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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福全文阅读

作者:青铜穗     后福txt下载     后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587 怒斥

    伍毅已经在乾清宫门下来回踱步,见赵隽进了回廊,连忙大步迎上来,揖首道:“皇上,有消息来了!方才韩稷派了陶行过来送讯,说是半个时辰之前,在鸣玉坊萧宅附近出现过一个与燕王殿下年纪形貌相似的男孩儿,但他出现没多久便立刻被人乔装近身掳走了!”

    赵隽浑身腾地凉了,“他真确定是燕王?!有什么证据?!”

    “陶行所说的男孩行走特征与燕王很有几分相似,而且,据说眉娘也是这样认为!”伍毅拧着眉头,“而且臣以为,能够在萧家门前直接掳走一个孩子的人绝非等闲之辈,燕王殿下,的确是很有可能悄悄出宫去寻眉娘的。”

    赵隽脸色已有些青白,声音也已开始发颤:“那韩稷呢?他在干什么?他怎么能容许朕的儿子在他家门口消失!”他已几近咆哮起来,又逼近他:“那他去追了不曾?人往哪个方向走的,你们可都有立刻追踪?!”

    “已经派人去了!韩稷在第一时间,也带着人追过去了!”伍毅连忙应道,“臣是特地过来跟皇上禀报的!除此之外,臣还查到,燕王极有可能是随着内务府的商车出去的,但不知道他是以何种方法逃避的检查。

    “而据查访,他应是乘坐一辆驴车进的鸣玉坊,现如今那名老汉我们已经找到,他所供认的信息与燕王极为相符,而且殿下与他的对话里也提及到萧宅,只是他并未见到殿下去哪儿他就掉头走了。”

    赵隽退开半步,跌坐在廊椅上。

    原来他真的出宫了,真的是去找眉娘了。那么小的孩子,居然真的在他眼皮底下做好了一切准备,让他和他的母亲都毫无所觉!

    可是,孩子不懂事,是怪责不上的。而他不是早就送了消息给韩稷,让他注意着周围动静吗?他既然知道自家周围有人盯梢,又如何不尽快抓获他。将他们捣毁?!他怎么这么无能。这么不小心,怎么还是让他的洛儿在他的周围被人掳了去!

    他抬手抚了抚额,咬紧牙根说道:“速速加派人马。守住宫城以及京城各门,在找到燕王之前,不要放任何一个人出去!然后再传旨下去——”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咬咬牙后才继续道:“命韩稷务必配合你们找到燕王!否则的话。朕会追究他的过失!”

    伍毅迟疑了一下,颌首道了声“遵旨!”。折回出宫的路去。

    赵隽捂着胸口,只觉那颗被油烹煎的心更加焦灼了。

    萧家这里,沈雁这会儿也已经确知了景洛确实已经失踪的消息,从陶行与伍毅接触后得知。景洛也确实是乘车到了鸣玉坊,这就错不了了,这熊孩子必然是想念眉娘得紧。偷偷溜出来找她,结果还没进门。就正好落入了对手张开的大网之中!

    “但愿对方并不是冲着他的性命而来,他又不会武功,怎么应付得了?”沈雁叹着气。

    她对赵隽虽有微词,但对景洛是不反感的,他是眉娘带大的孩子,而且也着实质朴单纯,但凡有些良心的人,都不会希望这样的孩子出事。

    “我教过他一些应急的手段,希望他能够用得上。”

    眉娘的声音还算是平稳的,但她不住往外张望的神情又流露出她的忧心。

    “别急了,伍将军已经信送到了宫里,赵隽那边也已经立刻下旨有了举措。”这时候辛乙快步走进花厅来说道,“现在全城禁闭,就看他们有无出城,只要没出城,那总归会查到下落的。而从时间上来计算,再有各城门门防提供的线索,应该他们还没来得及出城。”

    眉娘陡然见到他,下意识将脸避了避,辛乙看了她一眼,带着点无奈。

    沈雁察觉到他们中间的暗涌,但眼下却不是关注这些的时候,她说道:“那我们爷去哪儿了?”

    辛乙道:“方才去国公府与国公爷碰过面,然后这会儿国公爷已经去跟郭阁老拿虎符,准备调两个营的兵力进城协助搜查了。根据他们的方案,将还会有一批人马在城外搜索,以免有漏网之鱼。而少主则与顾颂先带着各自护卫在城内搜索了。”

    这就好。

    沈雁微微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人多好办事。又道:“传话下去,记得让他们注意安全!”

    “这是自然。”辛乙颌首。

    正要退下,门外碧琴又小跑着步往这边走来了,带着喘音道:“太太,伍将军来了!”

    伍毅?

    沈雁疑惑了一下,不敢耽搁,一面吩咐请进,一面抬脚迎去前院。

    刚进穿堂,这里就见伍毅带着几个侍卫走进来了,到了她面前微一行礼,便说道:“敢问韩夫人,可知韩爷眼下去处?皇上这里有旨意,需得当面传予。”

    “皇上有旨给他?”沈雁凝了凝眉,“我不知道他现在何处,什么旨意,你传给我也是一样。”

    伍毅静默了一下。

    辛乙道:“我们太太可以全权代表韩爷。”

    伍毅这才点点头,犹疑了一下,终是说道:“皇上方才有旨意,燕王是在萧家附近被动,现着韩稷务必配合朝廷寻找燕王下落,若有不遵,恐怕介时会追究韩稷之责。还请夫人转告。”

    “追责?”沈雁一听这话,两条眉毛立时竖起来了,“还务必配合?”

    伍毅微垂头:“皇上是这么交代的。”

    “伍将军!”辛乙沉脸走上来,“不知道皇上凭什么下这道旨?”

    沈雁伸手挡住他,挺身道:“我们爷如今既不是朝廷官员,更没有参与护驾,燕王走失了,跟我们有什么相干?我们帮着找,是情分,不找,那是本分。就算天下子民皆有帮着保全皇嗣的义务,那也没有把丢失孩子的责任强加到我们头上的理儿。

    “难道就因为燕王在韩家外头失踪,我们就得负这个责?那全坊间住的可不止我们一家,还有旁的那么多家,他怎么不一齐下旨?问责?问什么责?合着皇上皇后自己没看管好自己的儿子,反倒还赖上我们了?他自己咬到了舌头,还怪得上下巴不成?”

    伍毅脸上颇有些挂不住,他本来也觉赵隽这旨意下的不是很妥,但因为知道他与韩稷之间已有些隔阂,恐怕这事也是他故意迁怒,因而就没曾多嘴。这会儿沈雁当场驳回来,也让他有些没面子,毕竟他父亲是东宫旧臣,他也能算得赵隽半个亲信,因而道:“夫人这话未免不妥。”

    “没有什么不妥的!”沈雁斜睨着他,冷冷道:“你就照我的原话回给皇上,这旨意我不会接,我们爷也不会!这案子他查不查都是我们自己的事,那也跟皇上的旨意没关系!我就不信了,我们尊纪守法,维护朝廷,到头来还得伏低做小才能在大周天下混下去!”

    伍毅面红耳赤,但也终归没再说什么,带着人出了院门。

    沈雁瞥了眼他们去向,也转身回了内院。

    眉娘在阶下迎接,看她与辛乙皆是一脸凝重,不由道:“他来干什么?”

    沈雁没做声,直接进了屋。

    辛乙在后面停步道:“赵隽下旨,让少主必须配合朝廷一道追凶,否则的话,要拿少主问罪。”

    “他敢这样说!”眉娘顿时瞪了眼,脸色也变得青寒。

    辛乙看看她,忽然温声道:“你可不要在这当口做傻事,这事你不出面太太也不会怪你的。”走了两步上了阶梯,他又倒回头来,说道:“他到底坐在皇帝位子上,很多事情都不再像从前任太子时,会任由你发狠。”

    眉娘身子微僵,而后瞪他一眼。

    辛乙微微扬唇,从袖里掏出只竹蜻蜓来,“那日你着人打包这些送回宫里时,我正好捡到一只。”

    眉娘紧抿双唇,瞪着那竹蜻蜓不说话。

    辛乙拿起她手,将蜻蜓放到她手里,缓声道:“这上头朱砂点就的红眼睛,跟我那时候骗你说点中位置就可以长命百岁所指的地方一模一样。其实当后骗了你这傻瓜我很内疚,于是下决心钻研医术,努力要把谎言变成诺言。”

    眉娘手一颤,他却已放了手,抬步远去。

    伍毅回到乾清宫,脚步又迟缓了下来。

    在门槛处留连了片刻,才横了横心抬脚进了殿。

    都已经近子夜了,赵隽仍盘腿坐在榻上,素日的英挺在这一刻都萎缩了,而一起萎缩的还有斗志。

    没有了景洛,陆铭兰会死,没有了妻子和儿子,他还守住这皇位不知有什么意义?他满腔的抱负,纵然有机会施展,但却有可能再也没人替他喝彩,替他高兴,在外满天下的追捧都是假的,只有你身边的亲人的支持拥戴,才会让人觉得鼓舞,觉得真实。

    说到底,他真正拥有的也不过是他们母子而已,他的成就,必定要基于他们的幸福和平安之上。

    他现在只觉得,这宫城比他印象中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寂寞,空旷,以及压抑到没有尽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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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8 去向

    他现在连去钟粹宫看看陆铭兰都已不敢,他不敢听她的哭声,不敢看她的双眼。

    她本是个坚强的女人,跟他在碧泠宫呆了那么些年,除了陆家遭难那一回,从来没有崩溃到痛哭过,也没有如此脆弱过,以至于他甚至常常觉得她娇小的身躯里藏着一棵百折不挠的藤,永远会这么柔韧和刚强。

    “皇上。”

    伍毅轻手轻脚到了他跟前,以同样轻的声音唤他。

    他隔了片刻才抬头,无言望向他。

    伍毅抿了抿唇,垂首道:“皇上,臣已经从萧家回来了,韩稷不在,然后他的夫人,说若是燕王殿下的失踪,跟他们并没有关系,担不上皇上的追责。所以,他们拒不接旨。”

    赵隽望着他,颓唐的目光渐渐变得锐利,“没关系?”

    伍毅颌首,“她是这么说的。”

    赵隽望着窗外,呵笑了一声,站起来,走到他面前,“燕王是寻眉娘去的,眉娘住在他们家,朕早就让你去提醒他附近有人埋伏,结果他过了这么久还没处理好,导致了燕王在他府外遇险,这跟他们没关系?!

    “燕王是大周的皇嗣,而且是唯一的一个,即便他是庶民,天子下旨着他参与他也不能不参与!他敢说他跟他没关系?敢说抗旨不遵?!难不成他们因为朕撸了他的官,他们还怀恨在心?!”

    伍毅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觉得或许是有一点这样的原因,可是赵隽自己也不对,人家既然已是庶民,而且确实又没见过景洛。还在有了线索之后立刻进宫告知,这已经很说明他对赵隽并没有什么成见,就算有,他也不可能会因为这个而对个孩子不管不顾。

    赵隽那道旨下的太冲动了。

    “不过就算他们不接旨,臣打听到,韩稷也还是马不停蹄地与顾颂等人在城里追查,现在几家国公府收到了消息。也都立刻行动了。沈大人贤仲和六部诸官都在南三所密切注意动向。一旦有情况便会进宫禀报皇上。”

    赵隽立在丹樨上,心里那里虚火又软软蔫了下去。

    为什么说是虚火,那是因为他自己也知道这道旨下的好没道理。可他心里气韩稷。气他得尽了天下,结果就是被他赶离了朝堂他也还要把事情做到滴水不漏,被他踢出去,他本该怨恨懊恼以及四处宣扬心中的不满才是吗?

    可是他没有。他反倒还主动地告知景洛的踪迹。他可知道,有时候做人做到太好。也会把人逼到无处可逃?

    他承认他是被扰乱了心绪了。

    “下去吧。”他转身道。

    京城里的百姓大多数像往常一样入夜就归家吃饭熄灯睡了觉,但半夜里却也有许多人被街上的脚步声惊醒起来,除此之外还有挨家挨户拍门的声音,大声传话要进院搜查的的声音。总而言之这个夜里又被惊起来了。

    韩稷驾在赤电上。举目望着四处紧张忙碌的官兵,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顾颂扭头望见,说道:“京师这么大。这么样挨家挨户的搜,得搜到猴年马月?恐怕还是得想个办法逼他们出来才成。”

    韩稷放下捏下巴的手说道:“薛停他们呢?让人传话给他们。到前面惠安寺下的大槐树旁说话。”

    薛停董慢他们也在巡逻,收到讯息立刻往惠安寺赶过来。

    韩稷已经在大槐树下抱胸而立了。见他们走近,还没打招呼,便问道:“可查到什么线索了不曾?”

    薛停道:“方才我们跟陶行罗申碰过头,他们见到劫匪逃走的方向是东南向的广安大街那带,我们派了专人从鸣玉坊到广安路这一段寻访,却并没有什么结果。当时天色将暮,路上人就是见到也未曾过多关注,但陶行他们因为紧紧跟踪过一段路,确定他们最后消失在北城靠近海子那块区域。”

    韩稷点点头,“还有么?”

    董慢想了想,“你说到北城,我倒是想起一件事。陶行所指的那块区域里,我知道郑王正好曾有过一处别邺在那里,而几个月前被人传说闹鬼。”

    “郑王?”韩稷目光一闪,定睛望向他。

    “没错。”董慢道:“郑王刚搬出宫那会儿,为了拉拢我,曾经邀我去他的私宅里吃过一回茶,当时在那里他还送了我两盆十八罗汉。那栋宅子,恐怕知道的人也不多。”

    顾颂道:“你是说,劫走燕王的人会是郑王?可是郑王不是死了吗?”

    “死也是可以假装的。”薛停望着他,“战场上的许多人死里逃生,往往就是靠伪装骗过了对方。”

    “可是人是骆叔杀的,而且尸体也被运了回来,并没有人觉得哪里不对。”顾颂仍是不敢相信,郑王之尸首是那么多人所看见的,怎么可能还会有假呢?

    薛停董慢相觑着,也没再说什么。

    其实这也只是他们的猜测,也不能肯定就是郑王。毕竟真要做到在那么多人追杀之下死里逃生,还是有着不小难度的。他们宁愿相信这是鲁亲王或辽王所为。

    “郑王那宅子如今谁住着?”就在大家已然放弃这个念头时,韩稷又忽然问。

    董慢顿了下,说道:“那宅子就在北城海子附近的四季胡同,那胡同因为靠近积水潭,离内城已有些距离,因而尽是些别人的别院私宅。端静皇后被弑之后,郑王名下所有私产虽被收回去了,但一直也未曾有人进去住。”

    韩稷凝眉顿了顿,唤来贺群:“即刻去查查四季胡同。”又道:“传陶行等所有护卫全部回府护院,你回头跟着我便是。”

    贺群先是称是,后又微顿:“府里已经有国公爷派了护卫去了,还有眉娘——”

    “不要那么多话,照我说的去做就是。”

    贺群颌首,立刻去了。

    顾颂他们这里对视了眼,说道:“稷叔莫非是有了什么主意?”

    韩稷扶着腰间长剑,说道:“不管对方是谁,也不管是不是郑王,眼下这么搜都是最无效的办法。他们的目的原有两个,一个是燕王,二是我,所以眼下可以我为饵,将他们诱出来。”

    “这怎么行?!”董慢头一个出声反对,“难怪你方才要把陶行他们都遣回去,你这是故意露出空门让对方下手?这代价太大了,不能涉险!”

    “想要尽快破案,就只能涉险。”韩稷睃了他们一眼,说道:“你们听我的,我们在这里分散之后,装成分别往东西南北四处去的样子,我会随便带两个人往北城走动,然后你们暗地里埋伏在我周围,等他们出现,一举拿下便是。”

    “但我恐怕他们不会这么容易上当。”顾颂道,“他们已经拿到了燕王,而且今夜我们又出动了这么多兵马,他们只要潜伏得好,根本不用对你下手也够了。”

    “但他的最终目的不是杀人,也不是劫财。”韩稷道,“我若料得不错,他是为搅乱朝廷这锅浑水,如果他的胃口只有拿下燕王这么小,那他又盯我这么久做甚?眼下皇上手上并无什么权力,朝廷还是众位大臣撑着,他光拿住燕王恐怕也还是难以达成什么目的。

    “从他行事的诸般谨慎来看,他又绝无可能是一时兴起,而是有着极充足的预谋。

    “既然如此,他就肯定知道皇上与我之间的隔阂,也知道如今皇上面临着什么样的困境,如果我死了,首先说不定皇上的困境会因此解开,再往深里想想,他们除去了我,还可能会激起许多意想不到的矛盾。

    “比如说,韩家就可能会因为我的死伤而对皇上发难,怪责这一切是因为皇上削了我的官而导致的,而沈家也不会善罢甘休,此外还有华家。如此一来朝廷便又要乱了,朝中可能会有些人按捺不住想要来番乱世称雄,又或者,这伙杀手背后的头领会选择自己来。

    “总之,趁机夺取政权,拿到这个皇位,很可能才是他想要动手的真正目的。”

    顾颂几个听他这么说,也不由自主点点头。

    能够盯着意义非凡的景洛,还有萧家唯一的后嗣韩稷,这背后人的胃口当然不会小。

    “不过,如果对方真是郑王的话,那么,以他的处境就是没死也不可能还有实力拿到皇位,甚至还可能连命都送掉,他会这么做吗?”董慢抱胸道。

    “如果真是郑王,”韩稷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那恐怕就是来寻我复仇的了。”

    顾颂几个人顿时凝目。

    复仇?是啊,如果对方真的是死而复生的郑王,他连景洛和韩稷一同盯上,不是复仇又是什么!

    他会怨恨韩稷把赵隽接出宫来占领这个皇位,更会怨恨他隐瞒陈王之后的身份颠覆朝堂,而最恨他的地方,恐怕还在于他和魏国公派出人手去追杀他这点!魏国公府他没本事动,如今韩稷成了庶民,身边只有陶行他们十二人相护,这个时候不寻上他,又还等什么时候呢?

    “不过如果真的是他的话,那他身边的人肯定也不会很多,当初在外逃蹿的时候他身边的人已死了大半,留在身边的最多不过十来人,就算他途中又再收留,冲他那个性子,也不会多出几个。所以如果能够确定是他,咱们倒是又多了几分把握。”薛停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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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9 姐姐

    韩稷却扬眉道:“那不一定。就看他什么目的了。”

    众人又默然。

    顾颂凝眉:“可是稷叔为什么觉得会是郑王?他毕竟是个死人,而且,除他之外,辽王和鲁亲王都极有可能!”

    “的确是有可能。”韩稷道,“所以不是要贺群前去探听消息么。不过辽王若有这么谨慎的手下,他老早就作乱了,不用等到这个时候。能派来做这种事的人,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敲定的。至于鲁亲王,那就是个风吹两边倒的墙头草,真说到要筹谋出一番事业,恐怕还差点火候。”

    顾颂听完,竟是再也想不出还有什么疑惑。

    “若是没什么问题,咱们就行动吧!”韩稷道,“我也不是十分有把握,但是主动些也好过这么样愚笨的搜寻,他若是藏在地底下不出来,那我们就是找上三天三夜也没有办法。不管他是谁,总得要把他找到。”

    顾颂点头,看看薛停他们,彼此商量了一下行走方向,而后便朝三个方向分别走了。

    鸣玉坊这边,眼看着到了平日就寝时间,眉娘怕沈雁这里出什么意外,遂看着她进了房之后,也仍在廊下溜达。

    天上月色清亮,府外不时传来兵士们路过的声音和马蹄声,宅子不如原先国公府大,外头的动静也听得比在国公府真切,眉娘挨着海棠,撩了裙子,在廊下石阶上坐下来。

    月光照在她疤痕斑驳的脸上,像是落了一脸树枝的影子。那双经过坎坷在岁月里已变得格外沉静的双眼,又像是遗落在树影之间的一对星芒。

    “虽是快入夏了,但夜里还凉。”

    一袭袍子披在她肩上,放下发髻来。一逼准备歇息的样子的沈雁不知几时站在身旁,她自诩机警,竟然未曾发觉。

    她站起来:“你怎么没睡?”

    “外头吵成这样,哪里睡得着?”沈雁苦笑着,将手上拿着的两只锦垫垫在阶上,拉着她坐下来。“我跟我们爷虽然成亲不过年余,但跟他一起操过的心却不计其数了。不管嫁没嫁。每当这个时候我都注定不能阖眼。不过在一起的时间越久,对这些事又越发坦然罢了。”

    她双手托腮望着明月,跟寻常少女并没有两样。即使成了亲。圆了房,身份的改变并没磨去她的灵气。

    但即使她们之间相差着有将近十八九岁的差距,眉娘也没有觉得气氛格格不入。

    她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女子,可以宜老宜少。既能拥有少女的活泼灵动,又能拥有成年女子的睿智通达。但她在沈雁身上看到了,从当初在庄子里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就能感受到她心内的恬淡和善意,她首次见到她,似已十分熟悉。

    这股熟悉的感觉持续到现在。已经变得十分自如。

    她双手搁在膝上,也看着那轮月亮,微微翘了双唇。说道:“少主能跟太太在一起,可真是福气。”

    “哪有。我们能在一起,其实也是我的福气。”沈雁顺手采了根草尖儿,扬唇道:“也许看多了那些不幸福的婚姻,加上我母亲刚嫁给我父亲时也受过不少苦,所以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成亲后可以这样安然自在,可以继续这样幸福快乐。”

    眉娘微顿,“你母亲,受过许多苦?”

    她问这句话的时候十分犹豫,无论怎么说,华氏是沈家的当家奶奶,是六部侍郎的夫人,她身为庶民,能与沈雁平起平坐说这些话已很不易,再去打听华氏和沈宓的过去,显然有些逾矩。

    可她又无法不问。

    “嗯。”

    好在沈雁也没有在意,并且,还半点设防都没有的样子。“我母亲与父亲不是完全的青梅竹马,他们也是十多岁相识,那会儿大周刚刚建国,因为我外祖父荐了我祖父给我公公,然后我公公又把我祖父荐给了高祖,渐渐地相互就有了往来。”

    眉娘脸上没有讶色。她的目光微带迷离,仿佛透过面前的空气看到了久远的一些什么。

    沈雁忽然转过头,笑了笑,说道:“每年陈王府祭日的时候,母亲总爱在桌上摆一瓶萱草,她说那是她的朋友生前最喜欢的花,她是王府的郡主,在王府那场屠杀里逝去了。但我想,陈王府上下积善无数,老天爷一定会保佑他们的,就像我们爷也平安活到了现在一样,郡主说不定也还安在。”

    眉娘目光陡凝,对着月光僵了好一会儿,才转眼望向她。

    沈雁将手轻轻放在她手背上,头也轻轻地侧过去,“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姐姐我总觉得很亲切,有你在身边也觉得很安心,感觉从前只有我一个人为我们爷担心到睡不着,但现在有人陪了一样,而且还是同样的担心。”

    眉娘望着面前她微笑的脸,一动不动,像是石化在那里。

    这二十年里她也有过被依恋的时候,景洛也是个爱粘人的孩子,日日与她寸步不离。但那是她从襁褓里一手带大的孩子,犹如自己的亲骨肉,她接受是必然的。可是面对相识未久的沈雁这样的亲昵,她竟然也不排斥,相反,还觉得空寂的内心也有一些温暖。

    这是怎么了呢?

    沈雁并不像是那种会随便与人亲近的人,她看上去活泼无心机,但实际上什么都知道,她这样世家出身的女子,所接受的教育更是宜端庄大方,而不该与人随意产生肢体上的接触。

    “姐姐什么时候,也陪我回娘家看看吧?”沈雁收回手坐直,面上的微笑未变。

    眉娘像是才从水面下浮上来,长长吸了口气,别开脸来。

    正想着如何回应,院门这会儿一开,有人提着灯笼快步走进来了。

    她站起来,看到是胭脂。

    “太太,陶行他们都回来了!”胭脂道。

    都回来了?

    沈雁怔了怔,与眉娘对视了一眼,说道:“那爷呢?”

    “爷没有回来。”胭脂道:“爷下令让陶行带着所有护卫全部回府。”

    沈雁凝起眉头,“可是我们府里已经有骆威他们带来的许多人守护,他们还回来做什么?”

    “不知道,反正爷就是这么安排的。”胭脂道。

    沈雁沉默了。

    韩稷不会无故这样做,虽说他身边还有顾颂和薛停他们——慢着,他把人支开,难道是有什么预谋?

    她忙问道:“陶行他们呢?”

    陶行他们在前院,虽说大家都觉得韩稷这么做不妥,但终归主子的命令不敢违抗,眼下与国公府的人碰了头,正重新布署如何在府里设防。

    沈雁急匆匆走过来,问他们道:“爷除了支走你们,还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陶行想了想,说道:“少主遣开小的们后,便带了两名中军营的弟兄往北城方向走了,而顾董薛三位小世子则从另三个方向去了。”

    分四个方向走?

    沈雁有点不明白了。

    看向眉娘,眉娘也沉吟无语。

    沈雁顿了顿,凝眉道:“既然爷这么吩咐了,那大家就各司其职吧。”

    韩稷办事自有分寸,她能做的就是乖乖呆在安全的地方,保护自己不给大伙拖后腿。若真是对方还敢同时向她下手,府里有这么多人,也足够让她须发无损的了。

    鸣玉坊这里更加防守的坚固,北城这边,韩稷也已经带着王儆身边两名副将到了海子附近。

    再往北走就是积水潭方向,漕运总码头就设在那里。因此这一带靠水居住的多是商户,自然也有许多供码头苦力们租住的民居。然而董慢所说的四季胡同却不是在这一片,而是在离水岸还隔着三四条街的城北积安寺一带。

    眼下路上并没有什么行人,但是偶有巡逻的官兵出没,韩稷驾着马顺着附近街道打圈,一面留意着周围民居。

    贺群刚才打听来的消息,四季胡同里董慢所指的那栋郑王宅子并没有人出没,他听了也没有过多意外,如果真是郑王又回了来,那么他恐怕不会选择这么笨的方式等待人来捉他。但是既然陶行亲眼看到对方乃是带着景洛往这个方向走的,那即便不是郑王,这里也绝对会有状况。

    但是他转了十来圈,附近大街小巷都转遍了,也没有发现什么动静。

    这可与他的猜测不相符,既然他也是他们的目标,眼下见着他孤身在此,他们怎么会按捺得住呢?最起码他在此地跑了这么久,消息应该传到了他们耳里才是。

    他站定想了想,扭头与那两名副将道:“你们去把附近巡逻的官兵遣开。贺群随我继续巡查。”

    副将们皆愣住:“如此公子岂不有危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照我说的去做吧。”他扭头吩咐,而后策马往四季胡同的方向驶去。

    郑王的宅子是座四进的白墙黛瓦大宅院。东西足有一里,南北进深不知几何,虽是没人打理,但荒废也不过两年,院角的树木葱翠,墙头的琉璃瓦也十分整齐,至少从外头看上去依旧安好。

    韩稷到达东墙脚下,侧耳听听四面,各街苍里传来的脚步声已经渐渐消失,应该是已经远去了。他回头与贺群使了个眼色,二人弃了马,翻身入了墙内。

    不管这宅子究竟有没有问题,既然来了,那就总归要去看看才算安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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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0 鬼屋?

    整个宅院都是死静死静的,当然也有风声,但树枝撩动的声音反倒更显得安静了。

    月光洒在屋脊上,有些惨淡的白,而檐下草木疏影,看起来则有些光怪陆离。这样的宅子说是闹鬼,十个里倒也有九个会信。

    二人在屋脊上观察了四周片刻,在背光处选了处角落跃下地。

    这宅子外面看着光鲜,里面的茅草却已经长得有膝盖那么高了。偶有虫鸣。但更多的是晓风拂过后悉梭的声音。韩稷支起双耳,一面细细地打量着周边,一面缓缓地往内院走去,贺群提剑护在他周围,全身紧绷成了一根弦。

    过了垂花门,依然是安静的,内庭因为铺了石砖,又有天井,因而面貌不如外面这般颓废,但是砖缝和墙角依旧也有杂草冒出头来,原先种植的几株蔷薇正开得肆无忌惮,庭角花架上几盆兰花已经枯荣相间,如同蓬头垢面的妇人一般。

    韩稷问:“先前你们来时可曾有去屋里查看过?”

    “都看了一圈,”贺群道,“里面值钱的东西当初都拖走了。徒剩一些笨重的床柜什么的,也已经被偷偷来捡篓子的贼人扫荡过,柜门大开,有的还被撬了下来,藏不了人,也没有食物及粪便,不像近期有人进来活动的迹象。”

    “那附近的人说宅子闹鬼又是什么缘故?”

    “那是在半年前,有人接连几夜都听见里面传来女人的哭声,而叫了北城兵马司的人进内查看,又毫无异状,反而是北城营的人出来之后好几个人都接连病倒。发烧说胡话什么的,过了许多天才算消停下来。

    “但自那之后这里便无人敢靠近,那会儿正值皇上登基大庆之时,下面人怕添皇上晦气,也就没再往上报。”

    韩稷听完,举目看看四周,这片地带诚如董慢所说。长住的人不多。而加上这宅子又曾有过这样一段传闻,也就更加无人涉足了。

    他虽然心中敬佛,但却不相信这些鬼神之说。宅子里有女人哭,可能是有劫匪劫了什么女性在此作恶,而至于那几个回去就说胡话的将士,被自己心里的鬼吓到倒是极有可能。而这些若再跟这半年里所发生的事前后联系起来。也不是说没有半点联系。

    简单说,万一这闹鬼的事乃是有人故意为之呢?

    他想了想。说道:“再进去看看。”

    贺群点头,伸手去拿火折子。韩稷拦住他,从荷包里取出颗鸽卵那么大的夜明珠来。

    夜里有风,火折子迎风便灭。再加上如有敌来袭,也恐反过来成为对方目标。

    夜明珠的光在经过小片刻的过渡之后,散发出覆盖方圆五六丈的光华。贺群负责护卫,韩稷则举珠打量四处。

    只见东跨院这边一连好几间院落都是空的。前来寻宝的窃贼们兴许真没有捞到什么值钱东西,连原先镶在窗户上的几块西洋玻璃都取了去。剩下两块裂了个缺口,挂在窗扇上像隐藏在黑暗里的怪兽张开的大口。

    再走到西跨院,也是如此。

    后院,包括后罩房都是如此。

    看模样,是真的没有人活动停留的迹象。

    韩稷站在廊檐下,眉头紧锁起来。难道真是他想多了么?

    人往北城走,倒是也的确不一定非得就是在这间“闹鬼”的宅子。

    他再看了眼四下,弯腰蹲地捡了颗石子,招呼贺群,抬脚往外院去。

    屋梁上夹缝里藏着的两个人见状对视了一眼,拿出身后两把驽,瞄准韩稷背影,紧紧地勾住了弓弦!

    两枝箭像夜里无光的流星,对准那缓缓行走的后背疾驰而去。

    驽箭破空的声音被风声掩盖得干干净净。

    眼看着将要没入皮肉,两人就要死于眼下,然而说时迟那时快,看上去浑然不觉这一切的韩稷突地一转眼,如同背后长了眼睛,刹时将手上石头掷出来,石头的去势堪堪劈中那两枝箭!而与此同时,贺群已然持剑刺向了驽箭来处,屋梁上藏着的两人,立时挟着弓驽往后园子里退去……

    靠近后园子里的罩房下,靠近雨槽的位置有个一尺见方的铁花窗。

    铁花窗做得很细密,看上去是为了过滤杂物而设置,但是此刻窗内却有一张脸,准确的说是一个人,睁着阴鸷的双眼望着与身高差不多的地平线。月光透过铁窗照在他呈黯绿的衣衫上,分明是很正常的颜色,但因着这幽夜,这四边的风声,显得有丝心慑的怖意。

    他盯着风里的长草看了片刻,负手走回来,打了个响指,便有人在黑暗里点了灯。

    灯光很快照亮四周,这是个正常卧房大小的暗室,床椅板凳什么都有,甚至等闲人也用不着的琉璃灯,丝织蜀绣大屏风,以及波斯羊绒毯也有,地板是架空的沉香木地板,踩上去有轻微的咚咚的空响,再看四壁,居然也是用的同样的木头。

    沉香木并不怕潮湿,用在暗室建造不会腐朽变形。但同时造价也极为不菲。

    除了一屋子的奢华器具,还有四名只露出眼睛来的黑衣人,绑在太师椅上的一名男童。男童口里虽然塞着破布头,但仍然不妨碍辩认他的五官,浓眉大眼,华服于身,正是消失不见的景洛。

    “你不认识我,我却认得你。

    灯光照在这人的面目上,露出郑王久违于世的容颜。他退身坐在景洛对面的椅上,把玩着手上一把三寸来长的匕首,说道:“我本来都已经对你死心了,因为只要你不出宫来,我就根本不能把你怎么样。可谁知道你居然自己跑了出来,这就怪不得我了。”

    景洛挣扎着,眼里有惶恐。

    郑王倾身扯去他嘴里的布头,观察他的五官,说道:“原先我还当赵隽没有什么城府,如今我才知道,赵家的人原来个个城府都不浅。当年他一手摔死了别的女婴,造成他已无后的假象,结果却私下里将你送出了宫外,这步棋,真叫做瞒天过海。”

    景洛咽着口水,奄奄问他:“你是谁?”

    郑王扬了扬唇,靠进椅背里坐着,说道:“我是你叔叔。你进宫几个月,想必也听说过端静皇后是被她的嗣子杀死的。我就是郑王赵博。”

    景洛听到他是郑王,果然瑟索了一下。他当然知道端静皇后是怎么死的,他进宫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学习认识皇宫成员构成,在说到这些的时候,赵隽和陆铭兰因为要使他尽快融入环境,因而从来没有瞒过他。

    “可你,不是死了吗?”他颤抖地道。世上这么大点的孩子,哪个不怕死人?哪个不怕鬼?

    “我从逃出京师起就奔着逃命而去,又哪里有那么容易死?”郑王拿小刀慢慢地刮着指甲,说道:“当我知道我已经步入韩稷设下的圈套里之后,我就更加小心了。

    “我找了个跟我差不多体形的人代替我——这些说起来很难,但其实也很容易,因为他们相信他们对杀死我很有把握,而且我绝对无路可逃,至于细节你就不必知道了,你还小,而且,日后也肯定没有机会学习我。”

    景洛望着他,一时未能消化。

    他来到这世上也不过六七年的时间,接受的事物在进宫之前也从来未包括如何行使阴谋算计,他对于骤然出现在眼前的郑王,既难以相信他是个死人,也难以相信他会是个亲手把嫡母杀了的狂魔。但是看到他拿刀子刨指甲,他又有潜意识传出来的恐惧。

    “你要杀我么?”

    “那是肯定要杀的。”郑王吹了吹手上刨出的指甲灰,漫声道:“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大周这万里江山,本该是我的。是韩稷助你父亲上了位,逼得我无路可走,甚至还设计要取我的性命。你的父亲,当初口口声声说我是他的弟弟,说会一辈子佑护我,结果,我要的江山却被他窃了去!

    “韩稷与赵隽狼狈为奸,如果不是他们,我何至于如此?

    “所以你肯定会死,不但要死,我还要当着他们的面将你一刀刀剐下,我要让你最后只剩下一双眼睛一颗骨碌碌地看着这个世界,看着你亲爱的父亲望着你无计可施,我最后还要让他生生吞下去你的血肉,才保住你的骨架不被我丢去喂狗。”

    说到这里他兴奋起来,一双眼亮晶晶地望着景洛笑道:“你觉得怎么样?”

    景洛已经哭了。

    郑王意犹未尽,停下刀子,望着前方,继续说道:“你永远想象不到这一年半的时间我在外受了多少苦,人肉,我也不是没吃过。躲在荒漠里的最艰苦的那段日子,简直连偷都没地方去偷,我们只好杀了人来吃,一个人不够,就杀两个。

    “我记得那天天上飘着雪,我们在山洞里架起了锅,煮了满满一锅……”

    景洛哇地一声,呕吐起来。

    他要疯了,光是想想这画面他都要疯了!

    “吐?”郑王望着他,“我们原先也受不了,可是为了活命,也不得不如此。而我所受的这些苦,都是韩稷和你那父皇给逼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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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1 疯狂

    “他们一个是陈王府的人,一个是假惺惺把我当弟弟待的废太子,他们为了上位,什么都不顾了,生生把陈王府给平了反,把太上皇困在南宫,使得我连最后一个靠山都失去,你说,就凭这些,我该不该把你给剐了?”

    景洛吞着口水,鼓起勇气分辩:“那也是因为你杀人在先!”

    “我杀人在先?”郑王冷笑,目光又变得幽寒凌厉,“若要说起这层,那我的母亲呢?我的母亲也是死在他们手上!死在皇后和那些自以为是的贵人手上!就因为我的生母地位卑下,以至于我这个有着堂堂皇族血统的皇子也跟着卑下了!

    “难道她们天生就高贵些么?若是我生母机遇好些,在战乱时遇上高祖施以粥米,说不定也能得他聘为儿媳,成为日后的皇后!你的祖母,赵隽的母亲,她就真的那么高贵么?她一辈子都在抢,都在争,可最后还是得靠我把楚王杀了,她才从淑妃手上赢回来。”

    他满口的不屑和讥诮,使得油灯下的他看起来也更阴狠诡谲了。

    景洛有点想哭。

    他很想念阿娘。还有父皇和母后。

    他很后悔,因为他的冲动闯出这么大的祸来。

    “哭什么?”郑王又开始冷笑,“你虽然幼时住在乡野,但比我的童年可幸福多了。没有受过冻,没有挨过饿,没有遭过宫人辱打,那会儿我都没有哭过,你一进宫就是众星捧月的燕王,有什么好哭的?”

    他走过去,拿刀刃挑起他的下巴。看着他在刃面上的五官倒影。

    景洛被刀子的冰凉一激,眼泪被收了回去,三月天里,打了个哆嗦。

    郑王拿着那刀子在他颈下转来转去的比划,很快刀刃就在那柔嫩的皮肤上划出两道血痕。

    景洛咬着唇不敢哭,虽然很怕,可是阿娘说过。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你若是再往前伸一厘。我便会让你死快一分,你信不信?”

    就在这个时候,有声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慢悠悠地飘了进来。

    郑王手下一顿。脸色也变了,他倏地抬头,往先前站过的铁窗望去。那铁窗外月光下,不知几时半蹲了个人。手里拿着拿着把匕首,如同他先前把玩着手上小刀似的。斜着眼透过窗口睥睨他。

    “韩稷!……”

    郑王声音里透着微寒,像是白日里看到了鬼。“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

    “韩叔叔!”景洛喃喃地唤出声。

    韩稷冲他扬了扬唇,而后目光冷冷扫向郑王,漫声道:“你想说。我应该被你们的弓弩杀死了是么?”

    郑王咬了咬牙关,又一点点放松下来。

    “你杀我?我这里设有机关,你以为就算你找到了我。就能够杀了我?”

    “要不然呢?”韩稷转了个方向站在窗前,然后扶住那铁窗左上角。摸了摸底下一道凹槽,就听轰隆一声,那铁窗忽然往上一收,竟收出个足有半人高的缺口来!

    韩稷跳下地去,紧接着被丢下来的,还有两名绑起来的做短打装扮的精壮汉子。

    郑王看到这二人,眉尖又更是动了动。

    “你是怎么做到的?”郑王蓦地抬头,“你怎么会怀疑到这里?怎么会发现是我?”

    “准备地说,在亲耳听见你开口说话之前,我也还没有肯定就是你。”韩稷在他原先的位置上坐下来,以同样的姿势扬首睨着他,“因为之前你确实给了我一具‘郑王’的尸体,所以虽然你的嫌疑最大,可我们最开始还是都避开了你。

    “我也没想到你居然没死。直到董慢跟我说起这座鬼屋,我才想到如果你还在世,那么这件事就十有八九是你干的。

    “于是当他们在全城搜索的时候,我就把主要精力放在查证你究竟是死是活的事上。我找到了这宅子,也听到了关于鬼宅的传闻,你做的几乎让人看不出什么破绽,先是趁着皇上登基众人注意力分散之时进京,然后挑中了这里做为你的老巢。

    “你先是故意装神弄鬼,制造于此屋不吉的假象,引得本来就无人常住的四季胡同更是人烟寮落,这样你就大大减少了泄露踪迹的风险。不是我瞧不起你,你身边的人虽然中用,但要想在高手如云的天子脚下行绑架皇嗣之事还是十分之难,我若猜得不错,相国寺里你们本来是想行刺皇上。

    “可是没想到你们居然又发现了燕王和眉娘的异常,于是你们趁夜跟踪到了庄子里,结果经过眉娘母子的谈话而证实了他就是皇上唯一还在世的儿子的事实。你当时想杀他,却没想到眉娘武功会那么高强,而且雁儿也派了陶行前去。

    “你们失败之后皇上也开始戒严,但你聪明得很,忍住了几个月。你知道只要不急不躁,那么总有一日大家都会把这事淡忘。可你也没有想到,皇上比你想得谨慎得多,即使是撤了防,他也派了人在盯你,同时,还把这事告诉了我。

    “当你的人在盯我的时候,我的人同样在等你们露面,燕王被你劫走,陶行立刻发觉。

    “我想,朝廷会反应得这么快,也是大大出乎你意料的,因为你看似聪明,实则也只是个半吊子。”

    韩稷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一面拿起搁在一旁的折扇轻摇。

    暗室里只有一个铁窗可以通风,而且还在高处,这样的天气里,已显得有点闷热。

    韩稷摇扇送风,郑王却是有些心浮意躁。

    “你这是瞧不起我?”

    “还真就是瞧不起你。”韩稷停了扇子。

    郑王面上有了怒意:“你既然这么聪明,那又是怎么猜到我在此处的?!”

    韩稷微吸了吸气,说道:“这宅子是你的私宅,别人都把私宅购在繁华之地,富庶之乡,你却把私宅购在此处,而且还不只是当作产业而已,而是邀请贵宾上门当做正经待客之处,可见是特意挑下来的。当初你跟楚王斗得你死我活时,你并没有什么背景,我就不信你压根没给自己留后路。

    “此地临近积水潭,一旦有变,你逃窜至此乘船出京十分方便。杀害皇后之后当夜你也是从北城门逃走的,我就不信你在北城门处当真没有做任何手脚。所以从地理位置上看,你已具有嫌疑,而这宅子,也因为你的死而复生更具有了嫌疑。

    “若是在京城以外的地方,你还可以随便投宿兼租用民宅,可是在京城,这里十个里有九个认识你,你不敢在外露面,只能像只地沟鼠一般藏起来,然后命令你的这些不知为什么还要跟着着送死的手下替你跟天下作对。

    “你在外颠沛流离了两年,照你方才的说法,你连人都吃过,身上必然没有盘缠。就是能去偷窃,可自新皇登基之后治安明显好转,你也冒不起因为几两银子而被官府盯上的风险。不回这里,能去的地方也实在不是很多。

    “哪你又是怎么发现他们的?!”郑王满脸狰狞,脸上因为逃亡而多出来的两道疤看上去无比丑陋,“我明明看到你进了宅子,明明里外搜寻毫无所获,你难道真有通天之能,能够一眼看得透我心里在想什么不成!”

    “我当然没这本事。”韩稷站起来,“但我却知道不管这宅子里有没有藏着人,这人是不是你,他都肯定不会放我走的,所以当我转身往外的那一刻起,我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等待你出身杀手的事上,他们俩的眼力确实不错,倘若我没有作这准备,今日我也成了你箭下鬼。

    “可偏偏我打小便在你想像不到的险恶环境中长大,在所有你未曾想像过的困难里为平反我父王的冤情做铺垫,这些暗袭于我来说,实则并不算什么。而你就算是在外逃亡了两年,吃尽了你所认为的诸多苦头,却还是手段低劣到只会靠绑架个孩子来达到目的。”

    “那又怎么样?”郑王冷笑着,“我已经不是什么亲王,难道我还要顾及什么颜面不成?我哪需要管什么手段低不低劣,我只要能够达到目的就好!我只要杀了他,赵隽就是不死也要痛苦个半死,四个儿女无一存活,哈哈哈!这叫做什么,为人不善老天都不能容他!

    “而我若是再把你杀了,韩家和沈家就会齐齐跟赵隽过不去,到那个时候,那才叫做好玩儿!”

    “有什么好玩儿?”韩稷眯眼看他,同时往前走了两步,“难不成你以为杀了燕王,赵隽下了台,这皇位还会落到你手上不成?你只要敢在京师公开落面,不出片刻,宗人府的大刀不把你削得皮肉不剩,中军营的将士也会把你剁成肉酱!”

    “谁说我一定会死?”郑王狞笑。“我才没那么容易死!我就是死,也会让你们活不安生!我从小被是个被人瞧不起的不得宠的皇子,连太监都可以喝斥我在地上爬,我饿得两眼发昏时去别的嫔妃屋后偷她们的猫食吃,直到傍上赵隽才开始让人弯腰称呼王爷!(未完待续)

    ps:也许大家也猜到了,这本书也快结局了,所以弱弱地通知一声,开新书了,大家戳直通车:《天字嫡一号》,新书走向跟这两本不大一样,以言情和宅斗为主线,没有朝斗,在老书完结前,新书会更得慢点,主要精力还是放在本书结局上。但是烦请大家多多投票收藏,多多爱护支持~~~~~~~~

592 输赢

    “而我当了王爷之后,面上看着风光了,实际上却从此成为了皇后面前的一条狗,她纯粹只是拿我当拯救赵隽出宫的工具,她最终的目的还是要帮赵隽拿到皇位,我在他们眼里是什么?压根连条狗都不如!

    “如今我落魄至斯,皇后死了,赵隽却仍是被你推上了皇位!就是我不做这一切,我在他乡隐姓埋名,看着你们在朝上呼风唤雨,又能快活到哪里?我不但要将你们一个个杀了,还要将属于我的一切夺回来!我要真真正正当天下王者!”

    “你真是疯了!”韩稷摇头。

    “我就是疯了!”郑王嘶吼,“你若站在我的立场,难道不会疯?!”

    韩稷凝望他片刻,将扇子收了,说道:“可是你今天无论如何也走不脱了,现如今顾颂薛停还有董慢均已经带领大批人马包围了这座宅子,而这间密室之外,也蹲守了无数弓驽手,你的准备虽然充足,但显然还是差了些火候。”

    “哈哈哈……”

    郑王仰天笑起来,忽然一扫之前的颓唐与疯狂,反负了双手在后说道:“你真的以为我输定了?”

    韩稷双目微闪,“难道不是?”

    郑王笑道:“我花了这么多的工夫,准备了这么久,慎之又慎,你以为,我会这么样就被你击垮?我既然能够藏身在此大半年,难道我就没有点别的力量支撑?而且,你有没有想过,我身边这么多手下又是哪来的?”

    韩稷凝眉:“你的意思是,你还有同伙?”

    郑王正了色,“你萧家乃是我赵家的不二仇人。赵隽身为赵家子孙,却反过来替你萧家给平了反翻了案!他不配为赵家子孙,为了慰我祖先英灵,自然我要将你们赶尽杀绝!而我自知凭自己是做不到这一切的,所以我当然要找几个人帮我!”

    说到这里他走向景洛,手搭在他椅背上,望着韩稷道:“现在。你把顾颂薛停他们全都引了过来。我就放心了,这说明别的地方肯定失了守。你这么配合我,我还真不知要怎么感谢你才好。”

    韩稷瞳孔一点点收缩。紧盯着他的动作,“你可别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你故布疑阵,为了故意引我过来所设的局?”

    “此话虽不全中。亦不远矣。”

    郑王得意地,然后咬紧牙关。猛地拎住景洛后颈:“你没想到吧,你口口声声说我不聪明,但结果却反过来中了我的圈套!我虽然没想到你会拿住我设的埋伏,会找得到这里。但是,在你看不到的暗处同样也还有我的人!

    “只要这小兔崽子一死,他们便会把消息放出去。东辽国内十万蒙古大军的铁蹄会踏破关门,而到时候你萧家上下所有余孽将全部成为我的刀下亡魂!韩稷。这一次,你休想赢我!”

    “你还勾结了蒙军?”韩稷脸色已经十分阴寒了。

    “怎么能说是勾结?”郑王狞笑:“我们只是平等合作。”

    韩稷隔一丈远与他对站着,忽然抬起手,一道寒光从袖口里飞出,直接射向郑王面门!

    郑王胜算再高,却也没料到他居然会说着说着便出手,神色一滞,闪身来避,侧过来的左肩却忽然又挨了他一掌!

    旁边站着的黑衣人见状上前围攻,暗处果然又闪身进来十来个人!

    打斗声引来外面的贺群,他朝着夜空使劲吹出几声口哨,立刻顾颂薛停和董慢就分别从三个方向跃了下来,几个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起使出全身的力气往那铁窗处挥掌,瞬间那窗口就被掌风拍出个大洞!

    密室顿时露出了小半间在外,顾颂与贺群跳下去,薛停董慢这里再联手掀地板。

    郑王先前虽是得意洋洋,这会儿见了真章却也不得不凝神对付。而刚才韩稷那一掌劈来他已经伤了胳膊,眼下顾颂他们一到,他就不得不连连后退了!但因为围在他身边的手众多,因而韩稷一时竟还拿他无奈何。

    韩稷道:“颂儿快去堵住他后方!注意墙上那盏油灯!”

    顾颂点头,在贺群掩护下杀了过去,长剑将那油灯一劈,就听轰隆一响,先前还完好的墙壁这时候忽然侧移,又露出间摆着各种书籍兵器的密室来!

    郑王见机关已被韩稷识破,咬了咬牙,忽然将手上景洛往韩稷扔来!

    “韩叔叔!……”

    韩稷下意识收剑避开,然而就在这时,郑王忽然又将景洛猛地往后一收,同时将原先景洛坐着的太师椅原地转了半圈,就见沉香木铺就的地板上赫然又出了个两尺见方的口子。众人都还未料到这一变故,他则已经拽着景洛腾地跃下了地去!而四面的黑衣人也几乎是在同时跃向了洞中!

    “快追!”顾颂大叫着冲过来,作势就要跳下去。

    韩稷将他一拉,说道:“不要追!我们不识地形,其中一定有诈!”

    “那怎么办?总不能放他逃走!”顾颂急道。

    韩稷没做声。

    薛停走过来道:“颂儿急什么?他挟持的是燕王,又不是稷叔的儿子,咱们犯不着为皇上送命。”

    董慢点点头。他们刚才已经从陶行口里知道赵隽让伍毅去萧家传旨的事,虽说圣旨难违,莫说是让他们配合查案,就是让他们出钱出粮也不能拒绝,但韩稷毕竟于他赵隽有恩,他如今动不动就降罪降罪,这不是在跟自己过不去么?

    “话不是这么说。”顾颂坚持道:“不管皇上怎么样,燕王是无辜的,这个时候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说完他转向韩稷:“稷叔难道也要在这个时候斗气吗?”

    “我不是在斗气,我只是在想郑王到底有多大的阴谋。”韩稷扫视了一圈他们,凝眉:“这狗贼方才说他已经跟东辽蒙古人有了勾结,倘若他杀了燕王,蒙古人就会攻入关内,不管此事是真是假,我们首先都要派人去通知内阁。

    “此外,郑王未死而进京作乱的消息也要即刻传递到各营和卫所,前军营除外。

    “眼下最重要的已经不是燕王的安危了,而是大周和中原的安危。如果西北那边军情无假,那么必然辽王也与郑王有了勾结,因为若无辽王坐镇,蒙古人不会相信一个落魄又无势力的皇子。没有辽王呼应,他们也不可能会在短时间攻入关来!

    “所以颂儿现在你若不想造成更大的动乱死更多的人,就即刻派人送信去后军营给你祖父,让他马上调兵包围守住雁门关!并且看管辽王,一动异动,则立刻上报京师!”

    顾颂听完才知自己想窄了,立刻拱手称是,腾身跃了出去。

    这里董慢听完却又问道:“为什么通知郑王在京作乱的事要排除前军营?难道稷叔觉得鲁亲王也有嫌疑?”

    韩稷道:“辽王脑子不够,鲁亲王手上有兵权,郑王拉上了辽王,必定会把鲁亲王也邀上。这样就算鲁亲王不帮他,至少也不会添乱,他们都是赵家人,皇上给萧家平了反,对他们来说乃是奇耻大辱,我的存在对他们来说也是个威胁。

    “所以为了联手除去我,再把赵隽赶下来,他们没有理由不合作。”

    薛停董慢面面相觑,“那这么说来,咱们也该马上去包围鲁亲王府了?!”

    韩稷点头,与贺群道:“你带领一帮兄弟打火把下地道追踪他们去向,地道不会很长,我估摸着他们会往水边走。薛停你带领人马守住积水潭一带,切勿放走任何可疑之人。董慢你则带人封锁方圆五里以内,一旦遇见行踪可疑之人,管他是什么身份,立刻拿下!

    “鲁亲王府那边我会再作安排。”

    “遵令!”

    几个人即刻拱手应下,掉头出去布署。

    韩稷扶剑在原地站了站,又打量了这残缺的密室四周一圈,走进放置着书籍兵器的那间屋里看了看,然后找了纸笔写了几行字,往门上重新贴了封条,着人守了,才又跃上地面,看看天边已经浮现出来的鱼肚白,从屋顶掠了出去。

    这一夜便只听兵马调动忙不停,赵隽在乾清宫也枯坐了一夜。

    天绽亮时诸志飞、许敬芳以及沈宓房贯进宫来,将内阁连同兵部所做的搜寻措施说了给他听,无非这样,找,不遗余力地找。

    可是偌大个京城,这么多的民宅建筑,要藏个孩子是多么的容易,更何况还不知道此时他有命不曾!

    但他又能怎么样呢?换成是他自己,也只能到处扑着去找。

    他能怪他们办事不力么?

    不能。他们确实在他下令之前就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在行动,而且整个京师现如今恐怕已封锁得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辛苦爱卿们了,燕王还是个孩子,作为父母,朕是希望他能够尽早平安归来的。天快亮了,不要耽误朝政,开启宫门准备早朝罢。”

    他抬起头,平静地道。

    沈宓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打住,站了起来。

    “皇上!侍卫来报,韩稷在宫门外请求进宫见驾!”(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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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推本书:总小悟的《锦谋》:古人说:天降大任必先苦心志。

    晏锦哀呼,在这个勾心斗角的深宅,她只想护住父母。

    苦心志……还是睡觉吧。

    至于大任……

    天塌下来,不还有个他吗?

593 清剿

    “韩稷?!”

    已然转身走到殿门口中的沈宓他们闻言面面相觑,均停在门槛下,往赵隽望来。

    赵隽听到奏报,眉头也陡然动了动。

    他偏偏头,摆手道:“传见。”

    众人闻言,便都默契地走了回来。

    赵隽瞟了他们一眼,也没说什么。

    很快门外有了脚步声,沉稳但是又稍显急促。赵隽目光原本漫无目的地落在书案四处,听见这声音,目光也一点点凝滞下来。

    能让韩稷急促的事,应该不是什么小事罢?

    门口一黯,有颀长的身影走进来。

    “草民韩稷参见皇上!”

    赵隽定睛往他立处看了看,说道:“你见朕何事?”

    韩稷道:“是为燕王殿下而来。”

    赵隽顿了顿,准备了很久想要保持平静的面上还是起了微澜,“燕王在哪里?!”

    “已经被郑王掳走。现如今顾颂带人去了后军营送信调兵守住雁门关,以及看住辽王,薛停董慢都带着兵马在郑王出没过的地段进行封锁搜寻。草民见到燕王的时候他状态很好,没有受伤,但郑王却来势汹猛,这次恐怕整个朝堂都得打起精神来才能应付过去。”

    “这是什么意思?”沈宓率先问。

    韩稷与顾颂他们带着中军营的人行事的时候并没有人进宫奏报,有韩稷在,他们仿佛自动认定韩稷就是他们的主帅。站在赵隽的立场想想,这样确实也很让人面上挂不住。

    “韩稷意思就是,郑王不但没死,他反而还在京师潜伏了大半年,并且勾结了东辽蒙古军。要合谋进犯大周,篡取皇位!”韩稷先跟沈宓施了个礼,而后说道。

    殿上赵隽听得面目一惊。

    诸志飞等人也走过来,说道:“此言可当真?!”

    “晚辈不敢有半字虚言。”韩稷指着门槛外已经被侍卫拖过来的两名黑衣人,“这是方才我在四季胡同郑王私宅里捉到的,郑王在半年前以阴私手段将宅子变成所谓的“鬼宅”,而后藏身在宅子底下的密室。之前在庄子里暗袭燕王和眉娘的已能够肯定是郑王!”

    “他们逃去哪里了?!”

    赵隽站起来。走下玉阶。“你既看到他们逃走,如何不去追!”

    韩稷平视他:“那是郑王逃生的地道,我若下去。八成没有命在。而那样的话他的阴谋我也无法转告给各位大人以及皇上,如果他勾结蒙军的阴谋是真,那么死的可全都是您的子民,难道我这么做。也有错么?”

    赵隽无言以对。

    他说的没有错,换成是他。他也一定会这样做的。

    可是他在他的天下得尽了臣心和民心,又如此强悍的抗拒他的旨意不顾他的威胁,乍一见他,他又怎能一点怒气也没有?

    他握拳望了他半日。才微微地偏开头来。

    他到底还是比他冷静。

    最近他越来越喜欢拿自己和他比较,他想要找出证据,证明自己是比他强的。比他更能胜任于领导者的位置的,如果给他和韩稷同样的机会。他也有信心做的比他更好!

    “我以为眼下最要紧的是从西北那边的军情判断出郑王的话是否真实,蒙军如果真与他勾结,那么最近几个月对方应该已经在兵马调动上有频繁动作才是。如果他的话属实,那么辽王府和鲁亲王府的人则必须要率先拿住的了!”

    韩稷凝重地与众人说道。

    大伙都是久经风浪之人,经过这片刻时间的消化,也都已经接受郑王未死而又卷土重来的讯息,许敬芳说道:“郑王若无靠山,必不敢进京作乱!此事虽尚无证据,但却有八九分真了。老夫以为不管他们二府有没有参与,眼下都应该先行派兵严防,还请皇上速速下旨!”

    赵隽微凝了凝神,侧首与太监道:“去取后军营与中军营虎符!此外速传朕的旨意,命辽王与鲁亲王进京!”

    太监飞快下去。

    这里殿门外又传来脚步声,却是魏国公与顾至诚大步进来了,说道:“皇上已知道郑王未死的消息了不曾?”说完见到韩稷在,顿时怔了怔,但接着也立刻道:“稷儿也在,那是正好。我听薛停说郑王掳走了燕王,可是当真?”

    “千真万确!”韩稷道,“现在贺群已经带着中军营的弟兄持盾牌盔甲下地道去追了,就算追不到他们,应该也能探得他们出逃方向!”

    “那就好!”魏国公点头,又面向赵隽:“这次多亏得稷儿反应迅速,他知道的情况比我们大伙都要多,臣恳请皇上还是予他征剿大权,尽快清剿以郑王为首的所有余孽!”

    “正是!”顾至诚双眼亮起,也道:“臣也附议魏国公所言!”

    沈宓他们都来了精神。

    赵隽侧首对着韩稷看了片刻,而后转过头去望着帘栊上的雕花:“你特地进宫,就是为此事而来?”

    韩稷扬唇:“皇上觉得呢?”

    他又是一阵气馁。

    他当然知道他不是为讨这份差事而来,他如今不在任上,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失踪的是他赵隽的儿子,郑王谋的也是他赵隽的天下,即便他们也想杀韩稷,可他要保全自己还是不在话下的。既然如此,他又哪还需要逞这个能,来讨他的欢心?

    从前共事的时候只觉他十分得用,如今这么样,才发现在他面前竟是一点便宜也讨不着。

    他微哼了一下,说道:“韩稷听旨。朕命你为征剿逆贼赵博之大元帅,具备五军都督府总调度大权,但条件是燕王不得有丝毫闪失,你可答应?”

    韩稷微顿,拱手道:“既是皇上下旨,草民焉有不尊之礼?”

    赵隽扬了扬唇,温声道:“去吧,把朕的儿子带回来,把咱们的天下给平定。”

    沈宓听到这句话,眉头莫名动了动。

    韩稷跪下接旨,这里自又有太监将帅印及各军营虎符奉上。

    五道虎符同时授予一人手上,这是极罕见的。但军情如火情,没有人会去斟酌这里头有何不妥。

    韩稷揽了征剿元帅之职的消息传了出去,临时衙门设在五军都督府内原先他的公事房。这一日大臣将士们穿梭往来自不必说,因为需要封锁全城来围剿,城中百姓也知道了郑王诈死进京绑架燕王的消息,而这自然会引起一番纷乱不必说。

    萧家这边沈雁自也是一早收到消息,她本没联想到郑王头上去,只知道韩稷突然孤身前去巡查有异,乍一听得这消息也是懵了有半日,直到听陶行把前因后果全都说了才算是弄清楚。

    韩稷没空回府,传话回来让她别出门去,华氏听说她一个人在家,赶紧让沈莘哥俩过来接她回沈府,到底沈家人多,她回来也多人照应。这里方出门就碰上韩耘驾着马儿带着春梅他们到来,原来也是奉太夫人之命接她回府。

    春梅见沈家两位少爷亲自到来,怕沈雁为难,连忙催促她上了去沈府的车。

    韩耘很有些舍不得。

    沈雁想想魏国公这些日子也不会有时间在家,便就跟沈莘道:“国公爷不在,韩家就只有太夫人和耘哥儿,虽说有大太太二太太她们,到底又是隔了房的,再说她们也顶不得什么用处,我还是带着陶行他们回韩家吧,一来给他们做个伴,二来韩家有那么多护卫,安全上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沈莘先是不肯,后来禁不住她磨,也只得同意了,这里打发人先回去问了华氏,华氏虽然担心女儿,但想想魏国公对韩稷确是尽了心力,这当口男人们都在外头,也没有丢下他们不管的理儿,便就差人应了她。

    太夫人这里正盼着沈雁过来,见她进了门一颗心也就放下了,听春梅把话说毕,又数落道:“你这孩子也是心实。”但到底红了眼眶,一双手握着她,嘘寒问暖,半日也未曾放下来。

    沈雁仍住颐风堂。

    当初他们搬走的时候除了嫁妆和一些私己,几乎没带走什么,所以屋里还保持着原样。

    韩耘高兴地在下人堆里指点来指点去,叫他们好生打扫干净庭院。

    四处皆是熟悉的人和物,离别几个月回来,仿佛也只是离开了几日也似。

    韩稷晌午就收到了沈雁搬回韩家的消息,一想心里倒还松了口气,韩家到底比萧家人多,而且如此一来他还可以把议事厅偶尔搬到韩家,一来看到了她,二来也不耽误事。

    顾颂他们在午前都已经把该办的事办完,而贺群那里也得来了消息,郑王逃走的地道出口果然是靠海子水岸边的一户空着的小破院,地道约摸五十来丈远,贺群他们在半路还遇到了埋伏,但因为有准备,所以倒是有惊无险。

    负责封锁水岸的是薛停,现如今他已经锁定了地道口周围一里的人家。

    看样子范围是缩小了,但想想郑王的狡猾,其实局势也并不那么乐观。

    午饭后顾颂到了他房里,说道:“辽王府和前军营那里都去了传旨,不过按路程算估计他们就是进京也得半个月后,我们能拖到半个月吗?郑王会不会把燕王杀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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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4 信任

    “这两件事根本就没有关系。[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800 ]我们不能傻乎乎地挨家挨户搜,还是等想个办法把他引出来。”韩稷道,“他挟走了燕王,而没有立刻将他杀死,那么估计未来出现新的情况之前是不会动手的,而他挟持他,恐怕也是冲着皇上来。

    “你去让人贴张告示到街上四处,就说如果有人发现燕王下落,只要举报出来,朝廷承诺赏银三千,还根据才学赏个官儿给他做。若是有人窝藏逆贼,则格杀勿论!”

    朝廷官兵充斥了京师每一个角落,不起眼的民宅后杂房内,到了夜里显得格外清寂。

    郑王躲避了两日,身衫已经显得很凌乱了。面前几个手下坐在窗户内,也是眼带着饥火焦躁不安。

    他没想到韩稷出手会这么迅速,更加没想到顾颂薛停他们对他的号令言听计从到了这个地步,他们根本都不用去请示赵隽,仿佛韩稷就是他们的不二领袖。

    而这怎么可能呢?他如今不过是个毫无权势的升斗小民,充其量是个日子过得殷实些的小财主,不能给身边人权力财富,更有可能连累他们,可顾颂他们这么紧跟着他,究竟图什么?

    他感到脑子有些迷糊,眼望着面前两个玉米馒头,心里又更加烦躁了。

    他抬腿将桌子踢翻;,站起身道:“没有别的吃了吗?!”

    随从们走过来,说道:“街上早被封锁得如铜墙铁壁,根本没办法弄到新鲜食物。而昨日一早韩稷又下了悬赏令,百姓们家中就更加没机会了。( )如今不要说出去窃取,就是稍稍冒头都有可能被发现,小的们也不敢强来。”

    “鲁亲王府呢?”他问。

    “鲁亲王府早就被中军营的人围住监视了起来,听说赵隽也已经下旨去辽王府和前军营,传辽王和鲁亲王进京谒见了!此外顾颂当夜即刻派人去了后军营,听说前日荣国公收到消息之后已经立刻调兵赶赴了西北,他们识破了咱们的计划,这下恐怕东辽也没办法进关了!”

    郑王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他筹备了这么久的计划。怎么会走到如此被动的地步呢?

    都是韩稷。若不是他,他怎么可能会曝露,怎么可能会被堵得如丧家之犬?

    “把那小兔崽子带过来!我要直接与赵隽对话!”他瞪眼望着前方,一字一句地:“与其在这里等死。还不如去拼一拼活路!”

    “可是外头巡逻的人这么多。王爷要如何进宫?”

    “不必进宫!明日一早。我们分批乔装进入乾安寺!本王要在那里与赵隽定个高低!”

    这几日宫里罢了早朝。

    赵隽自打起用了韩稷之后,情绪仿佛松了下来,虽然景洛还是没有消息。但他已经不再狂躁。

    韩稷这个人,总还是让人有着由衷的安全感,把事情交给他,毫无疑问要比交给别人更让他有安心些。

    他也不担心他会故意怠慢差事,故意不帮他落力寻找景洛,不管他怎么提防他,可永远也无法怀疑他的坦荡,世间好男儿,其实莫过如此。

    可是他越是这般完美无缺,才更是让人无所适从。

    他宁愿他暴戾,狂躁,狭隘或是虚伪,这样天下人将他跟他比较起来,起码还能衬出他的优雅和仁慈。

    但现在想这些都迟了罢?

    他扬扬眉,看看手上的奏折,一丝不苟地在上头作着批示。

    “启禀皇上,娘娘传奴才来打听韩将军搜寻的消息。”

    张枚在玉阶下伏首。

    赵隽停笔看了他一眼,说道:“正在查,请娘娘稍安勿躁,保重身子要紧。”

    他连日都在乾清宫呆着,陆铭兰如今什么情况也只经由太医宫女禀告得知。

    张枚应声退下。

    他提笔待要再写,太监李容却是又走进来,拿了封信笺与他说道:“皇上!方才侍卫宫墙缝里发现了一封信,上头说指名请皇上御览!”

    信?

    他心下一动,立刻弃了笔。

    信是拿很粗糙的信纸写的,信封上还沾着些油污,但那上头工整的一行字迹,以及上头沾了血迹的封口,却说明这封信绝不是什么无聊之作。

    他抖着双手将它拆开,一缕头发及亲王发冠上刻着寿字的东珠刷啦掉下来!

    “洛儿!”

    他控制不住地站起。

    李容连忙上前:“可是燕王殿下有消息了么?!”

    赵隽看着他,却是神情僵硬,半日也未曾说出话来。

    是郑王的笔迹,他拿到信封就看出来了!他居然约他在乾安寺见面,还只让他孤身一人前去,否则的话他见到有人跟随之时便就是景洛亡命之时!

    这分明就是一个陷阱,分明就是在等着他去赴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乃堂堂国君,岂能明知山有虎而偏向虎山行?

    可是他不去,那景洛岂不就没命了吗?!

    他跌坐在龙椅内,一颗心在肚里翻滚,宛如油烹。

    他直觉应该告诉韩稷,告诉诸志飞和沈家父子,可是一旦告诉,他们必然会主张直扑过去围剿郑王,这样一来,便等于他生生把自己儿子的命给送了出去!这可是他唯一的子嗣了!难道他还要让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自己的手里吗!

    但是他这么优柔寡断,岂非更不配当皇帝?

    皇帝,这两个字已经像座山一样压在他头顶了。

    “皇上,韩元帅来了。”

    李容进来禀道。而后就见韩稷到了门口。

    赵隽心里跳了跳,将那信顺手塞在奏折底下,望向殿堂。

    韩稷大步走上来,行了个礼,说道:“方才薛停他们在外巡逻,已经发现积水潭那带有废弃的民宅被人临时落脚住过的痕迹,臣等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也许这几日他会熬不住露面。”

    赵隽点点头:“你去办吧,朕相信你。”

    韩稷点头,想要再说些什么,见他一副不想再聊的样子,便就折身告辞。

    赵隽瞄到奏折底下露出来的信纸,双手紧了紧,突然又道:“站住!”

    韩稷在门槛处回了头。

    赵隽把那信抬起来,咬牙望了半晌,然后抬眼看着他:“朕的儿子,就交给你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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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5 放箭!

    


        夜色笼罩了京师,乾安寺里的炊烟也渐渐熄了。

        这是隐藏在市井深处的一间小小的寺观,门口的窄巷甚至连宽大些的马车也无法进去,寺里也只有一个老和尚并两个徒弟,现在都已经被郑王的手下绑在柴房里。四周一片安静,连周围的民居也好像不曾住人一般没有声音。

        郑王在窗前望着外面夜色,他显然已经清洗过,身上干净了不少,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身灰布道袍穿在身上,头发也整齐地束了起来。

        自从联合辽王和鲁亲王跟东辽人达成协议之后,他也再不是当初那么落魄的他了,他有了可以行事的盘缠,也有了一批得力的随从,不得不说这半年里的潜伏,没有他们的相助是办不到的。

        但眼下他眉头微蹙着,对于眼前的困局却仍是无法破解。

        “王爷,时间差不多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去布署?”

        未戴面罩的黑衣人走上来请示。

        郑王微顿了一下,咬牙道:“去吧。手脚利落些。”

        黑衣人退下。

        他走回屋里,对反绑在柱上的景洛说道:“恭喜你,可以不用再捱了,等到你父亲一来,我就可以要挟他写禅位诏书,等我诏书到了手,我会再让你们父子一道赴死的。”

        “你不要杀我父皇!”景洛眼泪滚出来。他不希望有人为他死。

        郑王笑了笑,没理他,拿了旁边一本经书,坐在烛下翻起来。

        “王爷!有情况,我们周围许多户人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人去楼空!”

        先前出去的黑衣人飞快又回了来。

        郑王身子一顿。抬起头来,“人都走了?”

        黑衣人点头。

        郑王站起来,走到景洛面前。

        景洛眼泪汪汪望着他,却紧抿着双唇。

        四周民居都没有人,这说明什么?

        没有人知道他们在这里,周围的百姓更是不知道,他只告诉过赵隽。而眼下他们突然之间走了。难道是赵隽把消息透露了出去?眼下全城皆是韩稷的手下,如果赵隽真这么做了,那么这肯定是韩稷手下所为了!

        “一定是韩稷!”他倏地回转身。紧咬着牙关,“赵隽竟敢不听命令,他连他儿子的性命都不顾了吗!”

        “王爷,咱们眼下怎么办?”黑衣人道:“要不要赶紧撤?”

        “现在这个时候还撤得了吗?!”

        郑王握拳往桌上捶去:“赵隽竟敢不听话行事。他们不仁,也就别怪我不义了!抽两个人去附近引开官兵视线。放信号弹给城外接应的人,让他们速速前往西北联络蒙军进攻雁门关!然后等人引开之后,你们再随我潜进宫去!”

        “我们人手不够,恐怕难以攻进宫去!”

        郑王指着景洛:“有他在。还怕没办法吗?!”

        “王爷!有官兵已经往这边围过来了!”又有人匆匆闪进,禀报道。

        郑王终于变了色,“来了多少人?!”

        “小的只见街上四处是人。四处是兵甲,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上千的兵力。韩稷这是想要往死里逼他了!如今别说进宫,就是出街都难了!

        他转过身来,“快放讯号弹,本王今日就是粉身碎骨,也要让他们这皇位兵权掌不得安宁!”

        说完他走到景洛身边,三下五除五把他从柱上解下来,推着他往门外走去:“本王有你这小兔崽子作陪,黄泉路上也算不寂寞,本王一个换赵隽子嗣一个,也算回本了!——走!”

        乾安寺外,韩稷已经与顾颂带着兵马到了胡同口,官兵们很快占领了四面房舍。

        看着黑漆的乾安寺,韩稷也侧耳凝了神。

        赵隽给他的的确是郑王的亲笔,可是这厮如今越发狡诈,究竟会不会真在乾安寺等他他还是拿不大准的。他招来顾颂:“你跟我进去搜寻,让王儆带着人包围四面房舍。”

        顾颂点头,下了马来。

        随后一队人马立即跟上。

        才走了几步,稍远的天空忽然啪地绽开一片火花,莹蓝的光芒顿时照耀了小片天空。

        “是讯号弹!”

        韩稷握紧了剑柄,“这一定是郑王给出的讯号!咱们的消息还是提前走漏了!——快进去!”

        说罢脚下立刻加快了速度,这里一进门,后面人马立刻就将四面门窗包围了,顾颂接过士兵手上的火把,打量四处,却不见一个人影。韩稷使了个眼色给他一同再进内,跨过天井就听见柴房里有动静传来,早有机敏的士兵上前查看,没片刻便带出三个绑得快晕过去的和尚。

        “绑你们的人在何处?是什么模样?”顾颂指着他们问。

        老和尚喘气不匀,小和尚倒是立马爬过来,指着院后头道:“他们往那边走了!”

        韩稷抬眼望了望,吩咐后面人道:“先看着他们。”而后也接了火把,往后院走去。

        后院只有三间房,从角门过去便是个小菜园儿,菜园四周又是一圈围墙,最后是一排罩房。

        “韩叔叔!”

        正打量着,罩房那里忽然传出景洛的呼声。

        二人抬眼看去,只见对面围墙上突然推出个人,小小个子不是景洛又是谁?

        “殿下!”

        “韩叔叔!”景洛哭起来。他也不想这么孬种,可是这个时候能见到他们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别哭。”韩稷尽量平缓地,望着他背后两名黑衣人。“你们主子呢?”

        左首那个道:“我们王爷早就走了,你以为他真会在这里等着你们来捉他吗?”

        韩稷盯着他架在景洛颈上的刀剑,说道:“那你们为什么不走?”

        “我们不走是为了跟你谈个条件。”黑衣人道。

        “你们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韩稷目光扫过那人脚下,与顾颂递了个眼色:“传讯给王儆,让弓驽手立刻准备,将他们当场射毙!赵博勾结蒙军侵犯中原。人人得而诛之,燕王不是我的儿子,我不会因为他而放走任何一个逆贼!”

        说完他走上前两步,冲那人冷冷一笑,又道:“我这么说你是不是觉得大失所望,郑王殿下?”

        那黑衣人微顿,紧接着仰天狞笑。两眼射着毒光往他望来:“你果然厉害!没想到我这样也让你认了出来!但你话虽说的好听。我却不信你会不顾这小子的性命!赵隽封了你为大元帅,你害死他的儿子,难道就不怕他回头治罪?”

        “我为国为社稷。何罪之有?”韩稷凝望着景洛双眼,“你以为我出兵是为了救燕王?错了,我实则是为我自己。你要向我复仇,我若不先夺了你性命。我怎么放得下心?我原先以为你总算有几分脑子,但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颂儿还等什么?”

        顾颂看了眼景洛,抿唇走了出去。

        随着两道哨声,四面墙头立刻呼啦啦窜上来上百弓驽手。

        郑王犹是死里逃生过,但看韩稷这不假思索的势态。也是有些浮躁:“你是不是觉得我真不会杀他!”

        “放箭!”韩稷挥手大喝。

        驽箭如雨向郑王立处射来,郑王下意识挥剑阻挡,而这边韩稷则在同一时间腾地而起。以与箭同样的速度掠到景洛身旁,拽住他胳膊护到腋下!而这边厢顾颂也如影随形掠到他身边。双手挥剑替他挡去驽箭!

        他们的速度之快让人无暇以顾,配合之默契更是让人惊叹。郑王这里才扬手便察觉中了圈套,连忙收手回来补救,但可惜已经迟了,景洛已经被韩稷护过去,他忙碌挥出一剑,削中景洛手臂,景洛啊地一声,韩稷补了郑王一剑之后立刻将他卷出重围。

        “洛儿怎么样?!”

        “我没事!谢谢韩叔叔。”景洛捂着潺潺流血的臂膀,紧咬着牙关不使自己哭出来。从刚才韩稷一直盯着他看时他就察觉出来,他说那些话是迷惑郑王的,这些眉娘曾经跟他提点过,尤其是在上次遇险之后,她跟他说了很多。他虽然不见得全记下,但心里总是有提防的。

        那些驽箭可都不是假的,如果刚才有一个不慎,韩稷都会为他送命,他怎么还能够在他眼前哭疼?

        “你自己会上药吗?”韩稷掏出止血药,扭头看了下顾颂那边。郑王已如强驽之末,身上中了好几箭,顾颂根本不必动手也能坐等着收尸了。但是眼下又怎能让他就这么死?他的生死事小,关键是他捅出来的这些篓子才叫大事!

        “我会。”景洛点头。

        韩稷拍拍他的头,仍是唤了顾颂回来照看他,然后扭身回了场中,哨声再一吹,驽箭便停了下来。

        郑王匍伏在地下,前胸后背各中了箭,韩稷打了个手势,陶行他们忽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他说道:“把他带回府去,让辛乙好生治他。然后全城戒严,城门进出人不要有丝毫疏忽,方才这厮放出的讯号弹不知道是发给谁,总而言之谁都还不能放松!”

        “遵命!”陶行等人迅速带着人离去。

        夜色更浓了。

        赵隽自韩稷走后,便没有一刻是静得下心来的。消息这一放出去,景洛的命便就悬在半空了,晚膳前他去了趟钟粹宫,陆铭兰正在吃茶,红肿的眼睛看得出来正又哭过,但见到他她又努力地放轻松。他陪着她用完膳,实在坐不下去,推说还有政务,又回到了乾清宫。(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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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6 机关

    这里强迫自己翻了几页书,又寻了稍闲的沈宓进来下了两盘棋,却觉眼皮直跳不停,也不知道究竟好是还是坏事。强忍了片刻,心里又如汹潮翻涌,一阵阵狂跳简直静不下来,这里便就罢了,才准备要随沈宓去南三所走走,门外太监忽然打着趔趄闯了进来!

    “皇上!皇上!燕王殿下回来了!”

    “什么?!”赵隽浑身翻滚的血液听到这句话,立刻直涌上头,身子也跟着闪了闪。

    沈宓连忙伸手扶住,扭头问下方:“殿下人在哪儿?”

    “在这里!”

    正说着,门外就传来韩稷宏亮的嗓音,随着脚步声渐近,韩稷顾颂以及薛停董慢左右护着包扎起了手臂的景洛进来。

    “父皇!”

    景洛见到赵隽,已是哇地冲了上去。

    赵隽张臂接着他,也是抑制不住地哭了。

    沈宓见状心情也是激动,问韩稷他们道:“郑王呢?他们可全都拿住了?!”

    韩稷拱手道:“回大人的话,郑王身中数箭,本来性命难保,但我想他既还勾结了辽王鲁亲王还有东辽蒙古人,自是不能让他便宜死去。现在已经移到萧家让辛乙救治去了,等到他伤势稳定,会再移交皇上处置。”

    赵稷这里与景洛抱头痛哭了片刻,听得他们提到郑王,不由止泪抬起头来:“几位将军都辛苦了,快赐座,赐酒!”一面又拿起景洛受伤的胳膊,问道:“还有别处受伤不曾?”

    景洛摇头,“没有别的。我就是肚子饿。韩叔叔身手好高强,根本没有伤到我要害。要不是他和顾将军薛军还有董将军,我恐怕已经没命了。”

    众人忙道不敢。

    赵隽听他这么说,神色间又露出丝复杂。

    这时门外又传来凌乱而轻快的脚步声,诸阁老及魏国公等人的声音也先后响起:“燕王平安回来了?”

    待得进门后见着脏兮兮但却好端端站着的景洛,老人家们各自都不由松了口气,纷纷带着几分爱护轻责道:“殿下可淘气了。往后可不许如此。”一面又跟赵隽道贺。“能平安回来便比什么都好,这都是江山之福,社稷之福!”

    “也多亏有了韩元帅。”许敬芳向来直言直语。

    赵隽听到这话。又不由深深往韩稷望去一眼,直了身,与太监道:“请皇后过来接殿下回宫歇息。”而后踟蹰踱步走到韩稷身前,说道:“既然郑王还勾结了蒙古军。那就说明此事未完。一事不烦二主,剩下的事就还是有劳你了。”

    韩稷听到这话。也是微顿了顿,抬头看了眼他,才又垂首:“不敢称劳,臣遵旨便是。”

    赵信点点头。“都忙乎了几日几夜,大家都快回府歇着去罢。所以营救的将士,朕过后必有犒赏。明日歇朝。有事再来进宫商议便是。”

    众人便又恭谢。

    韩稷这里进宫来的时候,陶行他们早都回魏国公府把消息转告沈雁了。

    听说郑王已经被拿住。顿时那股高兴劲儿就别提了。

    不管怎么说,郑王可是冲着要他们的命而来的,现在抓住了他,总归是眼前的威胁已除。至于因他而起的那些后患,显然她帮不上忙,她不必为此十分担忧。

    太夫人和韩耘同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高兴地连忙唤人下去张罗酒菜,知道魏国公和韩稷回头回府定要庆功,沈雁见状自告奋勇帮忙。眉娘听说景洛平安出来之后当场落了泪,见沈雁下厨房,自己这里也忙捋了袖子过去。

    国公府里气氛又欢腾起来。

    这里饭菜刚下了甑,那边厢韩稷与魏国公还有顾颂他们那帮人就热热闹闹地回府了。

    沈雁张罗着酒菜上了桌,掉头便又回房给韩稷备洗澡水。

    萧家那边住了郑王,她暂时自是回不去了,韩稷也得陪她在颐风堂住下来。

    郑王落网的消息传出去后,翌日城里的气氛果然就松了很多,但是官兵们的戒严仍未松懈,于是人们的心情总还似蒙了一层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天下才能彻底太平。

    沈雁本以为韩稷会几天歇息,但是翌日一早他就回家里了。

    郑王当时中了三四箭,辛乙连夜给他止血缝合上药花了足有大半夜,到天亮时分才渐渐醒来,见了韩稷后只是冷笑而不肯服药吃粥,一副一心求死的模样,韩稷少不得又派了几个粗壮汉子上前撬开他唇舌,强行灌了进去。

    能保他不死,他不肯开口却也是无奈。

    但一群大活人还能让个将死之人拿捏住了不成?韩稷写了封信,盖了郑王的手指印,着人送往雁门关去了。

    这边厢沈雁总住在韩家也是不妥,韩稷便进宫请示赵隽,赵隽下旨让人把原先东宫隔壁的一座小宫舍腾了出来,特传伍毅带人前去负责监视。

    萧家这里经过里外一番清扫,沈雁便就搬了回来。

    韩稷仍旧忙碌,沈雁的日子却恢复了清闲。

    景洛出事期间,眉娘担了足有一万个心,若不是因为惦着她没人近身照顾,早就扑去跟韩稷他们一同搜救了。而她思来想去景洛出事也有自己的责任,若不是她把那些小玩具都送回宫里,恐怕还不会那么伤了孩子的心,结得引得他偷偷跑出来。

    这几日便就又上街挑了好些新奇小玩意儿,又自己扎了些小把戏准备进宫看她。

    沈雁逛到她院里的时候正好见她拿着个三寸见方的小木盒子在捣鼓着什么,上头不但钻了些孔,还有些弹簧,更有些寸来长的小羽箭。沈雁看了稀奇:“这是什么?”

    “给洛儿防身用的小东西。”眉娘微笑,一面把十来枝小箭一根根插进里头的凹槽里。“他还没学武功,又爱往外跑,有了这个,起码三五个人也难以奈何得了他了。”

    沈雁两眼转得滴溜溜地:“想不到姐姐还会这手做机关的功夫。”

    眉娘手下一顿,笑容也敛了敛,“原先在王府里学的,这都是些小伎俩,不值什么。”

    沈雁笑道:“我又没说别的什么,你不用解释这么多。”

    眉娘面上更是不自然,岔开话道:“薛姑娘约你去吃茶,你还不出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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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7 战事

    “就去。”沈雁坐着没动,手指头不断摩挲着绢子,不知在想什么,目光始终有些游移不定。

    眉娘也没过多在意,但当她拿着这小盒子将要起身时,沈雁却忽然又说道:“姐姐当年既然常随在郡主身边,而郡主又跟王妃十分融洽,那么你可曾听说过火凤令和三千死士的事?”

    眉娘坐回来,望着她:“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沈雁道:“不瞒姐姐说,火凤令如今在我们手上,但是那三千死士始终未曾得见。我听说那三千死士亦有本花名册登记名姓的,找来找去也没有下落。不知道姐姐能不能提供些线索给我?”

    死士的事因为到如今也没有进展,沈雁和韩稷便也没有刻意去提这件事。

    眉娘听见这话,说道:“这是王爷和王妃经办的大事,怎么会随便告诉人呢?”

    “难道连郡主也不知道?”

    “我只是个下人而已,承蒙少主和太太不弃才不把我当外人。郡主就是知道,她又怎么会告诉我呢?”眉娘站起来,将东西一件件收进包袱皮里,然后冲沈雁福了个礼,便就勾头进了房里。

    沈雁扬眉望着她出了门,撑头在后方笑道:“腰板挺得这么直,可不像个侍女。”说完她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才又起身出了院去。

    眉娘在窗里见她出了门,也才松懈下来坐在床上。

    沈雁这里出了门,眉娘没多久也进宫去了。

    韩稷则去了沈家,先去拜访了一下沈观裕,然后又与沈宓前往顾家寻顾至诚。

    赵隽派去南北两方传旨给辽王和鲁亲王的人还没回来,荣国公在发现郑王之后去了西北。一面出兵加固雁门关防线,一面也让人监视住了辽王府,但是到底两地距离不近,要知消息也不是说有就有。但是因为韩稷假冒郑王写了信去雁门关,昨日西北倒是来了消息,关下果然有人蒙古人前来碰头。

    但具体情况却是不知,昨日韩稷在衙门里遇见了顾至诚。他说荣国公的亲兵应该会在今日抵达。因而约好了在顾家碰面。

    进了顾家之后,便见顾至诚与顾颂急匆匆坐后院出来,见了他们俩也省去了日常寒暄。直接挥手道:“快进书房说话!”

    韩稷这里与逃宓凝眉相视着,连忙跟进了顾至诚的书房。

    顾颂在后头吩咐了下人去董家薛家请人,才又掩了门进来。韩稷见状道:“可是雁门关坏事了?”

    “雁门关那里倒没什么,跟咱们送信的人碰头的蒙古人已经被家父捉到了。已经看押了起来。眼下你先看看这个!”顾至诚从怀里抽出封信给他。

    韩稷展开与沈宓同看,二人同时凝了眉:“辽王跑了?!”

    “再往下看!”

    顾至诚指了指信。“这家伙不但跑了,而且还跑到东辽去了!

    “你虽然料事如神,但我们的人还是去晚了,没有早料到是郑王作祟。更没有想到他居然跟东辽人勾结卖国,来人回来送信的那日早上,也就是前日早上。雁门关已经发现了蒙军从百里外赶往关口,也还算咱们发兵去的及时。还来得及调度!但却还不知道对方来了多少人!”

    韩稷看完后与沈宓同时凝重了面色,抬头道:“这信发到兵部去了不曾?”

    “没来得及!”顾至诚道,“再说你不是主帅么?给你还不是一样!”

    韩稷马上折了信,交给身后顾颂:“即刻送去兵部,同时上报皇上!着兵部下令西北,派专人每隔四个时辰往京里送报一次!”

    顾颂拿着信转身走了。

    韩稷又与顾至诚道:“辽王逃去东辽,那鲁亲王府最近又有什么情况?”

    鲁亲王府如今已被严密监视起来,而管着这片的正是顾至诚。

    “没什么情况,我们管得太严了。但鲁亲王估摸着是早就知道京城出事了,这些日子也没有只字片言传进府。倒是曾有过两个在王府周围转来转去的,被我们拿下,却是给王府送供给的。”

    韩稷点点头。

    沈宓这里道:“前军营那边如果没出事,那么鲁亲王应该在回京的路上了,但辽王都已经潜去了东辽,鲁亲王又怎么可能会坐以待毙?我估摸着前军营那边也有变故了,就是不知道兵部收到消息不曾?”

    韩稷听毕,扬声唤了陶行进来:“你去兵部问问,都收到了哪些消息?全部带过来。”

    陶行走后,屋里气氛又更加凝重了点。

    毕竟辽王逃窜已经是大事,如果前军营再出事,那就真不是郑王绑架谁这么简单了。

    这里吃了杯茶,薛停董慢以及董克礼也都来了。

    韩稷这里再把刚才的消息一转述,大家伙也都沉下了脸来。“既是这么着,咱们也不该再守在京城里了,该立刻下旨给各卫所才是。鲁亲王就算有可能闹事,咱们也得把命令给传下去,他们不听的时候我们再作处置!”

    “所以才在这里等你们。”韩稷道,“西北那边顾大哥得亲自过去了。

    “左军里如今有护国公在,右军营里也有徐国公,两边同时待命,只等前军营消息传来,兵部再下令行动。至于京师这里,自然有中军营守着。这些我都不担心,鲁亲王就是再反也反不过三大军营合围之力去。

    “我现在只担心西北那边蒙军究竟来了多少人,若是人多,后军营能否守得住?”

    “这的确是最大的问题。”沈宓点头,“目前还是提前准备好粮草罢,无论如何,先把准备做好。”

    众人也皆点起头来。

    就地再商议了一轮,这里顾颂和陶行又都回了来,兵部那边同时也已经收到了辽王外逃的消息,而前军营那边也没有动静。

    没有新的消息,自然就没有新的结论。

    这里大家把该办的事情再捋了捋,便就前往各自署衙办差,虽是下衙时间,可事急从权,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还能悠闲得下来了。

    沈雁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自不会缠着韩稷。

    韩稷自打让人下令给了西北,让他们每四个时辰回一次战报,边防军务大概就随时能摸到进展了。蒙古人于三月廿五抵达了雁门关,在关门外五里处驻扎下来,探子探回的消息,起码有三万余人。

    东辽前几年才经历过一次浩劫,死亡了不少将士,而西北苦寒之地长达几个月的风雪天,也使他们需要长期面对青黄不接的气候考验。他们对中原虎视眈眈已久,只恨没有机会踏进中原,郑王此次作死引来了他们,不能不说才是对大周最大的威胁。

    赵隽这几日也寝食难安,与韩稷和六部各官以及各将领们时常商讨到半夜,原先对韩稷的那层芥蒂不知是去掉了还是被暂时忘却,总之该谁办的事情谁就去办,配合得还算是较为默契。

    而后宫这里,陆铭兰自景洛回来后,病也似好了大半,每日里走到哪儿便把景洛带到哪儿,他要读书习字她就拿着针线从旁陪着,他要玩耍她便让人搬着凳子到一旁坐着,她目光总是痴痴地围着他转,他笑的时候她跟着他笑,他安静的时候有时候她看着看着就会红了眼眶。

    景洛也似知道,这些日子对她和赵隽都格外亲昵,会趴在他们腿上说有趣的事情,也会把正在吃的好吃的糕点顺手掰一块塞到赵隽嘴里。

    如果不去想各自的身份,这的确是很温馨的氛围。

    但可惜景洛是大周如今唯一的皇子,也是唯一的嫡嗣,他必须接受一切符合他这个身份的行为教导。

    所以陆铭兰虽然因为他的回来而安了心,但是也因为越发明确他们的身份而变得心绪阴沉。

    不过后宫里的事情影响不到朝政,包括后宅里也是。

    四月里头一天,一大清早下起了雨,而随着雨点敲响了窗前海棠叶,西北的军报也叩响了兵部大门!

    蒙古人于昨夜突袭雁门关,周军丧失两员大将,死伤千余名将士!

    五军都督府里值夜的薛停和董慢接到消失火速赶到萧府,鸡鸣才歇下的韩稷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趿着鞋到了前院:“荣国公呢?他们怎么样?”

    “我顾爷爷以及后军营前去增援的人倒是无妨,但是蒙军战斗力十分强大,他们一个能顶我们三个,尤其又擅马上作战,再有,他们的箭术普遍也比咱们的强,我们如果跟他们硬拼,那完全是拿性命去拼!”

    韩稷凝眉看完战报,说道:“进宫去谈!”

    说着从陶行手里接过马鞭,大步往外走了。

    沈雁走到门口,便见他已经与他们走远了,隐隐约约听得几句,知道西北吃败,连忙也派了贺群他们进衙门打听情况,然后随时来报。

    辛乙眉娘他们听见动静也都出来了,听说西北打了败阵,大家面上也都布满了阴云。倘若蒙军当真这么厉害,那么攻入关来是迟早的事了!

    沈雁无心吃饭,只管等贺群他们把消息送回来。勉强喝了碗鸡丝粥,又吃了半个卷子,外头终于有了动静,贺群微喘着进门禀道:“少主和各大臣全部进宫廷议去了,现在大约是要商量点将前去西北应战,我们少主如今是主帅,恐怕会亲自前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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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8 难舍

    “他会亲自去?”沈雁站起来。

    赵隽那日把五道虎符都给了韩稷,任他为征剿大元帅,如今案子没平,虎符也没收回去,西北出了这么大的事,倘若蒙古人真打进来,那又不知道要涂炭多少生灵,这个时候他当然没有推辞的理由,也不能去推辞!

    不过沈雁听到这消息还是微微有点震动,早先是想过事情有可能会坏到这一步,但她始终是个闺阁女子,总有些下意识地不愿相信真会如此,眼下真发生了,心里又如石头压了一般沉甸甸地。

    如果连后军营也守不住的话,那韩稷过去,又有多少胜算?

    她不是不相信他的能力,可她也没有那么自信,认为她的丈夫天下无敌有三头六臂,那些是如狼似虎,长期靠武力来维持整个民族的蒙古人,而韩稷也是血肉之躯,如果周军不敌,那他们的弓驽一样会射穿他的胸膛,他们的铁蹄也一样会踏着他的躯体迈上攻向京师的道路!

    萧家如今已只有一个子嗣了,赵隽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偏偏让他去西北当这个元帅?!

    她忽然疑心当初那五道虎符赵隽给的有些意味深长了,他会不会早就算到了这一步,所以才会在那个时候授予他大元帅之职?如此一来,他身为元帅,连推辞也没有办法推辞,难道英雄盖世的陈王后裔居然是这样临阵脱逃贪生怕死的孬种吗?

    她不是想阻止韩稷去打仗,而是不想韩稷成为赵隽刀殂下的鱼肉。

    有没有可能,赵隽一面当着众臣之面授予他重权,一面却又打着这样的算盘?如果说郑王没有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没有勾结辽王和蒙古人。那是最好,那样他面子功夫也做足了,内阁和国公们的心也舒坦了,而若边关真有战事起,那他也正好把韩稷踢到关外去送死,不是么?

    如果他是这样的人,那这招借刀杀人不可谓不高明了。韩稷死了那是死于战场。谁也不能说他赵隽什么不是!而他死了之后陈王府也就没有了后人,从此赵家可以真正安享天下……

    沈雁只觉心头一阵阵发冷,但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如今赵隽是楚王郑王。那她可以毫不犹豫地肯定,可赵隽……他真的有坏到这一地步吗?

    “再去打听看看,看他们准备好什么时候走了没有?”她捏紧了绢子说道。

    贺群出了门,沈雁这里也回房沉思起来。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门外有了声音,胭脂来道:“爷回来了!”

    沈雁连忙起身迎出去。只见韩稷果然与贺群等一齐进院来了。

    “已经定下来要去吗?”她问道。

    韩稷点头:“我当仁不让。但还有两三日的功夫,我会把家里安排好再走的。”

    他深深望着沈雁,似乎有些歉疚之意。萧家本就只有他了,他这一去。沈雁身边连个可以陪她,替她拿主意的人也没有,到时少不了又要把她托给韩家或是沈家。自然他们都不会说什么,但作为丈夫。显然他应该亲历亲为呆在她身边才是。

    “我能照顾好自己,但我在想,赵隽会不会用这样的办法把你——”

    韩稷伸手轻捂她的双唇,说道:“不要说了。眼下不是猜疑的时候,国家社稷要紧,别的事情,都等我回来之后再说。”

    沈雁双手紧紧地揪着,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韩稷那么聪明,如果赵隽真是这样的人,他肯定是知道的。搞不好在他当夜接收赵隽委任时,他兴许就已经想到了这层。一个时刻要谋略安危的人,面对深深忌惮着自己的人,怎么会不去深究他的用意呢?

    可他也没那么笨,明知是个坑还往里头跳,既然如此,那赵隽的嫌疑又少去了些许。

    “那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道:“我这个月的月事推迟了,说不定我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他们一出世可是要见爹的,你可不能让他们失望。去打打仗也好,你什么都有,就是没去过战场,男子汉大丈夫,学了一身本事,打几个胜仗回来,那才叫做此生无憾。”

    她觉得自己有些语无伦次。

    再冷静的人一生里也总会有几次失态的时候吧,何况她并无过人之处,她只是运气好一点而已,自己的丈夫要去远征,万一出了意外,那么她要用剩下一辈子的时间来怀念而不是可以与他相濡以沫到老,在这样的离别面前,她似乎也无法做到镇定。

    她叹了口气,强迫自己变得正常。

    韩稷拥了她进怀,“放心,我肯定会完好无损回来的,不管打赢打输,我都会回来见你。我好不容易才娶到你,当然不会有机会让你改嫁。我知道顾颂还惦记着你呢,我才没有那么大方,自己死了,然后让他回来得便宜。”

    “瞎说什么呢!”沈雁紧紧抱着他的腰,说道:“说了多少遍了,我跟他只是发小。我从来都不是会吃亏的人,这次赵隽若是真坑了你,总是你没事还好,若是有事,我就放火去把他宫殿给烧了!我绝不会让他好过的!”

    韩稷笑起来,抚着她的头:“我知道,不过是与不是,这都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我答应你会回来再说,就一定会的。你男人不是孬种,会打仗也会算帐,我们都是不肯做亏本生意的主儿!”

    “没错。”

    沈雁伏在他怀里,闭眼吸起鼻子来。

    陶行等人见状早就退下了。

    “不过,”韩稷拥了她片刻,又幽幽说道:“如果我真有什么不测你也不要伤心,战场上刀枪无眼,总是难免有意外。你活的好好的,我才不枉此生。”

    沈雁静默了一下,松开手望着他。

    他接着说道:“我毕竟没有实战经验,会武功和会打仗是两回事,京师内与西北关外作战又是两回事,我虽然不害怕,但也确实没什么大把握。我会尽一切努力回来见你,但是这片土地也是我父亲母亲当年征战保卫过的疆土,保护这里的人民也是我的责任。所以,万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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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9 名册

    


        “国公爷会去吗?”沈雁抢他话尾问。

        他顿了下,说道:“父亲负责带领中军营镇守京畿,以及与左右翼的徐国公护国公联合维护中原安定。随我同在西北的老将是荣国公父子,顾颂也会去,其余我还点了王儆为先锋,剩下的还要明日与兵部商议才能确定。所以这几日虽然还在京中,恐怕也没有多少时间陪你。”

        沈雁点点头,面上没有过多的忧虑,而是有些阴晴不定,似是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你当然去忙你的,我不用你管。”她说着,忽然又笑道:“正好明日我也想出去转转。不是还有三日吗?我们还有时间说话。”

        韩稷点头,她的乐观永远是最让他钦佩的地方。

        晦气的话先不说了。

        这里夫妻俩边说话边吃了晚饭,又说了些出征的细节。沈雁从来没见过大军出征,不知道具体有哪些细节流程,韩稷虽然知道,却也是头一回,为了对沈雁和对天下的承诺,他要求自己务必做到准备充分,于是虽说有三两日时间,但确实也是紧凑的。

        沈雁列单子给他备行李,他也坐在旁边思考着这一出去后家里有些什么事情需要打点安排。沈雁列了单子又撕掉,虽然想更全面的帮他准备一用之物,可他此去毕竟是去打仗,又不是去度假,总不能专门腾出几辆车给你装随身之物。

        这天夜里韩稷没出去,翌日大清早却是不见了人影。

        沈雁吃了早饭,便着人请来眉娘,又叫来辛乙贺群,说道:“你们几个随我出去转转。”

        辛乙略有困惑。但也马上出去准备了。

        韩稷领军出征的事情萧家上下态度都是一致的,辛乙昨夜便寻韩稷说了好一会儿话,大意也是疑心赵隽故意遣他去送死,因着他撸去韩稷官位一事,大家对他的印象都完全扭转为负了。但辛乙也想不出十足证据,大约也是防患于未然的意思。

        眉娘自打听说韩稷要去西北,情绪也明显不同了。昨夜里沈雁与韩稷同在一处。她没机会说什么,到了早上这会儿,她便不由说道:“萧家只有少主一个子嗣了。赵隽怎么能让担当大帅?万一他出了什么意外,萧家岂不绝了后?!”

        沈雁不知道说什么,默了半日,最后道:“如果有法子能保此仗胜利。倒也没有什么去不得的。”

        眉娘不解,她也没说什么。

        到早上这时眉娘眉头还是皱的。沈雁倒似看开了,说话行事皆无异常。

        很快马车备好,沈雁拉着眉娘同进了车厢,身边只带了福娘。而辛乙贺群各自骑马,一路往北而去。

        眉娘瞧着路线十分陌生,且沈雁似要直奔目的地的模样。忍不住问道:“这是上哪儿去?”

        沈雁微笑回她:“爷要出征了,我们去上个香。替他们祈祈福。”

        祈福那就该去相国寺,白马寺,或是东台寺这样的大寺才是,北城可没有什么香火旺的寺庙。再说了,赵隽虽然很可能是故意在给韩稷挖坑,可是作为皇帝他也没有希望臣子打败仗的理儿,大军出征之前必然也会命官员前去相国寺祈福。

        她不知道沈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也没多问,却是留心观察窗外街景来。

        马车左兜右转,过了承天门,又经过了顺天府,最后渐渐驶向陌生的小巷。

        眉娘越发看不懂,但看沈雁虽不说话却面色如常,也只得按捺下。

        马车最后在一座普通小院前停下来。

        贺群前去敲了门扉,便有五十上下的老者来开门。

        眉娘先下地,再来扶沈雁,转头看见那开门的老者,目光却不由顿了一顿。

        “姐姐认识胡九吗?”沈雁微笑望着她,一路上她不言不语看似心不在焉,却又似把她的丁点神情变化都看在眼里。“胡九是王妃在征战路上救下来的,跟随王妃到的京师,后来留了下来。姐姐既是长随郡主,见过他也有可能。——胡九,你认识眉娘吗?”

        胡九抬眼看过来,眉娘不由自主把脸往侧边偏了偏。

        “看轮廊是有些眼熟,但却想不起来。”胡九摇头。

        沈雁笑了笑,也没再往下说,只道:“去准备开地道吧,我们要进去。”又回头与罗申道:“你和福娘在外头候着,留意四面动静。其余人都跟我下去。”

        辛乙看到她拿在手里的火凤令,立马道:“这里想必就是藏那批宝藏的去处了。”虽然韩稷的事情没有一件瞒他的,但是因为看管内务责任重大,他也没有太多机会跟随韩稷四处走动。而这地道他听说过无数回,眼下却是第一次来。

        得知沈雁竟是带他们来这里,他不知想到了什么,也深深往眉娘看去一眼。

        眉娘听到宝藏二字,目光也黯了黯,但她紧抿双唇,并未流露出更多表情。

        一行人下梯进了地道,沈雁和贺群轻车熟路,不花片刻功夫就进了来。

        眉娘却是越走越慢,越看见壁上那些积了灰的铜油灯则越情绪越浮动。

        到了密室中,原先装珠宝的铜箱都还在那里,本来韩稷是打算抽空搬去青云胡同的,但后来因为花名册还没有进展,便也就没再动。

        “你们可知道我为什么带你们来这里?”沈雁接过胡九手上的油灯,亲手一盏盏点上,说道。

        贺群抱剑未语。辛乙似胸有成竹,只有眉娘脸色阴晴不定。

        沈雁点完了灯,看着满室渐渐敞亮,才望着他们说道:“我们爷要去西北出征,生死机率各有一半,作为他的妻子,我不能帮他上战场,也不能陪他同去,但是我们夫妻一场,难道我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送死吗?

        “我们不是没有办法打赢这场仗,当初我们能历尽艰险把赵隽扶上皇位,也一样能把蒙古人打回去!可是爷说的对,他并无实战经验,我们不能看着他打败仗,更不能看他送命!我们要让他打胜仗凯旋归来!那么现在最有用的办法,就是找到那本花名册,召集到那三千名死士!”

        沈雁话音落下,面前几个人就同时震动了。

        眉娘是没想到她带她出来竟是为这件事,辛乙虽猜到如此,但听她如此慷慨激昂,却也不由起伏了胸膛。而贺群说道:“太太此来,是不是有了花名册的线索?”

        沈雁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眉娘身上:“我不敢肯定花名册的下落,但是我却能肯定,这密室里头一定还有机关。你们看这四壁墙上,毫无水渍印子,而且铜箱里外都十分干燥,没有锈迹,就连地上石砖也根本都没有什么潮湿迹象。所以我猜这密室之内,应该还有间密室!”

        “还有密室?!”

        这下连胡九也吃惊了。

        但是听她这么一说,再往四处一看,又不由深以为然。可不是么?这四面干干爽爽的,哪里有什么潮湿痕迹?胡九自己并未曾下来过,也不能下来,也就自打魏国公带韩稷他们到这里后,二十年来才头一次下来,辛乙贺群就来得更少了,从前没留意,现在看来才知道还隐藏着这么大的异常!

        “可这机关又藏在何处呢?”贺群望着四下,“太太又是怎么能肯定还有间密室?”

        “很简单。”沈雁走到石壁下,摸了摸那冰冷石砖,“地底下的洞室要想做到这么好的防潮,只能加木炭白灰等吸潮之物,而洞里根本不见此物,可见还有夹层。而这夹层若只是用作普通用途,那么完全不必做得这么隐蔽。做得隐蔽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藏有比这些珠宝更贵重的东西。”

        她这么样一分析,连辛乙也不得不点头了,“可是我们却不知道这机关设在何处?如果那花名册真藏在夹层之内,自然也会设下各种暗器以防被盗,如果强行拆除,恐怕反为不妙。”

        沈雁扬扬唇,走到眉娘面前:“所以我带了姐姐过来。姐姐既然会给洛儿做那么精巧的暗器,想必同样也能找出这里的机关设置来。”

        眉娘胸膛起伏,脸色在数盏油灯照耀之下有些灰白。

        辛乙亦望着她。

        她摇摇头,咬着唇,背过身去。

        辛乙回头看了眼沈雁,沈雁跟他使了眼色,他转回来,牵起眉娘的手,走入来时的地道之中。

        眉娘被他拖得打了好几个踉跄,站稳之后甩了他的手,正色道:“你这是干什么?”

        “你还想自欺欺人到几时?”辛乙逼近她,停在离她一尺远的位置,“连太太都已经认出你来了,你还在把我当傻瓜?!你就是定阳,你就是萧霭妤,你为什么不肯承认!”

        “谁说我是她?”眉娘蓦地转过头来,“我能帮你们的自然会帮,但你凭什么说我就是她!”

        “到了眼下这关口你还说不是!难道你想看着你弟弟去西北送死,想要萧家从此绝后吗?!”

        辛乙逼近她:“我不信你有这么冷血,你若真有这么冷血,又怎么会替赵家人养那么多年的孩子?!难道在你心里,你的亲弟弟连一个赵家的孩子的都比不上吗?”

        “我说了两件事根本没关系!”眉娘眼眶一红,眼里有了莹光,但双唇却泛了白,“我是萧家出来的,他是萧家的宗主,我当然会救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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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0 寻觅

    


        “你还是这么固执。”

        辛乙望着她,眼里也有了痛色,声音缓下来,说道:“其实从你出现那一刻起,我就认定是你了。我一直在等你自己把实情说出来,而且我相信太太也是。我知道你或许有苦衷,可你面对的不是别人,是你的亲弟弟,还有我,无论什么样的困难我们都会跟你一起面对。

        “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你相信我们。”

        “不!”她摇头,又要背过身去。

        辛乙一把将她拉回来,“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几乎脸贴脸对着她,目光距她不过两寸,压根就不许她再逃避。

        她就那样盯着他,过了良久,才把脸撇开了,带着丝疲惫道:“不要再问了。既然你们早就认定是我,那我就承认便是。稷儿是我的亲弟弟,也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可能不管他,如果今日我没有来此,我也已经打算好了随他北上的。我只有他了,我绝不会负他。”

        “那我呢?”辛乙望着她,“你就忍心负我?”

        眉娘缓缓把脸转过来,平视他,“我不负你,又有如何?我已经是个不洁之人,又已丑陋至斯,我没有资格再跟你在一起。你忘了当初那些诺言吧,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知道你不回邢家是因为我,但是我不需要了,我这一生,注定只能这样过下去。”

        即便是她努力做出很镇定的样子,说到这里她也不由颤了声音,仿佛曾经那些岁月仍是能伤人的刀,光是回忆也如一刀刀割在她心上。

        辛乙双目圆睁,睚眦欲裂。忽又倾了身上去,在她咫尺前吐语:“不要跟我说这些。你只要告诉我,你受伤后的那六年去了哪里?为什么你受伤会伤在脸上?为什么你养了六年的伤才来到京城,你遇到了谁,他为什么占有了你又伤了你?

        “当年那么活蹦乱跳的你又去哪里了?为什么现在你变得这么悲观退缩?是谁把你害成这样?”

        眉娘挣扎不开,听到中间身子也僵下来。

        “你,你怎么知道——”她双唇变得更白。

        “我是涂灵子的徒弟。你是不是完璧我怎么会看不出来?”

        他用着只有她才能听得见的音量说道。“不要以为我只会逼你,你难过的每一个夜晚我都在难过,你孤单的每一天我也都在陪你孤单。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完壁。是不是好看,我只在乎谁欺负过你,任何欺负你的人,都应该我去替你摆平他不是吗?”

        眉娘哭起来。双手捂着脸,一开始声音尚低。到后来却已抑制不住,终于成了呜咽。

        辛乙将她拥进怀里,眼泪也如雨落下。

        贺群在洞口偷看了半日,也两眼湿湿地回到了密室内。

        沈雁问:“怎么样?”

        贺群抹了把眼睛。吐气笑道:“辛乙终于能嫁出去了。”

        沈雁两眼骨碌碌一转,说道:“不对,你们得该叫他辛郡马了。”

        贺群忽然又想起来:“可他是少主的师叔。而郡主是少主的姐姐,岂不差了辈份?”

        “他跟龚老爷子学艺那都什么时候的事儿了?”沈雁瞥他。“他后来不是还拜了涂灵子为师么?而且如今也一直以医师的身份自居,要论这个,早就被龚老爷子逐出师门了。而涂灵子既然跟王爷王妃是朋友,那他的徒弟当然跟郡主也可以算是平辈啦!”

        贺群哈哈笑道:“太太这么一说也很有道理。果然您是我们的智多星。”

        沈雁这里说完,静静地等着辛乙他们。

        她知道眉娘隐藏身份必然是有隐情,如果她不是重生过这一回,没有吃过那些苦,或许她早就已说穿这个事实,可是两世为人还是让她对生命多了份体贴,她希望她能够自己把身份透露出来,更希望她能够勇敢地面对过去,可是这次韩稷要出征,为了保他,她还是把她给逼出来了。

        走道这里眉娘,也就是定阳郡主萧霭妤哭了会儿,渐渐安静下来。

        辛乙拿绢子给她拭了泪,说道:“从前稷儿动情的时候,我尚能云淡风轻指点江山,如今事到我自己头上,却也难以自抑。萧家只剩你们兄妹,如今太太一心为稷儿着想,我们又岂能袖手旁观?与其拿血肉之躯去沙场相搏,倒不如大家齐心合力寻找到稳赢之策。”

        萧霭妤点点头,以微嘶的嗓音道:“去看看吧。”

        这里又印去眼角余泪,平复了一下情绪,才又抬步折回洞中。

        沈雁听到声音,连忙站起迎上来,到了萧霭妤跟前,深深福了一礼:“雁儿拜见姐姐。是雁儿鲁莽了。”

        萧霭妤架住她双臂,扶她站直,眼泪又落下来。

        沈雁笑一笑,说道:“若是我们爷知道姐姐就是他的亲姐姐,不知道该多么高兴。如果我们姑嫂二人能把三千死士给他寻齐,让他能够从西北打了大胜仗回来,那么九泉之下的公公婆婆也就更高兴了。他们最希望的事情,就是我们大家都平平安安地在一起,不是吗?”

        萧霭妤点点头,含着眼泪,说道:“是我对不住你们。”

        这里胡九听说面前这疤脸女子就是曾随在陈王妃身边的定阳郡主,也是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拜见。

        辛乙走过来:“这些话还是回头再说吧,现在找名册才是最要紧的。”

        沈雁点头。

        萧霭妤环视着四面,说道:“这是按照墓室的方法修建的,只是修建会有些奇特。我们先看四壁上有没有呈三字排列的圆孔,或者是呈五点梅花状的凸起。或者是任何一件两个点以上呈排列状的异物,找到都告诉我。”

        沈雁听得这话,连忙号召胡九贺群都寻找起来。

        洞室呈正方形,四壁都是石头,头顶用的也是石条,缝隙里皆用糯米浆填充了,但头顶又有四个方孔状的气孔,透过气孔看去也是黑压压的,但隐隐听得见地面震动的声音。沈与贺群辛乙胡九一人寻找一面,萧霭妤则专寻地板与墙壁的角落细察,一寸一寸查找过去,谁也不敢大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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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1 姐姐

    


        找了约摸一柱香的时间,贺群忽然道:“这里有个四点菱花!”

        大伙听到声音,纷纷赶过来,只见他面前的石壁上有呈菱形状凸起的四点石棱,轮廓浑圆,约摸拇指大小,但凸起并不明显,若不是刻意寻找,很难发现它。

        “没错!这是菱花弓的标致。”

        萧霭妤肯定地点头,说罢顺着菱形尖角往上再看,目光落在天花与墙壁夹角,“菱花弓的机关往往在菱角顶端三尺处,如果那里会有个对应的三角形凹处,这是最为阴险的一种机关之一,因为你就算找到了这个开启方式,恐怕也一样会被机关开启后放出的毒箭射死在这里。”

        “那怎么办?”贺群道。

        “你们都退到地道中去!”

        萧霭妤吩咐着,而后双脚点地腾起的跃到了上方,等到他们皆退到了地道中,便伸手摸到菱形石突的上方三尺处,找到某处凝了凝神,用力往下一按,就听噗噗几声快到刺耳的尖啸声,先前那菱形石突处突然呈散花状飞快射出百来枝四五寸长的箭来!

        最靠边的那枝堪堪落在辛乙脚前两寸处,而上方最近的那枝,也正没萧霭妤的衣袂里!

        “霭妤!”

        辛乙情急走出来。

        “我没事。”屏息着的她轻轻吐了口气,拔出那只箭下了地。

        沈雁走到萧霭妤面前:“为什么这机关会这么厉害?如果不是姐姐在此,而只是我们找到这机关的话,那岂不是也同样送了命?”

        “三千死士加上甲胄为护,力量能顶得上三万精锐军,而比起三万人来他们人数少而不容易引人注目。所以这些人的威力可以说是萧家军的精魂所在,想得到这名册的除了你们还有别人,以母妃的性格,机关自然是越会设得奇巧的。”

        萧霭妤望着吐出箭来后已成空洞状的四颗石突,略带感慨地道。

        众人默语唏嘘,她这里又将两手伸出,将左右手的食指中指同时按入洞中。辛乙见状伸手将她拉住:“当心!”

        “无妨。”她扬了扬唇。说道:“已经没有暗器了。”四指插入后一按。再轻轻一拧,只听轰隆隆巨响声立时传来,左首的石壁居然整面往侧边移开了。并直直没入了与之相接的另一面石壁之后!而呈现在眼前的,居然又是一大堆堆积如山的铜箱!

        “这个……”沈雁见到此状,简直也惊呆了。她公公婆婆生前是把整个前朝国库给搬过来了吗?!

        “进去瞧瞧。”萧霭妤道,而后率先走了进去。

        这是间与外面差不多大的石室。打开那些箱子,也果然金光璀璨光华夺目。而后遍布着木炭石灰等物。再看看四面,这次右首石壁上却有道关闭的石门,萧霭妤走进看了看,然后在壁上找到机关。随着石门打开,又是间三尺来宽的暗道呈现在眼前。

        门一开,里面就有了亮光。这暗道里竟然每隔三五步就镶着有夜明珠,光华相对微弱。但是一路十几二十颗引下来,却足以照亮人的皮肤褶纹。

        而通道一路上都铺有木炭白灰,几间石室如今看起来就如同一座形状奇巧的墓室,但这暗道其实也不过十来丈远,走到尺头的时候光色亮了些,尽头石壁上迎门有四颗夜明珠,萧霭妤看了看,伸手将最左边的明珠往右扭了三转,又往左转了三转,石壁移开,露出间一丈见方的石室来。

        石室里除了一张木桌以及桌上的尺来见方的铜匣之外别无二物。

        大伙应都猜到了那铜匣里装的什么,俱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它。

        萧霭妤深呼吸了一口气,才伸手将铜匣上的机关按开,随着吧哒一响,几颗灰尘跳跃在辉亮的珠光里。

        一本微微泛黄的册子平躺在匣子里,封面绘着的浴火凤凰经历了二十一年的沉寂,依旧鲜艳夺目。

        “是它!”她说道。

        沈雁激动地走上前,双手将它捧出来。

        名册足有一寸厚,翻开头一页,上书“陈王府龚氏素君立”等字样,再往下翻,便就是一个个人名了。十二个营卫的名字位于前列,当中第三页就是如今藏身在中军营里为将的吴东平,而他原名叫做王海。

        “终于找到它了!”沈雁抱着它,激动得流出眼泪来,“我知道它一定会在这里,可就是不知道怎么拿到它!现在我们终于拿到它了,我们爷他不会死了!”有了这三千死士若是韩稷还出了意外,那么蒙古人难道是魔鬼吗?!

        “还有这个!”

        萧霭妤拿来铜匣,又从里头拿出两颗鸡蛋大小的铁丸来。

        “这又是什么?”沈雁把名册交给辛乙,擦了眼泪问。

        “这是讯号弹!”萧霭妤似乎也有些意外,拿着它左看右看,“这东西我们见得多了,从前打仗的时候为传递讯号,常用的这个。但这个又与常见的略有不同……难不成,这是用来召集那三千人所用的物事不成?!”

        辛乙接过来看了看,说道:“我看有谱,王妃当年留有这一手就是为着日后而设,若不能在最短时间内集结三千人,那又有什么作用?而这讯号弹一旦升方圆数百里都能得知讯息,再者它与常见军用的不同,那么这些兄弟们见到之后定然能分辩出来是有人在召唤他们了!”

        “没错。我也同意。”贺群说道。

        沈雁吐了口气,说道:“既是已经找到了,那大家看看四周还有没有用得上的东西?如果没有,我们这就回府,今天把信号弹发出去,有个三两日,该集结的人也都能集结起来了!”

        “正是如此。”萧霭妤点头,说着已经四下查看起来。

        但整间石室里除了这个铜匣子以及两屋子珠宝之外,已经再没有别的了,最重要的东西已经找到,大家也就无谓耽误时间,齐齐出来上到地面,嘱咐好了胡九夫妇,便就打道回府。

        一路上春风拂面,脚步比来时轻快了数倍。不光是沈雁,辛乙他们个个面上都有如释重负的轻松,而回府的路也倏然变得美不胜收。

        韩稷还没归府,正好有时间先研究这名册,这一晌午他们几个就扶着这名册做起速记来了,虽然说有弹药能召集,但到底这些人分布在哪里地方终是要心里有个数。回头等韩稷回来,也能够节省时间尽快决定如何做。

        为了给韩稷一个惊喜,沈雁也暂时没把府里又多了位女主子的事情先宣扬开。

        韩稷这一日便是与兵部同在宫里商议点将出征的事情,忙起来就忘了白天黑夜,等到肚子里传来咕噜噜响的声音,再扭头一看,竟是太阳都下山了,看手头事情差不多,赵隽和郭云泽也连伸了几次懒腰,便就起身道:“也点得差不多了,剩下些后备将领不如明日再议。”

        “也好。”赵隽点头,“爱卿们且退吧。”又道:“韩元帅且留一留。”

        韩稷便就立在帘栊下等郭云泽等退下。

        一会儿殿室静了,赵隽走下玉阶来,到他面前,说道:“你会平安回来的吧?”

        韩稷扬了扬唇:“陛下希望我平安回来吗?”

        赵隽深深望了他片刻,又转头望着殿门外,许久未说话。直到太监们进来掌灯,他才又道:“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韩稷告退,出得宫来。

        路上未免回想起赵隽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当初他还是太子时他常在他宫里吃茶,他耿直清正的他,后来碧泠宫里他看到心如止水的他,再想想沈雁对他派他远征动机的猜测,心绪也十分的乱。以至于回到府里也仍有几分心不在焉。

        “少主,太太请您更衣后到花厅用饭。”陶行眉开眼笑地迎出来,似人逢喜事精神爽。

        韩稷有些纳闷,素日不都是沈雁帮他更衣的吗?

        但这也没什么,他又不是没手没脚。可他又还是不明白,家里明明就他们两个人吃饭,为什么还要去花厅?

        “有客人来了?”他边说边往后院走。

        “没有。”陶行几乎忍不住就要说出来了。“爷过去就知道了。”

        韩稷笑一笑,进了屋。

        片刻后换了衣出来,进了花厅,看到端坐在桌旁的两人,以及站在旁边的辛乙贺群他们,他倒是也愣了愣。

        “这是——”他指了指满桌子菜,就算是饯行,也还早吧?

        沈雁看了眼萧霭妤,笑了下,站起来,“爷还不给姐姐磕头?”

        “磕头?”韩稷拢手扬眉,并且望着坐在左首的萧霭妤。萧霭妤目光一直落在他脸上,眼圈红红的,但看不大出来什么。他觉得是沈雁又在淘气,但他早把萧霭妤当成了家人,因此并不在乎要不要同桌吃饭,他说道:“我先吃碗饭再磕。”

        沈雁拉住他,正色道:“等等,今儿这饭一定得磕了头才能吃。爷,眉娘就是你的亲姐姐,是公公的亲生女儿呀!”

        “什么?”韩稷这下不能不严肃起来了,“……姐姐?”

        “对!”沈雁站在他身边,同望着端坐不语的萧霭妤,“这就是我们的亲姐姐,一直觉得自己有辱家风,隐藏着身份在暗处看护着爷十几年的亲姐姐。她为萧家做的,为爷做的,比她自己说的那些还要多得多,难道你没有在她说起陈王府罹难后所做的一切时,怀疑过她的身份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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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福介绍:
关于后福:
官场旦夕祸福,后宅勾心斗角。
谁说背负着前世仇恨,今生就不能活得痛快潇洒?
沈家世代相传的除了道貌岸然,恰恰还有一张厚脸皮。
保富贵,谋尊荣!
人常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沈雁扫一眼这京城四处锦绣膏梁,笑眯眯袖了手道:谁赢谁有什么要紧?横竖天下是你的,你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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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有完结书《大妆》《闺范》,欢迎跳坑~~
后福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后福,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后福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