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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福全文阅读

作者:青铜穗     后福txt下载     后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76 翩翩

    说到这里胭脂顿了顿,又说道:“原先跟随三奶奶嫁过门的陪嫁丫鬟在前两年病死了,太太本是要从府里丫头给她添补上去的,许是因着体恤三奶奶素日为人,所以格外恩赐了让她自行挑选,无论是买进来也好,是娘家接过来也好。三奶奶就把这琳琅从刘府接过来了。

    “琳琅原是刘老夫人跟前嬷嬷的孙女,琳琅是刘家的家生奴才,也是如今唯一的家生奴才了。所以平常三奶奶有什么事情要支使回府,都是遣的她。但是根据三房里别的丫鬟说,这丫头仗着在刘家的脸面,三奶奶又和善,所以在三房很有些跋扈,三奶奶私下里多次训过她。

    “而且,”说到这里胭脂顿了顿,才又接着说道:“奴婢听说这琳琅在刘家的时候似乎与刘老爷有些不大干净。”

    “跟刘普?”

    沈雁皱起眉,忽然回想起她当日在自己面前那张狂样,琳琅在刘家这么有来着,而且还跟刘普有一腿,会被庞氏送到沈家来也就不出奇了。不过刘氏又不是傻子,明知道这琳琅不安份,她为什么还会把她带过来做心腹呢?

    刘氏在大伙眼里就是个软性子,琳琅既然是刘家唯一的家生奴才,又是刘氏身边的大丫鬟,会跋扈些也是说得通的。但是她居然会瞄上伍姨娘的私财,而不惜杀人,又让人想不通。

    沈雁不由觉得这刘家人还真是复杂。

    她问:“这琳琅除了在刘家有些不检点,在沈家可有失当之处?”

    胭脂微微脸红,说道:“这倒是没听说。”

    “姑娘!”

    正在这时候,福娘推门走进来:“顾家的小世子请您过府说话。”

    沈雁听得是顾颂,立马从椅子上弹起身。提着裙摆便就出了门。

    胭脂与福娘相视了眼,眼底里忽然浮出丝难言的意味来。

    沈雁飞快到了顾家,如今顾家的门房与她已经很熟络了,听说找顾颂,连忙将她带到了长房所在的鸿音堂。

    顾颂看着她由远而近,皱眉道:“怎么才来?”

    沈雁道:“我听到消息就跑步来了呀。”过门槛的时候都差点被裙角绊倒,还说她慢。

    顾颂没吭声。在铺了雪白大丝绢的石凳上坐下。又指着另一张铺了大丝绢的石凳:“坐吧。”

    沈雁看了眼那绢子,坐下来。

    顾颂捧着茶,说道:“派出去的人没打听出来刘家出什么事。也没有人生什么病。只是刘家老爷也就是你三婶的弟弟听说去了沧州做谷粮买卖,去了有半个月。别的没有什么。但是你说的那个丫头,似乎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她立刻问。

    刘普前世也是经营着谷粮买卖,这个她是知道的。而即使是做谷粮买卖也用不着刘氏杀人夺财来资助弟弟。刘家在沈家照拂下,积累了这么些年。这点小钱也还是有的。只要打听出来刘家没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结合刘氏各方面来看,她的嫌疑其实可以排除了。

    顾颂道:“我昨日着人去认过她的面容,然后顺着你们府到刘府这段路一路打听。查到你们府上出事那日午时末她出过府,而且身上还背着个大包袱,在刘府附近有人指证那包袱里头沉甸甸的。应该装的不只是衣物。”

    “果真如此?”

    沈雁紧握着茶杯,手也开始有些微抖。“那后来她去了哪儿?回了刘府。还是去了自己家?”

    顾颂皱眉放了茶杯,说道:“她去了榛子胡同。”

    “榛子胡同?”

    沈雁又怔住了。榛子胡同在城南,刘府与麒麟坊都在城北。琳琅去那里做什么?

    “可惜已经隔了好几日,已经查不到她去榛子胡同具体哪家。”顾颂顿了下,又说道:“昨儿夜里我故意让人走漏了点风声到刘家,结果今早上我的人瞧见,她又出过一趟府,是去的刘府。从刘府出来时她的神色十分慌张,手上拿的一块帕子都掉落在地两次。”

    沈雁连呼吸都快停住了。

    顾颂所说的话简直句句指向琳琅!难道她的猜测没有错,凶手就是她?!

    “现在我也觉得,也许你猜的没有错。”顾颂忽然看着她,这样说道。

    沈雁又是一怔,他又冷哼了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不就是在查你们府上那事吗?从种种迹象看来,这个琳琅就算不是真凶,也一定是知情者。我若是你,现在就去提了她来审问。”

    沈雁怔了片刻,笑了出声。

    她站起来踱了两圈,回头道:“你若是我,若是现在就去提人审问,那一定也审不出什么。琳琅既然知道有人在查她,她必然会想办法转移证据迷惑人眼,如今已是下晌,从她回府到如今起码已经有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已经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她说到这里顿住脚步,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道:“我该回府了!改日再谢你!”

    说完提着裙子便就上了庑廊,飞快地出了门去。

    那身影翩翩犹如蝴蝶,裙摆飘飘犹如悠云,一个人一瞬间灵动了整座庭院,这素日宏伟有余而优婉不足的鸿音堂,也因为她的娇俏而变得多了几分看头。

    顾颂望着她消失在门口,半日才回神低下头来。

    沈雁才进了府门,福娘忽然从庑廊下三步并作两步地迎上来:“姑娘!出事了!”

    “出什么事,慢慢说!”因为心里已经有了底,沈雁的反应反而相对平静。

    福娘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太太屋里养的那只波斯猫突然被毒死在我们二房后院里,它是被一包附片药渣子毒死的,现在太太就在二房里坐着,四爷他们全部都过来了!现在咱们院里的人已经被人当成了杀死伍姨娘的凶手!”

    沈雁心下一沉,这么说琳琅是挑中二房下手了?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华氏在华家是娇滴滴的姑奶奶,谁不敬着捧着?可因为不受沈夫人待见在沈家没地位,于是就连个犯了事的丫鬟也敢来伸脚践踏了!长房季氏那里她不敢动,四房陈氏那边没法儿再动,自家奶奶刘氏她不能动,于是就瞄准了二房么?

    不过这样也不算最坏,至少说明她的推测和顾颂的查访都是正确的!如今她既然自己跳出来了,她又哪有让她白白溜走的道理?!

    沈雁快步到了二房,果然见正房里聚满了许多人,沈夫人面如寒铁端坐上方,而华氏季氏刘氏等人分立两旁,.此外还有沈宣沈璎以及秋桐院的一干下人。

    华夫人因为是客,所以应该带着华家姐妹在蓉园并没出来。

    堂下跪着个总角的小丫头,看模样应是管庑廊灯笼的雀儿,正趴在地上头也未敢抬。而她不远处,摆着只面目狰狞的死猫,以及还有一包被扯开的药渣,因为形状都在,故能清晰辩认出来附片的样子。

    素娥正在问话:“你是在哪儿发现这猫尸的?”

    雀儿抖瑟了下,说道:“是在二房后墙下那丛美人蕉畔,因为先前听曜日堂的人正在寻猫,奴婢又刚好见过它在附近走动,所以见到蕉丛下一团白便留了心。没想到果然是它。”

    素娥看了眼那堆药渣,又道:“那这包附片呢?你看到它的时候它在哪儿?”

    “这药渣是跟一具鱼骨头放在一处的,想来原来是随二房里的杂物一道埋在沟渠里,不知怎么被猫儿刨了出来。”雀儿说到这里,忽地抬头望着她道:“奴婢见到它之后压根没动过,奴婢见到的模样,跟素娥姐姐闻讯赶来后见到的模样是一样的!”

    屋里沉默下来。

    沈雁趁着雀儿回话的当口,已经走到了华氏身旁,并且正对向那猫尸的位置。

    她甚至不必开口请廖仲灵来查验,也知道这猫必然是被毒死的,不但是被毒死的,还一定正是被附片毒死的,既然是要栽赃到二房,这些最基本的套路她们自然会实施得滴水不漏。

    正比如雀儿的回话,简直也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漏来。

    “这么说,这包有毒的附片渣子,是出于二房里的人了?”

    沈夫人往堂下扫视一圈,缓缓道。

    华氏站出来:“回太太的话,二房与秋桐院素无往来,底下人大多是随着儿媳从金陵进京的,到府时日尚短,跟秋桐院的人也没有接触,万没有害人的道理。”

    “二*奶奶这么着急做什么?太太问的是附片渣子,几时说过二房害人了?莫非二*奶奶心虚不成?”沈璎这时候蓦地站出来,顶着红红的眼眶,望着华氏说道。这语气虽然还带着两分恭谨,这语意却是十分不客气的了。

    而她这般无状,旁边的沈宣居然只声未吭,就连沈夫人,居然也没有出声指责。

    华氏脸色顿时冷下来。

    沈雁冷笑了两声。她掉头出了门口,回到房里开了橱柜,从铜铸的暗格里掏了两大把银票抓在手里,然后又一阵风回到了正房。走到一脸尖刻的沈璎面前,说道:“按你刚才那么说,你是认定伍氏的死跟我们有关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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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7 无礼

    沈璎被她气势逼住,不由把头偏过去一点,抿着唇,说道:“我只是凭事实说话,并无诽谤二伯母之意。姐姐莫要怪我。”

    “我不怪你!”沈雁走到她跟前:“我怎么会怪你?你不是说要凭事实说话吗?我也来给你摆事实啊!”说罢她举起两手将那两大把银票啪地甩到她脸上:“我素日不跟你一般见识,你别当我没脾气!你数数这堆银票是多少钱?是三千两还是四千两!

    “这还只是我随便抓出来的零用钱,还不包括我母亲早就划到我名下的田庄地契!还有我每年过生日我舅舅给我在各地铺子的干股!我随随便便抓出几千两银子打你的脸,你伍姨娘那匣子破首饰算什么?便是送给我我都不稀罕!”

    沈璎窘得哭出来,嘤嘤挪到了沈宣身边。

    沈宣皱眉道:“雁姐儿这是干什么?璎姐儿是你妹妹,你这是欺负她!”

    “我欺负她?”

    沈雁叉腰大笑,“我明明就是在摆事实证明我比她们有钱,四叔非说我欺负她,莫非四叔也心虚不成?莫非璎姐儿堂而皇之把罪名推到我们二房头上,乃是四叔背后指使的?璎姐儿有您撑腰,我也有父亲撑腰,您别瞧着我父亲不在就合着伙来欺负我啊!”

    “放肆!”

    沈宣站起来,脸都气青了,但又实在不知道如何往下说。谁不疼自己的女儿,即使沈璎有错那也情有可原不是吗?他素日怎么不知道沈雁有这么泼辣刁蛮!

    他恨恨一拂袖,望向上首沈夫人。

    沈夫人也沉了脸,喝斥道:“雁姐儿不得对你四叔无礼!”

    “我有无礼么?请问太太我哪里无礼了?”

    沈雁指着自己鼻子,高声道:“我母亲才说一句话沈璎就说我母亲心虚。怎么我回她两句就成无礼了?就算是平辈也还分个长幼,沈璎先对我母亲无礼,凭什么我就不能对四叔无礼?四叔维护女儿是有礼,我维护我母亲身为长辈的尊严反而叫做无礼了?

    “四叔能够教出这么样目无尊长的女儿,为什么我父亲就不能也教出个我这样‘无礼’的女儿?她说摆事实我就摆事实给她看,她摆不过我就说我欺负人,合着天底下的理全占在他们那边了?”

    她怕什么!天埸下来不是还有个沈宓顶着么?

    莫说面前是沈宣。就是沈观裕在这里。欺负她她一样该站出来!

    四面一堂的人都无语了。

    沈夫人气得脸色铁青,沈宣一张脸却是涨得紫红。

    沈璎苍白着一张脸,挂着两滴泪在脸上。真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你有钱又怎么样?你有钱就可以不把太太放在眼里了么?”

    她觑了眼上方,犹自含泪说道。

    沈雁走上去,呲牙笑道:“你把太太拖下水做什么。我分明就是不把你放在眼里啊。我们二房什么也不多,就是钱多!就你们当宝贝存下来的金银珠宝。在我眼里就是堆死物!那些东西我三年也不见得会去动它一次。上头积的灰我都懒得去打理。

    “我颈上这只项圈,若不是当年我外祖母指定留给我的,我也不见得会想起来戴。

    “这还仅是我个人的私己,我们二房的家产全都在我母亲手上。她一年的胭粉钱都得四五千两,伍姨娘那点子钱给我们塞牙缝都不够!”

    她围着沈璎打起转来,“不是我瞧不起你。你和伍姨娘加起来就是混上两辈子也未必攒得了我这九年来手头攒的这么多钱!也不是我看你是庶出而针对你,一个人若是不长脑子光长岁数。她永远都是个被人利用的傻冒!

    “我们下毒去杀她?也不想想,你们够资格让我们动手么?不是说大话,就是有仇非杀不可,我们请个身手高超的杀手在外头除了她就是一句话的事!用得着在府里露这么多破绽等着你来指证?——你傻,当天下人跟你们一样傻呢!”

    还未变声的她声音又清亮又高亢,四面的人都纷纷垂下头来。

    沈夫人母子纵然仍然牙关紧咬,此时却不得不服。

    “可是如今药渣子被猫从二房翻了出来,纵然不是二伯母,可也保不准是你们身边的下人!一个月前,紫英就到过姨娘房间里,她知道姨娘的私己放在哪儿,你怎么能肯定不是她们之中谁下的手!”

    沈璎被沈雁一番话逼得无路可逃,又见四面无人声援,遂伸手扯住她袖子大嚷起来。

    沈雁见她依旧拖住二房纠缠不休,遂转头与胭脂耳语了句,然后一把拍掉沈璎的手道:“怎么你来血口喷人之前也不调查调查么?伍姨娘死的当日紫英随同母亲去了宫中,难不成她还能有分身术不成?”

    沈璎冷笑着:“她去了宫中,难道就不能交由其他人吗?!”

    “亲家太太。”

    这时候,门外忽然响起来华夫人的声音,众人把目光转出去,只见华夫人正带着丫鬟走进来。到了堂中她平静地看了圈四周,然后面向沈夫人道:“我方才打堂前路过,三姑娘的话我正好听到了。

    “若照三姑娘这说法,不只是二房里的丫鬟有嫌疑,就连我那两个闺女,还有我当日留在府里的下人们都脱不了干系。既然此事牵扯颇深,那么我请求亲家太太去告官请求公断,如此既还无辜人一个清白,也好让伍姨娘泉下安息。”

    华夫人这一出声,沈夫人与刘氏等人都不禁面面相觑起来。

    华氏肯定不可能是凶手,这在沈雁出声之前沈夫人心里就有了底,她方才之所以没说话,主要也是沈雁气焰太嚣张了。她居然把她们个个都堵得无话可说!

    沈璎确是无状,不管怎么样,华氏总是长辈。沈璎这么小的年纪居然就能察言观色探知出她对华氏的不满而落井下石,这心眼儿未必太多了!这院子里不止是二房,还有个作为亲戚的华氏,眼下两府还是姻亲,沈璎要赖人可以,又怎么能够把污水这么漫无目的往外泼?

    而沈璎这么样直喇喇地伤了两家和气,到头来丢脸的还不是沈家?

    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出声斥责,华夫人就在这当口赶来了,并且还提出官究,这此日子捂着这事就是不想闹得满城风雨,而且这明摆着跟华夫人她们无关,若是闹到衙门里,并不分青红皂白把亲戚都拖了进来,那沈家的名声可就真是臭了!

    沈夫人长吸了一口气,往沈璎投过去凌厉的一眼,微微弯唇道:“舅太太快请上坐。事情还在查,三丫头也还是孩子,舅太太若是跟她一般见识,未免就不值了。再说这是我们自家的事,怎么会赖上舅太太和姑娘们去?断没有这样的道理。”

    沈宣见着华夫人到来,早已经从侧面避了下去。

    华夫人坐下,说道:“还望亲家太太莫恼我多事。三姑娘方才认定凶手就在二房,我这个娘家人既知道便不能不闻不问。

    “我看了看,这院子里大半的奴才都是华家过来的,不如这样,夫人还是去报个官,一来遂了三姑娘的心愿,查出个明明白白,二来也让我这做嫂子的能够安下心来,到底我们姑奶奶若是治下无方,我这个做长嫂的也有责任。”

    沈夫人听见这番软中带刺的话便不由蹙了蹙眉。

    而沈璎乍见得华夫人出来时心里已是慌了,再听她竟是因为自己那番话而来,则更是有些六神无主。沈雁已是强势逼人,何以能再加个手腕老练的华夫人?她不由回头往沈宣看去,谁知后头已只剩下了柳莺,如今哪里还有可以替她撑腰的人?

    心慌之余,只得把头低下,退到了人群边。

    刘氏听说华夫人要报官,目光也顿时闪了闪。她想了想,起身道:“舅太太这话十分在理,只是如今我们既然查到这个份上,也就犯不着去惊动官府了,否则的话到头来无论凶手是谁,到底也白送了外人一桩谈资,于二房和两府的和气皆是不利,您说呢?”

    刘氏这话显然是帮着沈夫人出面说话,可华夫人岂是好相与的。

    她含笑道:“话虽说这么说,可若是我们姑太太背着个纵奴行凶的罪名也是很不利。何况二房里好些人都是来自华府,这要是传出去,说我们华家的人手脚不干净,那岂非害了我们姑奶奶又害了我们府上的少爷小姐?

    “这么说来,我倒宁愿报官,宁可让我华家被人街头巷尾议一议,也好过这么糊里糊涂地被人指背皮。”

    说到这里她吸了口气,又悠悠道:“我们华家虽然是行商出身,规矩上却是不敢含糊的,一来不愿莫明其妙沾别人的光,二来也不愿吃点莫名其妙的亏,尤其这清白二字,最是不能小觑,否则的话过了这回还有下回,当我们华家就是那筐里的软柿子,随便人捏可怎么是好?

    “三奶奶,您说呢?”

    刘氏无语凝噎,华家人的嘴皮子,她算是领教到了,只得望向沈夫人。

    沈夫人叹了口气。(未完待续)

078 真凶

    华夫人要送官的这番话说的在情在理,她简直没有不依的理由。如今听到刘氏出声解围未成,知道这是沈璎白落了个话柄到人手里,于是道:“舅太太许我半日时间,若是这半日里没曾找出真凶来,咱们再来商议报官之事可好?”

    华夫人笑道:“既然亲家太太把话说到这份上,我岂有不依之理,请便。”

    沈夫人挥手唤来素娥,将二房里所有的下人都召到院子里来。

    而华氏则唤着紫英扶桑将地上银票全数收起来。

    常言说财不露白,虽然华家有钱乃是普天之下人皆共知的事,但到底也不该过份张扬。沈雁这是让沈璎逼得来了火气——也委实气人,把伍姨娘的死赖到她头上?真是笑话!华氏心里也恼得紧,所以全程她竟是半个字也没说,打定主意等沈宓回来再做计较。

    华夫人乃是沈雁让胭脂请来的,而这祸事捅到了二房,华夫人又岂能在屋里呆得住?是以早就在院门口走动了。听说沈雁请她过去,自然立马就赶了过来。

    沈雁见得舅母已出面与沈夫人交上了手,自己完全可以抽身退出了,遂打量了两眼屋里屋外,又瞅了眼沈璎,悄悄潜出了厅堂,提着裙出了门去。

    沈璎在她手下败得落花流水,早就恨不得将一双眼钉在她身上,忽然被她这一瞅,不由怔了怔,呆立片刻之后,遂也悄悄跟了上去。

    福娘一见沈雁似乎不知道后头还跟着沈璎,连忙也追上去了。

    这里一连走了好几个人,却不曾逃过刘氏的眼睛。

    沈雁直接奔向三房,进了院。只见四处一片寂静,只有几个小丫鬟在亭亭如盖的大桂树下翻绳儿,于是走过去问道:“琳琅在哪里?”

    丫鬟们连忙行礼,一面往前带路,一面指着西侧一排屋子道:“左数第三间,是琳琅的屋子。”

    沈雁点头,顺着指引到达西侧。

    琳琅的房门紧闭着。沈雁在门口站了站。摆摆手吩咐丫鬟退后,然后轻轻推了门。

    琳琅侧对着门口坐在桌畔,一动不动地仿佛丢了魂。

    沈雁猛地道:“你把伍姨娘的钱放到哪儿去了!”

    出神中的琳琅被这猛地一声喝问。立时吓得跌到了地上,等回头看得是沈雁,她脸色又变了变:“二姑娘……”

    沈雁走上去,抱着胳膊蹲在她面前。笑了笑:“你是怎么杀死伍姨娘的?”

    “二姑娘!”

    琳琅脸都白了,她张目四顾了一圈。只见除了她之外并没有别的人跟来,于是连忙爬起:“二,二姑娘,别开玩笑了。伍姨娘怎么会,怎么会是我杀的?”她退后两步,吞了口口水。脸上的慌色褪去了许多。

    说完她拂拂衣摆,又看向沈雁。说道:“二姑娘怎么会这么想?我可是三奶奶身边的大丫鬟,素日跟伍姨娘又无怨无仇,奴婢犯得着去杀她么?”

    沈雁挑着眉,不说话,顺着她屋子里细细的打量。

    这样弄得琳琅有些紧张,亦步亦趋地随在她后头。

    “我去过榛子胡同了。”沈雁猛地又开了口,然后转过身来,双目盯住她:“那笔钱……还差多少?”

    琳琅听到榛子胡同四字,脸色顿变!

    “什么,什么钱?什么榛子胡同!”

    “应该离你需要的数额还差得远吧?”她双手撑在桌沿上,扬唇望着她,“知道这会儿二房里太太正在审那包附片渣子,为什么我却会直直扑到你这里来么?你总该知道,纸包不住火,你做的事,总有人会瞧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琳琅睁大眼望着她,忽然连呼吸也不能自如了。

    她不知道沈雁为什么会知道她们要的钱还差得很远?从乍听得榛子胡同时起,到如今她了然于心地站在面前,她心里是真正开始慌了起来。刘氏不是说这一计栽到二房头上便万无一失了么?怎么沈雁又会出其不意地蹿到她跟前来指认她是凶手?

    难道说真是有人把这件事抖落了出去?……

    刘氏呢?刘氏这会儿在干什么?沈夫人这会已经给二房定罪了没有?

    沈雁看着她脸色忽明忽暗,唇角扬得更高了。

    她又说道:“伍姨娘房里去的人不多,早前有个紫英,于是正好被你当成了靶子。可是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因为我知道,紫英不是凶手。到过伍姨娘房里的人除了紫英之外,就是你。你奉了我三婶的命令探望伍姨娘,据我所知,你还在她屋里坐过片刻。

    “所以你知道她的财产放置的位置。这是其一。

    “其二,在事发当日的晌午,你曾经用包袱皮包着一包东西出去过。

    “我有证人证明见到你去了刘府,然后紧接着就去了榛子胡同——你需要我把证人带过来,交代你在刘府坐了几刻钟,出门的时候又是什么时辰么?我只要私下里请素娥去跟刘府的门房对对质,你觉得,太太面前还用得着我说别的什么吗?”

    琳琅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了。

    面前沈雁越是从容,越是这么云淡风清,她越是觉得心惊肉跳!

    原来这些日子在暗中调查她的人是沈雁!可刘氏还说她没有人手……

    她从来没有觉得哪个人有沈雁这么可怕过,眼前身量未足的她,分明就是来索她命的索命无常!

    “不是!”

    她只觉浑身的神经都在跳动了,跳动得她手脚都几乎有些发麻,她下意识地摇头往后退:“不是我!不是我!二姑娘你找错人了!你是故意吓唬我的……”退到门槛边她猛地把门拉开,却是又没办法再往前走了,门槛外沈璎两眼怒睁站在那里,那眼神似乎要将她一口吞噬!

    “三姑娘……”

    眼下的琳琅不止手脚发麻,都头皮都开始发麻了。她回头看了看沈雁,又看向沈璎。

    沈雁只是冷笑了声,对于沈璎的出现丝毫都不觉意外。

    人是她故意引过来的,在真凶露面之前,沈璎的偏执注定不会放过她。而当着沈璎让琳琅露出狐狸尾巴来,岂不比一上来就严刑逼供要好的多么?既然她想栽赃到二房,使得沈宣父女对二房结下仇怨,那么她就以牙还牙,让她自己尝尝惹怒他们的滋味好了!

    “是你杀了我姨娘?”

    沈璎迈步进屋,一步步逼着她后退,冷意从她齿间漫出来,仿佛才经历过严寒冰雪。到了跟前,她一把推了她在地,扯住她头发便就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原来是你,是你杀了我姨娘!我要你的命,我要你的命!”

    “不是我!不是我!”

    琳琅犹在下意识地否认着。她的头发一把把地被沈璎扯脱,而她却不敢伸手推打,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这样?明明是无懈可击的一个计划,为什么会反过来被沈雁找上门来!还有,刘氏呢?刘氏她在哪里?她为什么不出来护着她?!

    她一面护着头面,一面惊慌失措地望着沈雁,在沈璎手下完全已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你说不是你,这也好办。”

    沈雁顺着桌畔慢慢踱过来,“福娘,你去请太太过来!另外,趁着刘府还不知情,请太太派人去把刘府的门房请过来对质!再有,去把咱们找到的证人带过来,我们今儿就来好好审审,到底琳琅是不是意图栽赃到二房的杀人真凶。”

    “是!”

    随后赶到的福娘站在门槛外,精神抖擞地转身去了。

    院里头的小丫鬟们早就因为琳琅的跋扈而不满,听闻有这种热闹可看,哪里有会错过的?立即一窝蜂似的跑过来,当得知琳琅被当作杀害伍姨娘的凶手,又立马跑去二房跟刘氏禀报,而四处寻找沈璎的柳莺听说她在三房,连忙也赶了过来,又让人去禀沈宣。

    三房里一下子热闹起来,所有人都知道杀人真凶被二姑娘揪出来了。

    沈夫人这边正好审完二房的下人,没有一个具备杀人条件,正觉得事情难办,这里听说沈雁她们已经在三房里寻到了真凶,于是立即率了众人往三房赶来。

    刘氏不惊不慌,与华氏季氏一道,随在沈夫人身侧同回了三房。

    这边厢福娘去到顾家见了顾颂,请求要见证人作证,顾颂倒是也没说二话,便就让护卫驾马飞快地把那目击过琳琅在外行走的证人带了过来。

    等福娘带着证人回到三房时,沈夫人也已经让秋禧不动声色地去到刘府旁敲侧击过了,而琳琅已经被沈璎抓得满脸血痕,脑门上也撞出了几块青肿来。沈宣在前院气得砸坏了两张几案,若不是碍着有华夫人这女客在,他指不定已经冲进来把琳琅一脚踹死。

    有了证人证辞在,琳琅也没有了再逃避的机会。

    沈夫人指着地下,让素娟拖起她来:“把你如何行凶杀人的过程交代清楚!”

    琳琅抖瑟着,望了眼一旁哭泣中的刘氏,横了心说道:“奴婢今日如此,奶奶也不救我么?”

    刘氏闻言,当即又惊又怒地站起来:“你今日行此大孽,还有脸让我救你?便是太太今日饶了你,我也是饶不了你的了!”(未完待续)

079 长幼

    说罢她跪到沈夫人面前:“想来这祸根都是儿媳这里引起的,素日都是儿媳纵容了她们,以至于弄出这么大的事!儿媳无颜再侍奉双亲,还请太太许我削发去寺里礼佛赎罪!”

    说罢脸朝下,不停地磕起头来。

    沈夫人自打在二房里让华夫人逼得险些下不来台,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这会儿罪魁祸首出在三房,她本也是对刘氏十分不满,再加上琳琅这番话,更是恼上加恼,但这会儿见她言辞恳切,倒是又消了几分气。

    终究眼下处置她还是其次,何况当着华夫人的面,总不好让三房下不来台。

    于是道:“你且起来,回头我自有理论!”

    刘氏先还不肯起,后来季氏伸手搀扶,只好掩面起了身。

    沈雁凝眉看了她们半晌,转而去看地上琳琅。

    琳琅见得刘氏退开,不由膝行几步道:“太太明鉴!奴婢杀伍姨娘,都是奉的我们奶奶的命令!”

    刘氏闻言猛地抬起头,眼泪如雨般往下流起来。

    沈夫人为着这案子早已经头疼了几日,尤其当着华夫人的面,琳琅居然还敢反咬自己主子,这岂不是还嫌华家看的笑话不够多么?沈家哪里还有什么脸面敢说自家规矩大?再说了,先前她已有栽赃二房的前科在,眼下再说这话鬼才会相信!

    当即二话不说怒斥道:“你若不说也成,来人给我往死里打!我倒要看是你的命硬还是我府里的棍棒硬?!”

    门外自有婆子前来拖人。已然无路可走的琳琅忽然挣扎着跑开,爬到刘氏膝前攀住她的小腿:“奶奶若不救我,就不怕我——”

    话没说完,刘氏便一脚踹在她喉管处。狠声道:“你还有脸唤我奶奶?!”

    这一脚很显然力道甚足,琳琅喉咙里传出声怪戾的惨叫后便就无法出声了,沈雁看得心下一惊,立时抬头往刘氏看去,顿时捕捉到她眼底一股稍纵即逝的狠意!

    琳琅被拖下去,棒打的声音一下接一下地传来。

    沈夫人疲惫地吐了口气,起身道:“直接杖毙。再拖去西山埋了!”

    她也不想再听什么行凶过程了。罪证已然确凿,如今多留她片刻都令她觉气得肝疼。横竖她已经认了罪,伍姨娘也早就入了土。过程如何已然不必细究。虽然大家念念不忘的伍氏那笔失窃的首饰再也打听不到下落,但这层对于她来说已并不重要。

    她让季氏留下来陪陪刘氏,这个素来乖顺的儿媳妇在她心里还是有几分份量的。

    然后她跟华夫人后致歉:“闹出这样的笑话,还惊动了舅太太。实在是没脸再说别的了。有什么失礼之处,只望舅太太看在两家交情的份上。勿要见怪。”

    华夫人心知华氏的处境,也不欲得理不饶人,于是道:“如今既然真相大白,我也松了口气。亲家太太也不要放在心上。谁家里没几件头疼事?都是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吞。咱们两家不是外人,我也断没有见怪的理儿。”

    两厢都是惯会交际的,三言两语便就又已融洽得不行。

    沈夫人望着沈雁。却是又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这是二丫头的功劳,我会记着的。”

    沈雁并不在乎她被不被人记住。她惦记的是琳琅那未说完的半句话。

    趁着沈夫人与华夫人寒暄之时她飞快赶到外院琳琅被打处,阻止了婆子们将她拉起来。琳琅腰背以下已落了下十余杖,虽然杖伤不足致命,但口里淌着血,喉管处肿得老大,整个人奄奄一息,很显然刘氏那一脚踹下来,几乎已经要去了她半条命!

    “你刚才还有什么话想说?还有你把首饰送去了榛子胡同什么地方!”她捉住她胳膊,问道。

    琳琅抬眼望了望她,喉咙里发出一串含浑的声音,但是一转眼,她便晕了过去。

    旁边婆子拽住沈雁:“二姑娘且让开,这里不是姑娘呆的地儿!”不由分说,几个婆子涌上来,将她架到了庑廊底下。

    院中琳琅又被打起来,棍棒一下下落到她身上,发出啪啪的闷响,而琳琅再也没有动弹过。

    沈雁被拦住在庑廊下,几次想要下去阻止却又未能成行。

    琳琅分明已经是杀人凶手无疑,而且竟然还敢栽赃到二房头上,就是杖毙她也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可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暂且不想让她死,她最后那半句话仿佛像条钩子,紧紧钩住了她的心,使得她满副心思都落在那之上!

    她说她行凶害人是刘氏指使的,这是真的还是假的?乍然听闻时她也不相信,不但是因为刘氏素日的品行也还因为她让顾颂查过她,结果都证明刘氏没有理由会对伍氏下手。而琳琅死到临头还想栽赃二房,诡计落败之后她又反口咬住刘氏,这谁会信?

    可她就是觉得这里头还有内情!

    她抓住刘氏问她不怕她——不怕她什么?她隐隐觉得刘氏似乎有什么把柄持在她手里,可是刘氏会有什么把柄呢?她贤良淑德,恭俭自省,长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不经管中馈,她能有什么把柄让人抓?

    她本来也还不信,可是刘氏的那一脚踹得太狠了。狠到她错愕,狠到她想忽略也难!

    琳琅在挨了三十几杖之后确定死亡。

    沈雁站在三房庭院里直到呆到她的尸体被拖下去才吐了口气。

    沈弋走过来,强打着精神打趣她:“倒是少见你这么慈悲心肠。”

    她的声音微哑,看起来这半日下来情绪经历过几番大起大落,也有些到了极限的意思。

    沈雁默站了半日,才回头看了她一眼,咧嘴道:“偶尔我也心血来潮,慈悲一下。”

    她话虽然说得轻松,但眉眼间的凛意却十分明显。

    沈弋默语,与她同望着这清寂的院里。

    前后四五日的时间里,接连消失了三条人命,这对于锦衣玉食的她们来说,还是有些沉重。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动辄要伤及人命,总显得低劣而且疯狂了些。

    随着琳琅的死,府里这桩案子总算告破,伍姨娘丢失的那些金银因为找不出去处,琳琅屋里也仅搜出来十几两银子并几件首饰,其余并没有什么。

    沈宣来到沈夫人屋里时,沈夫人被折腾了数日,再不耐烦提起这件事。

    沉脸给了句话他:“伍氏不过是个妾,我肯这么替她追查真凶已是很她体面,你再也不要与我提起这件事!璎姐儿来日出嫁,总还得府里出钱,你还怕我亏了她?有这份闲心围着个死了的妾打转,不如去瞧瞧你那正经媳妇儿!”

    自此便堵住了沈宣的嘴,这笔银子也再没有人提起。

    而沈雁当着沈夫人的面大扫沈宣脸面的事也没有人再追究,事情本来就是沈璎错在先,沈宣护短在后,沈宓护起短来比沈宣有过之而无不及,再者这种明面上的理亏做长辈的总归要明断才能服众,沈夫人根本已不能再说什么。

    不过对于她这份胆色,以及她居然在她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出其不意地揪出了琳琅,还是令得沈夫人暗暗吃惊了几分。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从打顾颂开始,到陈氏送珠花,又到最近这几件,这无一不显示出沈雁的过人之处。

    即便这都是巧合,那巧合的频率未免也太高了不是吗?

    这几个月里她时有胆大之举,却又次次都从板子底下溜脱了出去。这份机灵,并不是一个九岁女孩子该具备的。沈夫人觉得,她是不是对沈雁还缺乏足够的了解?

    曜日堂这边按下不提。

    沈宓这边厢下衙回了府,听说为着伍氏这事还扯到了二房头上,当下也没作声,直接从影壁处拐进了四房,沈璎正在沈宣面前哭泣,见到沈宓进来,沈宣起身才叫了声二哥,沈宓遂一马鞭将墙上挂着的伍姨娘的画像甩了个稀巴烂!

    “葛舟速带人去把秋桐院给我砸了!我看这院里甚不干净,只怕是有什么妖魔鬼怪迷了四爷心窍,以致连脑子都不清醒了!”

    沈宣气怒交加:“二哥这是什么意思!”

    沈宓负手在门槛处回头瞥他:“教教你长幼尊卑的意思。”

    葛舟没花半个时辰便把秋桐院给砸了。声势震得沈璎连哭都忘了哭。

    沈宣气归气,但却又无可奈何,沈宓是兄长,而且他砸的是个妾住的屋子,日间自己那样疑心到二房头上,他还能有什么屁放?真若闹将到沈观裕面前去,自己只怕还少不了一顿好斥。到底不敢多说什么,只让人把院子锁算数。

    华氏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这边早知道沈宓为她出了气,顿时心里什么火也没了,晚上给他下厨煮了爱吃的山药粥,又把个缠人的沈雁早早赶回了碧水院。

    沈宓听说案子是沈雁侦破的,倒是有几分赞赏,想与她聊聊破案的经过以及手法,但终因为沈雁提不起兴致而作罢。而翌日他则又从大理寺借来几本侦案之类的书籍予她,在沈家二房,似乎是不存在“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样的说法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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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ehapin、细雨误伤、的粉红票~

080 请茶

    这事过去之后,很显然大家都松了口气,除了沈璎尚有不服,没有人愿意再深究下去。到底只是死了个姨娘,折腾了这么多日总觉得似乎已经很对得起她,日子总要走向正轨,琳琅死的翌日,再也没有人提起秋桐院半个字。

    沈璎仍然在曜日堂住着,沈葵与沈茗则随沈宣住在四房偏院。陈氏休养了几日下了床,依旧不紧不慢地过日子,春蕙代替林嬷嬷成了她屋里管事奴才,再有沈茗每日在侧,倒也不至于枯闷烦燥。

    四房里正式安静下来,再不见争吵喧闹的声音,一切都在安静地变化着,适应着,只是沈宣脸上的沧桑加重了些,眼底的郁色也浓厚了些,对沈璎姐弟的关怀也更多了些。

    有时候沈雁去后园子回来,时常会见到沈宣带着她们姐弟在四房与二房之间的天井里读书或者荡秋千,沈璎总是笑得很开心,她遗传了伍姨娘八九分的容貌,柔婉,秀丽,纤弱,以及坚韧。伍姨娘往日给沈宣做的衣裳鞋袜,如今全转由沈璎做了,她倚窗做针线的样子,恍惚间就是伍姨娘。

    但同时她也将伍姨娘擅长的察言观色和讨好人的功夫承袭了下来,沈夫人近几日对她也格外宽容了几分,允许她不时地回四房去看沈葵,也偶然会让她在跟前尽孝。

    这对沈璎来说当然是好现象,但对沈雁来说根本形不成压力。因为她不必这么做,即使没有沈家这棵大树可以依靠,即使得不到沈观裕夫妇的宠爱,她也有深深宠着她的父母亲,她的父亲将会是朝廷里的重臣。她的母亲也会让她终生都过得优渥雍容。

    在沈家,她根本不必去争宠。

    她只要把她的时间和精力用在如何维护她的小家一直安稳幸福下去,避开华氏自杀的这一劫就好。

    琳琅死后刘氏也病了几日,沈雁与沈弋去三房探望的时候也在廊下遇到了沈璎。

    沈璎抿了半日唇,怯怯地唤了声二姐姐,请了个安。

    沈雁不知道这声呼唤里有多少真意。没有沈雁,也许伍姨娘的冤屈一辈子都要埋在地底下。而她虽然失去了那匣子首饰。沈夫人承诺的给沈璎的嫁妆,却远不止两千两。无论怎么说,她都应该感激沈雁才是——就算不感激。至少也不该仇视。

    可是沈雁不认为沈璎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她太了解一个身处在低位却又偏不甘于现状的人的心理状态,秦寿那家伙共有五房妾,庶子三个,庶女四个。她自己并没有为他生孩子,但是抚了一个死去的通房生的孩子为嗣子——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她死的时候最大的庶子已经有七岁。也跟沈璎如今差不多大。

    可以说,前世她收获最多的还是在秦家的那八年。那八年她简直没有一刻不是在秦家后宅勾心斗角中度过,那是一段让人筋疲力尽的岁月,也是一段让人迅速成长的岁月。所以到如今,每每想起这些她依然把秦寿恨得牙痒痒。

    如今的沈璎兴许对她消减了几分敌意,但作为一个正在努力寻找靠山的人来说。她势必不可能和她结成和沈弋那样的同伴。

    从前有伍姨娘在沈宣这边下手筹谋,沈璎跟沈雁之间的冲突还碍着好几层。可是如今伍姨娘死了。沈璎等于直接披挂上了前线,她不但需要自己去想办法稳住沈宣对她们姐弟的宠爱,更需要开拓她自己的圈子,因为她终有一天会发现,光只有沈宣这座靠山,还是不够的。

    她当不成沈璎的对手,也许沈弋会是。

    但沈弋有个好处,这样的事她既使知道,也常常不表露在面上,相反她看见她对沈璎的冷淡,还会劝她:“得饶人处且饶人。”

    她总是笑笑。这些劝人的道理她知道很多,但不见得都对她有用。

    伍姨娘的案子对府里人来说已经结了,但对沈雁来说,并没有结,因为她丢失的那批首饰到底不知去处,而琳琅虽然该死,终究还是死得蹊跷。

    沈雁相信自己从前世遗留了些疑心病下来,但是这次,她不想自嘲地忽略过去,伍姨娘的命案与华氏的命案时间相隔太紧了,而前世华氏死前也丢失了大批钱财,这难道仅仅会是巧合?榛子胡同到底有什么秘密,为什么琳琅会拿着钱去那里?

    琳琅虽然不大可能在华氏手里弄走那么多财产,但这件事不弄个水落石出,她永不会心安。

    她叫来碧琴:“找几个不打眼的人,这些日子帮我多盯着三房些。无论有什么动静,都来告诉我。”

    碧琴在胡刘二嬷嬷事件中表现出色,又因为是华氏的嫡系,所以如今已经被沈雁收在身边重点栽培。她虽然尚不清楚沈雁的打算,但是也察觉到隐约跟琳琅那事有关,于是道:“是不是该着重盯着三奶奶她们?”

    沈雁瞄着她,“知道就好。”然后去了上房。

    正是昏省的时候,各房里都聚在上房说话。刘氏也在座。躺床了两日,她精神看起来好些了,但是气色仍有些差。沈雁去到的时候她正与季氏在桌畔敲核桃,见她在旁边坐下,遂将手旁一把核桃仁抓过来,又轻轻地吹了吹灰,温柔地递给她。

    沈雁真不敢相信这样的刘氏会是她想象的那种人,但是她踹向琳琅那一脚时的狠样也同时浮现在她眼前。两世的教训告诉她,人终归会有几面的。

    她在上房坐了坐就回了二房,华氏陪着华夫人去大相国寺附近拓经文了,华正薇去了找沈弋研究薰香,华正晴有些头疼,在睡觉。她颇有些百无聊赖,遁着二房转了一圈又出了府。

    天边挂着火红一轮夕阳,明晃晃大喇喇铺在云霞里,像极了一只咸蛋黄。

    她在坊口华表下站下来,眯眼向天边打量。

    隔壁的荣国公府里,顾颂正在院子里练功夫,手里一杆银枪舞得密不透风,一身中衣都湿透了。戚氏站在庑廊下,吩咐人上前递帕子茶水。上前侍候的小厮被一枪挑翻端来的茶盘,魂都快没了,连忙捂着脑袋掉头就跑。

    戚氏见状也是惊了惊,而后便无奈摇头。

    宋疆忽然打门外闯进来,直直地要冲顾颂跑去,见着戚氏站在那里,不由又缓下了动作,缩在廊柱后。戚氏看见了,下巴指着他道:“你鬼鬼祟祟在那里做什么?”

    宋疆只得走出来,期期艾艾地上前道:“小的瞧见,隔壁雁姑娘在坊内站着,看夕阳。”

    顾颂蓦地收了枪,看过来。

    戚氏锁起眉道:“姑娘看夕阳便看夕阳,你这么着急忙火地是怎么回事?又想去上房立规矩了么?”

    宋疆脖子一缩,立时勾着头不作声了。

    顾颂顿了顿,冲戚氏道:“晚上我想吃松蘑。”

    戚氏楞住:“这会儿哪来的松蘑?”

    顾颂皱了眉。

    戚氏没奈何道:“这孩子!”一面没好气地转身下了廊:“我去吩咐便是!”

    顾颂见着她拐出门,遂看向宋疆。

    宋疆多机灵,连忙上来道:“雁姑娘在外头,仿佛心情不大好,咱们要不要请她进来吃吃茶聊聊天?”

    顾颂瞥他:“她心情好不好关我什么事?”

    一面丢了枪,拿着衣袍进屋去。

    走到门廊下又回转身,冲呆在那里的宋疆凝眉:“不是请茶吗?你还愣着做什么?”

    宋疆连忙拔腿离去。心底的晦气却是一层层浮上来,真不知这一会儿好一会儿歹的究竟是要闹哪样?

    沈雁正待回屋,见宋疆说顾颂请茶,在巷子口顿了顿,顺路拐了进来。

    顾颂沐浴完重新梳洗好,从庑廊下绕步到天井,就见院中古松下侧对着这边坐着一个人,只齐他下巴的身量纤弱细致,一身襦衣绣裙依旧淡雅素净,浓睫微垂盯着杯盏上的描花,精致的下巴透着几分俏皮劲儿,不是她又是谁?

    许是听到他的脚步声,她往这边抬起头来,然后心不在焉地笑了笑,一双大眼如新月般微弯,浑身上下透出的大方与洒脱使她看上去就像朵初夏的三色堇。

    顾颂耳根处微微一热,面上惯性地浮出两分冷色,走过去,坐下来。

    宋疆招呼丫鬟们摆满了一石桌的瓜果。沈雁打量了一圈,拿了颗杏仁剥起来。顾颂瞧在眼里,瞄了眼宋疆,宋疆连忙回屋取了把未开刃的小银剪过来,递给她。

    有了这个,剥起来就不费吹灰之力了。沈雁依旧有些心不在焉,即使知道顾颂并不是那么多话的人,也并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她两辈子都不曾在谁面前有真正感到窘迫的时候,所以无话找话来缓和气氛这样的事,她并不会刻意去做。

    顾颂睨着她,只好道:“你们府里的事不是了了吗?还拉着个脸做什么。”

    沈雁吐了口气。“凶手是找到了,案子却没破。我总觉得榛子胡同有蹊跷,琳琅的家人都在刘府,而且在刘家十分有体面,虽然不见得飞黄腾达,但好歹衣食无忧。而且据查她私下里并无相好的,这么说来,她要这么多钱做什么?——当然,有一个,就是刘普。

    “可是就算是刘普,也轮不到她来替他出头,难道她会傻到杀人谋财倒贴刘普?”(未完待续)

081 不舍

    一说到这些她的话就像开了闸的水,关也关不住了。

    顾颂颇有些受不了地横了她一眼。也就只有她这样的官家大小姐才会大喇喇提到相好的三个字时脸不红心不跳吧?

    他抖开折扇,“你怀疑她受人指使?”

    沈雁顿了下,含糊地嗯了声。她的确是怀疑刘氏指使,但她拿不出证据,连推测的理由也不能成立,她没法儿说出口。再加之这毕竟是沈家的家务,家丑不可外扬,上次请他帮忙已经是不得已,若是她疑心上刘氏的事情传开去,终归不是什么好事。

    顾颂看着她纠结起来的双眉,转开脸望着面前树干,“你是不是太闲了,凶手是不是受人指使跟你有什么关系?”

    沈雁又叹了口气。

    看上去的确是她有些多管闲事,如今沈璎有了沈夫人答应添嫁妆那句话都已经不再追究,而且似乎也不曾怀疑到别人头上去,反倒是她这个不相干的外人在这里忧心忡忡,无论如何都让人想不通。

    眼下卢锭这里已没有危险,本来她大可以放心等着这道劫平安度过,可是伍姨娘的死以及丢失的那些钱财又让她勾起了心底的忧虑,眼下没有人知道她的忧从何来,也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毕竟华氏的死要追究,她那批失踪的财产也得查清楚。

    她忽然觉得重生这种活儿,做起来也是很寂寞的一件事。

    “也许是吧,我就是太闲了。”她啜了口茶,说道。

    顾颂瞥着她,牙关又紧咬起来。

    他一点儿也不喜欢她就这样结束话题。他又不是真的在鄙视她多管闲事。

    真是无趣。

    跟她在一起就是无趣。

    她整个人都十分十分地无趣。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让宋疆把她叫进来。

    ——可是。就是这样坐着喝喝茶,吃吃东西,时光似乎也挺好的。

    庭院里因此静默下来。安静的沈雁与这一隅绿色相得益彰,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狭长,石桌上摆着几片剥开的杏仁壳,这一点凌乱,忽然就使得这片洁净中多了几分烟火气。

    但是这样安静沉默的沈雁。又让顾颂有些不适应。他忽然觉得自己更适应平时嚣张跋扈的她。沈家的二丫头,怎么能摆出这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不该是对着人指手划脚呼来喝去,一副唯我独尊凌驾天下的样子吗?

    “别想多了。”他蹙着眉。淡淡道。

    沈雁领了她的好意,一杯茶喝尽,脸上的郁色退了,重又灿烂起来。她把杯子放在桌上。睐一眼他:“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顾颂被她这一睐,耳根又发热了。他忽而从怀里掏出方雪白丝帕来。递了过去:“喏。”

    沈雁看到帕角绣的那两只雁,想起在卢府的那事来。顿时拿回来塞到袖口里:“真难为你还留着。我还以为以你那德性,你早就把它丢灰堆里了,所以也就没来问。”

    顾颂一张脸又沉下来:“我是那种人吗?”他就算有洁癖。却也不是那么自大狂妄的人好不好!

    沈雁眨眨眼:“难道不是吗?”

    顾颂面色逐渐转青。

    “滚!”

    声音响彻了鸿音堂。

    稍顷,沈雁揣着袖子气定神闲出了府。

    顾颂瞪着她的背影,鼻孔里似乎都能冒出烟来。

    他一定是脑袋被驴踢了才会觉得她这副惫懒样子更顺眼!

    被夕阳淡淡晕染了层金色的庭院里。庑廊下打瞌睡的鹦鹉都似乎感受到了这股不友好的气氛而抬头四顾,马头墙下挂灯笼的下人也只觉耳畔凉风嗖嗖。

    西边一片五彩斑阑。像极了一大片铺开的云锦。

    沈雁回到府里,二房里已经热闹起来了。

    华氏和华夫人已经回来,正在蓉园吃茶,华正薇她们也正在询问沈雁去向。

    沈雁到达门口的时候,华夫人的声音正好传来:“……来了这么多日,也该走了。宇哥儿还在金陵,留他一个人在那儿也不好。”

    沈雁急步跨进门:“舅母要走了么!”

    算起日子,前世她们也是明日走的,虽说现在手头事情已了,确实也到了她们要走的时候,可是沈雁却十分舍不得她们离去。原先一开始还是希望她们能够留下来等到二房里的忧患解了再走,如今同处了几日,倒是觉得那是其次,而主要是重生回来初见面,想要多相守几日的意思了。

    华夫人正与华氏手拉手坐在榻上,见着她进来,华氏冲华夫人笑道:“你瞧,雁姐儿都舍不得你。你还好意思再提回去的事?”

    华夫人冲沈雁招手,等她近前来,遂揽着她抚她的头发,说道:“舅母也舍不得雁姐儿,但我们出来也有些日子了,宇哥儿还是他舅舅舅母在府里陪着,我一来放心不下,二来也不好耽误他们太久。雁姐儿要是想舅母了,过两个月再随华家的商队到金陵来便是。”

    沈雁道:“不如把宇哥儿也接到京师来。”

    “真是傻姑娘。”华夫人笑道:“又不是打算在这里长住,如何好把他接过来?”

    “可以的!”

    沈雁扑到她怀里,索性耍起赖来。她老早就打定主意要劝说她们搬回京师来了,如果这次能够劝说成功,是多么好的一件事!远离京师住在金陵,到时若有什么事,沈宓想要救他们也救不成。“宇哥儿要舅母,我也要舅母!这才住几日就要走,分明就是不喜欢我了!”

    “这丫头!”华夫人看着趴在膝上跟她这身衣衫较劲的沈雁,啼笑皆非地摇起头来。

    沈雁抱住她软软的身子,舍不得放开。不过这样撒娇耍赖也是达不到目的的,华正宇还年幼,毕竟不可能真的撇下他在南边这么久,而华夫人那般精明,她又不能亲自上前陈列利害关系。她转头望向旁边坐着的华正薇,冲她使了个眼色,走出门来。

    华正薇趁着那姑嫂二人叙许之时悄然迈出。

    沈雁拉了她站在李树下说道:“表姐可还记得那日我跟你说的搬家那事?”

    “记得。”华正薇点头,望着她道:“莫非你真的打算劝我们搬回来?”

    沈雁正色道:“自然是真的,前不久皇上驳回了舅舅南调的折子,华家就不该对宫中抱有希望了。

    “皇上对华家看不顺眼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朝局扑朔迷离,太子被废,楚王甚得皇上喜爱,皇后又抚了郑王为嗣子,淑妃与皇后之间必有一场硝烟。你们与其呆在金陵,还不如回到天子脚下来,也好随机应变!”

    华正薇闻言,一改素日在她面前的散漫,正色道:“这是谁与你说的这些话?”

    沈雁道:“何需让人来说?我身处这京师,家中又在朝中任官,虽然不见得宗宗事情都了如指掌,但耳濡目染之下,再自己照着书本思量思量,又哪有看不透的?表姐如今觉得我言语荒诞,可等你自己住到京师来,就知道我所知这些都在情理之中了。”

    虽说朝局复杂的时候通常都会选择远离而避忌,但华家眼下又不同,既然远居金陵也还是避不过灭门之灾,那么又何妨迎难而上?左右也不过是再落得被抄家处斩的下场。

    华正薇听见这话不由默下来。

    沈家号称百年世家,家中小姐知晓官场之事倒也不算出奇,只是沈雁突然这么样跟她推心置腹地说出来,让人乍然听见觉得有些惊世骇俗罢了。如今再一细想她的话,心下也觉十分有理。她是华家的长女,平常又随在华夫人身边的日子多,事关家族前途,她不能不放在心上。

    “搬家不是小事,你虽是说服了我,可只怕母亲还得与父亲商量商量方能决定。”

    “这层我也知道。”沈雁点点头,“总之你去劝劝舅母,看看这番能不能多留些日子,借着这机会了解了解京师动向也是好的。”

    若是万一劝不下来,她也只好让她们南下,华正宇是华家唯一的男嗣,他那里确实也容不得半点闪失。至于华氏这边,她既然已经知道了事情发展走向,总归是要拼尽全力来避免的。

    华正薇点了头,二人遂又进了屋里。

    这夜沈雁便没再往蓉园去,福娘在蓉园门口过了几路,回来禀报说表姑娘与舅太太同在房里说话,沈雁愈加放了心,虽然不知华夫人态度如何,但只要说服了华正薇,总归是又争取来了一股力量。

    三房里自打死了个琳琅,这几日底下人为着争这个大丫鬟的位置闹得十分火热。

    刘氏拿着花名册,却总有些心不在焉。

    琳琅死了,伍姨娘的凶案了了,可庞氏还在紧催着那一万八千两银子。那匣子首饰送过去后,对方又放宽了十日,可即使如此,离限定的日期却也只有半个月,半个月时间,她又上哪里去找这么多银子出来呢?

    一万多两……

    “奶奶,舅太太派人来传话,请您回去一趟。”

    秋满走进来,躬着腰禀道。

    刘氏皱起眉。(未完待续)

082 主意

    “你就没想过自己拿钱出来救他吗?!”刘氏站起来,“他可是你的丈夫!”

    “丈夫又怎么样?”庞氏冷笑着,“你知道他这些年败了我多少家当?你怎么不问问他花媳妇儿的钱像不像个男人,有没有出息?!我能在这里等他已是不错了,还让我拿钱出来赎他,凭什么?”

    “可他若死了,你也得成寡妇!”刘氏气不打一处来。

    庞氏深吸一口气,“我不怕成寡妇。成了寡妇我娘家还会替我找人改嫁呢。我庞家到底还有几间不大不小的铺子,只要有钱,我怕什么?”

    刘氏身子微晃,整个人气得已只差冒烟。

    庞氏就是这么个人,早知今日,当初她真不该看在庞氏嫁妆丰厚的份上,劝着刘母替刘普定下这门亲事来。如果娶个门第相当的书香女子,没有来自妻子的那笔丰厚嫁妆,刘普兴许不会跑去学人赌钱,更不会落到今日这地步。

    如今看模样她不伸手,庞氏便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拿钱的了。

    “还有半个月,你这么急着催我做什么?”

    无奈的她只好妥协,她终究不能让刘普去死。

    “说是说还有半个月,可我总不能等到火烧眉毛了再找你。”庞氏重新拿了几颗瓜子在手里,慢条斯理说道:“你眼下既不肯跟沈家开口要钱,那你就得赶紧想法子,沈家可没有第二个伍姨娘让你谋财害命的,这笔钱该从哪儿得,你也总得有个主意。”

    “你少一口一个谋财害命!”刘氏猛地出声斥她,“我若当真在沈家呆不下去,于你又有什么好处?你既然这么见不得我好。那么现在就去沈家说!索性说出来大家干净,我也不必再回回听你冷嘲热讽!你不在乎刘普,横竖迟早把我供出来!”

    庞氏抖然见到她这般强硬,也不由退了几分气焰。

    她哪里是真心想盼着刘氏倒霉?刘家是全靠着与沈家这层姻亲关系才起来的,若是这桩亲事没了,要依刘普那半吊子,刘家还想有如今的风光?即便是她不在乎刘普。也还有两个孩子在。她又岂会真的不把刘普性命当回事?

    记得她在刚过门那几年里,但凡刘氏回府,都像是府里过节似的热闹。她在这位大姑姐面前,也是处处伏低做小。可是自打那年刘普酒后失言,把她曾经的那段往事说了给她听,她忽而就觉得这些年的低声下气那么不值。而当这次刘普出事急需两万两银子还债时,她终于算是歹着了机会。

    刘普是刘氏的亲弟弟。这些年刘家也没得着沈家什么好处,凭什么这笔银子他们都不能出?区区两万两对沈家来说不是九牛一毛吗?刘氏既然不肯去跟沈夫人开口,那这笔银子就她自个儿来掏腰包,她就不信她还真能看着自己的亲弟弟丢了性命!

    所以庞氏一点儿也不着急丈夫的安危。只要刘氏在,刘普就绝不会有问题。

    可是现在刘氏撕破了脸,她如何能逼得下去。

    “姐姐何必着恼。我也不过是嘴上一说。”她剥着瓜子,扯出个笑。又道:“有话好好说么,我现在不也是请姑太太回来商议这件事?说起来我也是担心着我们老爷,难不成姑太太以为我还能有别的意思不成?”

    刘氏瞪着她,不言语。

    戚氏唤人重新上茶果,让人递扇子。

    刘氏接了茶,戚氏暗觑了她两眼,说道:“也不知道姐姐如今有什么主意了?”

    “我能有什么主意?”刘氏没好气,她都让她逼到杀人的份上去了,如今倒还有脸来问她有没有主意!“总之我已经打算好了,万一不成我就豁了这条命出去!莘儿是沈家的孩子,这层我不必担心,总之我若有个好歹,便还住回娘家来罢了!”

    她负气地说。

    “别介啊!”戚氏站起来,“不就两万两银子嘛,哪至于到这地步?”说完她瞅了她两眼,绕到她那一侧,又说道:“姐姐若是没主意,不如我给你出个主意可好?”

    刘氏睨着她。

    她顺势在身后凳子上坐下来,说道:“我早就听说,你们二房里十分有钱,二*奶奶娘家是富甲天下的皇商,如今手上起码掌着不下三十万两银子的私己,既如此,姐姐何不跟二房开开口,挪笔银子出来用用?”

    “你说的倒轻巧!”刘氏斥她:“我与二房素无往来,你说借人家就借?”

    她知道二房有钱,上次沈雁当着大伙面扔出那么大叠银票来,就够闪瞎她的双眼了,可她们钱再多,那也是她们的,一来她偷不着,二来也没法儿像杀伍氏那样冲二房下手,她就不明白了,怎么琳琅和庞氏都觉得二房那么好下手?

    “姐姐这也不同意,那也不同意,莫非是成心盼着咱们老爷倒霉?”

    庞氏说着,才放缓的脸色立时又尖刻起来,“姐姐也是有手段的,素无往来又如何?你们都是一座府里住着的妯娌,难道就想不出法子行事?

    “我可听说二房富得流油,随便松个手指缝都够了寻常人家花销好久的了,当初你既下得了狠手去杀伍姨娘,如今怎么又怕这怕那的了?难不成拿了那两千两首饰就想糊弄了我不成?我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姐姐要是揣着这个主意,不如趁早打消了!

    “真要闹将起来,你以为一句回娘家住就成了么?姐姐可莫忘了,这刘家如今可是我做主!眼下咱们老爷还在榛子胡同等着您拿钱去赎他呢!您要是这么拖出这么个三长两短来,我就是豁出去了也要替我们老爷讨个公道!

    “到那会儿就算我不把你当年那事儿抖出来,只说你这罢同胞兄弟不顾的名声传到沈家,姐姐怕是也落不着什么好罢?”

    庞氏声音越说越尖利,到最后,那副得理不饶人嘴脸顿时又露出来了。

    刘氏又惊又气,竟不知如何回话是好。

    庞氏的泼辣她是知道的,惹恼了她绝对会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这两万两银子她是怎么样都要拿到手的了,可二房又怎会是她下得了手的地方呢?华氏那人看着急躁,但却不傻,沈宓又是个极内敛心细之人,再加上那沈雁也不是省油的,这从她出其不意地套出了琳琅是真凶就看得出来,这样的一家人,她哪里寻得着机会下手?

    “你想得也太天真了,你不好糊弄,那么你当沈家人就是那么好糊弄的?”

    她憋着气横了她一眼,回道。

    “沈家人又怎么了?”庞氏冷冷撇了下嘴,顺手拈了几颗瓜子在掌心,“我好歹也嫁进刘家这么些年了,一年到头上你们府也少不了五次,二房里的人我虽然不熟,总终归他们也是沈家的人。你们不就是好面子么?依我说,你倒也不用多费什么心神,想个主意让你们二*奶奶自己把钱吐出来是要紧。”

    刘氏听得这话,倏地回过头来,“什么意思?”

    “你当我真那么闲,没事请姑太太你回来斗嘴皮子么?”

    庞氏站起来,将屋里的丫鬟们皆挥退了下去,然后转过身,说道:“据我所知,你们二爷跟二奶奶感情十分深厚,想来要是二爷出点什么事,二*奶奶必然着急得不行,姐姐要是肯干,应该记得我娘家弟弟正好与北城兵马司指挥使吴重乃是连襟,这个忙,他正好帮得上。”

    庞氏原也是商贾,若不是因为沈家看不上商贾,刘普早就也跟随岳父行商了。庞氏自打前些年花重金跟刘府结了亲后,连带着也算上了半个官场中人,庞氏的弟弟前年也捐了个同知,娶了北城指挥使吴重的小姨子,这事刘氏当时也是曾跟沈夫人报备过的。

    刘氏望着她,眉头渐渐聚拢起来。

    “我早就打听过了,沈宓相貌好,才学好,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脾性又好,在外头不知引来多少女子动心。”庞氏挑着唇,回头睨着她:“这样的男人就算是柳下惠,只怕也难免要栽倒在哪个温柔乡里。”

    “你想使美人计设害老二?”刘氏眯起眼,“你是不是脑子烧糊涂了,老二是我们老爷最看好的儿子,而且他品行端正,从不在外拈花惹草,你想用这种下三滥的计去害他,就不怕事情败露引得我们老爷对刘家狠加报复?”

    “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别人怎么会知道?”庞氏冷笑着,“我听说那沈宓时常与知交好友在外品酒论诗,这是最好下手的机会。哪怕他当真坐怀不乱,咱们也可以假乱真。只要他在外狎妓的事情败露,紧接着再传到皇上耳里,他莫说是还有伴驾同游的荣幸,就是升迁都未必还有机会。

    “沈家那会子能不急得跳脚?”

    刘氏听到这里,眼里的鄙夷却是不由褪去了几分。

    若是借助吴重这层关系,那么要算计到沈宓,倒也不算什么天方夜谭。

    她默了片刻,说道:“你的意思是说,用这个来要挟沈家出钱?可即使是这样,他们大可动用关系直接让五城营放人,不可能会有钱落到我手里,这样做又有什么用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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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3 大忙

    “所以这件事最好是不要惊动二房以外的人。”庞氏走上前来,压低了声音与她道:“咱们只要瞒着别的人,然后只向华氏透露消息便就成了。”

    “不成。”刘氏断然摇头,“华氏与老二情分极深,她又是个爆脾气,哪里会相信他在外胡来?她若听到这消息,只怕会闹得人尽皆知,曜日堂那边是断断瞒不过去的。”

    “怎么会瞒不过去?”

    庞氏微微拔高了声音,“华氏虽然性子暴,可不是还有姐姐你在旁边么?你就不会劝着她站在二房的立场多考虑考虑?当然这里头具体该如何行事就不必我教姐姐了,你只要知道,当华氏心甘情愿瞒下这件事而不得不拿钱出来赎人的时候,咱们就可不费吹灰之力地得到这笔钱!

    “只要我们老爷能够平安无事地回来,姐姐你不也了了桩心事了么?”

    庞氏的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刘氏立在那里,半日都没曾回过气来。

    华正薇劝说了母亲一夜的结果,是华夫人最后还是决定回去。

    沈雁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到底华夫人不知未来之事,眼下也只能作她该做的事。

    不过华正薇大清早到了碧水院来说道:“昨夜我回房之后,见着母亲还在窗户下默坐了许久,也许她对我的话已经有些动心,但是眼下又还没有到必须下决定的那步。回去之后我会继续劝说,尽量促使搬到京师来。”

    沈雁点头:“一切有劳姐姐。”

    华正薇笑道:“这是我们家的事,你也是一心为我们好,怎么倒有劳起我来?”

    沈雁眼红红的,笑了笑。

    华正晴等姐姐走后。也到了碧水院,摇着团扇,坐上绣墩儿,摆出一贯清高冷艳的姿态睨着她:“这次来我总觉得你们府里气氛不对,尤其是你们太太,对二房的态度很古怪,你可要小心些。别再跟从前那样没心没肺的了。我听说像你们这样的家庭内宅关系可复杂了。”

    华正晴面上冷漠。但内心里却一点都不冷,前世的沈雁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直到后来华氏死了去到金陵后。她每夜里作恶梦唤着母亲,而与她年纪更接近所以陪她同睡的华正晴总是默默抱着她,轻拍着她肩膀哄她入睡,她才渐渐感知到的。

    沈雁一把抱住她:“晴姐姐要想我。”

    华正晴嫌弃地撇开脸:“闪开!我才擦好的香脂!”

    沈雁大笑。往她脸上吧唧亲了两口才松手。

    华正晴擦着脸,逃也似的回屋了。

    早饭后去正房里跟沈夫人辞了行。又互道了些客套话,这里车马也已经准备好,便就启程了。沈宓从衙门里赶回来,带着华氏与沈雁送行到城门口。华氏哭湿了两条帕子,沈雁虽然好些,但是眼眶也红了。这世上能够这么样对她们好的。除了沈宓,也就只有华家的人了。

    好在还有他们搬回京师来的希望。这么想着,沈雁又没再那么难过。她相信只要努力去做,很多事情就都能做到的。

    华氏伤感了两日,蓉园里就由黄嬷嬷领人负责收拾了。

    沈雁想起借了戚氏的那盆香樟还未归还,于是让福娘抱着往荣国公府去。

    这里正要往沈弋屋里去,碧琴走进来,说道:“姑娘让奴婢盯着三房,似乎有点情况了。”

    她连忙停下脚步,“什么情况?”

    碧琴道:“三奶奶前日又回了趟刘府,回来的时候神色很不对,旁人虽然看不出来,但因为奴婢刻意盯着,所以瞧见她似乎有些心神不定,像是琢磨着什么事情的模样。然后昨日傍晚,她又遣了人回刘府。”

    “是么?”沈雁皱起眉来。刘氏心神不定,难不成刘家确实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她说道:“你这就去顾家把福娘唤回来。”

    福娘刚把盆景送到碧琴就来了,听说沈雁有事找,连忙脚不停地走了。

    顾颂在廊下远远见着,皱起眉来。

    宋疆觑着他的神色,说道:“雁姑娘派人把福娘急急地传回去,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顾颂瞥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走了几步他又缓下来,默了默,说道:“去打听看看,是不是她又闯什么祸了?”

    宋疆连忙哎了声,急跑步走了。

    福娘回到二房,沈雁便让她掩了门,说道:“咱们在外头不是养了几个人么?你吩咐下去,让庞阿虎他们这两日去刘府附近转悠,打听出来任何事都让人来告诉我。另外,如果刘家有人前往榛子胡同,你也让他们跟一跟,看看具体去哪儿。”

    福娘哎了声,点头走出来。

    沈雁这里则依旧拿了扇子往长房里去。

    顾颂在房里看了会儿书,宋疆就走进来,禀道:“公子,方才福娘出了府,在坊外找了街上穷人家的几个孩子,交代了他们往哪儿去。接着他们便往玉鸣坊那头去了。那行迹像是让他们办什么要紧的事似的。”

    玉鸣坊那头?玉鸣坊那头不远就是刘府,难道她还没死心,在外头找人打听刘氏?

    顾颂想了想,放下书,从墙上取了马鞭,二话不说走出门去。

    宋疆不敢怠慢,呼唤了两声连忙下去备马。

    沈雁刚与沈弋下了两盘棋,福娘就如受了什么惊吓似地冲进来,弯腰禀道:“姑娘,小世子来了。”

    顾颂?

    沈弋不由看了眼沈雁。

    沈雁也纳闷起来,这小子从来没到过府上,今儿怎么突然来了?

    “不管怎么说,上门就是客。”沈弋素知他们怨念颇深,如是说道。

    沈雁只得放了棋起身。

    走到穿堂下,顾颂正从曜日堂请安出来,自打两家互通往来之后他是头回进府,叩见长辈这是礼数。见到沈雁时他眼里禁不住滑过丝愠色,然后将脸冷冷地板起来。

    沈雁眨眨眼走过去,“怎么了?谁又踩你尾巴了?”

    他扫了眼四处,说道:“找个地方说话。”

    沈雁想了想,将他引到二房墨菊轩与正厅之间的小庭院里。

    顾颂瞥她道:“你要盯人的梢,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雁面色僵住,顾颂冷哼道:“找街头的小混混去盯刘家的梢,亏你想的出来!那些小混混除了讹几个钱还会做什么?何况刘府就是真有什么事,这么多天外面都不知道,他们必然是自己瞒住了,你让几个小乞丐去能打听到什么?”

    沈雁皱起眉来:“人家是正正经经有家的,不是乞丐!”

    她自然知道如果刘氏真有嫌疑,那么刘府的事肯定没有那么轻易打听得到,可是这是她目前能力所及能够做的唯一一件事了,不去找街头孩子打听,难道她还能雇佣高手刺探么?而她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让他给知道了。

    她皱着眉头,又道:“你怎么知道的?”

    顾颂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我刚好路过,猜的。”说完他从怀里掏出叠纸,顺手扔到她怀里,“刘府下人嘴严得很,他们家又仗着是沈家少奶奶的娘家,平日并不大与街坊往来,四面邻居也不清楚他们家的事。但是我刚才从他们家门口的酒坊里查到,刘普似乎有赌钱的嗜好。”

    “赌钱?”

    沈雁看着手里一叠当票,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她居然从来没听说过!

    “刘家家底并不丰厚,而赌场上有输有赢,我想如果这酒坊掌柜说的是真的,必然刘普会有手头局促的时候,就上附近五里内的所有当铺查了查,这些都是他这两年所当的东西。”顾颂瞥了眼她,冷冷道。

    沈雁看着当票上头行行色色的名目,浑身都激动起来!

    如果说刘普好赌,那么刘家缺钱而刘氏谋财害命的假设不就成立了么?琳琅确然是真凶,可当日府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拿到那批首饰之后若没有刘氏的批准她断不可能在那个时候出府去!就算是她杀人是为了自己,那么,她为什么到了刘府后又要带着它们转去榛子胡同?

    可见,这榛子胡同就是关键所在了!眼下只要挖开榛子胡同的秘密,她就能够证实她的猜测是不是真相!

    “太好了!”

    她跳起来,目光灼灼望着顾颂:“你真是帮了我大忙!我要怎么谢你?”

    顾颂看到这双神采奕奕的眼睛,耳根忽地又热了热。他撇开脸道:“举手之劳。”

    “别这么说嘛,对你来说是举手之劳,对我可就太重要了!”沈雁将这些当票收起来,认真地说。见他无下文,便又道:“这么着吧,咱们从前那点事就一笔勾销再也别提了,往后你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也尽管吱声就是。”

    别的忙她帮不着,倘若他有什么七大姑八大姨什么的要对付,她还是不在话下的。就冲他连帮了她这两个大忙,就是有再大的过结也可以化解了。

    顾颂看着一本正经的她,唇角微微柔下来。他又不是为了让她报答才做这些事的,不过是看她笨手笨脚,忍不住出了出手罢了,可是如今看到她这么样跟他说话,他心里又似乎挺暖融融的。(未完待续)

084 眉目

    “行不行嘛?”沈雁推了把他。

    他瞅了她一眼,“嗯。”

    他哪里有什么忙好让她帮?她只要不气他就好了。

    沈夫人因着日间顾颂来过,傍晚大伙来昏省的时候不免就说起来。

    “这顾颂瞧着倒不像那粗莽无状之人,言辞谦和,长相也十分俊秀,看来顾家并没少花心思培养他。”

    季氏笑道:“瞧您说的,人家好歹是国公府的小世子,就是规矩上再比不上咱们家,也总不能让他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去。太太想必是偏帮着二丫头,所以先入为主觉得人家是个没教养的孩子。”

    沈夫人笑了下,放下茶盏。一眼瞟见刘氏坐在旁边一下接一下地剥杏仁,目光呆怔心思不知飞去了哪里,不由蹙了眉:“老三家的近来是怎么了?总这么魂不守舍的。”

    刘氏被身后的秋满轻推了推,连忙站起来。

    沈夫人见状,眉头蹙得愈发深了。

    季氏忙道:“想来是前些日子琳琅的事,让三弟妹受了惊。”

    沈夫人闻言再看了刘氏,嗯了声,摆摆手让刘氏坐下。

    饭后大伙都散了,沈夫人唤来秋禧,“三奶奶近来遇到什么事了?”

    秋禧想了想,“奴婢不曾听说。”

    沈夫人想了想,再问:“那刘家呢?”

    秋禧一顿,“刘家似乎有些日子没上府里来了,倒是三奶奶常回娘家去。哦,听说刘家舅老爷近日随人去沧州贩米了。”

    沈夫人最是看不惯行商的人。她皱眉道:“无端端贩什么米?没得败坏了家祖名声!”说完她想了想,又道:“不对,若是刘普去了贩米。她也没什么好忧虑,成日魂不守舍地做什么?——你找几个嘴舌麻利的人,去刘府附近打听打听看,是不是这么回事。”

    她办事向来严谨,即使是要拿这事去斥责刘氏,也得先掌握确凿消息再说。要不然她在府里说一不二这威信又是怎么树立起来的?

    秋禧领了吩咐,顿时就下去了。

    沈雁得顾颂所助拿到了刘普的当票。晚饭后便就在书房里一张张核对起来。看模样这两年刘家的家当都让刘普败去了不少,这叠当票当出的银子总共就有八千多两,而照刘家如今日常花销还未算艰难来看。这些银子应该不是花在了家用上。

    不过,如果刘普真拿这笔银子去赌钱,接而亏空了许多的话,那么刘氏会因为这个事而着急是人之常情。可是再一深想,刘氏毕竟已经是出嫁了的姐姐。刘普有妻子还有岳家,欠钱的话大家可以一起出谋划策,刘氏又为什么会他直接走到谋财害命这一步?

    伍氏虽是个姨娘,若是没生子嗣。只怕死了她跟死个丫头没什么区别,可是琳琅倘若再多留片刻功夫,兴许再吐露点什么出来。她就是杀人灭口了也少不了会引起别人怀疑,这风险不可谓不大。她想帮刘普。大可以开口让沈宦出面向公中借些银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雁觉得,刘氏似乎有些害怕刘普赌钱这事让人知道似的。

    诚然,对于清名在外的沈家来说,有门帮不上沈家忙的穷亲戚已经很少见,若是再加上嗜赌这项,沈夫人的确会对刘家有很大不满,甚至还会连累到刘氏。可是沈家人虽然会瞧不起她,但沈宦却未必会吧?如果沈宦真是那样的人,又怎么会至今未曾有过任何别的女人?

    刘氏出身寒门,而沈宦到底是沈家三爷,双方身世悬殊太大,按照这种情况,就是刘氏不许,如果沈宦提出要求,沈夫人他们也会替他作主纳妾的。沈宦从头至尾都只有刘氏这位发妻,就算他不是因为敬爱她而这么做,可至少他也不会愿意看到妻子为钱所困吧?

    再说了,沈家虽未分家,但到底不同别家,各房成了亲都有一小笔私产的,沈宦拿个几千两银子出来不是问题。

    所以,刘氏连沈宦都瞒着不说,而宁愿去向伍姨娘下手,这就显得很费解了。

    那么,到底是不是刘氏呢?

    对着那叠当票研究了半晌,她又叫来福娘:“还是叫那几个人打听榛子胡同,尤其是那些赌场,问问刘普最近有没有在那带出现过?欠过谁的钱?与这些相关都打听来便是。”

    福娘默了默,说道:“小世子既然肯帮忙,咱们为什么不让他出手呢?”有顾颂出马,这些事显然手到擒来,又何必再假手于他人耗时耗力地去打听?

    沈雁摇摇头:“顾颂终究是外人,三婶却是自家人。”

    刘氏犯的罪孽再大,沈家也不便为了替伍姨娘沉冤昭雪而将事情弄得纷纷扬扬,否则到头来害的是沈家上下所有人,沈家子弟都尚且前途无量,他们不能因为这种事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而她和沈弋她们将来也有很长的人生要走,这个代价委实又太大了。

    顾颂虽然已经用行动扭转了她对他的偏见,但是终归他姓顾,而于他来说,这种内宅之事假手于他去做,传出去往后让人私下怎么看他?他顾家的脸面只怕都要丢尽了。

    福娘听她这么说,便点了点头,翌日早上自去交代不提。

    这里沈夫人吃过早饭,秋禧便匆匆走了进来。

    “太太,昨儿您让奴婢去查的事,查出点眉目来。”

    沈夫人道:“说。”

    秋禧道:“沧州这几日暴雨,刘府的人原先虽说舅老爷去了沧州,但昨日以去给老夫人问安的名义派去的孙嬷嬷在提到沧州时,陪座的刘夫人却说刘老爷才写信回来,说沧州这几日酷热得不行。”

    沈夫人微顿,抬头道:“你是说,刘普根本没去沧州?”说完她站起来,“没去沧州他们为什么放出话来说他去了沧州?刘家在搞什么名堂?”

    秋禧接着道:“虽然刘家老爷的确可能没去沧州,但他近些日子已经不在府上却是真的。因为孙嬷嬷在吃茶的工夫,府里的外院奴才是直接向刘夫人禀的事。”

    沈夫人眉头皱得更深了,刘普没去沧州又多日不在府,那是去哪儿了?

    她顺着厅堂踱了几步,再回想起刘氏这些日子的表现,面色渐渐沉下来。

    “再去查查刘普的去向。”

    刘氏自打见了庞氏回来,这两日满脑子便是她说的那番话。

    她万没有想到庞氏居然已经把算计二房的主意想得这般通透,这绝不是她一时能想得出来的,只怕在她向伍姨娘动手之前她就已经在盘算,如今伍姨娘那边并没得到多少钱,她见她走投无路,正好就开了这个口——

    她是知道华氏有钱没错,可到底她们是妯娌,而且华氏虽说在公婆跟前不受宠,可她到底还有娘家人相帮,若是万一事情闹坏了,她可就真是一点退路都没有了。华氏那个人,能容得下别人觑觎她的财产么?沈宓又会允许她这样待她么?这样做,她是一点保障都没有。

    所以在琳琅劝说她向二房伸手时,她压根也没有考虑,而之所以同意把附片渣子投到二房院子里,也不过是为了趁机灭掉琳琅罢了,——沈夫人她们都不是傻瓜,怎么会相信二房会是杀害伍姨娘的凶手?也只有琳琅才会蠢成那样。

    而她,又怎么会容许一个丫头如附骨之蛆一般威胁着她?

    既然她觉得这是个好主意,那么她当然不介意顺手推她一把,在所有人都知道是琳琅意图栽赃到二房头上之后,她再想把她扯下水来,谁还会信她?

    可是如今庞氏再次提起这件事,却让她不得不正视起来了。

    首先,她还有十来天的时间筹钱,其二,如果像庞氏说的那样,可以从沈宓身上着手来逼华氏吐钱,这不是就从根源上避开了沈宓会跳出来阻止这件事发生的可能吗?

    这两日她细想了下,如果沈宓真是因为私行问题闹出事来,华氏诚然会火冒三丈,可是假如有人在这个时候点醒点醒她,告诉她这有可能是个阴谋,以她与沈宓这么多年的夫妻,华氏的确有可能会冷静下来。而假若再有人劝说劝说……庞氏说的这个计策,竟然有八九分的可行性!

    今日这一日,她就在忐忑与激动中度过,忐忑的是这事非同小可,也完全不是伍姨娘的人命官司可以相比,诈骗华氏的钱财,假若沈宓或华家闹将起来,那么她不但要把这笔钱吐出来,还绝对是会被休出去的!

    而她激动的是,一旦事情成功,那么从二房得到的钱只怕会比她需要的还多……她缺钱,她太缺钱了!这些年为了贴补娘家,她不住地从自己嫁妆里掏钱出来,如今沈莘已经八岁了,再过个七八年她又得替他张罗婚事,虽说这笔钱公中会出,可是她这做婆婆的,总不能一点心意都不拿出来!

    再有,她如果手头没钱,又哪里有办法反制回庞氏去呢?难道她就要一辈子被她挟制拿捏吗?

    一想起庞氏那副嘴脸,她就整个人都气得颤抖起来。(未完待续)

085 勾结

    庞家又不是拿不出这笔银子,庞家名下也有不少产业,当初因为看中了刘沈两家是姻亲而为了攀结,庞家没少给庞氏添补嫁妆,庞氏纵使拿不出两万两来,五千两是绝对不成问题的,可庞氏因为抓住了她的把柄,却非得逼上她!

    她哪里还把她这个大姑姐当成姐姐?分明就是在把她当冤大头!

    若不是刘普是她的亲弟弟,她哪里又会甩她?

    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气血上涌。

    秋满从旁见了,不由上来道:“奶奶这是怎么了?先前在太太面前差点还落了不是。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刘氏摇摇头,吐了口气,站起来。顺着方向走了几步,到了窗前看了看天上那残月,心里又不由沉了沉,总归是只有十来日了,她无论如何也该作决定了。

    扶着窗台默了半晌,她闭了闭眼,说道:“去看看二爷,这两日可曾有饭局?”

    福娘吩咐了人前去榛子胡同,沈雁估摸着最快也得一两日才能有消息传来。

    晌午小睡了会儿起来,想起许久没陪华氏说话,便就到了正房,见她在算这个月的帐目,便就从旁替她打起下手来。

    华氏看她一手算盘拨得噼噼啪啪响,撩眼道:“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学的这样一番好手势了。”

    沈雁呵呵道:“我跟表姐她们学的。”

    华氏睨了她一眼,垂头又点起数来。

    她这个女儿如今越来越让她惊讶了,不单是她的胆大心细,还有她的机敏狡猾,似乎时日越长。她让人叹服的地方就越多,以至于打算盘这种小事,都根本不足以让她当成个事来深究了。

    她回头让紫英拿些沈雁爱吃的瓜果来,不料一回头就见着沈宓进了院子。

    “你父亲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她一面起身一面说。

    沈雁也站起来,探头见着沈宓穿着绯红的官服自庑廊下走来,薄唇微挑长眉轻舒,隐隐一副温润如玉风雅名士的姿态。不由也笑了。轻巧地跃过门槛迎出去,一路道:“父亲有什么好事情?”

    沈宓等她到得跟前,轻点着她的额尖:“这又被你瞧出来?”

    沈雁哈哈道:“我会占卦。”

    沈宓立在一树早开的桂花下。负手扬起下巴,薄唇挑出个弧度,笑道:“那你不如占占,我今日遇到什么好事情?”

    沈雁摇着他袖子:“我学艺未精。猜不着。”

    这下换沈宓哈哈大笑。华氏微嗔走上来:“瞧你们俩。”

    “今儿我还真有喜事。”沈宓得意地道:“前儿个因着太后娘娘寿宴的事安排得妥当,太后很满意。于是皇上嘉奖了我,这倒罢了。除了这,还赏了我一方端砚,还有两幅前朝名士的字画。太后听说我还有个淘气包女儿。便说想要见见你。”

    “见我?”沈雁指着自己鼻子。前世她是见过太后的,只是未曾近距离接触过,印象也十分模糊。这一说要见她,她怎么忽然就对那些乱七八糟的宫斗感到压力倍增?

    “是啊。”沈宓笑着点头。然后又正色道:“不过没说具体什么日子,兴许只是随口一说也未定。”

    天家心意难测。得蒙太后召见虽是荣宠,但沈家与周室接触时日并不算长,所以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真有这份抬举之意,他不希望结果万一不是那么回事,却害得沈雁日夜期盼大失所望,所以宁愿先跟她交了底。

    但他哪里知道,沈雁对宫中这些人,并没有什么接近的兴趣。

    沈雁点点头也就揭过去了。一家人进了正厅,华氏亲手给沈宓沏了茶,沈雁则看起了皇帝的赏赐来。

    沈宓道:“明儿晚上我就不在家里吃饭了,志颐他们几个起哄说要庆祝我得了赏赐,在东湖订了艘画舫,兴许会稍晚些才回来。”

    华氏道:“知道了。”

    志颐就是卢锭的表字,广西那贪墨案如今在六部闹得纷纷扬扬,那倒霉的钦差下了狱,不过却不曾涉及到他人。因着这案子,卢锭近日颇有些因祸得福的感慨,对于先前无故被绑架一事的态度,也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所以说是说为庆贺沈宓得了嘉奖,只怕是有些替自己压惊的意思。

    这样的宴会,沈宓当然是要去的。

    沈雁听说是卢锭相邀,于是问:“除了卢叔,还有谁?”

    “你顾叔也会去。还有父亲的两位同窗旧友。”沈宓道。说罢,他又咦了声,望着她:“我听说你最近跟顾颂和好了,可是真的?”

    沈雁愕了愕,猜不出来谁会把这些小事传到他耳里,但这也没什么好回避的,她说道:“是啊。我如今发现,他这个人其实也没那么坏。”

    沈宓高兴起来:“这就好!一个人不能光看别人的缺点,同时还得看看他的优点,要不然,你就永远也交不到真心的朋友。”

    沈雁嘿嘿了两声。

    翌日早上华氏给沈宓兜里装了几张银票,送他出了门,这边厢刘氏则也踩着沈宓脚后跟到了飘香斋。

    庞氏在这里订好了包间,刘氏一进门,便说道:“已经打听到,沈宓今儿晚上在白湖画舫上就有宴饮,但同去的除了户部郎中卢锭,还有荣国公世子,有他在恐怕不好行事。”

    “荣国公世子?”庞氏闻言凝了凝眉,但转而又松开了,“这又有什么?五城兵马司都督是国舅爷安宁侯刘俨,朝中功臣勋贵皆与刘家不大和睦,这之中又以四公为甚,但刘家有皇后撑腰,这些年并不见得落下风。就是荣国公世子在场,也不怕他乱来。”

    刘氏顿了顿,说道:“虽是如此,可也还是得嘱吴重仔细,咱们的目的毕竟还是冲着逼华氏的钱去,并不是为了针对沈宓,倘若真弄出什么不利沈家的事来,就算我们老爷子碍着安宁侯的脸面不会怎么向他下手,位高权重的顾家却不会顾忌这么多。”

    她也是沈家的媳妇,沈家丢了脸面对她来说没有一丝好处,何况她还有个儿子的未来需要考虑。这次肯答应庞氏这么做也是被她赶得下不来,否则的话她又怎么能会做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出来?若是事情败露,那么沈家阖府上下只怕都饶不了她。

    “这层你放心!”庞氏摆摆手,站起来,“我这就回去跟吴大人通气儿,你也回去静等我的消息。总而言之,事情就在今儿夜里。说起来老爷都被扣留了快一个月,再不让他回来,家里的事我都要顶不住了。”

    说罢印了印眼眶。

    刘氏受不了地撇开脸,不去看她。

    沈雁晌午去了趟鲁家回来,福娘也已经在廊下等她了。

    福娘不由分说拉了她进屋,说道:“姑娘,榛子胡同整条街都打听过了,的确有人见到上个月刘老爷在那里的赌场出现过。而赌场的伙计收了咱们整整二十两银子,才交代说刘普欠了赌场两万两银子的赌债!”

    沈雁面色蓦地沉凝下来:“当真?”

    福娘道:“这些都是咱们的人亲口打听到的,奴婢觉得他们不会说假话。”

    赌债,前世似乎没听说过刘普欠下这么一笔巨债?

    沈雁连忙又道:“那可曾打听过,刘普现如今人在哪里?”

    如果打听的事情是真的,那么她可不会相信刘普会是跑去沧州贩米了,他欠了赌场两万两银,人家能放他远去?就算让他出其不意地逃了,可他还有妻小在,那些人难道不会向刘家发难?黑道上的人可不会管你们在官场多有人脉,他们只认钱财!

    “打听不到,那伙计死活不肯说。”福娘道。

    沈雁点点头,伙计死活不说,那更加说明有猫腻了。

    如今眼目下刘家面上风平浪静,就连顾颂的人都看不出来什么异常,可见赌场目前对刘家是不曾严追死打的了,而他们之所以放心如此,再结合琳琅带着首饰去往榛子胡同那事来看,则极有可能刘普已经被扣押在赌场里!

    先不管琳琅是不是刘氏支使的,伍姨娘那批首饰都显然不够赎出刘普,所以刘普如今极可能还在债主手上,按照常理,对方并不可能宽限刘家许久,这么说来刘家目前还十分缺钱,而刘氏近来的魂不守舍,的确是在为这笔银子着急!

    再反过来想想,既然刘氏如此忧心弟弟的安危,那么她为什么不会指使琳琅去杀人夺财?

    刘氏的图谋,到如今竟如摆在眼前一般清晰!

    沈雁扶着桌沿坐下来,默了片刻,忽然道:“你去备车,我们榛子胡同瞧瞧!你跟奶奶说我们上相国寺后街去买些笔墨便是。”

    如今虽然事情已经清晰了,但也还有疑点,为什么替刘普拼命出头的是刘氏,而不是刘普的妻子?

    就算是刘夫人不肯动用私己,刘氏作为大姑姐,又怎么会任凭她这般置刘普死活不顾?假若刘夫人执意不肯营救丈夫,那么以刘氏对刘家的重要性,她直接休掉刘夫人都能做到的了,为什么要这么窝囊地留她在府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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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6 坏人?

    如果事情真如她推测的这般,那么刘氏与刘家,一定还有着什么她所不清楚的事情。而这件事应该还直接影响着刘氏的行为。

    前世沈雁的确一直没听说过刘普欠下过这么一笔债务,究竟是消息有误还是因为前世他飞来横财填平这笔债,目前尚不清楚。

    再者伍姨娘的案子已经过去了,但刘氏作为府里的少奶奶,沈夫人亲近的儿媳妇,而且还是沈雁的长辈,这中间若是有一点错处,都会给沈雁甚至华氏带来无穷的后患。

    所以她不能随意待之,不亲自去看看,总也不能放心。

    她从橱柜里取出把三寸长的小匕首塞进袖笼里。而福娘这边也很快打点好了。华氏见到她藏在袖口里的匕首,遂嘱咐了句当心,又派了两个护院相随,放了她们出去。

    华家人因行商之故常在外走动,身边都会有一两样防身的武器。

    她们这边前脚出了坊门,顾颂闷在书房练了会儿字,后脚就也出了自己院子。抬眼见着天井院中两棵银杏树不知什么时候黄了叶梢,就停在庑廊下出起神来。宋疆跟着打量了那银杏半晌,搔起后脑勺道:“这银杏树到了秋天一掉叶子是怪讨厌的,爷是嫌这树碍眼了,要不小的让人把它挖掉?”

    顾颂瞥了他一眼,顺着庑廊去向上房。

    过了穿堂他忽而又停下步来,淡淡道:“昨儿楚王不是让人送了筐大杏仁来么,你拿去给沈家。”

    宋疆纳闷道:“拿去沈家?”他不知道他们家这位常年到头都不与人有人情往来的爷儿什么时候惦记上沈家来了。就算他如今听了世子爷的话想通了,要跟沈家好好相处了,可他拿去沈家给谁呢?给沈夫人?……哦。他想起来了!

    “爷是不是让小的送去给雁姑娘?”

    顾颂耳根红了红,瞪了他一眼,快步往前出了门槛。

    宋疆嘿嘿一笑,连忙回头去了。

    榛子胡同位于顺天府学与北城兵马司之间,能开在这地界的赌坊,显见是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的了。

    沈雁带着福娘驾了马车,约摸两刻钟到达榛子胡同。马车在挂胡同中央一处高巷子口停下来。福娘撩开帘子,指着街对面挂着“聚宝庄”牌子的赌坊说道:“就是那处。里面有个姓王的左脸带痣的伙计,就是收了咱们银子的。”

    沈雁探头看了看。聚宝坊共有两层,门脸儿普通,但当中人来人往语声喧哗,摇骰子的声音连这边都听得见。可见生意做的不错。而榛子胡同本身并不是什么热闹的大街,赌坊开在此处。倒是带旺了周边一些店铺。

    她收回身子坐直,说道:“你让人去把那伙计带出来,我问问他。”

    福娘点头,跟随同出来的小厮一道下车去了赌坊。

    沈雁见着街上冷清。遂也下了车,让车夫将车驶前头大槐树下等着,自己走到了巷子里。

    很快福娘带着个身材瘦削的伙计过来。左脸靠近鼻梁的地方有颗痣,见着沈雁便开始上下打量。沈雁掏出锭银子砸向他鼻梁。他哎哟痛呼了一声跪下地去,看见脚边那足有五两的银元宝,哪里还敢抬头看她?顿时已趴在地上磕起头来。

    沈雁道:“我问你,刘普现在何处?”

    “小的,小的不知!”伙计抖瑟着,眼珠儿却没离开地上那银子半点。

    沈雁伸出脚尖踩住那银子,一面按住他头顶,一面把怀里的匕首抽出来,贴在他脸上:“你收了我二十两银子,却什么都不说,我若卸你条胳膊,是不是也没什么大不了?”

    伙计脸都青了,下意识要抬头却又不敢抬,整个人这会儿是真开始哆嗦起来了。

    “小姐饶命!我,我是真不知道!大约二十天前,我们大东家让人把刘普抓了来,接下来就带出了赌坊,小的并不知道他如今在哪里!”

    沈雁拿匕首往下移到他耳根下,停了停,伙计冷汗都冒出来,口里仍是道:“小的说的都是真的,小姐就是杀了我我也说不出具体位置来!小姐若是要营救刘老爷,还得寻我们掌柜的想办法!”

    沈雁其实知道从他嘴里并套不出刘普的下落。她也并不关心刘普如今身在何处。这么大的事情,赌坊的东家当然不会随便告知于人。她只要知道刘普确实是欠了赌坊的钱而被扣押起来就成了。她之所以拿匕首出来吓唬只是想尽快达到目的抽身,没想到他竟以为她是来救刘普的!

    这倒也好。

    她再问:“他究竟欠了你们多少银子?已经还了多少?”

    伙计道:“欠了两万两,上次送回来一批首饰,抵了两千两。”

    “当时那首饰是谁送过来的?”

    伙计迟疑了一下,没说。

    沈雁又丢了个元宝砸到他脸上。

    他立马捂着脸道:“小的因为没资格参与这事,只在她进来时不经意瞧见了一面,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子,瓜子脸丹凤眼,水蛇腰,一身绿衫,同来的还有刘家的管事叫刘顺发,小的只知道这么多。他们送的那些首饰,小的也还是后来听人无意中说起的。

    “赌坊里规矩大,小的不敢乱说,若不是看在二十两银子的份上,小的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说的!”

    他伏在地上磕起头来。

    沈雁想了想,问他道:“你在这赌坊里拿多少月例?”

    伙计道:“二两。”

    沈雁点点头,踢了那两块元宝给他:“下去吧!”

    伙计顿了顿,抬眼见她不像说假,于是连忙磕头称谢,揣好了银子走出巷子。

    沈雁站在原地默下来。

    琳琅虽死了,但她的相貌沈雁却没那么快忘的,伙计所说的绿衫女子已然可以确定是琳琅无疑。而刘普被扣押既然已经证实,那么杀害伍姨娘的幕后真凶就是刘氏也已经可以确定了。前世里刘普后来是真做起了米粮买卖,可照他欠下一屁股债的情况看来,他哪来的本钱去做这买卖呢?

    她的重生并没有影响到刘家的命运,也就是说,两世里刘氏都在替刘普筹钱,这世是向伍姨娘下了手,而前世就可能是冲华氏下的手!前世里刘氏不但从华氏这里拿到了刘普欠的债,而且还把多余的钱给刘普去了做买卖!

    想到这里她不由吐了口气,一双手也握成了拳头!

    刘普如今还没出来,刘氏自然还在发愁如何筹钱,而她接下来的目标,就极有可能是华氏了!她虽然尚且猜不透前世刘氏是如何从华氏这里将钱夺走的,可这世她已经窥破了她的祸心,难道还要让她再得手一次不成?

    她摇了摇头,抬头与福娘道:“去把车拉过来,我们回府!”

    福娘答应着,转身走出巷口,才向不远处的马车招了招手,街头忽然就涌出大批的官兵,一面执着长矛往这边行进,一面口中里大声呼喊着“捉贼”!

    福娘吓得立即退回巷口,但是慌乱的人群立即又将她往前推去!

    沈雁正要上前拖住她,一道人影忽地从人流里闪进来,然后掠过她身前往巷子深处纵去!

    沈雁愣住了,而此人兴许也没料到巷子里还有人,直径跃向了巷子里深处。等到沈雁欲出去时,这人蹿到拐弯处,忽地又停步回头瞧了眼,而后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蹿了回来,拽住她胳膊又掉头回到了人群里,顺着街口往前奔跑!

    事情来得这么突然,沈雁简直目瞪口呆,忙乱之中回头再去看福娘,她已经被车夫拉上了马车,正在张嘴向着她的去向大呼!而正赶过来营救她的两名护院被人流撞得脚步都站不移,后来官兵又已经往这边搜来了,她只觉胳膊被掐得死紧,像是被套上了铁索一样,根本就挣不脱!

    她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但却飞快将先前的匕首掏出来握在另一只手里!

    拖着她的这人身量并不十分高,也十分年轻,穿着身玄色衣裳。

    他行动十分敏捷,而且极有条理,落后的沈雁一面紧抓着匕首,一面从他的行动中寻找下手之机!

    而他始终不曾回头,只是趁着兵荒马乱边走边将身上的罩衣脱下来踩到地下,露出身上一身绛色的锦衣绣服。而在行走的同时,空着的一手又从怀里摸出顶镶着各色宝石的银冠利落束到了光秃秃的发髻上,一堆杂七杂八的玉珮挂饰也飞快地挂上腰间。

    最后再用一只手,将一只瓷瓶打开,拿出块类似香料的物事塞在荷包里!

    迎面而来的风里很快就有高贵的龙涎香的味道传来。

    这须臾之间,他从一个行为鬼祟的小流氓摇身一变成为了金尊玉贵的贵公子!

    所有步骤全部于片刻之间单手完成,竟然也丝毫没见差错!沈雁不知道一个人得干多少坏事儿才能练就得出这样临危不乱的身手,但是面前这个人,当真让她开了眼界。

    一个能有这样一副派头的人,就算是坏人也会是身份不低的坏人!

    沈雁将匕首顺势滑进衣袖,打量着他的后背。(未完待续)

087 认识!

    从背后虽然看不出来他的相貌,可是从他的身段与行动却可以判断出他应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这个认知使她心里大大安定下来,同时也止住了高声向路人呼喊求救的打算。

    只要不是什么真的江洋大盗,她都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京城里能够穿的上这样一身绛色织锦云纹绣袍的人不多,何况还是个半大孩子!万一是沈家的熟人就完了,她不能叫得人尽皆知。否则回头传到府里,那才叫真的事大。

    果然,少年一路拖着她在人群里往前,一路遇到的官兵见着他们俩这副模样,都很快转移目标投向了余下的人,而直到出了榛子胡同之后,眼见得人们步伐渐渐稳定,他才又把她拽到了某条巷子,转过身来盯着她。

    这是可以冷透人筋骨的一双眼睛,也是俊秀到可以让人永生不忘的一张脸!

    他面容清隽肌肤微带苍白,眼形深而狭长,鼻梁挺直得像是镶嵌在脸庞间的一座陡峭山峰,而他的薄唇,那真是一双唇吗?不是老天爷精雕细琢出来的一双薄而利的锋刃吗?

    这所有的一切都使他看起来有一种发自骨子里的高贵的冷,就像是孤清地坐在宝座上的王,即使他身边无一人相衬,也能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臣服于他的尊贵。

    他太让人无法移目了,但更让沈雁感到无法抑制自己的惊讶的,是她见过他!

    韩稷,这是魏国公府大公子韩稷呀!

    她怎么会在这里遇见他?

    她眨巴着眼睛,嘴巴也忘了闭。

    韩稷看着她惊呆成品字的一张脸,那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你莫非认识我?”

    这句话一吐出来,更像是一阵寒风刮过来了。

    沈雁缓缓收起惊色。眼睛却仍然无法移开。

    她印象中的韩稷不是这样的,当然面容的确是这么高贵没错,但他给人的感觉却绝非这么冷艳,他人前似乎从来都是温和缓慢的,就算是武将之后,他也极少显露出他好胜的那面,众人口耳相传他优雅风趣。直到后来他相助了楚王。也仍旧没让人说过他半个“冷”字,这又是怎么回事?

    沈雁这下子,再也不能像刚才那样轻松了。

    她不但不明白真实的韩稷为什么会是这样一面。而且同样不明白贵为魏国公府长子的他为什么会单枪匹马鬼鬼祟祟出现在此?即使因为要相助楚王有时不得不做些见不得光的事,可现如今按他们的年纪,应该还没曾勾结在一起罢?

    无论如何,落到他手里。她没有一点欢喜可言。

    她甚至十分后悔,刚才人多的时候张嘴大喊或者冲他背地里下一刀子就好了。

    韩稷日后是要帮着楚王夺位的。听说后来皇帝身边许多宠臣都死在他手,可见其冷血凶残,今日的事她不必深究也知道定然不是什么好事情,若是让他知道自己认识他。那可大大不妙。万一他要杀人灭口把她掐死在这里,岂不冤枉?

    心念顿转之间,她已然冷静下来。目光依旧盯在他脸上,忽然伸出手指去探他的脸。

    韩稷看到这根手指。双眼蓦地阴沉,眼盯着它到了自己鼻尖前,看着它轻轻一抹,又收了回去。

    “我只是看见你鼻子脏了。”

    她伸出指腹到他眼前,那指腹上有颗芝麻大的血迹,“喏。”

    韩稷盯着她双眼,这双眼澄亮如星,不躲闪不慌乱,仿佛真的就是看不惯他脏了鼻子。

    这样的人,见到这样的他还不害怕,要么是疯子,要么就是傻子。

    眼下的她衣衫整齐肤白发黑,再加之颈上的八宝金锁与赤金项圈,很难让人相信是疯子。

    不是疯子,那就是个傻丫头。

    韩稷的目光微闪,整张脸如古井无波

    沈雁轻缓而均匀地呼吸着,生怕一不留神触到了他杀人灭口的那根神经,虽然这里地处大街边沿,他不见得会逃脱得过去,但是谁也不知道他们这些权欲薰天的疯子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也许随手处决掉一两个人对他来说,只是跟踩死两只蚂蚁差不多。

    韩稷盯着她的眼看了半晌,目光又落到她颈间项圈上的八宝金锁上,片刻后垂下眼,伸出手来将她指腹上那点血迹擦去,然后扶着她的肩膀,和蔼地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

    一时寒冬,一时春风,过渡得竟如行云流水般自然。

    沈雁苦笑:“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她怎么会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劫持她来这里,不就是怕她留在那巷子里给官兵指方向么?这个人,不但凶狠残暴,而且疑心也重,手脚也利落,干起坏事儿来连屁股都擦得这么顺溜自然。

    韩稷盯了她半晌,对这回答似乎还算满意,放下手来,咧嘴一笑,一张脸魅惑如妖孽。

    他说道:“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沈雁半日没出声。

    送她回去?这是想查出她的底细,日后若是她把今日的事透露出来,便好暗中下手吧?她才没那么蠢把他引到沈家去。可是不回沈家,又去哪里呢?去哪儿都不行,去哪儿都是拖累别人。可是说不出来,他又怎会轻易放过她?

    总得想个地方……

    是了!

    她心下忽地敞亮,说道:“你又没骑马又没马车,要怎么送我?”

    “这还不简单?”他扬了扬唇,这笑容一出来,便仿似寒冬远去春暖花开,整个巷子都变得明媚起来了。他解下荷包掏出颗碎银,牵着她走出巷口,丢到停在路边的一辆马车上,那正在打瞌睡的车夫被惊醒,立即驾着车走过来。

    韩稷拉着她上了车,在椅上坐定了,那漆黑的眼仁儿一转,问道:“去哪儿?”

    沈雁坐得端端正正,清嗓子道:“中军佥事秦府,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秦家如今当家的是秦寿的父亲,虽然在魏国府麾下的中军营担任要职,但前世秦家与韩家并没有什么过密的往来,韩稷不可能知道秦家有些什么人。而她在秦家呆过足足八年,秦府各处她熟得倒背如流,她想混进秦府去,绝对不是什么难事。

    而最重要的是,秦寿那杂碎前世让她在后宅吃了那么多苦,操了那么多心,最后还害得华正晴自尽,虽然她也没吃什么亏,可是那种连睡觉都得睁只眼的日子是人过的吗?这辈子她不给他招点什么麻烦上头简直都说不过去!

    所以,在说到秦府的时候,她真正是心安理得。

    “原来你是秦家的人。”

    韩稷笑着,亲切的口吻,让人如沐春风。但眼底的凛然,又总是让人见了不寒而栗。

    沈雁叹气,这才是她印象中那个韩稷,翻脸如翻书。

    荣国公府这边。

    顾颂从上房里陪顾夫人说完话出来,宋疆就在廊子底下截住了他。

    “公子,胭脂说雁姑娘去榛子胡同了!”

    顾颂蓦地停在庑廊底下,凝了眉。

    沈雁去榛子胡同,自然是去打听刘普的事情。他没想到她还在纠着这事不放。她一个姑娘家,居然悄没声儿地自己跑去那种地方,她是嫌日子过得太太平了吗?

    而她上次说过有什么事情可以找她帮忙,那么她有事情的时候,为什么不来找他?

    他心里有点生气。

    好像是被人忽视的感觉。

    他抬脚往自己院子里去,不打算理会她。

    可是出了庑廊,脚步又还是慢下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每每想到她,他脑海里浮现的不再是她张牙舞爪的模样,而是她或嗔或笑的娇俏,她明明不是那种轻狂放肆的女孩子,她眼底里有时会浮现她这种年纪少有的机敏和睿智,可她偏偏就经常拿她没心没肺的那一面出来糊弄人。

    赌坊那样的地方又脏又乱,怎么会是她能去的地方?

    “去备马。”他转过身来,锁眉道。

    秦家在东城,也不算很远。

    韩稷雇来的马车平稳地往秦府驶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秦家也在中军营任职,他因此心里有了忌讳,还是他本身就在忌讳着沈雁,一路上他抱着双臂闭着双眼,并没有再说话,而沈雁也抱膝出着神,思量着一会儿的行事。

    片刻到了秦府门前,沈雁抬起头,正对上他睁开的眼。这双狭长凤目下目光晶亮冷冽,衬上一双直飞入鬓的平眉,再有那白得出奇的棱角分明的脸,真真像是个妖孽。

    沈雁下了车,回头道:“你要不要进去?”

    韩稷摇摇头,笑道:“我跟你们家不熟。”又指着府门:“进去吧。”

    沈雁径直走到东侧门处,大声拍门跟里头说了几句什么,那门房便开了门,放了她进去。

    韩稷在车上盯着她一直到府门关闭,才又靠回椅背上,吩咐车夫前行。

    门墙内,秦家门房纳闷地问沈雁:“姑娘怎么会认识我们家大公子?”更让他纳闷的是这丫头居然还知道秦寿不久前因为打伤了五城营里某指挥使的儿子,因而挨了父亲的揍,被罚去了庄子上务农两年。可这种事情老爷一向是不曾外传的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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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8 追根

    “我也是无意间认识他的。”

    沈雁趴在大门上,从门缝里见着韩稷走了,遂松了口气,得意地站直身,从荷包里掏出张十两银票来,交给门房道:“这是你们爷让我捎回来的,说是在庄子上什么也没有,托你们悄悄给他买点酒水过去。事情就拜托您,我就不多留了,先告辞。”

    说完她径直穿过天井,熟练地从东边另一处小侧门出了去,把个门房看的一愣一愣的,不明白这找上门来的小丫头何以能在秦家横着走?

    韩稷在秦家东侧门大槐树后呆到日光西斜,才直接回府去。

    沈雁这里出了门,却从反方向重新雇了马车回榛子胡同,官兵们都已经退了,胡同里又恢复了先前的面貌,只不过胡同四面还有些护卫模样的人在走动。到了聚宝坊门前,福娘果然还与马车停在那里,沈雁跳下车,福娘便尖叫着冲过来,抱着她又哭又笑。

    “你去哪儿了?!”

    正在沈雁安慰福娘之际,顾颂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沈雁抬起头,只见他执着马鞭,板着一张脸站在面前,眉角还有残余的焦急之色。

    “你怎么在这儿?”她直起身来。

    顾颂冷哼了声瞪着她,招手让宋疆牵了马来。

    他本来是气她的,眼下看到她平安归来,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沈雁上去拉住他的马缰:“你是来找我的?”她指指那些已然退走的护卫。

    顾颂又哼了声,看着前方。

    沈雁明白过来,咧嘴笑了笑,拍胸脯道:“放心,这点小意外还难不倒我。”

    心下虽然有些发虚。面上却还是得这么说。毕竟大家因为担心她而险些操碎了心。

    如果她遇到的少年不是韩稷而是别的人,她应该不至于拖到现如今才回来。

    可她偏偏遇上的是韩稷。之所以不跟他撕破脸皮,是因为她了解他几分,他既然有着两副面孔,必然是个细心谨慎之人,这样的他是不会随便在京城对着个脖子上挂着八宝金锁的小姑娘动杀机的。而他目前尚未与楚王勾结,显然也不会有那么大胆子敢在天子脚下随意行凶。

    假若沈雁不认识她。那么根本用不着杀她。而若是沈雁认识他。他杀了她反而有可能会节外生枝,就像先前那么样,让他知道她有名有姓有家世。日后算帐也有个去处,其实是最好的。

    “回府!”

    顾颂硬梆梆丢下这句话,纵马开始前行。

    沈雁看着他背影,转身也上了马车。

    她能感觉到顾颂在生气。显然他赶过来是因为她,但是她不知道该与他解释什么。

    韩稷办的事不知道是什么大事。他既然那么害怕她泄秘,那么她若抖露出去只怕能招惹来不少麻烦。四国公府虽然往来密切,但到底大家都各执兵权,又是同在御前混饭吃。这种见不得光的事,她最好是烂在肚子里。

    此外,顾颂帮过她的忙。她也曾与他提到过她的忧虑,作为朋友。按理说在刘氏这件事上她的确不该瞒着他,这种事完全可以借助他的力量去行事,可是,事关她们二房在府里的处境,她却不能不更小心谨慎几分。

    但从今日之事来看,他能够这么快直接扑到这里,足见他是了解她在做什么的,而他并没有惊动别的人,只动用了自己手下寻找她,可见他也知道这里头的轻重。这样情况下如果还要瞒着他行事,似乎又显得有些矫情。

    进了麒麟坊之后,沈雁在两府间的巷子口下了车。

    顾颂见状只得也停了下来。

    “我查到刘普现如今还在聚宝坊的人手里,眼下应该还缺一大笔银子,我猜测我三婶应该还会派人送钱去赌坊的,她似乎必须要筹到两万两银子救出刘普来。”

    她立在地下,说道。

    顾颂将把马缰递给宋疆,眼望着天边淡淡道:“那又怎么样?”

    沈雁凑过来:“你神通广大,要是能派个人帮我在榛子胡同盯一盯,我会很感激的。”

    谁稀罕她感激?

    顾颂横睨了她一眼,哼了声。

    不过她肯主动开口跟他说起这个,他心里又觉得舒坦了点。

    “你到底帮不帮?”沈雁见他不说话,声音拔高了。

    顾颂瞪她。让他办事的时候态度好点会死吗?

    他心里的火又灼灼地烧了上来。但拒绝的话在嘴边打了几个滚,又还是说不出口。

    越是这样,他瞪得她越是发狠了,他冷冰冰道:“我又不是聋子,听见了!”

    说完几步蹿进了府,反身来砰地将门一踹,揣着一肚子火回了房。

    沈雁耸了耸肩,两手一摊,也回了府。

    路遇韩稷的事情被她抛到了脑后,反正她偷偷出门的机会也不多,下次多带人,谁又敢再对她不敬?

    这一趟收获不小,刘氏的罪行基本已经清楚,但是即使推测成立,可还是缺少十足有力的证据,伍姨娘的死已经定案,刘氏身后有沈夫人又还有沈宦,她要想拿下她来,还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她眼下才没有揭发刘氏的打算。

    她没有那么好心,也没有那份闲心专门去替伍姨娘翻案,她就算是这么做成功了,沈璎既不见得会消除对她的敌意,同时还得得罪三房,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的,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追查这么久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刨开前世华氏那批嫁妆是怎么失去的。

    如今看来,华氏前世的嫁妆是被刘氏窃走的可能性极大,就算刘氏不是杀死华氏的凶手,至少这笔钱也很可能落到了她的荷包里,如果前世刘氏谋夺华氏嫁妆的初衷也是因为替刘普还债,那么也就是说她剩下筹钱的日子也没有很多了,照此说来,华氏现在很可能已经被刘氏列为了目标!

    但是,她将会选择从哪个方面撕开口子呢?

    沈雁回房沐浴更衣完,不由顺着这根线索冥想起来。

    日暮降临,东湖这边画舫上的灯也渐渐亮遍了湖岸。

    卢锭常来此处清饮,与此处一帮画舫主们甚为相熟,今日他订的是座体型较小的纱窗画舫,刚刚好够四五好友把酒言欢。其实沈宓受嘉奖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大家不过是找个名目出来聚聚罢了,因为都是好友,所以气氛也活络得很。

    夏末秋初的夜里湖面正是热闹的时候,别的舫上丝竹之声不时传来,再有天上这残月相衬,便是枯坐也能觉出几分诗意来。几个人相互喝了一轮,卢锭便邀与座中另两位同窗去船头吟诗了,顾至诚不擅此道,只得在舱中喝酒赏景,沈宓最会照顾人心情,便留下来与他同饮。

    沈宓盘腿坐在席上,宽袍大袖显得他在这情景之下愈发多了几分飘逸。他说道:“方才我来的时候见北城兵马司那带兵荒马乱的,可是出了什么事?”

    顾至诚抿了口酒,“据说是北城营里进了飞贼。”

    说完他又微哂道:“五城营那帮家伙不经事,一有点什么芝麻绿豆大的事便弄得满城风雨。大白天的就算是有飞贼,又跑去北城营里头偷什么?多半是因着眼看又到了下半年,乍乎两下回头好在皇上跟前求加饷罢了。”

    沈宓闻言笑道:“五城营维护城内治安,自是不能与上过场见识过真刀真枪的五军营相比。”

    “话倒也不是这么说。”顾至诚谦虚道,“哪个衙门都有优有劣,不能一概论之。我纵使身兼后军营军职,底下也有许多不服管教之人,也不省心。”

    说到军营,沈宓倒是又想起来:“西北据说已然稳定,辽王明年即到之国之龄,若是有他去镇守西北,魏国公兴许就可班师回朝。只是辽王性躁而失沉稳,不知能否这担当这重任。”

    顾至诚想了想,说道:“自太子被废,如今宫中只余三位皇子,郑王楚王年幼,辽王本可延迟几年再之国,但皇上似乎对辽王寄予厚望,并没有打算留他在京的意思。”

    沈宓沉吟片刻,啜了口酒,说道:“到底辽王姓赵。”

    老魏国公虽然当初与周高祖是结拜兄弟,之后对韩家也十分宠信,至今并未有猜忌的迹象出现,但这异姓兄弟到底不如自己的子孙来得可靠,以周室两代皇帝疑心病奇重的情况来推测,西北辽东一带有赵氏子孙坐镇,终归比魏国公率大军驻守来得放心。

    所以即使辽王并不善谋,也还是阻挡不住皇帝将他遣往西北要塞那么重要的地方的决心。

    顾至诚与他同默了默,闻着声声入耳的丝弦音,晦涩地道:“皇上今年也已近五旬,龙体一向并不大康健。你我这些老臣和功臣想要彻底安下心来助大周共谋万年之业,兴许得等到下任君主登基才有希望了。”

    周室两代帝君都如曹操般卧榻之侧不容他人安睡,朝野上下战战兢兢已有十三年,这兴许是赵氏天子独有的毛病,也或许是天下所有开国之君的通病,如今他们不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君王身上,不期盼他会是一代宽厚仁德的明君,还能怎样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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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9 圈套

    沈宓瞬间听明白他的话意,眼底不由露出丝微惊:“顾世兄这话——”这话实在有些大逆不道。

    顾至诚见状,却坦然拱手:“我早以视子砚兄为知交,平生除了家父之外,也只当着世兄之面才畅所欲言。不瞒子砚兄说,在周室治下,我等也是时刻战战兢兢。”

    他面上带笑,眼里却浮现着十二分的诚恳正经。这番话的意思,便已然是推心置腹了。

    这段日子沈宓与他往来不可谓不多,从初时的客套疏离渐渐到志趣相投,再到如今对他坦荡磊落的欣赏钦佩,一切都自然又顺理成章。他不是不清楚他接近他的用意,相反来说,他顺水推舟与他保持交往,不也是有着同样的心思么?

    到底假若志向一致,能够多一道这样的人脉,沈家也是大大有好处的。

    眼下他既有向沈家交底之意,他又为何要拒绝?

    沈宓扬了扬唇,举起杯来,与他碰了碰。

    一切尽在不言中。

    顾至诚仰脖将酒饮尽,目光灼灼道:“可惜废了个好太子。”

    沈宓缓缓倾杯,也道:“可还有翻盘的机会?”

    太子刚正仁义,幼年师从江南名士王俨堂,德才兼备,体恤下士,曾被视为极具中兴之主风范的储君,但也正因为其刚正仁义,去年陈王十三年祭时,太子上书认为陈王功德无量,大至是请求替其平反,皇帝当时不置可否,过后没几日却责其图谋不轨,下诏废了他。

    当时是内阁姚士昭拟的草诏。

    顾至诚摇了摇头,“废太子虽则仁义。却内心脆弱,突然被废,又羁在冷宫受了些苦,目前确定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便是皇上将他放出来,除非赵氏再也没有可立储之人,否则他绝不会再有机会碰到那个位置。”

    一个神智不清之人,当然不可以为君。

    而假若赵氏真的再无后人。那么大周皇室也就等于废了。谁又还会甘心把个江山给回给个傻子呢?

    沈宓又默默啜起酒来。

    正在相对沉吟之时,船头忽然响起有女子的说话声。

    二人同时望出去,只见船头上由舫主正低头与一名女子在说着什么。

    顾至诚唤来舫主:“这是何人?”

    舫主连忙弯腰:“禀二位爷。这是秋娘,原本是东湖画舫的琴娘,近日受人排挤被解雇,于是在各舫之间揽些私活儿。”

    顾至诚闻言。往船头立着的秋娘望了望,只见其衣衫简朴。瘦削纤弱,果然是贫苦出身的样子。遂道:“问问她,会些什么?”

    舫主连忙招了秋娘进来。说了经过,秋娘便向船中二人行了万福。垂眼道:“奴婢擅筝箫,以琵琶为精。”

    顾至诚笑望沈宓:“子砚可有兴趣?”

    沈宓也听见了舫主的话。想了想,遂笑道:“如此良辰美景。弹唱两曲亦无不可。”

    顾至诚挥了手下去,执壶要给沈宓斟酒。船头忽然又走来个少女,上前行了个万福,便就跪在二人案侧,双手接过酒壶,替他们斟起来。

    顾至诚纳闷,秋娘忙道:“这是奴家的妹妹喜月,如今为维持家中生计,只得也跟随出来侍奉酒水。二位爷若是不喜,奴家这就遣她下去便是。”

    沈宓出来从不叫人从旁侍候,闻言看向喜月,只见是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两眼大大下巴尖尖,娇俏的模样倒有几分像他的宝贝女儿,心下便就放软了,从怀里掏出张十两银票来,递过去道:“我们喜欢安静说话,不必侍候了,你下去。”

    喜月称谢接过银票,勾头走了出去。

    顾至诚接着斟酒。船尾的卢锭几个听到船内的琵琶声,也转了进来。

    才点了两曲,船头忽然一阵吵嚷,紧接着走进来几个人,为首的身穿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服,腰挎大刀面色阴沉,而随同的几人也都穿着五城营的服饰,而位于他们身后还有名女子,半高的身量凌乱的衣衫,竟赫然是方才走出去的喜月!

    “吴重?”顾至诚看向挎刀的指挥史,蓦然皱起眉来。

    五城营的人显然都不受功臣们待见。

    而喜月忽然一扫先前的乖巧温顺,哭着指着他与沈宓二人:“官爷,就是他们几个轻辱我们姐妹!求官爷替我们作主!”

    全船人愕然之际,抱着琵琶的秋娘忽然也哭着站起来,抖抖瑟瑟地走向船头,那模样,就仿似方才在船里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轻侮似的!

    吴重走到船内,与顾至诚拱了拱手道:“世子爷,得罪了。方才下官接到这女子报案,说是船上有人向她二人行猥亵之事,下官遁例过来调停,若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顾至诚面色倏地冷下来。

    沈宓望着二女目光闪烁,瞬间已明白怎么回事。五城兵马司的总指挥使是皇后的亲弟弟安宁侯刘俨,刘家并非军功出身,当年只是苏北的一个乡绅,当年刘家在赵家起义的途中救过周高祖一命,后来周高祖便与刘家结成儿女亲家。而刘氏女成为皇后之后,其亲族也依例封赏。

    如果说朝中清贵士族瞧不起战功出身的勋贵武将的话,那么勋贵武臣们瞧不起的,就是像刘家这种手无寸功纯靠裙带关系而晋位的皇亲国戚了。

    包括顾家在内的功臣勋贵们都与刘家道不同不相予谋,以致五军营与五城营的关系也并不好。眼下身任北城指挥使的吴重虽然明知道座中有沈家的二爷,还有荣国公府的世子,却还大模大样地说“得罪”,很显然这是有备而来。

    而这两名自称是琴师的女子,如此颠倒黑白混淆视听,莫非是与他们同台唱戏?

    如是这样,就有些麻烦了!

    沈宓心念顿转,与卢锭他们三人道:“志颐你们先走,这里不关你们的事。”

    卢锭他们又不是傻子,这会儿还看不出来沈宓二人中了人圈套?当即就道:“这席酒是我请的,我岂有先走之理?李兄何兄二位倒是可先回去了。”

    李何二人虽未入仕,却也是与沈宓相交已久的旧知,且文人都有股子傲劲,又岂肯做那趋利避害之徒?竟没有一个人岂先走。沈宓只好拖了卢锭到一边,说道:“今儿这事只怕没那么快善了,你且回去替我告诉声珮宜,就说我临时有事被召去了宫里,得迟些再回去,省得她担心。”

    卢锭知道他素敬华氏,听他这么说,才蹙眉顿了顿,点了点头。

    吴重见他们三人拂袖上船,竟是也没有阻拦,秋娘她们也只不时地觑着沈宓与顾至诚。

    沈宓心下愈发有底,这些人是冲着他们俩来的了。

    吴重向着二人道:“二位大人,此处说话不便,为着二位大人的体面着想。还是请随下官去北城兵马司走一趟吧!好歹人家都告到门上了,弄清楚究竟怎么回事,是不是二位大人酒劲上头轻薄了妇人女子,也好有个说法。”

    顾至诚贵为国公府的世子,在朝中除了宗室亲王,也没有几个比他更有声势的,如今竟受个小小的指挥使言语嘲弄,哪还忍得?当即一掌震碎了面前桌子,沉脸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押本世子!要押,把你们刘俨叫过来!”

    吴重见他动怒,心下不由也震了震,但他素来常替安宁侯办事,堪称他半个心腹,有他背后撑腰倒也不怕。于是冷笑道:“下官乃是朝廷亲命的北城指挥,岂是什么东西?世子爷也不必着恼,您若是不去,那下官就只好禀报都察院去!不过想必就算世子同意,沈大人也不会愿意如此吧?”

    沈宓被点名,眉梢立时冷了。

    报去都察院,那就等于是宣扬得天下皆知,而五城营那帮人,又有什么做不出来?

    就算眼下这是个陷阱,可终归难保没人暗中推波助澜,等到事情在朝上传出去,沈顾两家的颜面都要给抹尽了!事后就算能证明这是个误会,可事情既已传了出去,即使是假的天下人也会当作几分真了。而皇帝猜疑心颇重,到时会不会因此也怀疑到沈家一门的品行上去还很难说。

    沈宓默然了片刻,解下荷包,看了看华氏塞给他的那卷银票,平静地看向秋娘二人:“你们要多少银子,才同意私了此事?三百两,够不够?”

    喜月的眼神明显闪了闪,吴重望过去,秋娘便咽了口口水,与沈宓道:“看爷这话说的,我们的姐妹的清白岂是区区三百两银子就能赔回来的?爷这是把我们当成玩仙人跳的下三滥了么?爷若执意不去北城营把话说清楚,那咱们就在此地把大伙都喊来,评评理也成!”

    沈宓看向秋娘二人的目光,再也没有了半丝暖意。

    他把荷包又仔细地挂回腰上,说道:“吴大人方才说要去报都察院?”

    吴重凛了凛,回话道:“怎么,沈大人的意思是让下官这就去都察院递话儿?”

    “请!”沈宓平伸右手。

    吴重顿住。

    沈宓负手在后,又道:“吴大人去到都察院,只管请御史言官直接前来便是,只是吴大人别忘了,这种案子并不是由五城营受理,而且民告官的话,这二位姑娘首先少不了一顿板子。除了顺天府,我哪儿也不去,吴大人想怎么做,请便。”(未完待续)

090 来了!

    吴重噎住无语。

    秋娘二人白了脸色。

    顾至诚冷哼着,已然眼神示意着随同来的两名护卫护住沈宓。

    吴重有些下不来台。他冲秋娘二人望了眼,秋娘微微打了个哆嗦,垂头微凝神,忽然扯开自己的衣襟便要往船头上冲!

    她这一冲出去,假的便也成真的了!

    沈宓目光倏地变了色,好在顾至诚身手敏捷,身形一闪便飞身上去将她扯了回来!

    然而这边厢秋娘逮住了,那边厢喜月却几乎在同一时刻也解开了衣带奔上船头!

    顾至诚再飞身出去,却已经稍晚了一步,已经有人因为喜月的哭喊而关注了过来。

    吴重悠然地往沈宓望来。

    沈宓心下一沉,顿觉事情并不如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该死!”

    顾至诚懊恼地咒骂着,将喜月捉回船舱,然后抬手便要往吴重身上打去,吴重往后错步,身后跟随来的十来个兵吏随即团团围上!

    “至诚不可冲动!”

    沈宓见状连忙上前拉住顾至诚袖子,略想了想,遂说道:“我看这事是冲着我来的,你不必理会,我留下来即可。”

    顾至诚到底是手握兵权的荣国公府世子,刘俨再与功臣们不和也不至于拿这种事来坑他,何况因为太子被废,皇后如今势头大减,刘家也不可能在这当口再来挑衅荣国公府。既然如此,那他们就只能是冲着自己来的了。

    如今还不能确定这伙人是不是把仙人跳玩到了他头上,但这四面都是来游玩的文人骚客或者朝中贵族,喜月已经引起了旁人注意,吴重若是再嚷嚷。他绝对已是百口莫辩,就算大伙相信他,也免不了背后议论,跟这种事搭上边,着实于他没丝毫好处。

    “你当我是什么人?”

    顾至诚听到这话倏地沉了脸,“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与你交朋友不是交假的。”说完然后走到吴重面前。手指着秋娘:“人是我叫进来的。有什么只管问我!莫说爷们儿今日不曾碰你一根头发,就是碰了你们,那也是你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既然要论是非——前面带路!”

    秋娘姐妹被他这一指。顿时后退了几步。

    吴重也被他的声势逼退了半步,抿唇拱了拱手道:“请!”

    沈雁在书房里呆了半晚上,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正打算去正房跟华氏说清楚这些日子打听来的内幕。忽然见门房匆匆进了正房方向,在廊下探头看了会儿。便就也加快了两步到达。

    “什么事情?”她问厅堂内的华氏。

    “你卢叔在外头,来捎话说你父亲去了宫中。怎么会突然进了宫呢?”华氏蹙起眉来,满脸的不解。

    沈雁顿住。

    沈宓明明是去与卢锭聚会吃酒,就算沈宓进了宫。也该是沈宓身边的小厮来传话不是吗?怎么会是卢锭?而且,顾至诚也去了,就算是小厮也去了宫中。也没必要再让卢锭跑一趟,让顾至诚捎个话过来不就完了么?

    她心底忽然升起些不祥预感。

    谁让刘氏那事还悬在她心头久久未曾想出眉目呢?前世这个时候就是二房的多事之秋。沈宓虽然避去了广西贪墨案,但终归这段灰暗的日子还没曾完全过去。

    “我去瞧瞧。”

    她丢下这句话便转身去了前院。

    府门外卢锭驾着马正要走,听见府门一开,便又停步回了头。见是沈雁,便立马又下了地。

    沈雁走出门来道:“卢叔,皇上召我父亲进宫何事?还有顾叔呢?他可曾一道回来?”

    卢锭拉着马缰,凝着双眉半日也没有句话出来。

    他与李何二人出了东湖便分了道,他原是打算到沈家传过话之后便又回东湖去的,一路上并没有想过沈雁会追出来,所以并没有想好怎么圆这个谎,更不知道他们二人眼下究竟如何情形,是以站在那里,竟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沈雁眉头皱得更深了:“卢叔,是不是我父亲出了什么事?你快告诉我!”

    卢锭沉默无语。

    沈宓交代他回来传话予华氏让她安心,可是他如今越来越觉得这事恐怕不是三两下能解决得了的,对方连顾至诚的面子都给驳,只怕今儿夜里他们还未必能回得来。如此华氏迟早还是会知道。而若想了结此事,最好是沈观裕亲自出面,把这事压下来算数。

    可是贸贸然去见沈观裕又是不妥,而华氏他是不能见,眼下沈雁这般问起,他该说还是不该说呢?

    “卢叔!”

    沈雁再一催问,他就吐了口气,点点头。沈雁虽是个孩子,但在这样情况下,能让她传个话到华氏耳里,也不失为一条途径。遂说道:“你父亲的确遇到了点小麻烦……”说罢,便把事情来龙去脉都说了个清楚。

    “方才我估摸着那形势,那两名女子即使与吴重不是同伙,也是有备而来。今夜他们不去趟北城营只怕是了结不了的。不过你也不必担心,凭沈家在京师的名望和朝中的地位,另还有顾世子在,五城营的人不敢对他怎么样。”

    最多就是将这事闹去御前,受顿斥而已。虽说可能会影响皇帝对沈宓的印象,但时间长了淡忘掉,也就好了。

    “卢叔!”

    沈雁忽觉背脊有些发寒。

    如果一定要发生些什么意外,她宁愿是沈宓打劫了钱财,或者掉下湖里虚惊一场什么的,怎么会这么巧,又惹上了官非?前世也是这个时候沈宓因卢锭的冤案而被牵连入狱,这次虽然没那么严重,却还是让人措手不及!

    这是天意如此,还是人力所致?!

    北城指挥使,北城指挥使?!……是了!北城指挥使吴重,不是跟刘普的岳家庞家是姻亲吗?!刘普被绑了,刘氏急需大笔钱财,吴重与人同谋诬陷沈宓猥亵民女……这么说来,难道这一切真的都是刘氏设的局?!

    沈雁猛然打了个激灵,从前世过来,亲眼目睹了华氏死后沈宓对她的钟情专注,无论如何她都相信沈宓在这方面的人品,身为端方的君子,沈宓怎么会去做这种事?这一世卢锭避开了贪墨一案,刘氏便就炮制出了这么一桩阴谋来坑二房么?

    刘氏一无财力二无背景,除了动用吴重这层关系又还有什么可以利用的?

    而她想夺华氏的私产,又岂是宅门里头随便几招小手段能够动得了的?

    她既然要借助外力,吴重又岂会白白给她帮这个忙?就算他会白帮忙,刘氏能够相信他不会外传?于是在刘普所需的那两万两债务上,她必然又得多刨些出来以供打点。而前世华氏不见了大半的嫁妆而远不止两万两,也差不多就是这个原因吧?

    刘氏为了谋财,这番心机用得不可谓不大了!

    她站在门廊下心思如同翻江倒海,这些日子以来所掌握的线索扑天盖地地向她袭来,许多朦胧的地方变得清晰了,而许多不解的地方忽然也如云开日出,一段段地如同被线串上了的珠子,变得连贯和顺理成章,让人在这顷刻间恍然。

    “雁姐儿?”

    卢锭见她站在门廊下紧握着双手,浑身上下紧绷得像是根到了根限的弦,不由有些担心。

    想她到底是个九岁的孩子,平日里又娇生惯养,连个豆大的挫折都没受过,几时面临过这样的变故?自然是有些承受不住了。心下不由歉然,连忙上前哄道:“都怪卢叔,没把话说清楚,雁姐儿的爹爹好的很,只是去北城营转转就回来了,啊。”

    沈雁稳了稳心神。

    事到临头,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露出破绽来!她要打起精神,一层层揭掉刘氏的皮,既然她敢向二房伸手,她就宰了她这双手!

    她撅嘴抬起眼,堆起满脸的委屈:“卢叔可不许骗我。”

    卢锭没有女儿,见着小丫头这娇俏样,一颗心都化了:“卢叔不骗你,卢叔什么时候骗过你?”

    沈雁吸了吸鼻子,说道:“那好吧。卢叔回去的路上小心,我也回房去了。”

    “去吧。”卢锭笑道。

    沈雁进了府门,尤自在门内站了好一会儿才抬腿回二房去。

    胸中的迷雾正在呈消散的趋势,她苦等未至的那个结果,原来答案就在今夜。刘氏,原来她找来找去的人,竟然是她!华氏无愧于天地君亲,她的不曾主动对公婆行不孝之事,她的任何东西外人都没有资格掠夺,刘氏,她凭什么?

    回房这一路上她心潮澎湃,如果说改变卢锭入狱的命运是她的第一场仗,那么现在,今天夜里,将会是她目前为止遇到的最紧迫的一场仗。她要告诉华氏,这府里有人在觑觎她的财产,有人把她当傻子,想把她手上积聚的财富掠走!

    她还要让沈宓睁大眼看看,他所信任爱护的这些家人们,是如何算计他的妻子的!

    沈家这些人,究竟又是不是他所认为的那么样友爱互亲?

    她怎么能让世事重来一遍,怎么能让刘氏再得逞一次!

    进了熙月堂,她直接奔向华氏所在的正房。

    庑廊上的胭脂见着她脚下生风地进了来,而福娘也被她落后好远,惊愕之余不由也跟了上去。(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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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福介绍:
关于后福:
官场旦夕祸福,后宅勾心斗角。
谁说背负着前世仇恨,今生就不能活得痛快潇洒?
沈家世代相传的除了道貌岸然,恰恰还有一张厚脸皮。
保富贵,谋尊荣!
人常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沈雁扫一眼这京城四处锦绣膏梁,笑眯眯袖了手道:谁赢谁有什么要紧?横竖天下是你的,你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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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有完结书《大妆》《闺范》,欢迎跳坑~~
后福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后福,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后福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