雁道:“父亲眼下要上哪儿去?”

    沈宓这边厢已然抱起一大叠卷宗起了身来:“我去寻老爷说点事儿!”

    说罢已经出了门,转眼不见了人影。

    沈雁只得将话咽回喉咙里。端起那碗菊梅汤自己喝起来。

    沈宓拿着与韩稷整理好的奏疏及陈王历年行下的功绩等等拿到沈观裕书房,等他埋头看了半日,终于有了点抬的意思,于是道:“父亲瞧着这些可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沈观裕抬起头来。“不过,柳亚泽不倒,你们的话还是不会顶用。”

    “我来寻父亲就是为的这件事。”沈宓道:“稷儿让人盯了柳家几个月。也暗查了近五年以来经手的所有政事,都未曾找到什么有力的突破口。显然他入了内阁之后。便已经独善其身,防着日后这一手了。”

    “他要是连这点机警都没有,又怎么可能会被挑中主持诬蔑陈王谋逆这样的案子?”沈观裕边说边起身从后墙多宝阁上取了个茶叶罐下来,沈宓见了连忙接过来替他沏起了茶。他接着道:“可是越是机警的人,往往就越容易让人找到破绽。因为他所紧张的地方,往往便是他的软肋。”

    沈宓将沏好的茶推到他面前,“他如今在内阁之中只有始终保持中立的于罡可以争取共进退,我想他现如今最担心的莫过于受到诸阁老等元老排挤,而最要紧想办的,恐怕是如何替皇上稳住这局面,甚至是借这股东风替皇上集权。

    “但我眼下,却着实找不到可以利用的现成的良机,若要设局等他步入,污了我这双手倒又犯不着。父亲与柳亚泽交手机会比我多得多,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

    沈观裕挑了挑眉,顺手往冰盆里投了两块冰,不回答他,却转口说道:“听说你女婿前儿个又献了把前太师丁勖绘的折扇给你?”

    沈宓微讶,片刻后凝起眉来:“父亲怎么知道?”

    沈观裕手指轻敲着桌面,垂眼觑着他,露出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表情。

    沈宓有些郁闷。

    太师丁勖原是皇帝的恩师,是极有名的书画大家,连已然在书画界混成了大师的沈宦也对其十分推祟,他的扇面已到了千金难求的地步。

    他本已告老,只是后来皇帝登了基后又请他做了赵隽的老师,虽不是日日随侍身边,却也是隔三差五就要进东宫讲课授业。赵隽出事的时候丁勖正值重病期间,皇帝看在其是太师的份上并未降罪丁府,但后来丁勖不久过世,他的两个儿子也相继被罢黜免了职。

    因着这缘故,丁太师的画作也多了层禁忌之色,近年来都转为了地下买卖。

    这把折扇乃是赵隽前不久看到韩稷转送进宫的沈宓亲笔作的奏疏后,从地底的暗格里拿出来拿给韩稷,又让他转送给沈宓的,其珍贵程度可想而知,没想到沈观裕竟然占起他的便宜来。

    他皱眉道:“你不是也有女婿吗?”怎么不去敲诈杜家?

    沈观裕道:“你不是有事求我吗?”

    沈宓很无语。抿唇半刻,唤来葛舟:“把前儿姑爷送的那把扇子拿过来。”

    扇子很快拿来。沈观裕捧着郑重看了一会儿,转身将之锁入斗橱,然后拂拂衣襟,抬步便往门外走去。

    沈宓连忙起身道:“您上哪儿去?”

    他负手在门槛下回头,漫声道:“去转转。”说罢慢条斯理出了门。

    沈宓满心期待他能拿个主意,没想到他拍拍屁股就走人,心下不免气结,遂也端着他未曾动过的茶咕咚喝了个干净。

    沈观裕只带着林安,驾着马到衙门。拿起下头递上来的卷宗看了看,然后抽出郑王涉嫌弑兄那一桩,慢条斯理地又出了门,进了乾清宫。

    皇帝正在天井里打五禽戏,沈观裕到了跟前,说道:“臣方才仔细看了看郑王的口供,觉得还有些不够详尽之处,现请奏皇上允准老臣进王府再当面做个核对。”

    皇帝沉呼了一口气,说道:“去罢。”

    事情拖了大半年,他也被磨得失去了耐性,眼下郑王若无法脱罪,那储位便一日不能立,真凶不找出来,那么他这皇位也一日都坐不安稳。虽然据他查得的线索表明,种种迹象都指向那夜出入过华家的韩稷,但他要的是证据,证据!

    有了证据,他就能将韩家剥下一层皮来!

    韩稷如今已然成了沈观裕的孙女婿,沈观裕自然不会把自己孙女婿给供出来,不过近来朝上替郑王说话的人越来越少,他已然感觉到了一些暗涌,沈观裕既是主动提出要去郑王府,那么就让他去也好,万一捉到他意图逼供的把柄,不也正好将他们父子从如今的位置上调开么?

    这么想着,他就愈发缓和了口气,“好好跟他说,若能一次说清楚,对朝廷好,对他也好。”

    沈观裕答应着,又悠哉游哉地乘轿去了郑王府。

    郑王府门前负责看守的羽林军见着皇帝的旨意,躬身放他进了去,才进了端礼门,郑王便已经从承运殿里迎了出来。

    “先生!”他潸然到了阶下,撩袍便要跪去:“先生终于来了!”

    沈观裕连忙蹲将之架起:“王爷这可使不得,王府四处人多耳杂,下官岂敢受王爷这一礼?”

    郑王亦知隔墙有眼,不过是使惯了这苦肉计,顺势而为罢了。闻言便立刻直了身,先行进了殿内。

    沈观裕打量这四面,只见殿门大开,门外每隔三步便有一人站岗,两眼直碌碌盯着殿内,明目张胆地行着监视。不过好在前殿开阔隔着距离,说话声还是听不清楚的。

    郑王苦笑道:“我悔不该当初未听先生之言,掺和了楚王这事,以先生与韩家的关系,我也就不必拐弯抹角了,人是韩稷杀的,我也未有想兜他出来之意,我如今只希望能够尽快洗清罪名脱身,至于凶手,或者你我二人可以商量着找个替罪,如此我与韩稷双方皆不担干系,先生以为如何?”

    沈观裕捋须,“王爷能推心置腹说这番话,下官也就别无他求了。大理寺的审案记档我都看了,王爷果然是真君子,没有只字片语牵涉到韩稷。不过眼下就算我替王爷达成了这愿望,王爷怕也是与储位无缘了。”

    郑王惊道:“这又是为何?莫非父皇已然做了什么决定?”

    沈观裕挑眉望着他,“皇上倒不至于在眼下做什么决定,我担心的是皇后。”(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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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5 放肆

    郑王微吸了一口气。

    沈观裕说道:“不知道王爷想过没有,皇后为什么会不遗余力地支持您上位?”

    郑王微怔,“自然是为了她自己。我毕竟是她的嗣子,来日登基之后也只能尊她一人为母后,可若她扶立别的皇子,那就必然又会多出个外戚来,这对她地位十分不利。而且,她只有以孝道拿捏住了我,才有可能将废太子保出来。”

    沈观裕扬唇,说道:“可是她若扶立另两位年幼的皇子,也同样能够达到保出废太子的目的。”

    郑王面色有些发僵,“先生的意思是,皇后当真打算放弃我?”

    沈观裕不置可否,却是一肘撑膝凝望他。

    郑王额角开始冒汗,他咽了咽口水望着一旁于英。

    这真是个坏消息。这个时候皇后弃他而选择扶立年幼皇子,很显然成本要比保他来得要小得多,何况他这些年本来与她关系就出现了裂痕,这也正是他所担心的。如果连皇后也弃了他,那么他还有什么办法可行?

    他握紧双拳,原先藏于心的那丝焦灼,愈发成了燎原之火。

    不过他擅于隐忍,脸上也并看不出来多大变化。

    “不知道先生可有办法帮帮我?”他问。

    沈观裕摇头,“我能想到的,王爷必然都已经想到了。眼下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先生!”郑王直了直腰,以低而沉重的声音道:“眼下我已无计可施,先生足智多谋,我只能请您帮我拿个主意了!”

    沈观裕望着紧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双手,勉为其难地抬眼:“王爷不论行什么计划。首先得想办法使自己获得自由。眼下皇后便是想弃你,只要皇上不弃,她也难以成事。怕就怕她会铤而走险,在王爷身上下什么暗手,倘若王爷出了什么事让皇上死了心,那就全盘皆输了。”

    郑王闻言色变:“皇后打算杀我?!”

    “我可没这么说。”沈观裕说道。说完他又接着:“不过似乎眼下只有杀了王爷,才能够解她眼下之局。只要王爷不在了。她岂非就可以顺势提出来再抚养个嗣子么?而朝中因为夺储接连死了两个皇子。皇上想必也会立刻立下太子以定民心。所以,这个时候还不痛下杀手,又等到什么时候?”

    郑王额角青筋也冒出来。他虽然知道沈观裕靠不大住。但眼下他所说的却全是至理,倘若他是皇后,也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挑选一个年纪更小更容易掌握的人来当太子,想来皇后这些日子动作懒散。便有可能是为这缘故了!

    而倘若郑王府门禁不是这般森严,恐怕她也早就寻到了机会下手!

    郑王忽有些万念俱灰。他挣扎了十几年的命运,原来到头来还是挣脱不开这张网去。

    “当然,老夫也就是作个揣测。”沈观裕收回撑膝的手来,“真假与否。王爷可自行斟酌。皇后一向贤良,王爷又侍奉膝下多年,也许对王爷也有着几分母子之情。老夫今日奉旨而来。不便久呆,王爷一切多加保重。”

    他站起来。站在案尾朝郑王深揖。

    郑王垂头良久,终是摆摆手,示意他去。

    殿门口黯了一黯又恢复光亮,于英等沈观裕出了殿门,遂跪坐在郑王身侧,忧心地道:“皇后若当真如此,王爷可要早些找个对策方是。”

    郑王望着桌面,一伸手拂落了面前杯盘。

    沈观裕去了郑王府,没事人儿一样地回了都察院。

    皇帝这里吃了药,也听程谓禀报完了经过。

    皇帝端碗沉凝片刻,说道:“确定他未曾对郑王做些什么?”

    程谓垂首:“不但没做,据说对郑王还十分恭谨。”

    皇帝唔了声,也没再说什么。

    沈观裕素日行事本就滴水不漏,虽说这事扯上了韩稷,但他暂且忍着不胁迫郑王什么也正常。

    他也就不再追究,只着三司加快办理此事。

    大理寺一经催促,果然就不敢再拖。

    虽说案子查到一定程度上也出现了一些疑点,比如楚王郑王挟持华正宇的动机,又比如韩稷明明在场却又无人主动招出他跟案子有什么直接关系,上了刑逼得紧了便又交待韩稷如何救人,到底跟楚王之死有没有关系没有人敢说。

    毕竟皇帝是皇帝,可韩家手上才真正掌握着京畿命脉。倘若韩稷矢口否,朝中起码有三四成的人会站出来声援,那样的情况下,对自己是完全没有什么益处的。何况掌管都察院的沈观裕还是韩稷的岳祖父,就更不敢大涡了。

    于是大理寺就渐渐有了共识,倾向于定性为郑王手下过失杀人。

    反正这是皇帝的自家事,就是郑王亲手杀了楚王,皇帝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再杀一个儿子偿命。

    折子在八月上旬递进宫里,皇帝勃然大怒,口里道着“放肆!”脸色一片铁青,直瞪着下方躬身站着的文武大臣们,也不知道是怪郑王放肆还是怪责这些臣子们竟然敢当真把罪名扣到郑王头上。

    纵凶伤人,看着比亲手弑兄体面些,可还不是因为有矛盾才行伤害?

    郑王有了污点,朝中那帮文臣又岂会同意他即刻立储?

    不即刻立储,朝中再生事端怎么办?何况他也着实需要有个信得过的人来帮着自己了。

    皇帝从前不着急立储,到这个时候却急得虚火直冒,朝臣们眼观鼻鼻观心,并无人有劝慰的把握。

    倒是柳亚泽一贯会做人,说郑王失手杀了楚王,近来因为愧疚也十分不安,以致于忧心成疾,可看在其知错思过的份上保住亲王爵位,且仍闭府思过,直至他身子恢复康健时再行惩处。

    没人有什么意见。

    因为一则这是皇帝自家事,只要祸及他人谁还会去纠缠什么。二则柳亚泽以病为由倒并非信口胡言,看守郑王府的羽林军统领早就传话进宫说,郑王近来还真是病了。这几日皇帝指派了太医前去诊病,这都是大家亲眼所见的。

    案子算是告一段落,沈家这边也操办起了龙凤胎的周岁宴。

    因为多了房家尤其是韩家这两门贵亲,这次的周岁宴又显得空前热闹。

    但因为沈雁大嫁在即,难免抢去了弟妹的风头。来贺喜的客人除了周岁礼,同时也将添妆礼给带过来了,金银珠宝摆了正房满满一炕,沈菁沈筠平生头一次见到这么多金光闪闪的东西,兴奋地迈着小胖腿爬到了扶桑腿上,又顺着扶桑的腿爬到珠宝堆里,你抓一把我抓一把,玩得不亦乐乎。

    韩稷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双带轮子的摇椅送给这俩,摇椅搬进来的时候他们俩立刻又爬下炕,一人抱着韩稷一条腿摇来摇去。辛乙拢手扬眉:“爷还不快抱抱您的小舅子小姨子?”

    韩稷随即将他们一人一手抱住,吧唧在沈菁脸上亲了一口,又揉了揉沈筠头发。

    沈雁打从华家出事之后便没见过韩稷面,知道他隔三差五来了府里,不是去寻沈宓议事,便是去寻沈宦下棋,再要么就去寻沈宣钓鱼,万一都不得空,就是沈莘沈茗那里他也会大摇大摆前去逛逛,他如今恐怕对沈家前院比她这自家小姐都还要熟,可是心里也终还是存了些话想要问问他。

    如今这朝局怎么说呢,乱成这样跟她是脱不开关系的,现在她顺利将这些事过渡到沈宓他们手上,本可以安安稳稳地过她的大小姐生活,可是随着她即将成为魏国公府的儿媳妇,总还是有些事避不开的,比如说韩家自家那些事。

    下个月她就要过门,韩家内宅那边如今到底怎么样了呢?

    当然,她不是那种只会坐着等待的人,在他们在朝上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她也派了庞阿虎前去韩家明里暗里地打听过的。有些事情能问辛乙的则问辛乙,不能问或问不到的则暗中查探,据她所知,韩老夫人对于这门婚事还是抱持乐观态度的。

    鄂氏当然不会乐见,不过近来她十分安静,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对婚礼的准备也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当中。

    当然,沈雁也并不认为鄂氏会傻到在这件事上做什么小动作,除非她真不想混了。

    如今既然魏国公亲口承认韩稷是陈王的儿子,而鄂氏当初又是在不知韩稷身份的情况下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抚养,而后她不知怎么又查出韩稷的身世来,然后向其下手,估计也是察觉到一点魏国公与陈王妃的什么,然后将他当成了魏国公的私生子,在他身上下毒泄愤的。

    那么好了,既然这中间是场误会,韩稷究竟是原谅还是不原谅鄂氏呢?鄂氏对于这件事又会持什么态度呢?沈雁实在是无法把握这分寸。

    但是如今沈家把她看得很严,硬是不准她有与韩稷婚前见面的机会,说这是最后的规矩绝不能再错,于是虽然只隔着一个前后院而已,她也着实是无计可施。

    不过想想总共也只有个把月的事,也就算了,反正过门之后总会知道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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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福介绍:
关于后福:
官场旦夕祸福,后宅勾心斗角。
谁说背负着前世仇恨,今生就不能活得痛快潇洒?
沈家世代相传的除了道貌岸然,恰恰还有一张厚脸皮。
保富贵,谋尊荣!
人常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沈雁扫一眼这京城四处锦绣膏梁,笑眯眯袖了手道:谁赢谁有什么要紧?横竖天下是你的,你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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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有完结书《大妆》《闺范》,欢迎跳坑~~
后福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后福,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后福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