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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福全文阅读

作者:青铜穗     后福txt下载     后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46 子嗣

    沈雁让青黛去送讯本就是让沈宓搭救她的,不过她的本意只是想让沈宓找个由子把她从曜日堂调出去即可,没想到他亲自回来,不由高兴地迎了上去:“父亲。”

    沈宓微笑抚了抚她头顶,父女俩这般亲昵,引得沈弋从旁也微红了眼眶。

    沈夫人见状再次沉下脸来。

    “怎么,我如今连立立她规矩也不成了?!”

    沈宓上前来,弯腰作拱道:“母亲且听儿子细说,昨儿顾世子确是来找过雁儿,不过是问了雁儿几句话就走,何况当时也是知会过我与她母亲的,这并算不得有违礼数。”

    说完他顿了顿,又道:“如今沈家与顾家已然通交,顾世子也算是府里孩子们的长辈,儿子觉得,其实也不必过于拘着她们了。”

    沈宓这个当父亲的都亲自出面说话了,沈夫人还有什么理由好纠缠?当下哼了声,无话可说。

    沈弋从旁瞅了半日,遂从桌上递了水给她,柔声道:“二叔打这大太阳底下回来,想必也又累又渴了,太太望‘孙’成凤的心意是真,这儿子也不可能不疼着,还是请二叔坐下说话吧?不然累坏了二叔,太太回头又要心疼得睡不好了。”

    沈夫人瞟她一眼,一脸的不豫立时烟消云散了,她哼笑道:“就你这丫头是我心肝肉儿,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说完敛了笑意,与沈雁道:“你下去吧!老二留下。”

    沈宓使了个眼色给沈雁,看着她出了大门,便在堂上左首坐下来。

    沈夫人跟沈弋道:“你也下去吧。”

    屋里只剩了母子二人,沈夫人的脸色就真实得多了。

    沈宓亲自替她沏了茶。然后举杯喝起来。

    沈夫人望着他,说道:“雁丫头也九岁了,华氏如何还是没动静?”

    沈宓背脊微微一僵,换了副笑脸道:“是儿子想等雁姐儿再大一点……”

    “再大一点儿,等她出阁你当外祖父的时候再考虑么?”沈夫人踩着他的话尾冷冷地道,手上杯盏重重地搁上桌:“我看,不是你想等。是她生不出来吧?”

    “母亲!”

    沈宓站起来。皱着眉低下头去。

    沈夫人深呼吸了口气,拖长音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当年我已经让了你们一步。不管怎么样,我再给你一年时间,一年还怀不上,我就得按规矩来了。”说完她瞟了他一眼。露出丝冷意来:“自家姑奶奶生不出儿子来,我谅他华府也没什么好说的吧?”

    沈宓眉头越发紧了:“母亲!”

    “下去吧。”

    沈雁在华氏屋里等着沈宓回来。打算打探打探今日顾至诚与他的谈话,见他回来时脸色并不如先前明朗,也不知道沈夫人与他说了什么,但是也不便再问了。遂就回了房。

    这里华氏见着丈夫默默无语,倒是有所领会,伴着他在厅堂坐了半日。说道:“太太是不是逼你了?”

    沈宓伸手将她揽过来,下巴抵住她额尖。说道:“没事。”

    华氏默然无语,闭眼倚在他胸膛上。

    沈雁虽然不知父母此时的凄苦,但是从沈宓从曜日堂出来后的脸色也可推测出来,多半与华氏有关。而沈夫人针对华氏的无非是出身与未诞儿子这两项,而出身这项她顶多是心里硌应,独独生儿子这层,是很可以拿来作作文章的。

    但这个事她眼下也没办法,沈宓与华氏这般恩爱都怀不上,的确让人头疼。

    而在她设法改变既往命运的路途上,这却是怎么也绕不过去的一点。

    在沈家未来很多年都不可能分家的前提下,华氏必须生儿子,才能真正改变命运。可是明明能生,这些年却为什么又总是怀不上呢?

    没等她想出个眉目,晚饭后沈弋便过来了,说道:“璎姐儿在太太屋里跪了大半日,刚才出来的时候站都站不住了,嬷嬷背了回房之后听说又发起了高热,咱们也瞧瞧去。”说完她又叹道:“也都怪我,明知道她身子弱,当时也没劝劝太太。”

    沈璎自上回在二房事败之后,便让沈宣送到陈氏屋里立了几日规矩。这些沈夫人也知道了,便就顺口交代沈弋让她平日里带着点儿沈璎,终归都是沈家的小姐,沈璎在外若有什么不好的名声,终究也是对沈家别的姑娘不利。

    沈弋素来温顺乖巧,自然奉若圣旨。这会子说要去看沈璎,倒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沈雁看着她没说话。

    沈弋有这副软心肠,她可没有。她既不会因此幸灾乐祸,也不会对沈璎心存愧疚。如今她虽然并不知道究竟是谁挑拨的沈夫人,但沈璎并没盼着她好这是肯定的。既然她不盼着她好,她又何苦去装这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

    她在凉簟上坐下,唤来福娘:“前儿我看箱笼上还有两盒供品茶叶,你拿着跟大姑娘去秋桐院。”

    沈弋愣道:“你就让丫鬟去?”

    “有何不可?”沈雁挑起唇角:“你都不知道,我今儿突然被太太问罪,也惊出了一身冷汗来,这会子也浑身上下不舒服——哎哟,我这心窝子!”说罢她皱眉抚着心口歪到迎枕上,气喘嘘嘘地道:“廖大夫从四房出来,烦请姐姐也让他上我这儿来一趟罢。”

    沈弋真是无语凝噎,横眼睨着她,拿起桌上一把团扇朝她丢过去,掉头出门去了。

    沈雁回头扮了个鬼脸捡起扇子,使眼色让福娘跟上去,趿鞋下了地来。

    她倒也不是完全连这点基本的关怀都没有,只是以沈璎那样的性子,今儿这顿跪是因着她而起,她必然是记在心上了。这会儿她若是这么样去了,就算不是幸灾乐祸,在偷鸡不成反蚀了把米的沈璎看来,不也成了居心叵测了吗?

    所以这个好她还是不能做。

    沈弋带着福娘到了四房,先往陈氏去问了安,再往秋桐院去。

    原本按府里的规矩,即使是庶出的子女也是要养在嫡母名下的,但是沈璎出生之后,陈氏明确地表示不愿意抚养,沈夫人因为邱玉湘那事儿暗地里又负着气,不会搭理这茬,于是倒成全了伍姨娘,两个孩子一个七岁一个五岁,都由她亲自养到了如今。

    沈璎住在秋桐院后院,才进了院子便听屋里有细碎的咳嗽传来,又有浓浓的药味飘散在空中。门下侍侯汤药的丫鬟柳莺见着二人,连忙放了手上的药碗迎上来,行礼道:“大姑娘来了。”迎着她们进了屋。

    沈璎领了三个时辰的罚,直到太阳西斜才让人扶着从曜日堂出来。

    一下晌水米未尽,又跪了这么长时间,到了房里便倒在榻上起不来了。伍姨娘流着泪帮她擦汗喂她用了些米粥,哪知道到了夜里,竟然发起了热,便连忙唤来了廖仲灵给她开方子。

    沈弋进门的时候廖仲灵正在屏风那头背起医箱要离开,想起先前沈雁歪在床上那没皮没脸的惫懒样,沈弋顿了顿,到底还是隔着屏风唤住他,说道:“二姑娘今日也受了番惊吓,正说让我捎话请廖大人过去瞧瞧。廖大夫再往二房走一趟吧。”

    廖仲灵垂头称是。

    这里伍姨娘连忙跟沈弋行半礼。

    沈弋走到床边,拉起歪在床头的沈璎的手温声道:“怎样了?”

    沈璎挣扎着坐起来,沈弋伸手将她按下,替她将脸上汗湿的头发拨开些,又喂她喝了两口水。然后坐直身看向伍姨娘,正色道:“按说姨娘是长辈,有些话不该我说。但我身为长姐,太太日前又叮嘱我要仔细看着璎姐儿,如今她这副模样,我却是要说说姨娘的了。”

    伍姨娘连忙道:“大姑娘只管说。”

    沈弋沉凝道:“府里的规矩,庶出的儿子都得放到正室奶奶名下教养,如今四奶奶体恤姨娘让你们骨肉团聚,这是不可多得的恩德。姨娘正该好生教养璎姐儿与葵哥儿往正道上走,以报答四爷与四奶奶才是,如何又教会唆使璎姐儿在外屡屡耍起心眼儿来?

    “你可知这样正是害了他们?今日璎姐儿当着咱们自家人乱插嘴,来日若当着外人也这么乱来又如何是好?太太罚她并非针对她,而是为了让她长记性。璎姐儿葵哥儿都是姨娘的亲骨肉,也是我的亲弟妹,我们大家都该为着她们好才是。”

    伍姨娘一张脸忽青忽红,站在面前竟是抬不起头来了。

    “姑娘教诲得是,是贱妾失职,多谢姑娘提点!以至今日冲撞了二姑娘,是贱妾的不是。”

    沈弋见她这般,匀了口气,倒是也不再往下说了。扫视了这屋里四处一圈,遂唤了丫鬟上前,将带来的纸包放到桌上,说道:“这里是些散瘀膏,姨娘每日里依时依刻给璎姐儿涂抹在膝上,自可很快复原。”

    伍姨娘弯腰称谢。

    沈弋又招了福娘过来,看了眼她手上两罐茶叶,也拿过来道:“这是二姑娘的心意,她本是要亲自过来的,但是她身子也是不爽,便就只好改日再来了。”

    沈璎瞄了眼那茶叶,又默默垂下眼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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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7 庶女

    伍姨娘忙道:“二姑娘真是有心了。”

    沈弋微笑了下,站起来:“天色不早,我先回去了,明日再来看你。”

    伍姨娘连忙走到门槛打帘子,送了她们到院门口。回头见沈璎坐在床头对着那两罐茶叶发怔,不免走过来摸她额头。

    沈璎轻轻将头一扭,伍姨娘的手便落了空。

    “怎么了?”伍姨娘柔声道。

    沈璎抿唇望了地下半日,才抬起头来,“把它们扔出去!我不要。”

    伍姨娘怔在那里:“这是二姑娘送的,你怎能这么不知分寸?”

    “什么是分寸?”沈璎撑着床板坐起来,“她若有分寸,就不会狠心看着我被太太罚,连一句话也不替我求情了!大姐姐倒还知道我是她妹妹,在沈雁心里,她有当过我是她妹妹吗?我会生病还不是她害的!如今她假惺惺送两罐破茶叶来,当我是叫花子么?!”

    “你住嘴!”

    伍姨娘抢步走上来,抬手捂住她嘴巴,“你是还嫌没罚够么?这要是让你父亲听见,你又得挨斥了!”

    不管怎么说,如果不是沈璎挑事,沈雁又怎么会反将一军让沈夫人来立她的规矩?沈璎的心情她当然理解,可这种话是不能让沈宣听见的,沈宣没那么糊涂。

    沈璎哭着把伍姨娘的手甩开,伸手又将脖子上那只金项圈丢在地上:“这个我也不要了!都不要了!”

    伍姨娘直起身来,“这又是为什么?当初又是你说要它的。”

    “当初是当初。我如今不要它了成么?”沈璎负气流泪,“她明知道我戴着这个,还不把它取下来,成天戴着周围乱晃。她们二房又不是没钱,又不是只这一只项圈儿,有她这么瞧不起人的么?还不就是因为我是庶出的!她就是故意欺负我!”

    伍姨娘眉头蹙了蹙:“谁教你的这些话?”

    “这又哪里用得着人教?我又不是傻子,自己看不出来么?”她伏在膝盖上呜呜地哭着,“要是我是嫡出的,她敢这么对我么?你看她对大姐姐,敢这样么?她就是瞧不起我。看我是姨娘生的。所以才敢时刻针对我,跟我过不去!”

    伍姨娘望着她,竟然说不上话来。

    姨娘姨娘。她难道不知道这两个字就是她心头永远的一根刺吗?

    “她们都瞧不起我,顾家也是。顾家送的那链子我不想要,那日在曜日堂,顾夫人说我们府里姑娘一个赛过一个。也不打量打量我还在旁边坐着。我哪里就不比不上二姐姐了?

    “那日在天香阁,顾夫人给大姐姐的是对羊脂玉镯子。给二姐姐的是个八宝金锁,只有我,才得了她们家一根西洋金链子,加起来还不到三钱重。谁还缺这三钱东西不成?我箱子里也有成堆的头面。我戴这项圈就是要让大家知道,我也有项圈,为什么她不送金锁给我。只送给二姐姐!”

    沈璎越说眼眶越红,伍姨娘一声声地听着庶女二字。一颗心却似被刀扎了似的疼起来。

    那哭声声声震耳欲聋,她忍耐着,提裙坐上炕沿,艰难地道:“别想那么多,你就算是个庶出,也是堂堂沈家的三姑娘。将来许个三四品官家的嫡次子做少奶奶也是绰绰有余。何况你父亲只你这么一个女儿,未出阁的时候风光算什么,将来嫁的好那才叫真的风光。”

    沈弋方才斥责她的话还声声在耳。

    连她都要接受被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的斥责,沈璎又有什么听不得的?

    她心里也后悔,她是低估了自己女儿心里的不平,如果她早发现,上次让她去二房请沈宣时,她就该细细叮嘱她,好让她不要轻举妄动,如此后来也不至于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沈雁虽然在府时日未长,但凭她在曜日堂以及跟陈氏交手那两回便可窥其一线深浅,那不是个简单脚色。

    如果她早有提防,让她莫去与沈雁交手,便也不会使得她如今时刻对沈雁耿耿于怀,这正如沈弋所说,对沈璎来说并不是件好事。

    当然,沈璎这亏也不能白吃,将来她总会有机会帮沈璎掰回来的。

    二房在沈府处境这么尴尬,不一定没有求得着她们母女的时候。所以眼下就是沈璎吃了亏,她目前也犯不着为这些事置气,而是得先顾全大局。

    “说的倒容易。”

    沈璎听她说完,眼泪盈盈地抬了头,但是却也没再往下说了,只是盯着地板抹眼泪。

    伍姨娘看着她,叹气抚了抚她头发。

    沈璎的委屈何尝不是她的委屈?她这辈子是没指望爬上当家主母的位子了,可沈璎却不能没有个好前程。虽然她年纪尚小,可是以她庶女的身份,再过五年十年,又会有什么改变呢?只要她还是秋桐院的庶女,她就永远也比不上沈弋和沈雁。

    “先让七巧打水来洗脸罢,你父亲也快回来了,别让他回来见着你这模样。”她说道。

    她如今该做的不是教她如何去报复沈雁,而是该如何延续沈宣对她的宠爱下去。

    只要有丈夫的宠爱在,她就不会垮,可如果她们连沈宣这份依靠也失去,连他也失去,那她就没有半点为儿女争取的机会了。否则今日来斥责的是府里的大姑娘,将来只怕连府里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给她脸色。

    “姨娘就知道父亲!”沈璎听到这个,忽然又哭起来,“也不想想,我就是梳洗得再干净,父亲要厌弃我还是一样厌弃我。上次在二房,我不就是因为撒了个小谎,他就好几天对我没有好脸色!二姐姐比我乖张多了,二伯就从来不这样对她!”

    又是二姐姐。

    伍姨娘见她横竖油盐不进,她吐了口气,站起来:“你别一口一个二姐姐的,也别跟她比,再比你也比不过她!要想把她比下去,你先把自己的腰在四房里直起来了再说!”

    “凭什么我不能跟她比?”

    沈璎咬着唇,眼泪一颗颗顺着脸颊落下来,“我比她温顺体贴,比她聪明懂事,我什么时候给父亲惹过麻烦,什么时候引得太太不高兴过?你看她那天竟然出那样不要脸的主意来戳破我,一惊一乍的哪像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事后倒是我被父亲责罚了,她安然无恙。咱们家不是最重规矩吗?大家为什么不说她?要论读书女红,我也不见得比她弱,可就因为她是嫡出,所以连荣国公府的人也高看她一眼,我不跟大姐姐比,难道我还不能跟她比吗?”

    “闭嘴!”伍姨娘斥道:“人家二房只她一个独女,你有什么资格跟她比?”

    沈璎望了她一眼,转头看着前方,一字一句道:“不是因为她是独女,是因为她的母亲是府里的二奶奶,她的外祖家是富可敌国的皇商。”

    伍姨娘脸色一白,攥紧了手上绢子:“你这是在怪我拖累了你?”

    她眼里的备感受伤让人看了也觉心惊。

    沈璎垂下眼眸,一双手揉搓了半日,沉默下来。

    炕桌上点着的烛光像是凝固了,半日也不曾跳动一下。

    伍姨娘看着那烛光,忽觉有些眼晕,脚步一错,踢到了脚榻上,一屁股跌坐下来。

    沈璎打生下之日起,就是她一手养大,她疼她,跟天下任何一个疼爱自己子女的母亲没有丝毫分别。

    即使她教她如何取悦于人,教她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那也都是为了她将来的路能够走的更为顺利,她这样的出身,如何能连些防身手段也无?哪怕她永生永世都不能听她唤一声母亲,将她出嫁之后归宁之时她还得向她施半礼,可是为了她,她一切也心甘情愿。

    最难受的不是骨肉分离,是被自己的骨肉嫌弃。

    伍姨娘觉得自己一身的硬骨都软下来了,沈璎一句话刺得她遍体鳞伤。

    她抬眼望着不远处抱着双膝独坐无语的沈璎,她的面目忽然在她的眼里变得憎恶起来,她这个样子,多么像她受了陈氏排挤之后在沈宣面前呈现出的模样!

    她不是讨厌沈璎本身,她是在讨厌她自己。没有人知道她是多么不愿意变得这样卑微,多么讨厌自己为了争取多一些沈宣的爱意而绞尽脑汁,可她咬着牙也要以这样自我厌恶的面目走下去,因为她想要继续手头这优渥的一切,想要使她的儿女能有个好的前程。

    她确实看不起自己的汲汲营营,可是沈璎有什么资格嫌弃她的出身?如果不是她,又哪里会有她!

    如果她争气些,沈雁怎么会看穿她的心思?怎么会防着她?沈雁才比她大两岁,她斗不过人家这又又怨谁?

    她再也承受不住心里这股委屈了!她可以忍受所有人对她的轻视,唯独是沈璎姐弟不能!

    她蓦地站起来,急步走到炕边,往沈璎脸上甩了一巴掌,疾声厉色地道:“我有什么对不住你?!你怎么不怪你自己投错了胎,不找那好的父母去?!”

    沈璎压根没想过会被打,那一巴掌贴贴实实落在脸上,因着身上还落着病,顿时便被打懵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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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8 开打

    长这么大伍姨娘别说从来没跟他们姐弟动过手,就是连重话都极少有过,眼下她心里的委屈顿时如江海横流,捂着脸哇地一声大哭,趿着鞋便冲了出去。

    伍姨娘追到门槛:“你给我回来!”

    沈璎却已是一路奔出了门。

    这里沈弋去曜日堂帮着沈夫人打点好了初一去寺里的香火经文,回到长房时季氏正在露台上乘凉,见着女儿回来便就笑着让丫鬟上了新榨的青梅汁,又问起沈璎的病。

    沈弋道:“正发热,不似很严重。不过瞧着气色不怎么样,打小落下的病根,总是要拖上几日的。”

    季氏叹了口气,幽幽道:“也都是峻哥儿造的孽。”

    徐其峻是府里唯一的姑奶奶沈明蕙的次子,府里的表少爷。大周定国那年沈明蕙嫁给了徐家的长子徐子腾为妻,三年前徐子腾调去福建任职,沈明蕙便也带着家小一路跟随了。

    沈弋叹道:“都是陈年往事,不消说它了。”

    季氏也点点头,摇了半日扇子,见沈弋仍默默坐着,便就道:“你在想什么?”

    沈弋将喝了一半的梅汁放下来,凝眉道:“这璎丫头才不过七岁,就有这样的心思,依我说要是再放在秋桐院养下去,将来只怕不好。”

    季氏想了想,点头道:“要不怎么咱们家历来都不赞成纳妾呢?争宠什么倒也罢了,最怕就是祸及子女。你四婶也是蠢,当初非要堵气把孩子交到伍氏手里,这些年不但便宜了她不说,连个嫡母的尊重都捞不着。”

    沈弋凝眉道:“太太当初顾虑的很是。璎姐儿这么样工于心计,将来若是闹出什么笑话来,首先不利的可就是我。

    “可如今就算是我素日带着她,她心里也未必服我,您瞧瞧二丫头不过就是揭穿了她的把戏,她就怀恨在心,今儿非得借着这事踩她一把。来日假若我看她哪里做的不对斥责了她。不经意得罪了她,她也暗地里冲我下起手来,可如何是好?”

    季氏听着这话。面容也渐显凝重。

    “你说的倒很是——”

    “大姑娘!”

    母女二人这里正说着话,廊子那头锦绣忽然走过来,说道:“三姑娘方才哭着从屋里冲出来了。”

    沈弋闻言微惊,飞快与季氏对视了眼。站起来:“怎么回事?”

    锦绣顺了口气,接着道:“具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据秋桐院的人说,三姑娘跟伍姨娘起了口角,伍姨娘打了她一巴掌,然后她便哭着冲出来了。”

    “真是个混帐东西!璎姐儿可是府里的主子。如今还病着呢,也是她能打的么?!”季氏闻言站起来,怒道。

    沈弋连忙安抚地拍了拍母亲的手。问锦绣道:“那现如今三姑娘在哪里?”

    “在四奶奶房里呢。”锦绣道:“春蕙瞧见三姑娘跑出去,四奶奶便让人去把她好生劝了回房。”

    沈弋听到这里。又不由往季氏看去一眼。

    季氏微凛,脸上的怒色一点点化成沉吟,片刻后她重又摇起扇子来,望着廊子外说道:“看来你四婶这回可是捡了个现成的便宜。一来既在璎姐儿面前做了好人,二来又顺了你四叔的心意,三来又借机踩了伍氏一把,她现下可算是通体舒畅了。”

    沈弋叹了口气,说道:“我还是瞧瞧去吧,动静闹得这么大,太太那里总归还叮嘱过我呢。”

    季氏原是要阻拦她莫多管闲事,但想了想,又还是放了手。

    沈雁这里让廖仲灵开了几味开胃的日常药,百无聊赖之余,与丫鬟们插上院门斗起了叶子牌。

    正斗得酣畅,负责守院门的福娘忽然匆匆的掀了帘子进来:“四房里又出事了。”

    沈雁听得她把话一说,才要打出去的牌又收了回来。“出什么事了?”

    福娘遂上前将打听来的前因后果都说与她听了。

    沈雁皱起眉来。伍姨娘虽然心计深沉,但对儿女十分爱护,按理说沈璎才罚了跪又病着,她很该好生照料着才是,怎么会还动手打起来?她就不怕陈氏拿这个作把柄罚她?

    不过这跟她没关系,回头让人去打听打听内情就是了。

    她把手上的条索打出去。

    福娘却又说道:“大姑娘方才闻讯也赶过去四房了,就是她让人送消息来的。”

    沈弋也去了?

    如果连沈弋也去了,那就有点麻烦了。

    府里总共才三位姑娘,她好歹也算是二姐,何况白日里都知道她跟沈璎那档子事,如今沈弋都去了,她要是知道消息却都不去瞧瞧,似乎也说不过去。沈宓回头也必会怪她不顾手足之情的。

    可她先前又对外说自己病了……

    算了,既然沈弋在,那她就去瞧瞧吧。谁让她那么够义气,方才当真把廖仲灵唤过来帮她唱戏了呢?陈氏目的不简单,伍姨娘只怕也不会乖乖等着被罚,万一有麻烦她还可以见机拉扯沈弋一把,就当是报答她好了。

    她想了想,将手上牌一推,从桌上拿了团扇,说道:“走吧。”

    胭脂连忙提了灯笼引路。

    秋桐院这里伍姨娘瞧着沈璎跑出去,当即也负气坐回了炕上。

    从伍家没落那时起,她就知道自己这辈子不可能嫁得风光,可是就是再认命她还是不甘心,十七岁的时候认识了沈宣,即使是知道他已有妻室,她也义无反顾地成了他的外室,只因为他是沈家的四爷。

    如果注定要活得卑微,那么她宁愿选择高端一些的卑微,沈家的姨娘,终归比别处的姨娘甚至是某些小户人家的少奶奶要尊贵得多,这些年她如履薄冰步步为营,留得了沈宣七八分的心意,却没料到在自己的女儿跟前,依旧分文不值。

    如果连自己的儿女都瞧不起自己,她这辈子还有什么盼头?

    歪在枕上抹了把泪,才忽然想起沈葵还不知在何处,连忙坐起来一看,沈葵已经不在了,小丫鬟谷雨正带着他在廊下打陀螺,才又松了口气,懒懒靠在枕上。

    七巧端了茶走进来。她拿绢子印了印残余的泪痕,跟她道:“去瞧瞧璎姐儿上哪儿了?莫闯出去被人看见,又被人当成了筏子摊派咱们的不是。”

    七巧道:“方才春蕙把三姑娘领到奶奶屋里去了。奴婢见姨娘正伤心着,于是没敢告诉。”

    伍姨娘愣了下站起来:“去她屋里了?”

    七巧瞧见她脸上的戒备,连忙放下茶走过来:“姨娘别急,我看春蕙待三姑娘一路都很和气,不像是要拿捏她的样子。”

    不是拿捏,不是拿捏又领她去正房做什么?伍姨娘一时怔住。但当看向窗外的沈葵,转而她就明白了,是了,沈璎从这里哭哭涕涕跑出去,必然是被陈氏的人看见,沈璎只是个孩子,她是沈宣的女儿,陈氏这么样,是在利用她讨好沈宣?

    她沉哼了声,抬步走到门口,正要跨出门槛去正房,却忽然又止住了。

    如果就这么样过去,她未必能讨着什么好去,沈璎到底是个孩子,陈氏问起她原因,她就算不会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也必然说个五六分,只要陈氏知道她们母女起嫌隙,这中间可就全由她调摆了,到时她被斥责不说,沈璎指不定还被她挑拨得对她怨意更深。

    想到这里,她便就回了房里,重又歪在炕上。

    沈雁到了四房外头,便见院门儿敞开着,里头人影绰绰,甚繁碌的样子。于是一路往灯火最亮的正房走去。沿途有丫鬟见着她过来,纷纷打招呼,自然也有人前去正房送讯儿,于是到了正房外,春蕙便就掀帘迎了出来。

    “二姑娘也来了。”春蕙陪着笑。

    自打上回沈雁无心帮了她们一个大忙,破坏了伍姨娘和沈璎的诡计,四房的人对她便和气起来。当然私底下究竟如何她不知道,毕竟陈氏事后还曾送过淑妃赐的那对珠花予她,至今她也没弄清楚陈氏是有意还是无意,但起码面上是好看多了,这也可算是意外收获。

    进了房里,沈璎被陈氏揽着坐在矮榻上,左边脸有些红肿,眼睛也红红的,还在抽泣,见到她进来,咬了咬唇,默默站起来要行礼。

    沈雁可没放过她眼底那抹恨意,连忙几步上前扶住了她,说道:“自家姐妹,哪里就拘这么多礼儿?快快坐下。”一面拿绢子去拭她的眼泪。

    沈璎被强按着,又要做出乖顺的样子,只得咬牙受了。

    陈氏道:“难得姐妹们都来看你,你自己也别往心里去了,身上还病着,这要是落下心病再拖久了成了百日咳,更是麻烦。”一面交代冬莲:“正好两位姑娘都在,你去把伍氏唤过来,我来问问她,究竟谁给的她胆子打璎姐儿?”

    冬莲出去了。

    沈弋坐在沈璎右侧下的锦墩儿上,看了眼在隔壁落座的沈雁,拿绢子印了印唇。

    沈雁看见从绢子下悄悄探出来一根纤指,冲她摇了摇。

    这是在让她不要多说话。

    沈雁此趟过来本身就是出于道义,并没打算插手,但是沈弋交代她不要说话,这意义又不同了。

    难不成沈璎这遭,还跟她有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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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9 姨娘

    再结合先前沈璎那目光,她心下就了然了。

    不过沈璎会记恨她她是心里有数的,也不怕她再出什么夭蛾子。只是为什么会闹到伍姨娘开打的地步,她就不大明白了。

    她扭头唤来胭脂,悄声递了句话过去。

    出去的冬莲很快回来,说道:“回奶奶的话,伍姨娘已经来了。”

    说罢,门外就进来两个人,正是伍姨娘带着七巧。

    陈氏正要开口,谁知伍姨娘一进门,便就直扑到沈璎脚下来,一面扇着自己的耳光,一面流泪哭泣道:“是贱妾的错,求三姑娘恕罪!是贱妾不该对三姑娘动手,贱妾冒犯了三姑娘,求姑娘恕饶!”

    一屋子人全懵了,包括沈雁。

    没有人料到她会突然来上这么一出,她到底是沈宣的姬妾,就是打了沈璎,那也是打了她自己的女儿,规矩上来说虽可略施惩戒,但绝没严重到这个地步。陈氏就是拿住了她的把柄,最多也就是罚她跪几个时辰,再当着沈璎的面检讨一下而已,她这么着一来,可让她怎么下台?

    陈氏瞪大眼呆在那里,沈璎也瞪大眼呆在那里。

    伍姨娘是生她养她的生母,她是埋怨她,怪她身份不够高贵,给不了自己想要的尊荣,可她也离不开她,这些年里是她对她关怀备至,对她嘘寒问暖,伍姨娘是她最为亲近的人,这是她永远也抹不去的事实!除了她,还有谁会这么不计得失地为她筹谋为她付出?

    “别打了!”

    她哇地一声挣开陈氏,扑上去跪到伍姨娘面前,抓住她的手搂住她的脖子:“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伍姨娘哭着将她扣紧在胸前,那确是用尽了所有的力量。母女俩号啕痛哭抱在一处。屋里顿时充满了震天价的悲呼声。

    “这是在闹什么?”

    正在大伙惊愣之时,门外突然大步走进来一个人,正是府里四爷沈宣。他身后还有闻讯赶来的三奶奶刘氏。

    陈氏脸色一变,立即看了眼仍在哀哀低泣的伍姨娘母女,站起来。

    沈雁看了眼沈弋,也与她同时站起来。

    沈宣大步到陈氏跟前,面色铁青望着地下的伍氏。只见她两颊红肿泪眼婆娑。而素日无论何时都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也散了,遂咬牙问陈氏:“你这是在做什么?”

    陈氏抿唇后退了半步,扫了眼趴在伍姨娘怀里的沈璎。一双眼不由也冷了:“我还能做什么?莫非四爷以为我在欺负您的宠妾?四爷想知道我在做什么,为什么不问问璎姐儿那红手印是打哪儿来的?伍氏打她打出了门,难道我把她带进房来安抚安抚这也错了?!”

    沈宣扭头去看沈璎的脸,果然见着左脸上还有微微的红肿。一时也怔住了。

    他知道陈氏是不会打她的,就是真的打了。陈氏也不会还惊动沈弋姐妹,到底她还怕担着个欺凌庶女的罪名。

    他看向伍姨娘的脸色就不那么好起来。

    “是贱妾的错,贱妾不该失手责打璎姐儿。爷不要错怪奶奶了,贱妾这里向奶奶磕头赔不是。向四爷赔不是!”

    伍姨娘不等他说话,立即又哭着往脸上抽起耳光来。

    沈璎哭着抓住她的手,母女俩立即又哭作一堆。

    沈宣眼中立时滑过一丝不忍。他扭头看着陈氏,皱眉道:“璎姐儿是她自幼带大的。当初你又不肯教养,如今她打她两下也没什么错。就是真有过份之处你训斥两句则可,值得这么样假公济私吗?”

    “我假公济私?!”陈氏瞪圆了眼睛望着他,忿而指着伍姨娘说道:“你问问她,我几时说过要打她!”

    伍姨娘哭倒在地上,说道:“奶奶息怒,奶奶从未说过要打贱妾,都是贱妾的错,都是贱妾的错!”

    她不替陈氏说话倒好,一替她说话沈宣反倒暴怒起来,如果不是素日里被陈氏打压得狠了,她怎么会到如今眼目下还在为她圆谎?

    说着便抡起手来往陈氏打去。

    沈雁早就预料着他会被伍姨娘撩拨起气性来,于是趁他抡手之时连忙上前将陈氏扯开,口里道:“四叔千万别冲动!仔细我父亲回头又唠叨你!”一面将陈氏推到林嬷嬷身后,一面又上来阻拦沈宣。

    刘氏也赶忙去护着陈氏,一面斥着沈宣:“老四你不得无状!”

    陈氏哭着喊着要寻死,这里伍姨娘也扯住沈宣胳脯,沈璎吓得尖声大叫,刘氏一面架着陈氏一面又骂着伍姨娘,下人们这边劝了那边又劝,屋里头顿时乱作一团。沈弋掉头吩咐锦绣要去请沈夫人,沈雁连忙制止:“你是想闹出人命来吗?!”

    说着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站在帘栊下。

    沈弋心念顿转,渐渐也明白过来。

    沈宣为着伍姨娘要打陈氏,这已经算得上是宠妾灭妻之举了。如果沈夫人到来,那么首先沈宣逃不过一顿好罚,然后伍姨娘势必会罚得更重。陈氏看上去倒是出了口气,但这样一来沈宣会更加怨恨陈氏,从而也更加亲近伍姨娘起来。

    如果陈氏要的只是原配的体面倒也罢了,沈夫人的到来绝对能让她赢得风光,可偏偏她有了体面还不肯死心,还要与伍姨娘争宠,那么以她那小肚鸡肠,事后看到事情完全不是她想的那样,必然又会埋怨到沈弋身上。

    简单一句话说,如果陈氏想让沈夫人知道,自然早就让人报去曜日堂了。

    沈弋想通了关键,不免向沈雁投去感激的一眼。

    伍姨娘心思之阴险简直超乎人想象,今日不管事态怎么发展,看来都在她的算计之中了。

    原本她还以为今日她得惨败在陈氏手下,可打伍氏进门开打那刻起,她就惊觉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如今她不但反败为胜灭了陈氏要挑拨离间的心思,把沈璎的心又拉了回来,而且还反过来让陈氏成了罪魁祸首,这招式虽显粗糙,可这手段这心思,还有这份分寸之间的把握,不可谓不高明。

    而如今看来,沈宣正好赶在这个时候回来,应该也不是巧合。难怪沈雁从头至尾都不愿插手四房的事,就冲伍姨娘这把心思,当真让人动辄不敢掉以轻心。

    “看来这沈府后宅之中,当真是卧虎藏龙。”她瞄了眼不远处仍在苦苦哭劝着沈宣的伍姨娘,又看向面前的沈雁,语带双关的说道。

    伍姨娘固然厉害,可沈雁这份于不动声色之间对身边事洞若观火的本事,也确实不弱了。

    沈雁浑没想到她还影射到了自己,其实她劝止沈弋还有个原因就是,如果沈夫人一来,必然会对伍姨娘有所惩罚,依沈璎对伍姨娘的情分来看,事后她必然又会把伍姨娘吃的亏也算到她头上。为了避免这个,她自然是要大事化小了。

    但这层不宜明说。她闻言遂点头,轻声道:“以你的聪明,其实你应该早就看出来才是,那伍氏一味地求饶赔罪之时,难道你就没想过她如何只光打自己的脸而不磕头么?”

    是了,这件事方才她倒的确是疏忽了。沈弋瞥了她一眼,见她那笑眯眯的样子,不由又板起脸道:“自然是怕磕破了头,回头落下伤疤。”打脸多好,伤不着皮肉,看着又怪让人心疼的,伍姨娘这是连旮旯缝里都算计到了。

    沈雁嘿嘿笑起来。然后道:“你是大姑娘,这里由你和三婶盯着点儿。我得回去了,我瞧着这事还得我父亲出面才好收场。”说完她又长长叹了口气,手指着她鼻子:“我本来不想二房掺和进来的,可是没想到最后还是掉进来了,这都赖你。下次有这种事儿,你可再也不要找我。”

    沈弋拍开面前的爪子,没好气道:“快去吧!”

    沈雁回到熙月堂,直接去了正房。

    华氏房里还有灯,沈宓也还在窗前走来走去,看来尚未歇下。她先让青黛进去递了话儿,然后才进去把四房的事儿给说了。华氏听了这些破事儿就没好脸色,沈宓却是也皱起眉来:“老四屋里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一面披衣出门。

    沈雁追出来:“这事止在父亲这儿就好了,没什么大事,不要把太太惊动进来。你只要把今儿的事说清楚,然后劝得四叔今儿夜里留在四婶处即可。”

    如果二房一定要插手四房里的事的话,那么无论如何都只能站在陈氏这边,再也没有大伯兄帮着姨娘来对付正牌弟媳妇的理儿。而于情来说,虽说两房关系微妙得很,终归沈宓与沈宣是亲兄弟,沈茗将来是沈宣的继承人,沈宓也必然只能劝着沈宣跟陈氏和好。

    只要她们和好了,事后沈夫人就是知道也成不了伍姨娘的推力了。

    至于伍姨娘那边怎么想,难道沈雁还用得着忌惮她吗?

    沈宓想了下,点头道:“我知道。”

    沈雁目送他出了院门,遂回了碧水院,与福娘道:“胭脂要是回来了,让她来找我。”

    曜日堂这边,饭罢未久的沈夫人也还在庑廊下散步。

    她问素娥:“老爷进宫多久了,怎么还没有出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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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 因由

    素娥道:“说是日暮时分就被请到乾清宫去了,已经快有两个时辰。”

    向来淡然的沈夫人不免有些忧心起来。

    沈家虽说在大周也算是站住了脚跟,可终究入仕未久,顶着前朝旧臣的身份,就如同顶了个火药包,谁也不知道这重身份在哪天就成了众矢之的,谁也不知道,大周皇帝哪天就觉得沈家跟那众多被斩杀的功臣一样,碍着了他榻上安睡。

    所以每一次沈观裕进宫,沈夫人的心都会吊到半空,她很怕他像当年陈王一样就这样一去不回来,她也很快怕在经历过那么些年的屈辱不安之后,迎来的还是举家的覆灭。

    “太太,四房那边四爷和四奶奶闹起来了。”

    秋禧迈着小碎步走进来,将所知之事详细禀道。

    沈夫人嗯了声,平静地听着,神色并看不出来什么特别。

    四房里闹腾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从前老大在时,都是老大媳妇去管的,如今老大不在了,老二和老三媳妇过去了也是一样,那刘氏素日甚会劝慰人,有她在不必她操心。如今大环境下,只要跟家族利益扯不上关系,各房里这些糟心事她也没有心思去管。

    屋里头再闹也闹不垮沈家的,但沈观裕在外头一个不好,那么全府上下甚至是整个氏族都要崩溃。

    当家太太不是那么好当的。有时候她也怀念自己还当着少奶奶的那些时候,只要管着自己房里的事便得了,那时候她有许多的时间和精力相夫教子,能够成为被丈夫深深敬重的大少奶奶,是那会儿她最大的骄傲。

    她总觉得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

    所以即使有丘玉湘的事情在。她也不存在会帮伍氏去对付陈氏,但她同样也不会因为陈氏是正室就会帮着她去打压伍氏,她们都应该具备如何设法将日子过得更顺遂的能力。

    沈宣不是专情的人,陈氏要是不想有今日,当日就不要做出那么绝的事情。

    眼下如果她过去了,那沈宣恼恨的不止是陈氏,还会是她。

    邱玉湘是邱家的人。如果连她这位邱家出来的姑太太都忘记了这笔帐。沈宣会记恨她的。

    她已经失去半个沈宓了,不想再让四儿子的一颗心也有所缺失。

    秋禧半日等不到她的话,默默退下了。

    沈夫人才打算回屋。素娟忽然又迎上来了:“太太,老爷回来了!”

    语气里透着兴奋,就像眼下沈夫人闻言后突然涌起的心情。

    她将一颗心缓缓放了回肚,温和地扬起唇:“快去沏茶!”

    回到正厅。沈观裕官服未除,堪堪踏进门槛。

    沈夫人迎上去道:“怎么样?皇上宣你何事?”

    沈观裕看着她。凝紧的眉头动了动,而后默然地在圈椅内坐下来,挥手让下人们退下去。

    这是自打他复职以来从未有过的神情!

    沈夫人心下一惊,绕到他前面紧紧望着他双眼。

    沈宓是将近子夜时回房的。廊下守门的黄莺连忙打听来四房的消息,沈宣最后还是在沈宓的规劝下留在了陈氏处过夜,伍姨娘带着沈璎回秋桐院去了。而黄莺在去四房打听消息的过程中还遇到过秋桐院的丫鬟绣桔,看她来的方向。是从曜日堂那边方向来。

    那么就算绣桔还不够亲面向沈夫人禀报四房的事,曜日堂必然也有人把消息传到沈夫人耳里了。

    不过沈夫人对此不加理会的态度,却是又颇耐人寻味。

    沈雁翌日起来,胭脂便头一个进来。

    “姑娘让打听的消息打听出来了。”胭脂一面给她端热水,一面道:“昨儿夜里四房乱得很,奴婢没费什么功夫就打听来了。璎姑娘的确是为着昨儿在曜日堂的事发狠,后来又扯到着脖子上的项圈什么的,上回荣国公夫人不是赠了姑娘一只八宝金锁,给她的却是条镏金的西洋链子么?”

    胭脂笑了下,又说道:“之后璎姑娘不服气,便就也翻了只项圈出来戴了。昨儿她在曜日堂受了那顿罚,结果便就把这些事全扯出来了,还冲伍姨娘撒火儿,又扯到嫡庶出身什么的,怪伍姨娘是个妾,伍姨娘伤了心,就打了她。”

    胭脂将她的赤金祥云大项圈挂到她脖子上,还特意理了理那八宝金锁下垂的一排金线流苏。

    沈雁闻言皱起眉来,“怪不得上次我见她突然也挂了个项圈,原来是为这个——”

    沈璎如今对她是什么心情她心知得很,但对顾夫人赠礼的事沈璎也放在心上了她还真不知道。

    西洋链子虽然也不便宜,但总归贵也是贵在它的来历与花哨,而非其质地,也许荣国公夫人见着沈璎年纪小,所以特特挑了这样的礼物希望讨其欢心,但她却不知,七岁的沈璎早就已经有着大人们的价值取向了。

    不过就是算是荣国公夫人无心犯了错,伤害了她的小心灵,可也没有因为要照顾她没得到金锁的感受,就让自己要连项圈也不戴的理儿不是!

    “这璎姑娘小小年纪就心思如此之重,将来怕不是个善茬儿。”

    从旁铺着床的青黛这时候说道。

    胭脂轻瞪了她一眼,但是也看向沈雁。

    要知道沈璎如今才七岁,也不知道伍姨娘平日究竟如何调*教的,竟养出这么样一副狭隘的性子来。这种人一旦感觉到有人对她不利,或者说有可能对她形成障碍,是绝对会暗地里猛下阴招子的。沈雁算得上是步步小心了,还是被人家惦记上,她们确实不能不留心着点儿。

    沈雁道:“大家留心点儿便是。但凡有关院子外头的事,行动之前都先仔细想想,如果会引起麻烦什么的,就最好别碰。”

    绝对不能小觑沈璎。她若重生回来只顾过日子倒罢了,关键是她暗中还得做下许多事,包括跟顾至诚接触什么的,随着时间往后,她的路会越走越宽,如果过程中被沈璎捉住她什么把柄,那可就不妙得紧了。

    只是目前的沈璎还是有几分孩子气,伍姨娘好歹是个明白人,如果跟沈雁没有利益之争,那就是想下手伍姨娘也不会让她掀起什么大风浪来,若是有利益之争,沈雁也不会让她有可乘之机。想跟她斗也得有斗的本钱,以沈璎如今的处境,敢跟她直接大交手的机率还不大。

    曜日堂这边正在传饭。

    大奶奶季氏,三奶奶刘氏,还有四奶奶陈氏都还在小花厅这边给沈夫人请安。

    沈夫人喝了半盏花茶,看向坐的最远的陈氏道:“我听说,昨儿夜里老四又在房里闹腾了?”

    陈氏昨儿原本的确想过到上房诉诉苦的,可自打昨夜里沈宓劝着沈宣又留在了正房,而并没有让伍姨娘得逞,她倒是又把这股气压下去了。她眼下若回答说是,沈夫人必然要责备沈宣,那么好容易缓和的气氛岂不又破坏了?

    于是陪小心道:“他就是喝多了两口,嚷嚷了两句,并不曾有什么。”

    “不曾有什么?”

    沈夫人声音忽然拔高了几度,面色也冷下来,“你是打量我老眼昏花了好糊弄还是怎么着?”

    一句话说的在坐几人俱都把腰背给绷直了,连呼吸也变成无声起来。

    陈氏躬腰站在下方,局促了半晌,只得把前因后果都说了。

    沈夫人听毕说道:“你是名媒正娶的正室奶奶,怎么反倒被个侍妾给拿捏住了?你要是舍不得下手,那么我来替你下!”说罢,她唤来素娟:“带几个人去秋桐院,把伍氏责打十杖!”

    ——十杖!

    包括陈氏在内的所有人俱都一惊,到眼下为止,即使沈夫人面上再波澜不惊,她们也已经看出来她心底的烦躁,别说这事已经过去了,陈氏都已经在替沈宣圆话,她做婆婆的没有再挑事之理,就是陈氏此刻心里还抱着怨气,也没有因这事打伍姨娘十杖的理儿!

    杖打那是打奴才才有的,伍姨娘到底是侍妾,还育有儿女,无论如何也比奴才多上几分脸面,沈夫人如此躁怒,实在是少见。便是不看沈宣的面子,也看看沈璎沈葵的面子不是吗?

    刘氏昨夜在场,她是最清楚四房里的事的,闻言便就轻轻地瞥眼看了看季氏。季氏是大嫂,又是沈夫人的表侄女,再就又因为大爷已经不在,沈夫人比起往日里更体贴她们一些,这会儿总得给她几分面子,眼下可再也没有比她更适合出来说话的人了。

    季氏原也不想掺和这个,但是不制止一下,冲沈宣的面子也说不过去。

    于是她起身道:“伍姨娘昨儿也认错了,四奶奶也原谅她们了,不如罚她跪两日,就算了吧。”

    哪知沈夫人今日谁的面子也不给:“敢动手责打府里的姑娘,又跑到主子奶奶屋里哭闹生事,这要是只罚跪,哪里来的规矩?谁也别来说和,去给我打!老三家的你给我去看着!”

    她把手里的杯盏往桌上一拍,脸色愈发冷了。

    刘氏没料到会被点名,不得已站起来。(未完待续)

051 冤仇

    秋桐院这边,伍姨娘昨夜里最终还是没曾留得沈宣进房,心里也不舒坦,颇有些怪责沈宓多事。这会儿正在喂沈璎吃粥,忽然外头就呼啦啦进来一群婆子,只见领头的素娥进门行了个礼,便就冲沈璎道:“三姑娘,打扰了。奴婢奉太太之命来让伍姨娘领罚,有惊扰之处,还请见谅。”

    伍姨娘还没回过神来,素娥就使眼色给了身旁,接着便就有两名婆子抬了屏风过来挡住沈璎视线,而后另有几个人拉扯着她往侧面耳房里去。

    这里沈璎因着事出突然,不由惊叫起来。

    而外头刘氏又率丫鬟进来了。

    刘氏进了门,看着尚在床上的沈璎,叹了口气,招呼进来扶着她出屋去。

    沈璎急忙挣扎下地,因行动得匆忙,手脚并舞之时打掉了伍姨娘因为喂粥而褪下摆在床头的两只赤金镯子,刘氏弯腰捡起来,看了看放回桌上。

    伍姨娘也惊慌失措地抽身回来,扑通跪在地上:“奶奶好歹死也让我死个明白,太太如何要罚我?”

    刘氏又叹一气,让人挽了她起来,说道:“你想想昨儿夜里的事吧。你也是糊涂了,四爷也是你能糊弄的?

    “他是府里的爷,宠妾灭妻的名声传出去,太太能饶得了你,陈家又能饶得了你?莫说你不该唆使爷们儿跟奶奶发火,就是爷们儿自个儿有不对,你们还该从旁劝着,闹出这样的事,太太下令罚你十杖,这还算是轻的。”

    “谁说姨娘没有劝?谁说没有劝?!”

    沈璎箭一般冲过来。绕过屏风冲到这边,尖叫着去推搡素娥和婆子们:“我不出去!你们别把什么脏水都往姨娘身上泼!太太什么都不知道,她怎么能罚了我出气又罚姨娘!分明就不是姨娘的错,你们别冤枉好人!”

    素娥被她推开了两步,婆子们个个腰滚肚圆,却是推不动的,沈璎一面大声哭着一面退回来抱住地上伍姨娘的脖子。像是粘在上头般死死不放开。

    伍姨娘身形抖瑟着。也搂着她哭起来。

    刘氏眼里闪过丝不忍,却是硬起心肠道:“快把三姑娘拉开,没见姑娘还病着呢么?回头再着了凉。仔细四爷唯你们是问!”

    素娥等人哪敢阻拦?连忙上来拉沈璎,被沈璎反手甩了一巴掌,然后又大趴回了伍姨娘怀里。

    伍姨娘哭着搂紧她,素娥长吸一口气。招呼婆子们上前,几个人遂强行将沈璎拉开。然后将伍姨娘按扒在地下,你一棍我一棒地打起来。

    沈璎从旁哭得歇斯底里,声音几乎连屋顶也要捅穿。

    伍姨娘流泪咬牙,倒是不曾呼喊一声。

    素娥等婆子们住了手。遂说道:“姨娘也别怪我们狠心,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望姨娘日后三思而行,莫再挑拨主子们的关系了。”

    她微微颌了颌首。率人先行退了出去。

    这里刘氏让丫鬟七手八脚地搀扶起了伍姨娘,扶着往前院她自己的房里去。但十杖下来她哪里还挪得了窝?见沈璎趴在她面前号啕大哭。她勉强伸出手来替她擦去眼泪,哭着将她搂到了怀里。

    等刘氏率丫鬟们退了出去,伍姨娘才又抹着沈璎眼泪,哭着将她扶直了起身说道:“现在你该知道了,我们总归斗不过她们,凭我们费尽心思,她们只要一句话就能要了你我的命……”

    “姨娘!”沈璎嘶声哭喊,“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伍姨娘哭着抚她的脸,咬牙道:“所以你要记得你我今日受的苦,谁让你吃亏,将来都要加倍的讨回来!不是只图一时痛快,而是要深思慢行,以免反过来被别人利用!”

    沈璎听到这里,忽然抬起头来,睁大了一双秀美的眼,——谁让她吃亏?那不是沈雁么?如果不是沈雁挑拨沈夫人,沈夫人怎么会罚她的跪,如果不是因为沈夫人罚她,她又怎么会冲姨娘发脾气?伍姨娘又怎么会打她?

    ……更不会发生后来的事,让太太下令来杖打!

    她喃喃地望着前方,那双大眼里逐渐布满了阴翳:“是二姐姐,是二姐姐……”

    在沈雁回府之前,她从来没有受到过责罚,可是自从她出现之后,她隔三差五地被立规矩,如今甚至还被沈夫人吩咐受沈弋的管制,而每一次她受的委屈都是因她而起!

    她说不清楚这是不是恨,她从来没有恨过哪个人,姨娘也没有教她什么是恨,怎么去恨,她只知道,她是那么地讨厌沈雁出现在这个府里,讨厌她时不时地露面,把她的生活搅得一团糟!

    沈雁这边正在华氏屋里与鲁思岚描字,见紫英匆匆地进来与华氏禀着什么,撒出来的字眼儿里还提到伍姨娘,便就招手唤了紫英过来询问。

    紫英道:“太太刚才下令让人打了伍姨娘十杖。理由是她挑唆爷们儿给主子奶奶难堪。”

    沈雁闻言一怔,丫丫电子书一滴墨啪地落在描字板上。

    以打奴才的打法去惩治儿子的宠妾,这未免也太不留情面了点。

    而沈夫人是多么持重的一个人,如果要问罪,为什么昨夜不问?今儿陈氏与沈宣都已经和好了,她反倒还闹出这个事来,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谁在太太跟前说什么了?”她站起来问。

    紫英道:“没有,是太太自己问四奶奶的。四奶奶先还瞒着,后来没办法才开口说了。”

    是沈夫人主动问起,那就是说,是她蓄意为之了。

    事情虽跟二房没有直接关系,可这昨夜一连串的事都是因为沈璎意图害她在曜日堂立规矩而引起来,她深知沈璎的性子,本来让她跪了几个小时已经不打算再让这事漫延下去,所以才没跟着沈弋去四房。而后来四房闹起来,她也是因为不想再扩大,才回来请了沈宓前去。

    这件事本该在沈宣留在陈氏屋里之后尘埃落定,如今沈夫人重新再挑起这事不说,偏偏还要再打伍姨娘一顿,难道不是冲着别人去的,是冲着她来?难道她是想让沈璎知道,这些事都是她沈雁挑起来的,这笔帐伍姨娘母女要算,就该算到她的头上么?

    沈宣知道来龙去脉后,只怕也要对她有所不满了。

    不过她却不明白,沈夫人如果是因为上次挑拨陈氏与华氏未果,如今转而从沈璎处下手来对付她或者华氏,这不是说不通。然而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昨儿夜里她出面不是更好吗?

    昨儿夜里她得知了消息却又没过来,也没有别的示下,这就说明她其实不在乎这件事的,可如果她不在乎,为什么今儿早上又要重罚伍氏?

    再有,如果沈璎真与她势同水火,于她又有什么好处?

    是她希望秋桐院与二房斗得两败俱伤,还是昨儿夜里曜日堂也出了什么事?

    伍姨娘不过是个侍妾,沈璎和沈雁不管怎么说也是府里的小姐,按常理,将来还得靠她们与别的门第在朝堂之中形成同进退的盟友关系,沈夫人理应不会无聊到这种程度,仅为了对付华氏,而让她们姐妹反目的。

    如果借此加深沈璎对她的恨意不是沈夫人的主要目的,那就只能是昨夜长房那边出了事,使得她不得不突然来上这么一出了。

    沈雁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手掌。

    “你去打听打听,昨儿夜里曜日堂出什么事没有?”她背着鲁思岚的方向,悄声嘱咐紫英。

    紫英点点头,出去了。

    她虽然没有证据证明前世华氏的死跟沈夫人有直接关系,最起码,华氏在沈府地位越来越尴尬很大原因却是由沈夫人造成的。鉴于她的身份,沈雁眼下只能自行寻找改变方式,还不能格外对她做些什么,但是她那边的动向她却不能不加以关注。

    至少对沈夫人来说,只要华氏一死,沈宓就明正言顺地可以另择妻室了不是么?

    所以即使没有证据,沈夫人的杀人动机也是具备的——当然,这推测约摸有些荒唐了。

    打发走了紫英,她又与鲁思岚去碧水院荡了会秋千。

    伍姨娘已然被打,沈夫人动作如此迅速,连她有所反应都缺少时间,眼下也只能边走边瞧了。事实上假若沈夫人真存了把伍姨娘母女当枪使来对付她和华氏的心思,她就是阻止得了初一也阻止不了十五。毕竟如今大权在握的是人家。

    紫英在她午睡起来打听了消息过来:“昨夜长房里没出什么事,只是老爷被宣进宫,很晚才回来。而且听说面色很是不好。”

    “进宫?”

    沈雁蹙起眉来。难道是沈观裕那边出了什么事,影响到沈夫人的心情?

    前番淑妃赏了那些珠花下来,她就嗅到了点有人开始已经蠢蠢欲动的气息,虽然前世沈家并没有再经受什么大起大落,但这不表示在她看不见的表面之下并没有事情发生,作为前朝旧臣侍奉着新主,沈家不可能当真过得那么舒坦。

    难道说,真是朝堂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即将威胁到沈家的未来?(未完待续)

052 胆大

    她忽而有了些紧迫感,离华氏前世的死期已经不远了,卢锭这件事必须早日定下来,否则朝堂风云瞬息万变,她真怕又再会生出别的什么变故。

    假若昨夜真出了什么大事,那也是她在完成手头这件事后的事了。

    她在府里等了两日。

    从那日朝中下旨到如今,顾至诚也还并没有上门来找她,她不想再等了,顾家不是只有沈家这一股值得力量可以借用,除了沈家之外,朝中还有别的有根基的文官,比如前世没有她与顾颂这桩公案,顾家与沈家就一直属于点头之交。

    总之夜长梦多,错失了这个机会她就再也没办法阻止接下来的事。

    卢锭出京最多还有四五日时间,在这之前她必须得先把顾至诚给拿下来。可她如今人脉有限,势力有限,她要怎么做才能顺利达到目的?

    翌日早饭后她顺着屋中央来回踱了两圈,抬头与福娘道:“先去看看顾家今日有什么动静?”

    福娘出去了小半个辰,就快步回了房来。

    “顾世子今儿下了早朝就回了来了,并没有再出去。顾家一切如常,只是顾颂这些日子再没有出来晃悠而已。”

    其实福娘想说,自打上回被沈雁堵在巷子里狠狠嘲笑过一番之后,顾颂就没在坊间出现过了,就是有也只是出门路过而已。没有他在,坊间孩子们玩的别提多欢快了。

    但沈雁关注的明显不是顾颂,而是顾颂的爹。

    顾至诚虽然与荣国公轮流在左军营值守,但大白天爷们儿通常都不会在呆在府里,要么去串串衙门要么去寻人坐坐茶楼,他这么早地回来。会不会跟那天那事有关系呢?

    沈雁转而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她还是决定主动去顾家一趟。

    但实际上她疑心的却也没有错,顾至诚今日早归的确是揣着卢锭那事不得安生。

    从那日与沈宓的谈话来看,沈宓对这件事虽不见得完全没有疑虑,但大体上还是支持卢锭的,他猜测沈宓其实也担心卢锭此去广西吉凶未卜,但作为挚交好友,他又不愿意这样捕风捉影地打他的退堂鼓。

    可他跟沈宓不一样。他与卢锭的交情并不如他那么深厚。所以能够完全理智的看待这件事。

    他现在十分地矛盾。

    沈家这边他是肯定舍不掉的,文官之中固然不止沈家这一股力量可以拉拢,可毫无疑问。沈家是最有前途力量最深厚的一股,就算是被皇帝深为宠信的柳亚泽,也十分地看好沈家的力量,否则的话上次他不会那么尽心地替华钧成周旋内务府的差事。

    沈家的子弟门生遍布大江南北。拉住了沈家,就等于拉住了小半个士族。沈家也不是什么人都会结交的。这次借着两家儿女化怨为喜,这算是难得了,若是就这么撂开手放了,他还真觉得肉疼。

    可他又不知道该如何来劝说卢锭避开这件事。

    若要依他的法子。最简单有效的便自然莫过于……

    想到这里他又不由叹气摇了摇头,如今可不是当初打仗那会儿了,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卢锭是朝廷命官,有律法护着。随意碰他可是要获罪入狱的!

    他摸着后脑勺又哀声叹气起来。

    戚氏昨夜里已经听他说起前因后果,见他还在长吁短叹,忍了半天,终于还是道:“你要是实在想不出办法,怎么不干脆去找沈雁问问?这事是她提出来的,她指不定有办法也未定。”

    顾至诚哼道:“说的轻巧!我一大老爷们儿一再地上门去寻个小姑娘家说话,你以为我是天王老子,沈家的二门随时为我敞开呢!”沈宓那人可不含糊,往日里看着和和气气,可他回想起昨日在他提到卢锭时他那副莫测高深的样子,心下就不由凛然。

    戚氏被他顶回来,满脸不服气,但却也不敢在这节骨眼儿跟他较劲,于是道:“你不方便,我方便啊!我以我的名义,请她过来喝喝茶,聊聊天,他沈家总没什么话好说吧?”

    顾至诚听她这么说,倒是呵呵笑起来。

    戚氏立即派人过府去请沈雁,而人才进了熙月堂,正好就遇见沈雁率着福娘出门来。

    沈雁见到戚氏派人来请她,顿时猜得是顾至诚想见她,心下大安,遂顺水推舟到了荣国公府。

    从直通顾家长房的东北小角门进内,戚氏在门下迎了她。

    虽说原先闹过纷争,但两家到了眼下这地步,也没谁还真会计较着那些事,一道有说有笑进了前院,就见顾至诚负手站在廊下,仿似很意外见到她似的,“哟”了一声下了石阶,说道:“雁姐儿来了?”

    沈雁也甚会装蒙,笑眯眯地也“哟”了声,“顾叔今儿也在家里?”

    顾至诚打了个哈哈,“本来要出去的,既然是雁姐儿来了,顾叔就且不忙着了。”一面招呼人去拿前儿太后赏的糕果点心,一面进了正厅坐下。

    沈雁既然知道顾至诚已在急着寻她,她便已不着急了。两厢寒暄了几句,戚氏这里张罗着让沈雁吃点心,顾至诚这里就咳嗽着开口了:“朝廷昨儿下了旨,已经定下卢锭为广西钦差,我细想了下,你忧虑的也是有道理。”

    沈雁见他开门见山,便道:“我已经知道了。不知道顾叔是怎么想的?”

    顾至诚道:“你卢叔也是我的朋友,我十分钦佩他的为人,如今他这差事不稳当,我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观的。”说着他把昨日去见过沈宓的事情也跟她说了,然后道:“我看你父亲也是跟卢锭站在一边儿,我就是想说服他去让卢锭打消这个念头只怕也不成。”

    这个结果跟沈雁猜测的差不多。

    她想了想,说道:“那么顾叔可有别的主意?”

    顾至诚面上红了红,“我就是想不出主意来,所以才问你。”

    沈雁笑了下,“连顾叔想不到好法子,我就更没什么好主意了。如今皇上下了旨,莫说没人能改变旨意,就是能改,我们也没办法擅自去替卢锭去求皇上。”

    事情到了眼下这地步,她不只不急,简直已经变被动为主动。

    “我烦的就是这个!”顾至诚叹道。说完他看向沈雁,只见她气定神闲地抚着杯子,心下一动,便就说道:“我知道你有办法,快快说出来。”

    沈雁摆手道:“我可没什么好主意!不敢说。”

    他说道:“有什么不敢的?说!”

    “我真不敢说。”沈雁推辞起来。

    “我让你说你就快说!”顾至诚不耐烦了,轻拍了下桌子:“小姑娘家怎么婆婆妈妈的。”

    沈雁看了眼旁边的戚氏,半日为难地道:“好吧。这可是您让我说的。”

    说罢,她沾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

    看到这两个字,顾至诚与戚氏俱都倒吸了口冷气。

    沈雁打量着他们,肩膀耷拉下来:“早说过我不能说的,是您非让我说。”

    顾至诚与座下的戚氏再次对视了眼,片刻后站起身来,顺着屋中踱了几圈,然后凝眉望向她:“你怎么会想到这个主意?”

    实话说,这法子他不是没想过,但是没敢往下想,却没想到最终会在沈雁口里吐出来!

    沈雁目光扫了下下方随侍的人。

    戚氏会意,挥挥手让他们都退了下去,独留下沈雁带来的福娘。

    沈雁将手上的茶盏放到桌上,说道:“我不如顾叔久经沙场,遇上的战役比我打烂的杯子还多,也不如我父亲韬略在胸,总能从读过的书里引经据典找出更好的办法。我笨人只有笨法子,要想阻止卢锭前赴广西,想来想去就只能这样。”

    顾至诚凝眉望着她清澈如水的那对眸子,沉吟起来。

    这法子简单粗暴,但却是目前他们能够有效阻止这件事的最好办法。如此一来可以避免皇帝扣卢锭一个抗旨不遵的帽子,二来也避免了更多的人知道,三来更是免去了卢锭事后追究于他们的麻烦,可谓一举三得。

    以他的实力要去办成这件事,简直易如反掌,而且任何人都不会知道。

    可涉及朝廷命官,终究风险不小,但凡有个疏漏,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他这边倒是可以仔细斟酌做到万无一失,可沈雁不过是个九岁的孩子,假若他真的这样做了,她那边又能不能靠得住?将来她会不会把这事透露出去?

    想到这里,他看向沈雁的目光便就带了几分慑人的凌厉。

    早知如此,他方才就不该让戚氏把她请过来。

    沈雁望着顾至诚面色频繁变幻,虽然还是顶着那双让人看不出深浅的清亮眸子,可心底里却不见得很平静。

    她提出的这法子实在有些让人大跌下巴,可是她的是结果,并不是过程。前世她闲来无事翻看秦寿丢在床头的那些兵书时,也懂得了两军对阵如何打赢这场仗才是关键的道理。所以只要能够达到目的,并且把影响力降到最低,那就是她要的。

    眼下从顾至诚只是惊疑而非惊讶的神情来看,也许他也想到过这点,运用这法子行事,不正是他们武夫们惯用的手段么?而他眼下对她这样的审视,大约是对她有些不放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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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3 出手

    他对她不放心,那她让他放心好了。

    她睁大眼眸,略带了几分无辜站起来,说道:“顾叔是觉得我莽撞了么?我本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子,你就当我没说好了,我早就说过我不敢说的。只是你千万别告诉我父亲说我说过这话就是。不然他一定会饶不了我的!”

    说着,她还咬唇看了看一旁的戚氏,看起来担心极了。

    沉吟中的顾至诚听得她这么一说,心里那结忽然间又松了松。

    是了,以沈家那么严的家规,又怎么会容许她干预政事甚至是出这样的主意?如果她敢透露半个字去,首先倒霉的是她以及沈家,而她假若是那种轻浮的女子,也不会潜下心来上这么一出未雨绸缪。就冲这个,她也是不会说的。

    顾至诚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转过身来与她笑道:“你瞧见顾叔什么时候做过长舌妇?”

    沈雁轻拍着胸口:“这我就放心了。”

    戚氏见她这样子,从旁也也松了口气。

    朝堂里这些事情她虽然不怎么懂,也并不十分明白这个中机巧,但也知道顾至诚这算是接纳了沈雁的说法。爷们儿总是比她们这些妇人有主张的,只要他们两厢拿出了主意就好。于是笑着站起来,“我去瞧瞧让人熬的银耳羹弄好了没有?”

    等她下去,门外站着的丫鬟们也就进了来。一时添水的添水,装盘的装盘,气氛不觉热络起来了。

    顾至诚回到主位坐下,咽了口茶,说道:“应该是三日后。初五早上走。”

    富贵险中求,这事对于别的人来说兴许棘手得很,可是对荣国公府来说,真真正正属于举手之劳。如果能够因此避免未来的那些风险,使顾家能够放心地与沈家长久交往下去,而且还能进行得神不知鬼不觉,他为什么不去做?

    说到底。他看中的其实并不是沈家的学问。而是他们能够稳立于两朝的本事。

    沈观裕虽说如今还只是个二品侍郎,可这绝对只是暂时的,皇帝如果不赏识沈家。便不会下旨让沈宓亲随伴驾,也不会指定沈观裕任明年春闱的主考。沈宓将来十有八九也会成为沈观裕的接班人。他真是舍弃不起这条人脉。

    谁都知道太平天下靠的是文官手里一枝笔,言官嘴里一条舌,只要跟沈家处好了关系。荣国公府就是有点什么差错,朝中也自会有人为他们说话。再者顾家四亲八邻人脉牵扯关系得多了。皇帝就是看他们不顺眼,也多少会有几分顾忌。

    当初陈王败就败在不该带着所有亲信自请南下,朝中无人,自然也就只能任周皇宰割了。

    所以眼下哪怕卢锭日后将被陷害只是推测。可冲沈宓昨日对卢锭那样的态度,他也不愿意将未来寄托于这份侥幸之上。眼下虽说有风险,可换回来的那份安定却是很让人觉得值得的。

    沈雁也听出来他是在暗示她卢锭的行程。知道他下了决心,遂点点头道。“我总觉得夜长梦多,如果能尽早办下来就太好了。”

    顾至诚沉吟了下,挑眉伸出一只手指来,抚了抚鼻梁道:“顶多后日之前,你会收到消息的。”

    沈雁笑了下,拿银签儿插了块小点心,吃起来。

    她虽然与顾至诚接触不多,但对于这点事情她还是有信心的,最难的是他同不同意去做,只要他点了头,那计划就成功了九成。

    沈雁接下来就在府里等待剩下的那一成。

    可是在等待的时间里她也并不轻松。

    她自认并不是那种本事齐天之人,朝堂里的事又是她所不熟悉的那块,尤其这件事又关系甚大,她是步步为营,费了老大功夫才消除了顾至诚对她的疑虑,转而心甘情愿地点头答应的,这要是他万一一个后悔,那一切就前功尽弃,甚至还有可能赔了夫人又折兵。

    所以她真心做不到那么镇定从容。

    煎熬般地过了两日,从顾家回来的第三日早上,戚氏忽然请她过府吃茶。

    “事情成功了,昨儿夜里,人已经到手了!”

    戚氏微笑着望着她说。

    卢锭因为不日便要离京,这几日都在衙门里呆得很晚才归来,有了这个先提条件,行事就容易多了。顾至诚派人在他的必经之路设障清开了过往行人,然后命护卫扮成劫匪悄无声息地将他和小厮一道套入麻袋劫走,全程连只野猫都不曾惊动。

    听到这席话的沈雁一颗心都几乎要跳出喉咙来了!

    她站在地下半日才找回了呼吸,成功了!……这一世的世事终于在她手里有了被扭转的可能!这证明她真的有可能把华氏从死亡路上扯回来!也真的有可能把华府上下那么多条人命保住!还证明她的确有可能实现这一辈子都不落下任何遗憾的愿望!

    只要她努力,这一切真的真的有可能做到!

    戚氏每一个字就像是一只千年人参,化成精魂注入她的体内,使她顷刻间充满了希望和力量!

    她笑着眨了眨眼睛,适应着眼眶的涩意,喝了戚氏请的茶,回到府里绣了一整日花。

    翌日起朝野就沸腾了。

    皇帝命了锦衣卫负责调查此案,然后堵住内外各大城门,命禁军仔细盘查往来行人。

    沈宓这几日日日往卢府跑,同行的也还有顾至诚。

    这案子出的蹊跷,于是就连沈府里也对此时有议论,好些人不知是吃够了战乱的苦头还是怎么,猜测有乱军谋反,而坊外街上则传得更热烈,有说是绿林强盗,有说是仇家寻衅,还有说是陈王旧部,为了打击周室王庭,所以暗中向朝中的钦差下手。

    朝廷自然动用各级官员辟谣以及稳定人心。

    如此一来,广西那边就更得调派人马加重精力进行安抚整治了。

    总之这事一出。对于朝堂各方面都产生了些或多或少的影响。

    沈雁除了关注朝堂,更关注着卢家的消息,虽然这事最大的受益人其实还是卢锭本身,可她也得承认,自己行事的初衷并不是为了解救他,而首先是为了她自己。但她却没法儿后悔,因为时光若再倒回去一次。她也还是会这么做。

    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卢锭的安全。

    沈宓再度准备上卢府去的时候。她提出要跟随。

    卢家上下急成那样,她有责任去看看。

    卢锭失踪的翌日夜里卢夫人收到了一张勒索信,信上交代以半月为限。卢家若能拿出祖传的一尊两尺高的夜里会发光的白玉千手观音就放他出来。而半月内卢锭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半月之后就无可奉告了。

    所以沈宓他们这些卢锭的好友,最近应该是正为如何筹措这尊玉佛而头疼。

    她本以来顾至诚会直接勒索那十万两银子,那银子是朝廷的,自然是不会拿出来赎人。再说劫钦差手上的银子也显得顺理成章。

    可后来一想还是顾至诚这主意好。朝廷不拿钱。不代表别人不会拿,首先卢家本身并非白丁。祖上也是有产业的,就是凑不出十万两,不还有个肝胆相照的沈宓么?华氏那人也是个只认黑白的,沈宓要是跟华氏说拿钱救卢锭的命。她多半也会同意。

    于是这就显得顾至诚心思之缜密了。

    卢家哪里有什么两尺高的菩萨?就是沈宓现拿钱去买,也别想弄到什么夜里会发光的。

    这绑架的主意虽是她出的,但顾至诚指挥手下做起来却得心应手。现场让人看不出半点破绽,像是骨子里生来就有当土匪的潜质。手段如此地道,只怕连真正的草蔻都要甘拜下风。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那么顾家又是凭什么被封为国公爷的?

    沈雁这几日偶尔有些神思恍惚,其实也落在沈宓眼里。

    看着眼下说着说着又出了神的沈雁,他以为她是乍然听到这么大的事而被吓到,心里也十分不忍,想着她平日也不大出门,带她出去散散心也未尝不可,于是就让人去备了马车。

    “你母亲身上不舒服,今儿不去,等下到了卢府,你就进去寻卢婶。你卢叔失踪这么多天了,一点消息也无,朝廷昨日着锦衣卫的人展开更严密的搜查了,目标地就在东门楼子那带。呆会儿我与你顾叔得有要事相商,你不许添乱。”

    华氏这两日正值经期,哪里也没去。但之前因着沈雁原先的提示,也着意打算着在官眷圈子里建立些人脉交际,正好卢家出事,于是也跟着沈宓上卢家去了几回。原本与卢夫人并不熟,因着同情她的遭遇,两厢倒是建下了几分交情。

    但是沈雁的注意力明显落在后半句。

    沈宓锦衣卫又要加紧搜查,而且还正是安置卢锭的东门楼子附近?

    她心里猛地跳了跳,也不知道顾至诚有没有做好防备?

    因着沈宓这句话,她原本安宁的心忽然惴惴起来。

    心不在焉地出了门,谁知到了坊门处,她那一颗本就不安的心忽然又多了几分阴郁,顾至诚已驾马侯着了,而驾着马跟他并排站在一处的那人,却正是顾颂!(未完待续)

    ps:推书:《掌珠》意迟迟

    满京城都知道,连家二房的大姑娘若生脸盲得厉害。

    今儿梳个堕马髻她认得你,赶明儿另梳个,她就记不得了。

    但有一位,裹成熊,她也总一眼就能分辨。

    因为他们初见于彼时最狼狈不堪的时候,却重逢于最好的年华……

054 出事

    顾至诚与沈雁这番密谋,自然是瞒了顾颂的。

    但是卢锭这事一出,顾至诚隔三差五地与沈宓往卢家跑,顾颂再被隔离也嗅到了点不寻常的味道,虽然还没有疑心到那胆大包天的绑匪就是他爹,但也开始起关注这件事来。顾至诚因想着卢家两个儿子与顾颂年纪都差不多,卢家家风又十分清正,于是这次也捎上了他。

    谁知道沈宓这边也捎上了沈雁。

    这是顾颂从东郊回来之后第一次与沈雁碰面,仿佛是嗅到了气味似的,马车出了门槛,顾颂便瞪着那双凤眼往沈雁的马车望来,一直盯到马车到了跟前,沈宓与顾至诚打了招呼,然后沈雁也撩了帘子,瞪回了他。

    “走吧。”

    沈宓察觉到二人间的硝烟味儿,连忙出声招呼。

    看这模样他也有些后悔了,早知道顾颂会来,他就不带沈雁来了。总是这样让人家儿子在自家女儿手下吃亏,很不好意思的。

    顾至诚却只是呵呵笑了下,并不以为意。

    自打卢锭这次出事之后,沈宓跟他往来的次数明显频繁。沈观裕也到府夜访过他两回,为的就是请他站在行军老将的角度来谈谈这次卢锭莫明失踪的看法。不光如此,沈夫人与荣国公夫人前日甚至还同行去大相国寺烧了香。

    两府感情果然因为这件事而与日俱增,所以现在,他居然一点儿也不介意自己儿子被沈雁欺负。

    不过同时他也往沈雁投去意味不明的一眼。

    沈雁收到这目光不由打起精神来,这一瞥是什么意思?是他有准备了,还是表示事情不妙?

    她不敢多想,放下了帘子来。

    一路各怀心思出坊上了大街。往南朝卢府所在的狮子胡同去。

    许是因为锦衣卫今日正在附近搜察的缘故,卢家门庭挺热闹的,现如今卢锭的弟弟卢铿从老家赶了过来,与卢夫人的哥哥一同主持家里迎来送往的事。

    卢铿等听说沈宓他们来了,迎到了大门口,顾颂随着大人们一道在庭前下了马,而沈雁的马车则直接过了穿堂到了垂花门下。

    卢家帮着操持事务的女眷们听说沈家的二姑娘也过来。不敢怠慢。连忙迎到二门处,扶着沈雁下车来,然后卢家的几位表姑娘也上前来见礼。

    卢夫人听说沈雁到了正房。于是也站了起身,跟华氏差不多年纪的人,面色却憔悴了很多,沈雁急忙迎上去。深施了一礼。

    卢家亲戚都很亲和,也许是朝廷也很重视此事的缘故。看上去尚未表现得过于慌乱。

    沈雁安慰卢夫人道:“伯母万万莫过于忧急,有这么多人想办法,卢叔一定不会有事的。不是说吉人自有天相么?卢叔为人甚善,定会有菩萨关照。昨儿夜里我还做了梦。梦见卢叔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他还和我父亲他们一块儿在东郊垂钓呢。”

    卢夫人闻言也不由展颜:“二姑娘真真会说话,听见你这么说。我心里儿一点儿也不急了。”

    沈雁微微扬了扬唇,也不再说话。

    如今锦衣卫的人正四处寻查卢锭下落。但是一连五六日过去,却没有抓获任何线索,而出京的日期却已延误了三四日。朝廷也拖不起了,昨日早朝皇帝已经在着内阁另行择人替补钦差,约摸最多后日一早便要离京。

    等到新的钦差离京,卢锭便可回来,暂且也只好让卢夫人再多操心一两日。

    如今她只担心东门楼子那边的事。

    早知道她先前下车去问问戚氏就好了,她必然知道是怎么回事的。

    只要这件事顾至诚有准备,那就没有什么后患。

    “敏姐儿,你陪着二姑娘四处走走吧,坐在这里也怪闷的。”

    前院那边丫鬟忽然前来禀什么事,卢夫人面色变了变,下意识就要起身,一见沈雁还在此枯坐,便就吩咐侄女卢敏上来陪伴,又与沈雁道:“姑娘头回光临,原该我亲自陪同,只是眼下实在乱成了一锅粥,还望姑娘海涵。”

    因着沈家地位殊然,卢夫人虽是长辈,对待沈雁却也礼数周全得很。

    沈雁瞧着她面色心下便已起疑,正好已如坐针毡,生怕再坐下去不小心就要露出马脚来,遂主动与卢敏论了长幼,原来自己还比她大了一岁,于是唤着妹妹,二人一路说着话去向东侧的小庭院。

    卢家也有个小后花园,不过那边临近前院,东侧这边的天井虽然也靠近前院,但因为小,所以显然更安静些。

    卢敏少来京师,仍有些拘谨,两人在石桌旁坐了片刻,话题便有些难以为继的感觉。沈雁透过菱花窗望了望墙那头,笑道:“我看方才座中还有两位妹妹,不如请她们过来,我们一处玩罢?”

    卢敏巴不得如此,连忙起身过去。

    沈雁其实想说叫个丫鬟去就可以的,但看她紧张得如小鹿一般,只好由她去。

    一面又琢磨着卢夫人究竟又遇到了何事,但如此胡思乱想也想不出个头绪,只好等前院里来讯息。

    再看这天井,收拾得十分整齐,左面是镶着镂花窗的院墙,墙下是沈雁坐着的石桌石椅,右首是石头砌的栏,栏下种着株古柏,古柏四面也用石栏护住,灰扑扑沉稳的色调里掺上草地古柏的绿,显得十分宁静大方,心里倒是因此安顺了点。

    让福娘添了茶,正要喝,廊子那头却忽然传来说话声。

    “……不知道父亲他们跟卢家议的什么事?连我们也赶了出来,莫不是卢大人出事了?”

    沈雁听到这声音便顿住了,是顾颂。

    不过他们站在石栏内拐角后,并看不见她。

    “出事也不关咱们的事……他一个四品官,能得咱们世子爷关注——”

    “闭嘴!”顾颂声音明显冷厉起来,“是我这些日子给你们下的禁令还不够多吗?”

    那声音顿时默下来了。

    沈雁可不愿被当做偷听的肖小,当即大声咳嗽了两声。

    拐角后静了静,片刻后顾颂蓦地站出来,面色一惯冷凝,但是在看到沈雁时,那冷凝又更深沉了点。

    沈雁端茶瞥了他们两眼,凑唇喝起来。

    这地方是她先来的,就是要怪她偷听也该先怪他们自己说话不注意。

    顾颂哼了声,拂袖转身要走,一件明晃晃的物事忽然随着他的动作,在半空划了道银白的弧线,堪堪落在石栏下沈雁的肘弯里。

    沈雁勾头望去,是只质地十分厚实的玉斑指,上头刻着两只花斑大虎,还有些很繁复的纹路和文字。

    应该不是寻常物。

    沈雁抬起头,顾颂已经急形于色,扑到石栏边半倾下身来,并瞪着沈雁,仿佛只要她敢扔了它,定肯定会让她横尸当场。

    看到他这臭脸,沈雁还真想一把将它给甩了。

    不过她犯不着他置气。这东西看来应该是御赐之物,搞不好还是荣国公传给他的,要不然他这洁癖到几近变*态的家伙也不会随身带着。既然这么重要,她要是扔了,回头他也像上回那药瓶子似的不要了怎么办?

    那她可就罪过了。

    算了,看在他爹的份上。

    想了想,她掏出袖子里的丝绢来,包住那斑指往栏上抛了回去。

    顾颂压根没想到她会还回来,而且更没想到她竟然还会讲究地拿帕子包着抛给他,她这是知道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

    他接住那帕子,看着石桌畔仍悠然坐着的沈雁,有片刻怔忡。

    沈雁唤福娘:“上廊子去瞧瞧敏姑娘来了不曾?别走远了,就近看看就成。”

    福娘起身离去。

    沈雁提到卢敏本是在暗示顾颂该回避了的,余光瞥见他还跟只呆鹅似的站着不走,心里不由腹诽,但却也不好催他,这庭院里本是公众场合,大家都还小,非把他当成年男子似的防着也显矫情。可又不愿跟他僵着,只好站起身来,背手去看墙头伸过来的夹竹桃。

    镂花窗那头便是前院大影壁,几名原本正行动正常的仆人忽然动作快起来,一个个奔走相告不知道什么事,纷纷往大门处跑去。

    顾颂看看手上的帕子,蹙眉迟疑了半晌,还是下栏走到她身边,将帕子递过去,喉咙里生涩地挤出两个字道:“多——”

    沈雁蓦地转过身来,鼻子差点撞上他的下巴。

    她哪里还管得及他几时到了她身后的?卢府的人如此慌张,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庑廊下福娘正好急步走过来,说道:“姑娘,荣国公世子爷派了人过来传话予您。”说着指了指身后的庑廊,果然那里有个护卫模样的人,朝这边拱手。

    “苏护?”

    顾颂惊讶出声,看看那护卫,又看看沈雁。

    沈雁却是顾不上理会他的错愕,连忙与福娘道:“把他请过来。”

    眼下顾颂在此,她若避开反倒显得鬼祟,倒不如大大方方把他叫过来,看看他说什么。

    苏护走过来,先冲沈雁行了礼,又朝顾颂拱了拱手,然后与沈雁道:“世子爷和沈二爷让小的传话给姑娘,锦衣卫的人方才在东门楼子附近找到了卢大人的官服,眼下他们正往东门楼子子规巷那边去,请姑娘暂且留在卢府,不要慌,等二位爷回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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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5 公子

    他在说到“不要慌”三字的时候,语气里带着点刻意叮嘱的意味。

    沈雁心下一顿。

    东门楼子子规巷正是卢锭主仆的安置之处,他的衣物怎么会让锦衣卫的人找到?顾至诚的护卫特意提醒她不要慌,这是防止她心慌之下露出马脚,难道说这是顾至诚早就设置好的步骤?

    想到这里她再往苏护看去,只见他谈吐从容气定神闲,不像是忧虑的样子,——顾至诚既让他来传讯,可见他也有份参与这件事,至少说明这是个可靠的人,这么着的话,他的淡定不就说明这件事的确不那么要紧么?

    她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苏护颌首退下。

    顾颂皱眉道:“我父亲怎么会让护卫传话给你?”

    沈雁望着他那一脸戒备的样子,笑起来,“难不成你怀疑我跟你父亲有什么秘密?”

    顾颂脸上一红,抿起唇来。

    沈雁的直接让他从头到脚都觉得硌应。一个姑娘家,谁会像她一样张口闭口说到这些事?而且她才几岁,那脑袋里不知道成天想些什么!他不过是觉得他父亲身边的护卫会传话给她,这事儿透着古怪而已。

    “我们去瞧瞧。”沈雁与福娘道,然后提裙上了庑廊。

    顾颂拿着那帕子凝立了半晌,抬脚也跟了上去。

    卢夫人等都已经去往街头了,所以也就失去了告辞的必要,沈雁让人给卢敏留了个话,便就让车夫驾车直奔东门楼子底下。顾颂与小厮骑了马随行。

    东门楼子距离卢府三条街,前朝的时候据说是皇亲们的聚集地。后来周高祖率兵攻下都城,将亡国的皇亲与不肯归顺的臣子们全数绑在这一带斩杀,尸体虽都拖去了城外乱葬岗,但那血迹却残留了数月才干净,后来这片渐渐寮落,便改成了集市,到近两年才又逐渐复兴起来。

    才到了集市附近。就看到不时有着锦衣卫装束的人纵马往来了。而行人也越来越多,到了集市东面的子规巷,竟是已围得水泄不通。锦衣卫的人与东城兵马司的人合力将中间围出一块来,卢家的人参杂其中,隐约听得里头有人哭泣,应该是卢夫人。

    马车到了人群外围便进不去了。眼见着还有十来丈,沈雁索性下了车。提起裙子往前方行去。

    沈家虽然不许姑娘家在外抛头露面,但这当口人家未必会有闲心放到她身上,而且她回京未久,见过的人也不多。未必会有人认得她是哪家的小姐,她又是跟着沈宓一道出来,沈夫人也未必会知道她在外做些什么。

    少去了这层顾虑。她行动得也就更利索。

    福娘跟在她后面不敢有丝毫闪失。

    顾颂跟了几步马也穿不进了,便将马缰扔了给苏护。徒步追了上去。

    沈雁力气不大但体格小,很快就挤入了人群。眼前锦衣卫拿绳子圈出的空地上,摆着件四品文官官服,卢夫人正坐在杌子上,由小卢夫人等伴着对着那官服掩面哭泣。而沈宓与顾至诚等人都在人群之中,卢家两个儿子也在,正听着他们交代什么。

    顾至诚全副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眼中的线索上,眉头微蹙倾听着锦衣卫指挥说着什么。半途目光无意间掠过沈雁所在之处,神情也没有丝毫变化,根本没发现她竟也在场。

    沈雁往人群内退了退,以免被沈宓看到,然后倾听起旁边人的议论。

    其实没有什么新的内容,不外于说到这官服是早上被野狗从巷子旮旯里叼出来的,叼到之后锦衣卫的人便一面搜索一面去了卢府报讯,顾至诚他们正好在场,于是就一起赶了过来。

    卢锭的官服应该在他身上穿着,顾至诚怎么会让它落在街头巷口呢?

    “他们怎么能肯定这官服一定就是卢锭的?”

    这时候,顾颂忽然在耳旁提出了疑问。

    沈雁心头一凛,是了,这只是件四品官服,谁能证明这官服就是卢锭的?

    她凝眉道:“兴许卢夫人确认过。”

    顾颂冷冷道:“如果确认过,你以为她还会把自己丈夫的衣物任凭这样摆在地上吗?”

    沈雁闻言心下再一沉,——不错,卢锭失踪这么多日,如果卢夫人确认这件官服是丈夫的,她必然不会松手放下来,眼下她只是望着它哭,而非有拿起它的意思,那就代表两个可能,一个是他们夫妻感情不好,二是这官服的确不是卢锭的。

    可是卢家夫妇的感情沈雁真是再熟不过了,他们的确是对相敬如宾的夫妻。这么说来,那就只能说明这官服的确不是卢锭的。

    她往顾颂挑了挑眉,她没想到关键时候他这脑子也还顶用。

    顾颂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也瞥了一眼过来,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眼前的事情吸引去了注意力,以往眼里的那股冷意却是少了许多。

    沈雁往对面再打量了几眼,沉吟起来。

    顾至诚脸上的凝重并不全是假的,那么也就可以猜测,这官服也并不是他放的,如果不是他,那又会是谁呢?

    朝廷官服又不同别的东西,随意丢弃可是对朝堂的大不敬,而此人偏偏在这个时候丢弃一件四品官服在卢锭藏匿的处所附近,这人是什么目的?是为了把人引到这里来?如果是这样,是不是说明此人已经发现了卢锭的下落,更甚至,已经发现了她与顾至诚的阴谋?

    想到这里,沈雁不由发了个抖。

    前世她倒是有掀翻内宅的本事,可却从来没有在朝堂里玩过心眼儿,眼下才是她扭转命运的第一步,就遇到了波折,虽然白捡了一条命,可她也是会怕的。

    顾颂瞥了她一眼,语气忽然缓和了一丝丝,“急什么,卢锭死不了。”

    虽然还是有些冷硬的感觉,但听上去却舒服多了。

    沈雁吐了口气,她当然知道卢锭死不了,只要过了后日,他便可以安全归家。顾至诚是绝对不会让他有丁点危险的。

    换句话说就算是不知底细的人绑了他,要杀他也得有个缘由。首先没有一定本事的人没这个胆子向朝廷命官下手,而后卢锭如果真的死了,那么只要他尸体还在,锦衣卫就一定有办法查到凶手的来历,能不能抓到他是一回事,起码他这辈子也别想过安生了。

    谁又会为他冒上这么大风险呢?至少这种机率太低了。

    “走吧。”

    人群忽然不安起来了,顾颂瞅了眼沈雁,说道。

    原来锦衣卫已经由卢夫人确定这官服并非卢锭所有,因此开始驱人收工。

    沈雁点头,顺着人流方向往来路上退去。

    锦衣卫的人可不是什么善茬,五城兵马司的人在他们的驱使下也无异于地痞,人们纷纷往前奔跑,生怕被后头的鞭子甩到。沈雁牵着福娘在人流之中跌跌撞撞,走得十分艰辛,顾颂与小厮前后护着,总算不曾被鞭子伤到。但他的冠却歪了,月白绫的袍子上也沾了许多尘土。

    顾颂脸色一路渐沉,又要防着被人踩到,又要防着踩着别人,先前还可以用扇子挡挡,后来手上的折扇也不知被挤去了哪里,只好徒手护着周身。终究难见圆满,最后便听他咬牙诅咒道:“大周天下有这些恶霸流氓,迟早又要出事!”

    沈雁倒只要护着身上周全就好,又很有机心的专挑靠墙处走,因此少了许多羁绊,出了巷子到了集市开阔处,人流也散去了许多,好歹是站稳了脚跟,正要招呼福娘去唤马车来,谁知道一辆大马车轰隆隆驶过来,害得她往后一退跌到了地上。

    福娘连忙扯住她胳膊将她拉起来,顾颂又牵了马挡在她身前。

    那呼啸离去的大马车在前方不远停下,车头的护卫正要下车回去查看,车内少年透过后窗望向后方,忽然却哔地合上手中扇子,挑开那半隐半现的茜纱罗车帘,扬起如珠玉般的一道声音说道:“那孩子是,颂儿?”

    护卫抬眼看了看,略顿,站在车下俯身道:“回公子的话,正是荣国公府的小世子。”

    少年眯起狭长的双眼看过去,顾颂正看顾着一名小姑娘登车,那姑娘一身素衣,颈上却套着只甚嚣张的项圈,似乎正是被他的马车唬倒了的人。虽只有八九岁,但她望着面前冠带全歪的顾颂大笑的模样却有趣得紧。

    车里的少年隔着三四丈,也像是被她的笑容传染,唇角不觉勾起来:“那是谁?”

    护卫默了下,再俯首道:“属下这就去查。”

    “不必了。”少年扇子一伸,转身坐回来,面色又恢复了冷凝,“既是熟人在,护住行踪要紧。你着人买几件孩子们爱吃的点心送过去,给她们压压惊便是。”

    顾颂在马车下站着,被沈雁笑得脸都快红成了灯笼。

    他没好气地将她推进车里,将车门啪地一关,吼道:“不准笑!”

    沈雁揉着肚子,好半天才把那股乐劲儿摁下去,坐起来撩开车窗帘子,看向前方重新又卷土离去的大马车,凝起眉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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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昨天本来收到条书评,还加了精回复了的,不知怎么今天就灵异了……

056 疑问

    那马车先前停下,明明是有要回来察看的意思,不知道为什么那人站在车下说了几句话,往这边看了几眼,又没过来了。

    这世上奇怪的人可真多。

    正要把身子收回来,一布衣小男孩忽然提着好几个大纸包走过来,看看她又看看福娘,最后交给顾颂的小厮道:“前面有个人说方才惊着了姑娘,特意让我送过来的。”说完就小跑走了。

    顾颂要派人去追,他却已飞快没入了人群里。一看小厮手上还那着那纸包,遂皱眉道:“不明不白的东西,还拿着做什么?还不扔了!”

    一面说着,一又低头来擦身上印子。

    沈雁见他还在较劲,不由拍了拍车壁:“你要是实在受不了,要不要上车?”

    顾颂脸上红了红,他还从来没跟女孩子同坐过马车……

    “要上就快点儿!别磨磨蹭蹭地。”沈雁看了眼后头的人马,催促道。

    沈宓他们已经跟上来了,要是让他看见自己这副模样,她会被他唠叨死。

    顾颂看着面目全非的衣襟,咬了咬牙,上了车。

    反正他也从来没把她当成姑娘家!

    一路直接往麒麟坊赶,沈宓他们回到卢府后卢敏会告知她已经回了府的。

    今日虽是虚惊一场,但终归也让人受了不少惊吓,那个把官服丢弃在此的人究竟会是谁呢?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更甚至,他是敌是友?如果他知道卢锭失踪是个阴谋,又知道他的下落,为什么不直接告诉锦衣卫,而是在此故弄玄虚?

    此人的目的。真真让人捉摸不透。

    看来她还是得上顾家一趟,打听下内幕才成。这些事情,顾至诚必然比她更在行。

    她吐了口气,目光落到绷着脸坐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福娘,才发现马车里气氛有些异常,下意识往坐在左首的顾颂看去,他也是浑身紧绷。仿似一长被绷直了的牛筋。

    为了打破这气氛。她跟福娘道:“一会儿马车先停在外头,你进府里去替我拿了妆奁衣服出来让我收拾好了,我再进去。”如此也省得把话传到沈夫人耳里去。说完她又跟顾颂道:“我就不送你进府了。你在坊内下了就好。”

    顾颂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沈雁揣着心事,也并不计较他,一面从车壁里掏出小铜镜来拂发。

    顾颂默了会儿。忽然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求我父亲?”

    沈雁偏过头来。

    顾颂声音硬硬地:“你近日老往我家跑,肯定有事!”

    “没事。”她把镜子收起来。

    虽然顾颂不可能会泄密。但如果顾至诚夫妇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顾颂,那么她是绝不会说的。

    顾颂冷冷丢过来一眼,咬了咬牙。

    很快进了坊,各人依言行事。顾颂这里进了府,福娘没多久也接了妆奁过来,沈雁在车里换了衣裳梳了妆。回府之后去见了沈夫人又见了华氏,这一趟在人群里摸爬滚打回来。竟是无人察觉。

    而沈宓则在傍晚时分才到府,显然是早收到了沈雁平安归家的信息,因而也不曾细问。

    顾颂这里回府之后当然第一时间先去沐浴更衣,不料脱衣的时候一条雪白帕子打袖子里掉下来,看着绣在角上两只麻灰色的大雁,他却是皱了皱眉又将它捡了起来,拍拍上头的灰,顺手塞到了抽屉里。

    本来在卢府就是要还给她的,被她一打岔却是给耽搁了。

    这丫头似乎时刻都是这么大大咧咧地。

    可她若当真是大大咧咧的人,又怎么会留意到他不愿意别人随意碰他的东西?

    倒是从来没有人这么主动地尊重过他的癖好……

    顾颂因此花了有一小半会儿的时间在琢磨沈雁上。

    官服事件看上去的确是虚惊一场,因为接下来锦衣卫又转头去搜查了别的地方。

    而翌日朝廷就下旨重新任命钦差南下赴桂,又过了一日,与东门楼子子规巷相隔两条街的狮子胡同忽然走水,东城兵马司的人赶到之时,意外发现火场旁不远处一座旧宅里,晕倒的两人之中竟有一人正是失踪的前钦差卢锭!

    锦衣卫火速扑过去查勘现场,可惜除了些散落的谷米棉絮等物,别无所获。

    卢锭第一时间被带去圣驾前交代经过,殿内文武官员包括司礼监也在内,二十余人盘问他有关讯息,然而这些天里卢锭和随从见到的人全都是蒙着面的,除了知道他们身手不弱另外都是男的,再也没有可值得一说。

    皇帝很显然有些暴躁,据后来顾至诚描述,他那阴鸷的目光往文武百官脸上睃了一大圈之后,便轰了他们出来。但是对于卢锭,倒是还算宽容,不但让太医替他把了脉,还恩准他可以调养好身子再且回户部任职。

    对于这次卢锭之所以能死里逃生,大家普遍认为实属命大,基本没有人认为这其实是个阴谋,至少沈雁派人往街上打听了多日消息,也没有听到明面上有居心叵测的议论。

    可即使没有听到议论,却也难消她心头疑惑,毕竟那件官服出现得太诡异了,为什么偏偏是四品朝服而且偏偏在东门楼子?

    顾至诚同样也很疑惑,虽然在他听闻锦衣卫到达东门楼子附近时就让人将卢锭转移走了,并不可能会让锦衣卫的抓到把柄,但当日看到那官服出现的位置,还是让他心下吃了一惊。

    因为那地方与卢锭所处之地相隔仅半条街,于是可以猜测,即使此人并不知道卢锭所在具体位置,也多半知道就在子规巷附近。

    不过从这人并没有直言卢锭就在此处,而是用引导的方式向朝廷报讯来看,他也未必知道绑架卢的究竟是谁,更不能确定卢锭真的就在子规巷,他这么做,看上去倒有几分刺探虚实的意味。

    “不管他是谁,好在如今事情已了,所有痕迹都被我派人全数毁去,莫说对方无从查起,就是查到,也没有证据指向我们。”顾至诚坐在厅堂内,长吁着气说道。

    沈雁基本认同他的说法。

    但她却还是有疑问:“如果说此人只是为了刺探,他刺探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换言之,他为什么要刺探?真的只是为了看看卢锭是不是在那里?这跟他有什么关系?或者说,他这么做其实是为了打草惊蛇,意图把幕后的凶手击出水面?

    如果是后一种可能,那么那日在子规巷里,这个人就很可能在场才是!

    ……她忽然想起险些撞到了她的那架大马车来。马车停了之后,下车来的那人虽看不到面容,穿的也是寻常衣衫,但身材高大,行动矫健,一看就是个习武多年的人,从他们想回头察看却又另遣了人来道歉的行径来看,应该是不愿让人看到他们面目的。

    难道,会正是那车上的人?

    不会这么巧吧,她想。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事总算是顺利办妥了,这也算是她的任务完成了最先的一步,而接下来则要等待这一个月能顺利过去,——沈宓虽然如今避免了入狱的命运,但华氏的死跟沈宓的入狱并没有直接关系,她还得查出这个中内情,才算是达到目的。

    按时间算,离前世华氏之死还有整整一个月,挽救华氏的性命只是目前的应急手段,保住她的性命之后,他们一家三口想要在沈家获得真正的安定幸福还有很长一条路要走。

    沈夫人这个人其实立场很现实,她瞧不起华氏的原因虽则有当年沈宓执意要娶她的因素在,可更多的却还是因为华氏的出身家世,除此之外便是华氏至今未曾诞下男嗣,又未曾给沈宓纳妾——按规矩,沈宓这个时候是可以纳妾而为自己传递香火的了。

    华氏的出身已经没有更改的可能,华府就算现捐个官职,对沈家来说也顶不了什么大用,华正宇又还小,完全不到考功名的年纪,何况为着让沈夫人改变态度而完全改变华家的发展方向,显然是不明智的。

    不过说到华家,沈雁的心思又被早些时候存在心里的忧虑占满了。

    华钧成如今依旧受着皇帝的刁难,也不知道华家人如今心里是不是深受打击?

    她跟华氏打听金陵的情况,华氏笑道:“下个月太后娘娘在永福宫举办寿宴,你舅母会带着晴姐儿薇姐儿进京来。”

    沈雁闻言高兴起来,“怎么没有早些告诉我?”她这才回想起来,前世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华夫人带着华家姐妹在府里住了四五日,然后便回金陵去了。

    “我也是昨天才得到的消息。”华氏说罢,又道:“华家的宅子只有几个老家仆看着,她们住进去未免冷静。你父亲已经跟太太说过了,到时候让她们也住在熙月堂,你两个表姐住你院里,你说话可仔细些,别把该不该说的也都给舅母说了。”

    华氏至今还瞒着她在沈家的处境,只因不想让兄嫂担心,她害怕沈雁会说漏嘴。

    沈雁心思却没在这上头,而是想到了别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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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7 清场

    太后华诞是七月初十,华氏死时是七月廿七,而沈宓入狱是七月十六。

    沈雁记得前世舅母走的时候是中月节的翌日,也就是七月十五,第二日沈宓就突然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了,说是被牵连进了卢锭的官司。

    之后华氏便四处寻门路想办法,至于当时沈夫人她们对沈宓的入狱持什么态度,那会儿浑然不理家事的她真真是不记得了,只知道假若那些日子如果舅母她们还在京,那么华氏起码也就多了个可以商量的人,也不至于落到赔尽了大半嫁妆的地步。

    想到这里,她抓住华氏手臂道:“你无论如何也要让舅母她们多住几日。”虽然世事已经被她扭转,沈宓不会再被广西案子牵连入狱,可是她还是希望舅母能在京多留几日,如此华氏心里也能够多温暖几日。

    华氏不明白她为何这个样子,但她自己也正是这么想的,也就点了点头表示尽力。

    沈雁开始期待与表姐们重逢。华府的事,索性就等她们进京之后再说了。

    卢锭被绑案随着他重回到户部当差,渐渐在街头巷尾的议论声中淡下来,这里因着太后华诞日近,街上马蹄声也开始日渐频繁,沈夫人那边在忙着起草贺礼单子,沈弋日日在曜日堂打下手,沈雁不忙的时候也会去瞧瞧,有时也会遇到沈璎。

    伍姨娘被下令责打之后,沈雁因为忙着卢锭这边的事,跟沈璎并没有怎么碰面。

    据说沈璎当日当着陈氏的面不顾一切扑入伍姨娘怀里之后,陈氏也对她亲近不起来了。伍姨娘区区一招苦肉计,沈璎就立马趴回了亲娘怀里去。可见这母女情分是深厚得很,那么如今就是再有意拉拢,这个嫡母当得又有什么意思呢?

    加之伍姨娘领罚的时候沈璎拼死护着的事传出来,陈氏对她就愈发冷淡了。

    于是沈璎近来面色也不大好看,有时候没有外人在时,目光时有往沈雁瞟来。

    沈雁便是接收到,也是笑笑便就作罢。不至于为这些影响心情。

    这些小细节自然也瞒不过沈弋的眼睛。只是她即使见到也不好说什么,除了回到房里跟母亲季氏说说,半个字也不会往外传。

    季氏道:“我仔细想了想。璎丫头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虽然跟咱们没直接关系,可若真养歪了,终归也怕连累到你头上。”

    如今长房里就只能靠沈弋姐弟撑起来了。沈芮又远未能成材,那么沈弋的婚事就成了长房的重中之重。嫁的好了。那么将来对沈芮也有帮助,若是万一被牵累,岂不得不偿失?

    沈弋自然明白母亲的意思,但话语里却不能接着往下说。她说道:“太太让我带着璎姐儿,可有些话我实在不能说,她如今一见到雁丫头就藏不住锋芒。改日若是真惹上二房了,我是不能不帮着二房的。可我要是一说她。她必然又恨上我——还是得想个法子把她从秋桐院弄出来才好。”

    “什么意思?”季氏问。

    她默了下,说道:“我不便做这个恶人,总归还有太太。”

    季氏微怔,片刻道:“你的意思是,放到太太身边去,让她来调*教璎姐儿?”

    “这样不好么?”

    沈弋摇起扇子来,“她终归是个庶女,放在秋桐院养着将来也没有出息,咱们不如做了这个人情,把她放到曜日堂去,四叔难道不会感激我们?就是四婶,看到伍姨娘骨肉分离,只怕也会欢喜呢。横竖璎姐儿来日找到好夫婿,于茗哥儿也会有好处。”

    季氏想了想,目光也放起亮来,“这倒是个好主意。如此到了曜日堂,那管教她就是太太的责任了,你就是从旁说说,也是不担半点干系的。只是那丫头不是个省油的,万一将来她在太太面前使什么手段对付你怎么办?”

    沈弋扬起唇来:“母亲多虑了。她连雁丫头都应付不过来,您觉得她还有精力来对付我么?何况老爷太太倚重的还是我这个嫡长孙女,岂有偏帮着一个庶女的道理?难道将来替沈家扩充人脉的还会是她璎姐儿不成?”

    季氏听到此处,也不由心服口服地点了点头。而后她又凝起眉来:“只是这件事未必一说就成,还是得好好合计合计。如果要把璎姐儿挪出来,还得一道把葵哥儿也挪出来才成,但伍姨娘此番挨了打,又岂会那么容易再让人把她们姐弟弄走?

    “母亲说的是。”

    沈弋沉吟点头:“这件事的确还是得从长计议。”

    华氏和陈氏也是有诰封的,虽然品级低,但按理也是得进宫拜寿,所以除了沈夫人外,华氏和陈氏也都要预备份贺仪。不过这些对于华氏来说,就不成问题了,因为有钱,二房大概是最不用为送什么贺礼而操心的人。

    华夫人她们初九日才到京,沈雁却已让人把碧水院里外都收拾好了,就等着表姐她们来住。

    这日帮着华氏挑选好了进宫的衣衫,忽听外头有些吵嚷,走出门去,外头丫鬟碧琴便就来道:“胡嬷嬷要拿姑娘的团扇扇风,黄莺不让,胡嬷嬷扇了她一巴掌,还说她跟刘嬷嬷沆瀣一气,私下里尽打姑娘的主意。黄莺哭了。”

    沈雁一听提到胡嬷嬷,不由冷了脸下来。

    碧琴想来平日憋着许多气,这会儿打开了话匣子,遂又接着说道:

    “前两日鲁姑娘给姑娘带过来的豌豆黄,姑娘还没来得及尝,也让她给吃了。还有后头小厨房的热水,每次都得她先用了才轮到胭脂姐姐她们用,这倒也罢了,关键是每次她用完又不添水,害得我们后去的人又得等上大半日才有水用!”

    说到这里,碧琴的嘴巴已经撅得高高的了。

    这丫头是华氏从带来的陪嫁奴才里挑出来替到碧水院的,因为胡嬷嬷这帮人还没走,所以能添的十分有限,碧水院目前也就仅她一个而已。因为还小,所以胭脂她们平日里也没跟她交代沈雁的计划,这么一来,她们底下这股怨气倒是烧旺起来。

    沈雁想了想,“你把胭脂她们叫过来。”

    算起来胡刘二人被打后放回来已经有个多月,也到了该让她们滚出去的时候了。

    华氏既然不想让华夫人看出她在沈家所受的委屈,自然就得把这些人给处理掉,把自己的人换上来是正经。否则以华夫人的精明,又怎么会看不出端倪来?所以在她们到来之前,这熙月堂必须得清扫干净。

    碧琴几乎是跑着步冲出去把人叫了进来。

    沈雁让碧琴去守着门,然后问:“刘嬷嬷那边近日什么情况?”

    胭脂道:“刘嬷嬷现在愈发不受二爷待见了,前些日子不是老在房里出差错么?二爷便将她调去了专管茶叶,谁知道那天又险些吃出发了霉的茶叶来,二爷差点要把她撵出去呢,还是奶奶劝住了。刘嬷嬷便趁二爷不在,在前头院子里破口大骂,楞说是胡嬷嬷陷害的她,自然是又吵了一顿。”

    沈雁道:“那究竟是不是胡嬷嬷,你们可曾去查过?”

    青黛连忙接口:“查了,奴婢们听从姑娘的吩咐,盯胡刘二人盯得很紧呢。事发之后惜月去找过胡嬷嬷的,又有人见到胡嬷嬷的侄女去过墨菊轩,当时并不知道她去做什么,也就没人惊动,事后才知道竟是朝二爷下了手。多亏得当时奶奶在场,看那茶色看了出来,才没让二爷吃下去。”

    “我怎么不知道这事?”沈雁皱起眉来。

    胭脂上前一步道:“也不是成心不告诉姑娘,而是姑娘当日交代了这些事奶奶会处理,而后来奶奶只斥责了刘嬷嬷几句而没曾处罚,我们也就与别的事情一样处理了。”

    沈雁想起当初的确是说过请华氏来料理她们二人的话,只是如今胡嬷嬷犯在她屋里,这事她却不能再装软柿子了,要不然往后新来的人,谁还会把她当主子看待?

    想了想,她退步躺到床上,说道:“胡嬷嬷这么欺负人,你们把黄莺和胡嬷嬷都带到正房去,请奶奶处置。就说我被她气病了。然后就说,这样的奴才我不敢要了,请奶奶作主便是。”

    素娥与胡嬷嬷她们斗气却拿沈宓来当炮灰,华氏心中必定已快按捺不住了,她这里让人把胡嬷嬷送到正房去,华氏自然就会开始行事了,母女之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说完她倒是自行拿了块帕子覆上额头,心安理得地装起病来。

    胭脂忍住笑意,上前替她往额上擦了点祛风膏,等到那股浓烈的味道充满了屋子,才又嘱咐福娘好生看着,自己则与青黛掀帘出了门去。

    沈雁让福娘把碧琴唤进来:“你也去正房,看看奶奶是怎么处置的,回来告诉我。”

    方才瞧着她倒是个说话伶俐的,又是华氏的人,说不定日后也可得用。

    碧琴早就恨不得胡嬷嬷滚蛋,一听沈雁让她去关注势态,哪里有不上心的?立即热血沸腾地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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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8 前途

    这里沈雁才看了半卷书,碧琴就掀帘走了进来。

    说道:“回姑娘的话,奶奶听见姑娘被气病了心疼得紧,胡嬷嬷却还狡辩不承认,不知道怎么二爷书房的刘嬷嬷也知道了消息,到了奶奶跟前把她偷偷放了霉茶给二爷吃并且陷害她的事说出来,现在二人在奶奶跟前吵翻了天。”

    沈雁闻言扬唇,盘腿坐起。

    “二爷这会儿应该在府里,现在你去报个信儿给二爷。”

    华氏是个有计较的,刘嬷嬷肯定不会无故从外院跑到正房去,这定是黄嬷嬷她们放的风了。

    既然挑出了刘嬷嬷来,那么不如再惊动惊动沈宓,以这些日子刘嬷嬷作的死,他对刘嬷嬷所产生的嫌恶,怎么会还容忍她胡闹下去?而胡嬷嬷居然又在碧水院闹得民怨四起,竟然也还是她涉嫌放的霉茶,他又怎会还留下她来?

    华氏在曜日堂说什么都是得罪人的,唯独沈宓不会。有了他在场作证,便算事半功倍了。

    若是没这件事,换在以往,就是撵走了她二人,沈宓也不会阻止沈夫人继续往二房大量塞人,这本就是当家太太的份内事,莫说他当儿子的没理由阻挠,就是他拼着不孝的罪名去做,华氏也落不着什么好名声。

    倒不如眼下这样,让他这二房当家的爷们儿亲眼见识见识底下人当着华氏的面,是嚣张成什么样儿的,往后对这院子里的情形也算是有个底。

    对于沈夫人的小手段沈宓究竟知道多少,沈雁并不确定,但如果能让他看到几分,她便会让他看到几分。

    她挥手让碧琴再去打听。然后卷了被子闭目养神起来。

    正如她预料的那般,所有事情因为铺垫得够久够全面,因而进行得十分顺利。

    沈宓回到正房后果然火冒三丈,即刻带着人去了曜日堂,沈夫人不从严发落也是不成了,立即将胡刘为首还有参与闹事的几个人分别拖了出去。

    是夜华氏便将带来的陪嫁都放到了该有的位置上,胡刘等人虽然总共只腾出来五六个位置。但这也足够了。只要身边要紧的位置放上了自己的人,其余的人也就不足为虑。

    水至清则无鱼,一院子来来去去这么多人。怎么可能做到个个是心腹?

    翌日吃罢早饭,胭脂便含笑进来,说道:“太太早上还预备着往二房里添人,听二爷说已经补上了。面色有些不豫,不过却也没说什么。”

    沈雁也笑了下。对镜把耳铛儿戴上。

    华氏是二房的奶奶,带来的陪嫁放置在二房,沈夫人当然不能说什么,要不然。她又怎么会在她们回到金陵之前将二房各处全部塞满府里的人呢?这就是防着华氏一回来,二房便没她插人的地方了。而华氏作为儿媳妇,面对婆婆这么“体贴”的安排。自然也不能提出反对。

    这次华氏神速将缺口堵住,沈夫人莫非还能让她这少奶奶的陪嫁把位置让出来不成?

    “这次素娥倒是走运。居然没被牵扯进来。”胭脂道。

    “她跟咱们没有直接冲突,不必理会她。”沈雁说道:“再说了,她也不是走运,不过是早就想到胡刘二人在二房呆不长久,所以早就把证据什么的抹去了罢了。”

    沈夫人不简单,沈夫人身边也没有简单的人,素娥本就不是胡刘那样的货色,自然也不会如她们那般蠢笨,对二房,她才不具危险性。

    华灯初上之时,是内敛的沈府最显浮华的时刻。

    沈夫人半倚在美人榻上,望着地面沉思。

    换上了常服的沈观裕走进来,好奇道:“你这是在想什么?”

    沈夫人吐了口气,半晌才坐起来,双眉微蹙着,说道:“昨儿夜里,华氏将二房里胡嬷嬷她们腾出来的几个缺位迅速换上了人。”说到这里她微微抬起头来,说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华氏近来表现很是与往年有些不同么?”

    沈观裕一听提及华氏,面容微显凝重。

    “是有这么回事。你说华氏这次回京之后,不如从前那般莽撞了。”

    “不。”沈夫人微微摇头,“我想来想去,确切的说,是自打雁姐儿跟顾家闹过那回纷争之后,华氏就有了改变。你说,华氏为什么会这样?是不是顾家私下里跟二房有了什么约定?比如说,两家儿女的婚事什么的?”

    沈观裕微怔,捋须站起来。

    顾至诚曾经上二房独自寻沈雁说过话,而且他与二房往来甚为密切,若说这是看中了沈宓未来的发展,想跟二房长久地发展下去,那么两家结亲岂不是最好的途径?而有了这样一门亲家,华氏自然也就更有保障得多了。

    他点了点头,止步道:“咱们两家家世相当,雁姐儿与顾颂年纪也差不多,顾家若是有这个意思,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两家长辈还在,他们就是有这个意思,必然也绕不过咱们去,这私下有了约定的事,是绝无可能的。”

    就是顾家行事不成体统,总还有个沈宓在。何况通过这些日子与荣国公父子的接触,他觉得顾家也不是那么没规矩的人家。

    “可若不是这层,又会是什么原因使得华氏这么油滑了呢?”沈夫人眼里闪现出一抹戾色,在丈夫面前,她不必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她如今竟让人捉不到一丝把柄了,这次连房里的差事也尽交给了自己的人,若是从前,她便是不蠢,又哪能有这样算计?”

    沈观裕想想,这么爽脆利落的行事虽然符合华氏的个性,但到底还是快得有人出人意料。他看看沈夫人的面色,不由又笑道:“我看你是记恨她把胡嬷嬷撵走的事罢?”

    这事虽然看上去光滑无痕,让人牵扯不到华氏头上,可是到底谁都知道胡嬷嬷是谁的人,二房又是怎么回事,所以要说华氏在这里头真没动过一根手指头,真真是让人难以相信。

    沈夫人皱眉:“你当我就这点出息?”

    她站起来,凝眉道:“我问你,你难道忘了上回被宣进宫的事?”

    沈观裕听到提起这件事,面色立时变得晦暗起来,连手里打开到一半的书也因为他的错愕而扑地弹到地上。

    沈夫人站在帘栊下,在烛光里幽幽地望着他:“陈王就是赵氏子孙心中的一根刺,一颗毒瘤。普天之下那么多曾经瞻仰过陈王风采的人,无不被他的英勇所折服。赵家子孙们时刻都在害怕和担心这颗毒瘤会长大,会恶化,会威胁到他们的皇命。

    “所以但凡是与陈王有关的那些功臣,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华家虽然不在功臣之列,也不在朝中为官,可他们手上拥有着巨大的财富,假若天下尚且还有陈王旧部意图谋逆,华家将是他们绝不会错过的目标盟友之一。有了这一层,难道还不能使我对华氏以及华家多加提防?”

    沈观裕沉吟着,负手走到屏风下,说道:“陈王的死忠旧部当年都已经由高祖下旨带去了金陵,之后又在陈王入宫之后被全数歼灭在陈王府,不可能再有什么人会替陈王平反。华家历年对周室也忠心耿耿,不存在与人合谋对周室不利。”

    “老爷的仁义,一直是为妻最为钦佩之处。”

    沈夫人走到他身侧,望着他:“只是老爷所说的这些都只是推测,谁能够肯定华家内心里对周室没有不敬之心?皇上近年对华家越来越态度不吝百官都看在眼里,华家难道私下不会不服?便是我们相信,皇上会信吗?

    “他们家与陈王的关系历来比与赵氏要近,便是没有那层忧虑,就冲这层,赵家也不会让他好过。

    “此外,老爷别忘了,沈家之所以能东山再起,也是华老爷子从陈王这边向高祖皇帝求的情面。假若下一个假霉的当真是华家,再加几个看不惯咱们占据朝堂的臣子谗言几句,老爷以为,皇上真的会坚持信任咱们?”

    沈观裕望着夫人,目光像是凝结在她脸上。

    半晌,他道:“那依你说,我该怎么做?两家已然是多年的姻亲,震阳又于我有恩,难道我要因为‘她’的几句话而休掉华氏,断绝与华家的关系?那样做我岂不成了忘恩负义的伪君子,我沈家岂非也要背上背信弃义的骂名下去?!这样做,对宓儿又有何益!”

    面对质问,沈夫人怔了怔。

    她只是因着胡嬷嬷她们的事而感到心里烦恼,顺口也就提到了这件事。自打沈观裕那夜进宫回来,这件事就像颗巨石似的压在她心头。

    以往对华氏不过是不喜欢,并谈不上容不下她。华氏进沈家门的时候那会儿也正是华震阳还在世,并且在御前很是受宠的时候,坦白说华氏当时还是京中许多贵族争着想要娶回家去的小姐,可她就是不喜欢她,她不甘心自己才华横溢儒雅温顺的儿子娶个才情了了出身铜臭的商女回来。

    后来华老爷子过世,她对她的那股怠慢就显眼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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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9 游说

    但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想到华家的存在会对周室皇朝形成威胁。

    华震阳与陈王在定国之前曾为忘年交,华家也是先结识了陈王而后才结识的周高祖。

    这份情义在私下里自然又有着些许不同。只是华家历代行商甚会作人,在高祖定国之后随即也以忠臣之姿向高祖尽忠,在陈王让位给周高祖时他明智地避去了关东,后来陈王府被灭之时他也远在闽南,之后回到朝中再不提陈王一个字。

    但只有身为华家姻亲的他们夫妇才知道,陈王遇难之时留在闽南的乃是华钧成,而彼时华震阳正快马加鞭赶往陈王府,等到他去到的时候已经晚了,陈王府血流成河,陈王妃以及三个儿子的尸体高挂在王府城门上,而他们后来举家搬去金陵,其实也是暗中缅怀陈王。

    后来听说陈王妃与王子们的尸体不久之后就从城门上失了踪,她一度也以为是华震阳所为,但华震阳却说不是,因为他赶到那里目睹着这一切的时候随即便晕倒过去。也正因为如此,在王府四处巡查活口的人才不曾发现他。

    这之后华家对赵氏也忠心耿耿,因为他们脖子硬不过人陈王,除了追随,别无他法。

    因为华家与陈王的往来都潜藏于水面下,因而周皇那些年对华家也委实不错,只是近几年才有些不耐烦的迹象。

    所以她也从来没想过皇帝会把刀子伸到华家脖子上去,直到沈观裕那夜回来把进宫的内情一说,她是着着实实吓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不是来自“她”的亲口告诉,谁又会想到皇帝对华家竟然已经已经忌惮到这个程度?

    即使这个消息不是皇帝亲口说出。可只要仔细一想,也不免让人心惊肉跳。

    那一刻起,她忽然就觉得华氏的面目变了,变得好像洪水猛兽,随时都准备吞噬掉沈家,华家假若当真因为与陈王府的关系而遭殃,那么与华家乃为至亲的沈家。能够逃得脱被牵连的命运?

    这些日子。她因为这件事无一刻安宁,她那么好强,怎么容许沈家毁在她手上?以至于许多时候她都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包括打伍姨娘,以及时不时地惩罚下人。

    可是诚如沈观裕所说,纵然如此,她又该怎么做?

    华沈两家都是有体面的人。莫说华氏已经为华家诞了后嗣,就是没有。沈家也不能轻易休了她!

    “我也不知道……”

    对着地下默了半晌,她撇开脸,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做。我只知道沈家这百年基业极不容易。如今虽然有起色,在周室却仍根基未稳,我们正该想尽办法使得周皇信任咱们。从而在新的朝堂里挣出一片天地来。只有如此,沈家才会把这份清贵代代相传下去。

    “而即使没有华家。我们家也终归少个有力的依靠,要想凭一己之力而胜天,谈何容易?”

    沈夫人的话隐约带着几分暗示之意。

    话落,屋里再次变得静默,只有烛光在随风轻摇。

    沈观裕负手站了已有许久,像是也化成了一座雕像。

    “可是无论如何,我总不会让华家落入那样的境地。”

    他伸手抚着屏风上,声音微带嘶哑地在屋里响起,而正因为这份嘶哑,又透露出他的几分心虚。

    沈家在周室朝堂的地位多么尴尬,虽则如今皇帝多有恩宠,但私底下也总让赵氏的嫡系背后嘀咕,在这种情况下,他又谈什么保全华家?

    周皇看重沈家的才学与家族的人脉实力,虽然不至于因为他曾受过陈王的推举而灭了沈家、从而引起整个天下士族与周室为敌,可即便是死死压制着沈家人不让其出头,对于他来说,这也同样是一把能杀人的刀。

    “老爷的仁义,一向令为妻深感钦佩。”

    沈夫人再次说道。她的声音微带苦笑,幽幽响彻在屋里,四面的空气都好像凝固了。

    虽是盛夏酷暑,两人隔着烛光对望,目光里却都含着些不胜清寒的意味。

    “好了。”良久,沈观裕长吐了口气,负起双手,“不说这些了。皇上就是有除华家的心思,也不会急在这一时,这些年杀掉的功臣太多,假若操之过急,必然也会给朝堂带来不利,皇上不会冒这个险的。何况眼下还只是来自于他人之口。

    “过些日子便是太后的寿日,华家会来人,咱们两家到底关系不同,介时你还得好生招待着。”

    沈夫人默了片刻,点点头:“我有分寸。”

    其实她想说来自他人之口也得看是来自哪里的他人之口,但沈观裕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眼下这会儿她多说也是无用。

    曜日堂这夜的灯,直到近天时才熄下。

    沈夫人这些日子的心事重重,又像是有些提不起精神的模样,全都被沈雁瞧在眼里,于是对于先前朝堂有事影响到沈家前途的猜测又更加深了几分,但她却无从打听起,曜日堂她根本插不进去人,就算是插得进去,沈夫人也未必会透露出来。

    但是这种不安感却逐渐如同附骨之蛆,如影随形地粘上她了。

    而曜日堂内部这种莫名其妙的抑郁显然更加强烈,加之沈璎这些日子又添了病,沈宣在沈夫人面前越来越沉默,之后又出了胡嬷嬷这件事,素娥等人也都不由变得小心翼翼,院里平日的轻快不见了,除了廊下八哥无聊地叫唤几声,如今整日里都是静悄悄地。

    季氏傍晚到了正院,廊下喂八哥的秋禧见了她来,连忙笑着迎上:“大奶奶来了,可巧,方才太太还问起大姑娘来呢,也不知道姑娘这两日在忙什么,也不上屋里来陪太太说说话?”

    沈弋知道沈夫人这几日不爽,连身边几个得宠的丫头也时常挨骂,于是索性也就称病呆在长房,并不曾上曜日堂来。

    季氏闻言便就笑叹道:“姑娘家大了,倒是越发地会撒娇,不是这有毛病,就是那里不舒服,一日到晚叽叽歪歪地,我都看着心烦,索性上太太这里来躲躲。”

    秋禧掩口笑道:“奶奶素日里那么和气的一个人,真是会摊派我们大姑娘。谁不知道我们姑娘是满大周最最端庄懂理的千金小姐?就是在自己母亲面前撒撒娇,那不也是应当的吗?到底我们姑娘才多大?——太太在屋里,奶奶请。”说着掀了帘子,让了季氏入内。

    进了门,沈夫人在帘栊下独自捉着棋子,笑道:“老远就听到你摊派我的弋姐儿,怎么,她没来?”

    季氏福了礼,笑着上前站在她下首,说道:“弋姐儿也念叨着太太呢,就是身上不舒爽,怕过了病气给太太,等过两日再来。”一面应着沈夫人的指引在棋盘这头坐下,帮她收着桌子的棋子,一面让人将茶点搁在左首的案头。

    沈夫人叹道:“这丫头打小就跟我贴心,我这要是几日不见她还真有点想她。”

    季氏道:“太太这么说,我这心里真是又是高兴又是惶恐。高兴的是弋丫头能够得太太的心,这是多大的体面。可惶恐的是,府里三位姑娘,却只弋丫头独独得了太太的栽培,让人惭愧得紧。雁丫头倒罢了,二弟本是个出色的,将来定不会逊色。只是那璎丫头——”

    说到这里,她看了看沈夫人面色,止了话头。

    “怎么不往下说?”沈夫人幽幽吐着气,执了颗棋子摆上棋桌。

    季氏顿了顿,替她递了手绢子擦手,才又说道:“这些话原不该儿媳来说。只是儿媳终归是老沈家的人,自然也着沈家红红火火地传承下去。我前两日瞧着伍氏这样轻狂,只怕耽误了孩子。璎姐儿虽是庶出,却也是我们沈家的小姐,如今倒还罢了,不知将来会不会有何影响。”

    沈夫人听到这里,手里的棋子不由停在半空。

    璎姐儿么?

    最近她对内宅这些事,着实没怎么上心。

    “你说的也有道理。”她默了半日,将棋子捻在手里,说道:“伍氏哪里什么资格教养沈家的孩子?只是当时老四家的那样固执,老四又浑,才权宜为之。如今一晃孩子都好几岁了,迟早都是要作个处理的。”说到这里她看着季氏,“我看你屋里甚是冷清,不如让璎姐儿去给你作个伴好了。”

    季氏微怔,连忙笑道:“太太这话正合我意,我那院子里头近来花草倒是繁盛了不少,正是少些孩子们说笑。原本是很该跟太太求了这美差的,只是璎姐儿终归是四房的孩子,四弟妹是正经嫡母,我这里越疽代疱,恐怕——”

    沈夫人唇角扬了扬,起了颗子,嗯了声。

    季氏与陈氏都是她的儿媳妇,虽说她心里更偏爱季氏些,但行动上却不能失了偏颇,若是把沈璎交到长房,虽说季氏是最合适教养沈璎的人,但陈氏心里必然不舒服。她又何苦做这个恶人?

    上次打了伍姨娘之后,她也曾想过沈璎姐弟的教育,没理由伍氏都轻狂成这样了,还让她养着孩子。只是私底下的事悬而未决,也就分不出心思来理会这些。(未完待续)

060 分离

    沈璎沈葵终究是沈家的骨血,养歪了的话那后果也够沈家受的。

    不过,季氏这点小心思她也明白。

    想到这里,她侧首望着季氏,微笑道:“难为你想的这么周到。也不愧为大伯母了。”

    收回笑容她长叹了口气,又道:“不过我瞧着就是把璎姐儿送到老四家的手上,也未必是个好办法。这么着,你替我传话下去,明儿起,璎姐儿挪到曜日堂后头的揽菊院来,把葵哥儿交给老四家的养着。”

    季氏温顺的笑道:“谨遵太太吩咐。”

    季氏把话吩咐了下去,自然就有人往秋桐院传讯来了。

    伍姨娘领了那十杖,虽然未曾落下骨伤,但皮肉创伤是免不了的,养了这几日,到今日才刚刚趿鞋下了床,由沈璎扶着要上天井里走走,便见七巧风也似地从院门冲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姨娘!不好了,太太方才下了令,要把三姑娘挪到曜日堂去!五少爷也要送去四奶奶身边教养!”

    “什么?”

    伍姨娘纵是再有计算的一个人,乍听这消息也懵了。连忙看向沈璎,沈璎也满目里皆是惊惶。伍姨娘亲自养她们养了他们姐弟这么多年,虽然中间也曾受过苛待,但从来也没有人提出过要把孩子带走,现在她着实有些慌了。

    “太太怎么会突然下这个命令?”

    七巧道:“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方才是大奶奶出来传的话。现在素娟都带着人到半路来了,看模样是这会子便要替三姑娘收拾铺盖。”说完她看了眼沈璎,不由上前半步,到了伍姨娘面前。说道:“姨娘,咱们可不能让哥儿姐儿们搬出去,这要是都搬出去了,爷往咱们院儿来的日子可就少了!”

    伍姨娘呆呆地在软椅上坐下来。

    她何尝不知道这后果?可是这是沈夫人下的令,谁敢违背?姨娘本就没资格抚育孩子,她在沈家能亲自把她们姐弟带到这么大,这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她就是去求沈宣。沈宣也没有办法阻止……

    没有孩子,沈宣就是想到她这里来,只怕也受不了这番清寂。

    “姨娘。素娟来了。”

    七巧低声地提醒,并示意她看向门外走进来的一行人。

    伍姨娘连忙忍着身上的不适站起来。

    素娟到了跟前,先是矮身行了个礼,然后看了眼沈璎。请了安,然后笑道:“恭喜姨娘。恭喜璎姑娘,这真是求也求不来的福份!太太因着大姑娘搬出去了,跟前缺个说话的人,又见璎姑娘重情重义。是以早起了心想让璎姑娘搬到曜日堂去,今日着我来传讯,璎姑娘这就回房收拾收拾吧!”

    伍姨娘表情有些僵硬。她一时还无法从这消息里冷静下来。

    素娟顿了顿,又笑道:“这是大喜事。姨娘怎地连句话也没有?”

    伍姨娘这才挤出一丝笑来,看了眼沈璎,向着曜日堂的方向默默一拜,起身道:“回头请代我转告,就说贱妾谢过太太。三姑娘能得太太垂青,的确是求也求不来的福气。——七巧,你让柳莺带着素娟姑娘她们去后院罢。”

    七巧目光蓦地一顿,触到她眼底里那抹肯定,只得称是,转了身。

    这里人走尽了,伍姨娘重又回到软椅上坐下,双手扶着沈璎两肩,打量她道:“你刚才一直都没说话,是不是其实也想去?”

    沈璎垂下头,没说话。等伍姨娘渐渐放了手,她眼泪忽然一滚落下来,又扑到她怀里。

    “是我不好,我不该有这种离开姨娘的想法。可是姨娘,我好想像大姐姐那样能在太太跟前说得上话,我想他们都抬起头来高高地仰视我,如果我能够得到太太的喜爱,那么姨娘就绝不会再挨打了……姨娘,我错了,您骂我吧!”

    伍姨娘也哭起来。

    她抚着她的头发颈项,吸长气道:“姨娘不会怪你,姨娘怎么会怪你呢?事实上就是你不想去,姨娘也要劝着你去。不管怎么说,能够得到太太亲自教养,这于你来说是极大的体面。我这辈子就盼着你与葵哥儿能够过得扬眉吐气,这下子,连你将来的婚事我都不用操心了。”

    她是舍不得他们,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可是她无法抗拒,也无力抗拒。

    他们姐弟最终的离开是必然的,她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而已。

    沈璎抽泣着坐起来,望着她,“那您呢,我们都走了,您怎么办?”

    伍姨娘望着她,抬手掩住她双唇,说道:“傻孩子,在太太面前可不像在我这里,凡事切记要小心,往后见了我,再不可有敬称,直称作‘你’就是了。

    “姨娘并不知道为什么太太突然会想起将你挪到房里去,这后头兴许有着什么阴谋,兴许没有,不管怎么样,盯着你的人会有很多,你一切都要谨慎为上,把以往我教给你的那些东西死死地记住,遇到任何事都以保全自己为上。知道了吗?”

    “嗯。”

    沈璎敞泪点头。

    伍姨娘微笑拂了拂她的额发,说道:“去后院看看吧。”

    一阵风吹过,几片银杏叶落下来,平白给这酷夏增添了几分秋意。

    七巧远远地站了半日,见得沈璎去了后院,才缓缓踱到伍姨娘身边。

    “三姑娘这一去,往后回秋桐院来的机会可就少了。姨娘真的就让她这么走吗?”

    伍姨娘默了半日,对着后院门口幽幽吐了口气,没说话。

    沈璎下晌就搬到曜日堂来了,沈夫人指了正房后头的小抱厦给了她住,跟原先沈弋住的地方紧挨着。

    这里陈氏收到正房传话,只得也在沈茗住的院子隔壁收拾了一座小偏院出来给沈葵。沈葵反应却比沈璎大的多,一直不肯离开,拖着伍姨娘的衣摆不放而号啕大哭,伍姨娘哭着将他推出去,关上门,他又索性坐在门口哭着拍打起门来。

    陈氏由始至终只派了个小丫头出来看了两回。

    沈雁在二房后头天井的镂花窗里看见,默站了半晌,遂让葛舟驾马去了衙门送信给沈宣。

    沈宣倒提着马鞭冲回府来的时候沈葵哭得嗓子都哑了,福娘从旁倒水给他喝他也抱着膝盖横竖不肯喝,沈宣把他抱起来,一脚踹开了秋桐院的门,这一夜便再没出来。

    听说翌日早上他倒是牵着沈葵到了陈氏处,亲自交到了陈氏手上。

    沈夫人的命令下得合情合理,也看不出半点于她们姐弟不好之处,沈宣又有什么理由不遵从?

    沈雁初初收到曜日堂下发的命令时其实是在昨日下晌,当时听到青黛的传话手上一壶水差点把鞋面都洒湿了。

    提这个建议的人是季氏,那就说明这也有可能是沈弋的主意。

    沈弋也想让沈璎搬到曜日堂?

    沈雁略一沉吟,顿时也明白过来。以沈璎的性子不会不出差错,沈弋是害怕夹在中间难做人,所以才把沈璎推给了沈夫人。

    但这样一来,沈璎有了沈夫人撑腰,来日那些阴私手段岂不使得更加肆无忌惮?

    她记得前世沈璎的确是在正院里头出的嫁,这么说来,她之所以会风光嫁入鲁家,莫非是因为养在沈夫人跟前得了但利的缘故?沈璎的嫁娶事上对她来说影响不大,可终归要是搬去了曜日堂,那么能被沈璎所利用的地方可就多了,比如难保不会狐假虎威地向她下手。

    当时她就直觉应该想办法阻止一下。

    可这是沈夫人下的命令,根据四房的实际情况,谁也没法儿去阻止,再说了,她又急什么?沈璎搬去正房固然于她有利,可这也是把双刃剑,沈夫人这后台利用得好的话沈璎会脱胎换骨,若是利用得不好,那回头来伤得就是她自己了。

    毕竟沈夫人两世都不见得多么喜欢沈璎。

    环境如何造就一个人,终究还得看个人造化。

    也许沈弋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吧?一面让沈夫人亲自管教,一面将曜日堂的规矩当作束缚她的绳索。

    沈弋都放得下心,她当然就更没所谓啦!

    所以从昨日到如今,碧水院里一直很安静。

    日子不等人地飞快往前掠行,很快阶前的桂花叶开始繁茂了。

    沈夫人的兴致依旧不怎么高,但是府里又一直相对平静。直到月初朝中忽然下旨,将沈宣被调去六科任了给事中,再次彰显了一下皇帝对沈家的恩典,沈夫人脸上才现出几分喜色,召了几个媳妇打了场牌,当中包括华氏。

    座中沈夫人目光不时地投向华氏,沈雁先还以为偶然,后来才觉察她目光里还含着几分莫名。

    又没有狠意和恼意,这倒让沈雁费解起来。

    华氏显然也注意到了,打了几轮之后便就让沈弋顶上,自己去了旁边打点茶果。

    沈夫人也没说什么。

    很快到了初七这日,沈雁开始着人整理华家姐妹房间所需的床褥枕头。算来后日华夫人她们就能抵达京师,她心里逐渐激动,这几日忙里忙外让人收拾院子,又亲自采集了许多华正晴喜欢的盆栽,华正薇喜欢的香料,因此出入府的次数也开始增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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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福介绍:
关于后福:
官场旦夕祸福,后宅勾心斗角。
谁说背负着前世仇恨,今生就不能活得痛快潇洒?
沈家世代相传的除了道貌岸然,恰恰还有一张厚脸皮。
保富贵,谋尊荣!
人常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沈雁扫一眼这京城四处锦绣膏梁,笑眯眯袖了手道:谁赢谁有什么要紧?横竖天下是你的,你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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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有完结书《大妆》《闺范》,欢迎跳坑~~
后福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后福,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后福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