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后福TXT下载后福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后福全文阅读

作者:青铜穗     后福txt下载     后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21 变化

    可是她若只是病了而非困禁,那翻盘的机会就大多了。习惯了身边有她的沈观裕没有她之后,行事便会诸多不顺,所以他想保她的理由也是具备的,采取这种迂回战术来护着,也是绝对有可能。

    不过不管真否是否如此,她都不会让他们得逞。

    到了这个时候,斩草当然要除根,沈夫人要受严惩,沈观裕养虎为患也该受点教训。不管是不是他做的手脚,她都权当是他得了。

    沈丘氏与他夫妻三十余年,到头来得知被枕边人坑得瘫痪在床,又岂能接受得了这个打击?从此心中对他有了这份猜忌,往后她再想弄出什么夭蛾子来,也着实很难了。

    而她方才那股血一出,要想再康复得等到什么时候,更是不得而知。

    她踏出曜日堂的庑廊,秋日的朝阳洒遍了大地,露迹未干的枝头泛出灼眼的光,琉璃瓦与飞檐上的祥兽均都安祥地沐浴在阳光下,它们兴许见证了这古老的宅院里太多的喜怒哀乐,以至于面目安然自若,稍带着几分宠辱不惊的意味。

    秋意在这份安祥里,显得更浓了。

    翌日上房传来消息,沈丘氏病情突然加重,瘫痪的区域开始蔓延到本来尚活动的左腿,原先还能说话,如今却是连话也没法儿说了。

    廖仲灵表示复原的机会极微,且沈丘氏醒来后反应甚激烈,虽然不能张口,但在见到沈观裕时那双眸却如喷火般往他扫去,等他挨前前来,她又如疯狂般以仅能活动的左手推搡及抓挠他。简直如同变了个人。

    沈观裕脸上落下三四道血印子。虽然不离不弃,但从此再不敢近她三步之内。

    昔日高贵的沈夫人,不到三五日时间,便已然成了面目狰狞的恶妇。

    府里各房在经过初时的惊惶之后渐渐接受了事实,变得安静与从容。

    沈观裕在上房后另辟了一处幽雅的轩阁与她养病,从此即使不筑高墙,她也一样不能再出现于人前。沈家的夫人。开始成了个虚无的名号。而后他又因为家务无人操持,将中馈转交给了季氏掌管,出门应酬等事则交由华氏与陈氏。

    是日起便由他作主。将府里所有的帐册都移交过来。

    从此宽厚的大奶奶季氏成了府里的新当家主母,府里渐渐呈现出另外一番气象,正如那渐渐扑鼻的桂花,低调而不紧不慢地将本该拥有的静谧与和谐弥漫在这古宅的各个角落。

    三房四房对此虽然意外。但终究不过是换个人持家,没两日也就适应了。二房向来不闻窗外事。谁来持这个家都影响不到华氏,她也懒得理会。不过多了个在外应酬的任务,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

    对于长房来说,白得了这个便宜。却是暗自惊疑了好几日。

    刘氏与二房那事她们早了解得一清二楚,但无论如何也未曾疑心上沈夫人,因为找不出理由。但是随着沈夫人这事一出。她们再想不到也捕捉到了点蛛丝蚂迹。于是私下里对于二房的手段,隐约也摸到了几分深浅。

    华氏一场虚惊。死了个少奶奶,废了个当家太太,看上去无论如何也是值了。而二房从此在府里人心目中,隐约又有了些变化。华氏所到之处,再看不到轻慢的目光,而那些背地里针对她的风言风语,忽然也如狂风过境一般,变得无影无踪。

    时光就这样在银杏树日渐澄黄中悄然地滑过,不知不觉京城四处已飘满了桂花香,沈府里这点事放在整个京师,根本只能算是大海里一点浪花,在贵户如云的天子脚下,这些充满了勾心斗角的后宅哪天没有事情发生?

    事情看似尘埃落定了,不过沈雁心里依然还有疑问。

    虽然沈夫人已经得到严惩,可究竟她为什么坚决地要杀华氏?

    华氏到底碍着她和沈家什么了?

    就算她没生儿子,那她大可以给沈宓纳妾或者设通房,可她采取的是这么决绝的手段,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不过现在刘氏已死,她也已经开不了口,答案应该是问不出来了。

    刘氏终归死的还是时候,赶在被休之前落了气,带着沈三奶奶的身份落葬,终究风光过下堂妇。而沈府为了掩下了这丑事,也为了不让外人诟病,是以虽然不入祖坟,但依祖制,府里却仍得为她守上半年丧,沈宦是一年,沈莘是三年。

    对于刘氏的死,葛舟并没有告诉沈雁沈宓对沈夫人的那般质问,但是这件事情她从头到尾都了如指掌,刘氏死的那么及时和突然,全在她意料之中。

    刘氏按理是绝不能再留在府里,可若休了她,外人不免会对她的被休而产生诸多猜测,沈家若将真相披露出去,那么沈家脸面会丢得一干二净,若是不说,沈家也会落得个背信弃义的名声,毕竟刘父在世子与百姓心中还是有着特别的地位,无论怎么做,对沈家都没有好处。

    再加上她跟沈夫人还有那桩秘密未说,若出了沈家,沈夫人如何还能堵得了她的嘴?

    所以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把她的命留在府里。如此即使让她占了沈三奶奶的位子,也总算杜绝了攸攸之口。外人只知道沈三奶奶得暴病亡了,对于为何简葬在坟园外的西山,沈家自会联络勘舆先生另有一番说辞。

    正是因为知道沈夫人不会留她,沈雁才没有出面来逼迫沈夫人对刘氏作出处置,事情到这步她已算办圆满了,若再步步紧逼,无非也就是替二房拉仇恨而已,——就算刘氏在沈家落得凄惨收场,不是还有个沈莘在吗?

    沈莘已经八岁了,兴许很多事情他还不懂,但很多事情也已经懂得了。

    沈雁不想把他逼成第二个沈璎,但是很显然,不是每个人都是她这样的想法,这些日子在对待刘氏的事情上,四房的态度最为强硬,沈宣将伍氏的死的怒恨又转移到了刘氏头上,不但丧事他不插手,还劝说沈宦将刘氏的灵位寄放在铁陀寺,不让她进沈家祠堂。

    那几日沈莘一见到沈宣眼里便透出慑人的寒意来,沈宣看不见,但这都落在沈雁眼里。不过沈宣向来是擅于给自己拉仇恨的人,几次因为伍氏母女的挑拨而疑心二房,也着实是缺些教训,沈雁可从没想过要去点破他。

    何况,他这样的人就是点破他了,他会听吗?四房这趟浑水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趟。

    刘氏出殡那日沈宓被皇帝召去了宫中讲学,华氏是断不会去的。

    沈雁想来想去,还是代表二房去了趟铁陀寺。不过她可不是出于同情去的,她是为着吊唁这世里头一个被她成功弄倒了的对手而去,这么充满里程碑意义的一件事,她真不忍心缺席。

    过程中无甚好说。除了沈莘在这几日里变得消沉,沈宦已经缓了过来。虽然说八年夫妻情深,但相较于欺骗带来的伤害,显然也不值一提。再加上沈夫人又得了暴病,自然再也没有理由为着个不守妇道的亡妻牵肠挂肚。

    此外四房里人没有一个到场,长房里也只来了沈弋姐弟,沈宦在寺门口见到相偕而来的沈雁他们仨儿,默默地叹了口气,便就让人领了他们进内。

    沈雁进门时沈莘一身缟素在灵案下守灵,听到通报声他抬头往她看了眼,紧咬了咬牙关又垂下头去。沈雁稳步走到案前拈了三柱香燃起插好,然后眼观鼻鼻观心站在那里默念了会儿,合十作了个揖。沈莘退得远远的,冲她拜了拜。

    这是拜外客的礼仪。

    外客就外客,沈雁也无所谓,她将来得嫁人,迟早是沈家的外客。

    她前世跟沈莘本没什么交集,这世也半点无愧于心,若是因为揭发了刘氏的罪行他便恨上她,那也是很无可奈何的事。她总不能因为照顾他幼小的心灵,便就把这前前后后两世的悲屈全堵在心里,反过来伤害自己的心肝。

    刘氏的丧事前后不过十来日,因着沈莘无人照顾,沈宦出了中秋便搬回了府里。到底沈莘是沈家的嫡孙,沈观裕见着三房无妇终归不是个事,便就授意季氏让她开始替沈宦物色个填房。若是条件合适,出了一年孝期便可娶进门。

    沈夫人移去偏院养病后,沈宓每隔几日也会去问侯一声,侍奉侍奉汤药,他是个内心如明镜般的清白人,也是个孝子,也许沈夫人的下场他私下清楚得很,但在她成为一个废人,再也无法影响到二房的情况下,他无法否认她身为母亲的存在。

    但态度到底疏离了,看见她的样子,除了必要,也没有更多话说。

    华氏那样的爆脾气,过了之后真心善软,她也恨沈夫人,在她明白这前后所有之时,也曾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可是一看到她如今瘫在床上动弹不得言语不能的废人模样,也还是隔三差五地与季氏同去瞧瞧。

    八月一过,眼看着桂花香渐渐淡出了京师,沈家没了位少奶奶的消息渐渐在街头巷尾淡去,随着九月金秋艳阳洒遍大地,十月里红叶染遍了四面街头,麒麟坊里又开始充满了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未完待续)

    ps:感谢那么多投粉红票的童鞋们,乃们太给力了~.!我抄了半天的名字,结果系统一抽作废了,原谅我不想再抄一遍,统一感谢了!

    本月最后一天,继续求粉红票!求求求求!

122 脸红

    沈雁这两个月都甚少出府,一来因为府里有丧,二来也在暗中排查还有无遗漏,平日里连沈弋处也少去。而大伙知道沈府有丧事,也鲜少上门来访,随着日子推移,季氏出门进了几回香,华氏陈氏代表府里上他府应酬了几回,渐渐地往来的宾客就又多起来,不到一个月,府里便一切如常。

    刘氏的死对刘府也并未造成什么大的影响,刘氏不用回娘家吃住,庞氏倒是松了一大口气,近来又花枝招展地在坊间出入。庞阿虎在外头走动的时候刚好瞧见,便就传到了福娘耳里。福娘再一告诉沈雁,沈雁便就拍起脑门来!

    刘氏虽然受到了惩罚,那庞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屡次出主意让刘氏来图谋华氏的家产,前世里华氏的死也有她推波助澜的功劳!她竟然把这么要紧的人给忘了!

    她与福娘道:“上回我不是还留着有刘氏欠下的三万两银子票据么?说是拿去赎二爷回来的,你拿到庞家去,告诉刘普,就说这事是庞氏挑拨出来的,让她把这笔钱还给我。”

    福娘道:“就这样?”

    她点点头:“就这样。”

    这样就够了,庞氏自己不出一分钱却逼着刘氏到沈家去谋财害命,这事之经过她必定不敢对刘普说,刘普就是再狼心狗肺刘氏也还是他的亲姐姐,他若六亲不认当初也就不会替刘氏去杀何叙,这事要是让刘普知道,庞氏绝对讨不了什么好。

    这钱能拿回来便拿回来,就是拿不回来也要让庞氏吃点苦头。

    福娘依言去了,翌日庞阿虎便带来庞氏被刘普毒打了一顿的消息。庞家正好因为刘氏死了刘家与沈家断了这层关系,又因为庞氏那事儿弄得庞家少奶奶在吴重面前很是没脸儿,于是也不大愿与刘家往来下去,庞氏的弟弟要来寻刘普理论,庞家少奶奶死活拖住了她。

    庞氏在娘家门外气得破口大骂,最后还是庞父拄着拐杖让人开了门。

    庞家怎么闹的就不消说了。

    沈雁肚子里的气全出,顿觉这十月里的天比任何时候都明媚些。

    前世的仇算是报了一半。接下来只剩华家的事需要从长计议。这朝政上的事并不是后宅之事可比,也不是光靠她一个人就能解决,在华家还没有新的决定传来之前。她不能轻举妄动。

    府里的事消停后她曾提议华氏给金陵去过一封信,将府里发生的事说了清楚。但为怕舅舅太过上火直接冲到府里来,信里又格外注明此事已了,勿需再生风波。凶手得到严惩便行了。再闹腾起来对两家都没什么益处,再者华氏与沈宓还要过日子的。总得看沈宓的面子。

    舅舅来信时便把沈家大骂了一顿,但好歹是听了劝不曾专门上京。

    此外,九月底的时候华正薇也来了封信,说因为华氏出的这事。舅舅没多久便问起京师宅子里守门的人数,这兴许可以算是她有在考虑搬家的迹象之一,华家家大业大。搬个家的确不是三言两语的事,不说别的。只那成堆的财帛要从金陵远运到京师,一路上要担的风险就不必说。

    不过不管怎么说,比起抄家灭口这样的大事来,这些风险都是值得冒的,也只有等舅舅一家到了京师,她才有机会让他们慢慢相信皇帝的险恶,以及华家未来的困境。

    她真心希望华家能早些搬到京师来,接连又去了好几封信。

    趁着天高日朗,神清气爽,她有了串门的兴致。

    给顾颂编的字帖早就已经装订好了,手掌厚的那么一大本,千余个范字,两个月时间也不算太长。她前世也给秦郡先后做过两三本这个,所以对于如何教导新手习字,算是有几分心得。秦郡就是她的嗣子,她头胎小产,后来再也不想替秦寿生孩子,于是就抚了秦郡。

    秦郡到她手里时才三天大,是她看着出生的,他生母是被秦寿酒后强暴过的贞娘。

    贞娘不是秦家后宅里那么多妾室里的一员,她只是个怯懦的小通房,相貌平平,手段也不够,怀了孩子才勉强被算作通房,所以从来不在秦寿的视线里。生孩子的时候原本要被无子的姨娘嫉妒杀害,是沈雁搬了板凳大刀阔斧坐在门口守住了他们母子平安。

    贞娘月子里伤了心,第三日便把孩子托付给了沈雁,第四日悬梁而亡。

    秦郡是个温柔孝顺的孩子,沈雁病着的时候他日日在床前请安奉药,碰到好吃的零食会先塞到她嘴里,也会在她忧郁时伸出小手指默默抚她的眉心,小胖手臂搂着她的脖子,在耳边糯糯地唤她阿娘。

    她有时候看见暖心的孩子都会想起他。前世的他如今不知怎样了,没有她在,也不知道秦寿那人渣会不会对他好?后宅里那些如狼似虎的侍妾与庶子女,还有秦寿未来的填房与嫡子女们,会如何欺负他?他才五岁。

    这辈子如果可能,她还是不要让秦寿遇见贞娘好了。

    吃了块秋梨她带着福娘出了房,拐了个弯去到荣国公府。

    顾颂在凝香阁窗下练字,她从窗外探出头来:“该歇会了!”

    顾颂被吓了一跳,见着冲屋里娇笑眨眼的她,眉梢那股冷意立时消了,他搁了笔,将写好的字反过来扣住。然后快步走出来:“今儿怎么有空?”

    他算了算,至少有个把月没见到她了。沈家出事之后,他在坊里偶遇过她一回,但因为她匆匆赶着回府,连话也没来得及说两句。这几个月,竟是没正经与她呆上过片刻。

    沈雁在探进廊来的紫薇枝下歪着头,“是啊,特地来感谢你送的柿子。”

    前些日子南边送来的柿子,他也挑了半筐大个儿的送了给她。

    顾颂很喜欢她这落落大方的样子,一点也不扭涅。他揉了下鼻子,说道:“没什么,反正我也吃不完,我母亲也不喜欢吃。”又道,“你要是喜欢,我这里还有。”

    他见着她,连话也不知不觉多起来。

    “吃多了就没意思了。”沈雁耸肩,顺手拈了朵花,回头看了眼窗内书案上扣起来的字,遂抿嘴笑道:“听说你最近在练字,练得怎么样了?”

    顾颂听她提起这个,一张脸又皱起来。他最不喜欢人家提起他的字。

    “不怎么样。”他闷闷地道。

    沈雁掩口又笑起来。

    顾颂横她一眼,“再笑我就走了!”

    说完转过身,作势真要走。

    沈雁不慌不忙从福娘手上接过那字帖,说道:“这是我给你编的,我虽然不能亲自教你,但却没人规定我不能给你编书。这帖子上每个字每一个笔法我都加了注写和心得,最是适合初学者。你潜心对着练上个一年半载,自然就有成绩出来了。”

    顾颂转过身,目光落在她手上的蓝皮册子上,那上头婷婷秀秀地写着“字帖”二字,像极了她的人。

    顾颂脸红了。他还以为她是成心笑话他。

    他把字帖接过来,翻了翻,只见上头十分工整地写满了她的字迹,大的是范本,小的是注释,没有一个污点,装订的也十分精致。

    他心里忽然涌起股暖意,他从来没想过她会惦记着他!忽然想起她爱吃零嘴儿,遂立马跑回屋里,踮脚将高柜上的瓷瓮打开,拿盘子装了好些酥饼和松子,双手捧着飞快地到了门口。见着她歪着脑袋瞧过来,他便把脚步放慢,迈着方步,走过来。

    “这些也还不错,要不要进来坐坐。”他咳嗽着说。

    沈雁看了下,捡了几颗松子在手里,说道:“我不坐了,我就是许多天没出门,觉着闷得慌,想着去鲁家转转,顺便给你把这个送过来。”

    顾颂垂下眼帘,掩饰住眼里那一丝失望。

    沈雁磕着松子儿,打量他:“怎么了?”

    “没什么。”他咳嗽了下,稍微侧转了点身。他只是不想这么快就分别。片刻,他又转回来,说道:“我正好也累了,要不,我陪你去鲁家转转?上次我祖母还说鲁家的三少爷谈吐甚佳一表人材,让我多亲近亲近。”

    沈雁看着天边红灿灿,估摸着鲁振谦也已经从国子监回来了,便就招呼他道:“那就走吧!”

    都是街坊邻居,多走动走动是好的。

    因着顾颂是个闷葫芦,又是头次去鲁家,沈雁便一路跟他提点着鲁家的人口及大致的个性,以免到时僵了气氛。虽说鲁夫人因着沈家的缘故也与顾家人有了几回碰面,到底小辈们得记得规矩,顾颂将她说的都默记下来,并不反驳和不服,很是听话。

    两人边走边说话到了鲁家,先去给鲁夫人请过安,听鲁夫人说他们在后园,便又往后园子来。

    鲁思岚正好与鲁振谦在后园子水榭里下棋,沈雁领着顾颂一路寻过去,到得水榭边,却见鲁思岚倒是闲坐在一旁插花,鲁振谦对面却坐着素衣白裳一少女,微垂臻首执子沉吟,恍若画上的仕女般沉静柔美,不由笑着拍掌大声道:“原来我大姐姐也在!”(未完待续)

    ps:拉顾小颂出来求个票票~~~最后一天了,大家快把票给投了吧~~~~

123 确定?

    出神中的鲁振谦被她这一叫,突地红了脸,侧过头,看过来。

    沈弋被惊回头,瞧着门口吐了口气,顺手执了颗棋子丢过去:“可恶的雁姐儿,可把我魂儿都吓没了!”说着站起来,手抚着胸口不住地睨她。

    鲁思岚也连忙迎上来,“你怎么这会儿来了?也没让人来通报,我等了你两日没来,才把留着的那包雀舌给吃了!”她的眼里满是惋惜,仿佛这件事多么值得懊悔似的。

    沈雁被这憨姑娘的实诚逗笑了,她拉着她往她脸上亲了一口:“把你的胭脂给我吃就够了!”

    鲁思岚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连忙抬起袖子来遮挡,但是又憨憨地笑起来。她已经有很久时间没与她一处玩,日子过得很枯闷,她来了不知有多高兴。她想起来让人奉茶,一抬头,见到了阶下还立着个人,不由愣住:“顾颂?”

    顾颂负手站在阶下,打从见到这些人起,他目光只略略扫过了他们,接着便未曾离开过沈雁分毫。

    他永远也学不来沈雁这股热情,也许正是因为缺失,所以他又多么喜欢这股热情,他看她像只小雏雁儿似的在他们面前雀跃着欢呼着,唇角顺着湖面的清风微扬起来,他没有想起来自己被冷落,也忘了这样有辱他小世子的尊严。

    在鲁思岚的失声下,他咳嗽了声,冲屋里揖首:“顾颂冒昧到访,希望没有打扰到三少爷和七姑娘的雅兴。”

    谁也没有料到他会来,鲁思岚忽然红了脸,沈弋站起来,鲁振谦起身走过来。含笑回了一礼:“原来是小世子到访,未曾远迎,还请恕罪。”

    顾颂有些尴尬,抿了抿唇,微垂了头下去。

    他一向不擅跟陌生人打交道,若按平常,他装酷摆架子是会的。但眼下这么样。很显然不合适。

    沈雁走过来道:“鲁三哥不过是去国子监读了几个月书,一口官腔就打得这么顺溜了。大家都是街坊邻居,顾颂也是听闻鲁三哥有副真性情才过府来瞻仰风采的。这么酸里巴唧地,听着真腻歪。”

    鲁振谦哈哈笑起来,阔袖一摆,说道:“雁姐儿这张嘴太厉害。我可是早就领教过了。三哥官腔打的再好,不也在你的火眼金睛下无所遁形嘛!”说完又谦和地与顾颂道:“若是小世子不计较礼数就更好了。我们素日都是这般在一处玩,令弟我也见过两次,十分聪明活泼。”

    顾颂道:“潜儿的确较我活泼。”

    话还是一样的少,但到底是开了口。就此打开了话匣子,逐渐也能聊得成器了。

    沈弋与鲁思岚皆十分好奇顾颂如何会与沈雁一同过来,更好奇他们俩几时变得可以结伴串门儿。沈雁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而且当中有些事还真不好与她们说。便就呵呵笑着扯开了过去。

    顾颂在鲁家玩了一下晌,跟鲁振谦闲聊了聊,又吃过了鲁夫人特意招待的蜜柚茶才回府。

    顾至诚正好回来了,听说顾颂还是沈雁带过去鲁家的,十分高兴,既嘱他好好带着妹妹,又拉着他问长问短,更是替他张罗着下次去拜访人家顾颂该捎点什么去才像话,那股热火劲儿仿似顾颂此去不是玩儿,而是跟他与沈宓交往一样,乃是图谋两府共同发展。

    顾颂听得满头黑线,趁着他去书房里翻找一溜烟地出了门。

    他去鲁家又不是冲着鲁家人去的,真是。

    顾至诚回得来见不着他人影,不由拉了脸,但想起小辈们跟鲁家终于也算是有了往来,又忍不住高兴,见着秋月尚好,便就让人去请沈宓过来喝酒,不巧过两日便是华氏的寿日,沈宓去了东郊取种在那里的菊花,还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

    想了想,便就拎了马鞭,驾马去寻徐国公府寻他们老国公爷。

    徐国公这会儿也正能闲出鸟儿来,听说顾至诚到访连忙转着对铁胆去了前厅。而小世子董慢这会儿却也有客人在,花园里醉芳亭外红叶似火,他与韩稷在亭内煮茶。

    “知道你不喝酒,特意从南边来的秋茶,雨前喝腻了,偶尔也换换口味。”

    银袍玉冠的董慢笑着从案下取了罐茶,揭开递到韩稷面前:“你闻闻。”

    朝中四位国公都是过命的交情,四府子弟们往来也十分频繁。

    世子里头顾至诚排列第二,尚未请封的韩稷实则早已是世人眼里公认的魏世子,他为最幼。董慢的父亲世子董寻为最大,但因为韩稷比董寻都还小了十四岁,所以反倒是他这个与韩稷同年的侄儿与他往来得多些。

    韩稷接过茶罐来闻了闻,放下去,“成色倒是不错,但比起薛亭那两罐,还是差了些火候。”

    董慢垮了脸,“我好不容易从郑王手上骗来的,您就不能恭维我两句。”

    “这我怎么能够?”韩稷挑了眉,“我从来不昧良心说话。”

    董慢不服气。沉吟片刻,忽然又道:“有件东西薛亭一定没有。”说完他一骨碌爬起来,屁颠屁颠地出了水榭。韩稷喝了两口茶他便回到来,手拿着把寒光四溢匕首跟他献宝:“这便是与名剑‘干将’同炉而造的‘赤练’,怎么样?”

    韩稷看到这锋刃,立时便凝起目光。接过来仔细一瞧,只见花纹繁复,全是上古图腾,而刀刃处却如沉如寒铁亮如闪电,果然是柄好刀。“哪来的?”

    “前儿我祖父不是做寿么?中军佥事秦恪特地当贺礼进献的,我瞧着稀罕,就要了来。其实我是不喜欢这些,杀气太重,跟我气质不符。稷叔觉得如何?”

    董慢两眼放光等着他的话。

    “不错。”

    韩稷点点头,将之放下来,但他略顿了顿,忽而又停下了手势,看向董慢:“中军佥事秦府。你跟他们家很熟?”

    “也不算特别熟。”听他忽然说到这个,董慢面色忐忑起来。

    “就是前阵子秦恪的弟弟跟着韩叔祖在的边关镇守,犯了点小错,把人家良民家闺女给欺侮了,韩叔祖当时要杀他来着,多亏得我父亲在场给他求了饶,免了他的死罪。秦家为着这个。便把它当贺礼献了来——稷叔您千万别多想,秦家在韩家手下当差,我们可不敢私下跟他有什么牵扯!”

    五军营里除了左军营在皇帝的胞弟永王手上。其余四国公各守一营,军权依律代代相传。

    虽则各国公亲如兄弟,但军有军法,彼此之间并不准许有这等私下勾结之举。如今魏国公尚在西北镇边,因着韩稷兄弟都未成年。中军营暂由都督代管,韩稷在军中挂参将虚衔,只有身份不管事,此时正是容易让人觑觎的时候。

    秦恪是中军营的高级将领。中军营将来还得交在韩稷手上,韩稷这话的意思,着实容易让人想到那上头去。

    韩稷却仿似根本没听到后面这段话似的。他对着栏下一丛秋兰默了默,抚了抚鼻梁。状似闲适地问道:“秦恪有几个女儿?”

    “秦恪?”

    董慢讷了讷,“他们家没有女儿,就只有俩小子。”

    “没女儿?”韩稷眯起眼来。“你确定?”

    “我拿脑袋担保!”董慢拍着胸脯。“他们家不但没有女儿也没侄女,他们家俩小子天天在街上胡闹,前阵子那秦寿不是还打伤了西城指劳使劳永的儿子,被秦恪赶到庄子里去了吗?他们俩兄弟就是燕云坊里的混世魔王,得亏是家里没姐妹,要有的话,哪里还嫁得出去?”

    没女儿。

    没女儿!

    韩稷举起面前晾好的茶,咕咚一口喝下去。

    华氏的生日在九月十一,她最喜欢菊花了,沈宓于是提前了两个月让人在东郊庄子里辟了个花圃,搜罗了好些稀罕的菊种种在那里,到了九月初这些花便陆陆续续地开了,沈宓带着沈春去东郊将它们搬了回来,在熙月堂里搭了座姹紫嫣红的菊台。

    因着上有公婆,华氏的生日注定只能在房里低调地过。更因为刘氏的热孝还在,虽然不在乎,但府里人来人往的,也不便置什么酒宴弄得人尽皆知。再者这些日子季氏行事公道,有什么大事也会过来与华氏一道商量着行动,足见敬着这位二*奶奶,华氏自然不好让她难做人。

    不过沈弋却是知道了,一大早便送来一对绣着遍地菊的掐金丝缠枝暗纹锦枕做寿礼,“二婶手头什么都不缺,也不知道什么中二婶的意,想来想去还是给二婶添对鸳枕,祝二婶福寿延年之余,又与二叔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说着便福身给华氏拜寿。

    华氏今儿妆容格外精致,越发显得明媚娇艳,她笑着搂过沈弋来,说道:“难为我们弋姐儿有这份心,光这上头的菊花丝花就不知费了多少心神。我若再不中意,也再没有比这中意的了!”连忙让她坐到花厅来,吃瓜果茶点。

    沈雁正在看华夫人及华正薇写来的信,沈弋便与紫英扶桑她们凑一处儿填字谜,等沈雁读完信走过来,沈弋却已经不在了。问扶桑,扶桑道:“方才凝霜过来请了大姑娘出去,说是有什么人来找,大姑娘见二姑娘没空,便走了。”(未完待续m.)(未完待续)

    ps:再拉韩某某出来求个票~~~~大家把票都投了吧~~

    二月谢言:

    感谢这个月亲们的鼎力支持,《后福》以新书姿态得到这么多的票数,相对较好的成绩,跟大家的努力是分不开的,鞠躬感谢大家。

    明天就要步入三月,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本书,继续投票支持青铜,我一定会用不懈努力来回报大家,么么哒!

    求三月的保底粉红票~~~~~~~~~~~~

124 取笑(求粉红)

    “怎么不留她下来吃饭?”

    沈雁一面说着,一面走了出来。

    到了天井处见得远远的一抹鹅黄往东边儿去,似乎正是沈弋,于是抬脚跟上去,过了三房外的游廊,又过了两座偏院的甬道,沈弋走的快,竟是追不上,眼见得她去了东侧门,忽然站住回头,叮嘱了丫鬟两句什么,丫鬟退出来,她却又别路去了前院!

    沈雁不知她搞什么,跨了门正要唤她,忽见影壁下闪过抹宝蓝的衣袂,还没等她看清楚是谁,沈弋便已经提起裙摆如同一只轻盈的乳燕一般掠过去,在银杏树下站下来。那穿宝蓝衣的少年背对着这边,身形被影壁挡去了三分之二,但还是看得出来行动之间飘逸出尘。

    沈弋的表情愉快欢畅,全无狎昵之态。

    沈雁并不愿作偷窥的宵小,这少年既然能进得府来,想必是府里的亲友,若是亲戚倒也不算逾矩。她顺着来路回了二房,对扶桑道:“去长房告诉大伯母一声,就说今儿晌午大姐姐就在二房用饭了,晌午父亲不在家,只是顿随便饭,请她过来陪母亲说说话而已。”

    若是说陪过生日,那季氏必然不准,二房也少不了要授人话柄。

    陪华氏挑了几样菜式,忽然又说沈璎来了。

    华氏下意识地皱了眉,但想了想还是道:“请璎姐儿进来说话罢。”

    沈雁看了她一眼,笑着爬起来,抱着她胳膊一同出了去。

    若在从前,华氏定然是想都不想便会推掉的,但是自打这次死里逃生。她也改变了许多,变得不那么冲动了,也不那么全凭个人意愿行事了,对于人情往来以及应酬,也懂得三思而后行了。

    最近她不时与卢夫人在一起,出门听戏或是去庙里上香。然后也结识了一些品级差不多,家世也清白的官眷。日子不再无聊。就连整个人都显得活跃起起来。

    母女俩到了前厅,只见沈璎带着丫鬟站在门内,见着华氏。沈璎便拜下去,说道:“祝二*奶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华氏点了点头,唤她起来。指着下方坐椅,让她坐。

    沈璎又端端正正给沈雁行了礼才坐下。坐下又从丫鬟手上接过一卷裱好的画卷。奉上去道:“这是我特地写的一幅百寿图,送给二*奶奶。”

    华氏低头啜了口茶,说道:“我不做寿,不过就是过个生日。这些寿礼也就免了。璎姐儿把这份心意留着,回头老爷过寿时送了去,定是好的。我这里倒罢了。”

    沈璎似乎早就预着她这么一说。也不窘迫,反倒是站起来。说道:“二伯母教训的是,璎姐儿正该好生孝顺老爷太太,只是我今日写了这百寿图来,一则是为二伯母贺寿,二则却是厚着脸皮想请二姐姐指点指点我的字。

    “父亲总说我的字没有风骨,二姐姐的字是公认的好,也不知姐姐能不能指点我?”

    话说得十分诚恳。

    华氏看向沈雁,这种事她不好替沈雁拿主意。

    印象中沈璎所到之处必生龃龉,她今日这么乖觉不玩花样倒是让人觉着稀奇。不过沈雁是半点儿也不想沾惹上她,她看看华氏又看看沈璎,忽然摸着胳膊哎哟起来:“我最近这胳膊不知道怎么的,老是动不动就犯疼……”

    华氏扫了她一眼,回头与沈璎微笑道:“你二姐姐的手小时候摔过,一到秋冬就有些犯疼,现如今也不大能握笔,说的好听会写几个字,其实还不是略比你们强得一两分而已?璎姐儿要学字,何不请老爷指点?老爷那笔字才叫自成一派大家之风。”

    沈璎闻言,只得把画卷收回来,强笑着道:“二伯母说的是。”

    喝了两口茶,听华氏不咸不淡地说了寒暄了两句,到底坐不住了,告了辞,与柳莺一道出了来。

    沈雁使了个眼色给紫英,让她跟出去。

    沈璎出了院门,进了天井,负气在石凳上坐下来,回头瞅一眼二房院墙,手里一块帕子被绞得变了形。柳莺默了默,从旁道:“二姑娘兴许是真手疼。咱们求不成二姑娘,便去求大姑娘,大姑娘好说话,定会肯的。”

    “你知道什么?”沈璎抬头斥她,“她们明明是做假,当我是傻子看不出来?求大姑娘,大姑娘是和气,可她素日大门不出二门难迈,哪有二丫头那么好的人缘?你瞧她进鲁家进顾家跟进自家大门似的,偏生鲁夫人和顾夫人顾家世子夫人都待见她!

    “我若不跟她走近些,哪有机会跟顾家的人和鲁家的人玩到一处?”

    柳莺不说话了,因为无话可说。

    沈璎自打在沈雁跟前吃过亏,便开始自己琢磨着如何在沈家杀出条血路,不但在沈夫人面前极尽乖巧之能事,见着沈雁与邻府少爷小姐走得近更是羡慕不已。从前伍姨娘在时还好些,会劝她先打好自己底子要紧,如今她不在了,沈璎那股不服输的气性便就如开了闸的水,一放便收不回去了。

    不过说来说去也怪不得她,想她原本还有个沈夫人兴许可发展成依靠,但如今沈夫人落得这样,吃亏最大的恐怕算是沈璎,当初是沈夫人答应给她一笔丰厚嫁妆的,现如今人家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她还能找谁兑现去?

    “你替我盯着二房,若是鲁姑娘再上门来玩儿,便告诉我。”

    坐了会儿她站起身,吩咐柳莺道。

    沈雁在与沈弋说话,紫英走回来,在她耳边把话回了。沈雁扬了扬唇,挥手让她退下去。

    原先沈璎仗着养在上房,多少得了几分体面,如今沈夫人成了废人,沈观裕自是不会管她,所以前些日子便又搬回了四房。环境一变,人的态度自然要变。没有了沈夫人为依靠,她就得另寻个后台,沈宣虽然关爱她,到底是父亲,哪里能时刻呆在后宅替她筹谋?

    于是最近听说她往陈氏屋里去的次数多了些,跟沈弋的往来也比从前多了。想来这打算借她跟街坊打上关系的目的也是为了改善她日后的处境。

    早就知道她是那无利不起早的人。无端端地跑来跟二房示好,鬼才会相信她没有什么算计。想起前世她嫁给了鲁振谦为妻,乃是因仗着养在沈夫人跟前得的便宜。这世沈夫人倒了,她还能不能有这个福气嫁入鲁家?

    她笑了笑,请沈弋吃茶:“舅舅进贡给皇上的秋茶,给了母亲两罐。”

    先前她在影壁下会人那事儿她也没问。这年头谁还没点秘密?她跟沈弋也不到推心置腹的地步,该装耷作哑的时候还是得装聋作哑。

    沈弋尝了口。赞叹了句,又说道:“华家舅舅几时进京了么?”

    沈雁摇头:“因为忙着年关宫里要用的织物,正在苏南忙乎。这茶叶是让手下人托内务府捎进宫的。”

    她自打回京之后就没见过华钧成,算来都已经半年了。再见到他估计得到年关的时候。

    华氏的生日随着傍晚沈宓归来。一家人围着炕桌吃了顿饭算数。

    这个生日对于华氏来说兴许不算什么,在她二十多年的生命里更是平淡得不值一提。可对于沈雁来说却有着特别的意义,前世里华氏并没有等到这个生日就已经溘然长逝。想到从此以后能够陪她过每一个生日,这又是多么让人快乐的事情。

    华氏的生日一过去。天气就日渐地转凉了。

    虽然京城的秋天也是很美的季节,但到底早晚时分手尖脚尖都开始生了寒意,沈雁每日里活动量大还不觉什么,华氏这样生产时受过苦的妇人就有些不大扛得住,而这会儿点薰炉显然又太早了,沈宓便就弄了几只小羊羔小鹿羔,让厨下每日里拿参片枸杞什么的炖了与她。

    熙月堂里于是每日里飘浮着一股淡淡的羊骚味儿。华氏吃得反胃了便捉了沈雁来吃,哪知沈雁阳气盛,吃了两日上了火,鼻子都差点冒出烟来,于是抵死不肯再要,每日里绕开正房远远地,不等那羊和鹿吃完便不进正房。

    华氏就只好诱哄沈宓吃。沈宓倒是不敢不遵,日日里吃得红光满脸,仿佛天天新婚。

    沈雁白日里要避羊肉,于是在坊间溜达的日子多。有时候在戚氏那儿说话,有时候陪荣国公夫人唠唠磕,要么是去鲁家逗逗鲁思岚那憨妞儿,或者跟鲁夫人套套朝堂里的动静。她想知道朝堂里的事,但却又不能从家里打听,于是只得从外界着手获取。

    顾颂近来对着沈雁的字帖练字,十分用功。当然有时候也会随她去鲁家走走,他与鲁振谦渐渐相熟,也开始能偶尔聊得几句。但对于旁的人,还是一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

    沈雁说:“鲁三哥棋下的好,你要是实在不喜欢跟人聊天,可以跟他下棋。”

    顾颂默了会儿,说道:“我不想跟他下。”

    沈雁问:“为什么?”

    顾颂瞪了她一眼,“不为什么。”

    沈雁愣住了,不想下就不想下,他瞪她干什么?

    沉吟了半刻,她忽然桀桀笑起来:“你是下不过人家吧?人家可是国子监里排得上号的棋手。”(未完待续)

    ps:感谢隆婷、滨海隐士、这壹世轮回、骑着蜗牛找幸福、157911、七纱舞、天地西风一任秋、全期望快乐、满开心心2、吸血猫4、大侠一个、liuyina、林夕游叶、宁宁71、雪糖果子、霖霖77、3371、kk20062008、悠闲小猫眯、秋水无痕yyaa、美蚕娘、dove12、twinboys0819、小魔女0106、yourfeier、吹一个糖人儿、冰冰1979、novrain20031的粉红票~~~~~~!你们是最棒哒!

125 收徒(求粉红)

    顾颂脸刷地红了,他站起来:“我才不是!”

    沈雁望着他,眉毛抖啊抖地像只小狐狸,又笑起来。

    顾颂气死了,撇下她回了府。

    回房他气呼呼躺到床上,瞪着帐顶,没一会儿又翻过身来依依呀呀地捶着床板。

    他就是棋艺差又怎样?他又不靠这个吃饭!居然敢笑话他!

    他又拖过来一只枕头,抡拳砸起来。

    宋疆站在门内躬腰望着,拢着手,一双眉忧愁地揪成了八字。

    本来他以为自打他们公子跟沈雁和好了,往后便算是云开日出否极泰来,他们公子还可以瞅准时机在那臭丫头面前逆袭一把赢回两局逞逞雄风,没想到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哪怕是如今,顾颂也还是在她面前捞不着丁点便宜。

    他就不明白了,既然每次都落下风,他不理她不就完了?明知道占不到便宜还老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跑,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哦不,这不是他们公子的错,他们公子当然是好的,又善良又老实,长得又好出身也好,涵养更是好,简直从头到脚什么都好,都是那丫头的错,都是那丫头太奸猾太可恶,所以才会这样的。

    他走上前去,“公子,雁姑娘太坏了,老是打击人,咱们往后不跟她玩儿。”

    顾颂把头从枕头里抬起来,瞪了他一眼,又落进枕头里。

    宋疆想了想,绕到床头,又道:“您看这天儿这么晴朗,要不咱们上魏国公府寻稷爷说话去?这坊里的孩子都那样儿,素质低。又没规矩,他们根本就不配跟公子一处玩儿。说来说去还是勋贵们好,勋贵们的孩子贵气,有教养。”

    顾颂又瞪了他一眼。

    不过瞪完之后他又顿了顿。去找韩稷?是的,他怎么没想到,韩稷棋艺极佳,连房阁老都曾败在他手下。若是去请他指点几手。说不定打败鲁振谦也是有可能的。

    等他赢了鲁振谦,看她还敢笑话他?

    想到这里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浑身上下又精神抖擞:“备马,去魏国公府!”

    韩稷这会儿刚好在府里。他在竹林下石桌上吃面。

    面是坊外王麻子面馆里外卖回来的牛肉面,王麻子的面筋道弹韧远近闻名,每日里都座无虚席,尤其是那锅高汤甚得火候。韩稷是那里的常客。

    王麻子在这里开了八年铺子,他就在这里光顾了八年。王麻子只要见韩大爷到来,总会格外添多一勺麻油噪子。每每韩大爷腿脚金贵不想出门了,只要吱个声儿,王麻子也会亲自下厨将面与汤分碗装好。麻溜儿的亲自跑腿送到府上。

    韩大爷是个最讲究吃喝的人,文昌坊的人都知道。

    眼下他玉带金袍,大刀阔斧地坐着。套着绣满了祥云纹靴子的脚尖半淹在竹叶里,筷子一下下挑着面条吃着。神情专注而自如,使人相信这面的确是极好的面,这坐竹林里嗅着竹香吃东西也委实是极好的享受。

    他拿起小瓷瓶往面碗里洒着胡椒粉,一面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么说来,秦家的确没女儿。”

    左首有一人二十岁上下,戴着纶巾,面容温厚,纵始不笑也似带着三分笑。他微微垂首,说道:“这种事情很好查,我先后问过四五个人,都确定没有。此外在爷暗探北城营的那几日里,秦府根本没有外来女客,更没有年纪在八九岁上下的女客。”

    说完他顿了顿,沉静的目光又投向埋头吃面的他:“爷真的断定,那丫头不是秦家的下人?”

    韩稷抬抬宽阔的绛紫色云锦镶细金边衣袖,停了筷子,认真地望着他:“你是想说我连个丫头都认不出来?”

    辛乙豁然一笑,说道:“爷甚少与女子接触,在这种事上难以辩认也是有的。”

    韩稷瞪了他一眼,低头继续。

    “丫鬟下人们身上,乃至寻常闺秀身上,是都不会有她那种举重若轻的气度的。”

    他吃东西的手势甚得法,旁人一碗面吃下来满嘴是油,但他不,浓浓的油汤只浅浅地在他唇齿间沾了一线,连薄唇的三分之一都不到。就是吃面之余还带说话,也没影响到什么,这样子,显然就是偶尔忘记了带帕子出门,也不妨事。

    辛乙静望着这样的他,唇角不由得弯了弯。

    主仆正说话间,有人跑过来:“爷,顾家小世子来了。”

    他嗯了声。不慌不忙将面吃完,最后连汤也喝毕,把碗放下来,接过辛乙递来的帕子擦手。

    顾颂正好也就到来了,在林子下见着韩稷的身影,立即加快了脚步赶上来:“稷叔救救我可好?”

    韩稷含笑捧起茶来,“颂儿武艺超群,兵法也读得甚好,让我救你,这可少见。”

    “不是武艺上……”顾颂脸红了红,在对面坐下来,咳嗽着道:“我棋艺太烂,遭人耻笑,想请稷叔指点指点。”

    韩稷啜了口茶,神清气爽地道:“谁敢笑话你?”

    “说了你也不认识。”顾颂咕哝着,然后又摇他的手臂:“好稷叔,你就教教我!”

    韩稷睨着他,不置可否地眯起眼来。

    傍晚沈宓回府,沈雁搬了两盆很名贵的菊苗到他面前。

    沈宓端详了会儿,挑眉道:“这白霜满天很贵的,哪来的?”

    “只要有钱,没什么买不到的。”沈雁笑着把菊盆挪过来点儿,指着上头几个字:“‘德宝斋’出品。”

    “嗯。”沈宓点点头,再仔细看了看那菊苗,说道:“品相不错。”说完他又负起手来,琢磨道:“你这个人从来没耐心养花,平日让你浇浇水都得威逼利诱,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眼下一定有事求我,这花我不能随便收。”

    沈雁嘿嘿摸了摸下巴,凑上去,说道:“委实有那么点小事求您。”

    沈宓揣着两手,下巴扬得高高地。

    沈雁伸手拖过旁边的锦杌,塞在他身后,狗腿地搀着他坐下,说道:“您看您棋艺这么高,皇上的品位如今都让您给养刁了,这么好的技艺不开山立派,着实是浪费人才。所以您能不能考虑收个徒弟什么的?”

    沈宓从来不收徒。如果一定要说有,那也只有他女儿。

    他斜眼睐着她:“有人借德宝斋走你的门路?”

    沈雁微顿,说道:“看您想哪儿去了?”她在他身前蹲下来,嫩生生的手指指了指东边儿:“是顾颂。”

    “顾颂?”

    沈宓一双眉挑得快飞到天上去了,他目光上上下下地在沈雁身上打转,“为什么?”

    沈雁叹了口气,站起来,“他这个人不爱说话,什么事儿都闷在心里,从前我当他是看不起人,如今才知道他根本是因为在荣国公他们面前呆久了,接触的都是大人,根本不晓得怎么去跟同龄的小伙伴们打交道。

    “咱们坊里只有他们家一户勋贵,别的都是文官,他读书一般,琴棋书画可以说连皮毛都算不上,除了我,跟别人都没什么话题。老实说我想帮帮他,让他学一两样读书人的技能,在坊间也能够多几个朋友。”

    印象里前世顾家风光虽然风光,但是终究底蕴不深而显得家风有些不成体统,纵容家奴在外横行霸道这种事常被人在外诟病,尤其是荣国公夫人过世之后,更是一团乱,后来以致弄得皇帝也常对他们有所不满。

    这一世有着较深了解,知道顾家本不是那种横蛮的人,前世混成那样自是下人们在外狐假虎威所致。譬如宋疆,假如不是她在顾颂面前提了那一句,顾颂只怕到如今还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可是她能提一次,却不能提二次三次,这终究是人家的家务,插手太多于礼不合。

    可她又十分不愿顾家重蹈前世的覆辙,她虽然没有看到最后的结局,但假若照那般发展下去,顾家必然讨不了什么好。

    环境往往对一个人的影响很大,顾颂将来要扛起整个荣国公府,从这个时候起让他多多接触坊内这些诗礼传家的子弟,顺便去各家感受感受那端庄持重的气氛,从而意识到顾家在治家上的不足,是很有必要的。

    顾颂对她的帮助甚多,她也必须回报他点什么。

    再说顾颂假如要与她做一辈子的朋友,他的能力和强大,对她来说都会是有帮助的。

    沈宓想了想,“你从前不是跟他水火不容么?”

    沈雁两手一摊:“如今不是和好了么?”

    沈宓无语了。他久已不是小孩子,他们的世界他真心不懂。

    不过顾颂那孩子除了腼腆些,没什么毛病,是个内秀的孩子,再说顾至诚为人也十分坦率,并不是他所担心的那种心眼儿多的人,所以他并不反对她和顾颂交朋友。

    “看在两盆菊苗的份上,您就答应了吧。”沈雁轻推着他,“对您来说也就是举手之劳。”

    沈宓没说话。他真的没想过收徒的事儿。

    沈雁再推了他一下,他睨了她一眼,站起来,“那你让他明日来见我。”

    沈雁把请出沈宓教顾颂棋艺这事儿看得较为重要,因为在没征求过顾颂意见的情况下她作出这样的安排,只能代表她个人的意见,也许顾颂根本没想过这么深,但是没关系,她可以跟他分析,让他相信顾家的未来的确是堪忧的。(未完待续)

    ps:求保底粉红~

126 不急(求粉红)

    所以她没有假手于丫鬟们,而是翌日早饭后,自己到了顾家。

    哪知顾颂不在,说是这几日跟几个勋贵子弟去了东台寺小住,得过几日才能回来。

    沈雁无可奈何,只得回来跟沈宓商量延期。沈宓无所谓,沏着茶画着画儿,反正又不是他急着授艺。

    沈雁对他这番态度很失望,把他晾好的碧螺春喝了个精光,拍拍屁股去了找鲁思岚。

    鲁思岚迎到了二门下,红扑扑的脸上眸子亮光直闪,望望她身后再望望她:“你一个人来的?”

    沈雁拇指一伸指向福娘:“你这么说福娘会不高兴的。”

    福娘恭谨地行礼。鲁思岚脸更红了,挽着她去鲁夫人房里。

    出来之前她正在鲁夫人房里学剪窗花,临窗的大炕上摆了一桌子的红纸和残花。沈雁打量了两下问鲁夫人:“府上要办喜事了么?”

    鲁夫人笑道:“冬月里我们家老二成亲,正是在筹备些琐事。”

    坊里除顾家外鲁家与沈家关系最亲密,华氏出了那么大事,鲁家纵使不曾亲临过问,两家下人们却是常有往来的,何况沈夫人病后大伙都去上门探视过。如今沈家里因为二房这次的硬气,地位也意外得到了提高,这些鲁夫人都是心里有数的。

    本来对沈雁这位二小姐就持欢迎态度,眼下也就愈发亲切。

    沈雁听说鲁振翌要成亲,垂头想了想,竟是想不起来尚的哪家小姐,遂问道:“也不知二奶奶娘娘家是哪家?我认不认识?”

    鲁夫人道:“就是副都御史杨怀礼大人的二小姐,与咱们家倒也是故交。岚姐儿弋姐儿常与她玩的,雁姐儿在京师日短,应该还不曾见过。”

    沈雁笑道:“那很该恭喜夫人才是。”

    鲁夫人笑着牵她在榻沿坐下,说道:“你有心了。”说着带着几分欣慰满足,又轻轻地叹起来,“做父母的操心的不外乎儿女之事,我有三个小子。如果才定下两个。还有一个外加一个丫头,还有的是操心的时候。不像你母亲——”

    嘴太快,说到这里才想起沈雁的母亲只生了她这一个女儿。为着这事在沈府尴尴尬尬多年,不免立时打住。又连忙岔开话让丫鬟们把前儿从福建带回的金丝饼拿出来招待,余光觑着沈雁面色,只盼她年纪小不把这话当回事。

    沈雁自把她这番琢磨看在眼里。但也犯不着去理会。

    华氏这子嗣上的事目前的危机是解决了,有沈夫人做的那亏心事在。沈家不可能再对她施压,可是从长远来说,沈宓又必须得有个儿子,否则二房这偌大家业。还有沈宓这满腹学识又传与何人?华氏的命保住了,沈宓也不能在她这里断了后。

    再者,华氏到底只有生了儿子。才算是在这沈府乃至京城里挺直了腰杆。这是未来尚须改变的现实,就是鲁夫人不说。问题也还是存在的。

    “我还早呢,接下来该是我三哥。”

    鲁思岚听了,从旁拿起把剪刀来,这样接话道。从沈雁的角度看过去,她的耳根有些微红,是属于少女特有的羞涩的绯霞。

    沈雁顺口笑着解围:“三哥也还早,今年不才十三么?夫人起码还可以再歇两年。”

    “他么?”鲁夫人听到这个,目光微闪,端着杯茶望着门外,双唇却是微微上扬了起来:“他我倒是不急。”说着轻抿了口茶放在桌上,唇角那丝怡然还是不曾退去,瞧着果然是用不着操心的样子。

    不急,那自然是已经有了意中人的意思,前世鲁振谦娶了沈璎,难不成鲁夫人这会儿就已经相中沈璎了?鲁振谦与她年纪相差了六岁,这本就让沈雁微感意外,假若鲁夫人真在这个时候相中了沈璎,那就更让人不可思议了。

    鲁家虽不如沈家势大,但鲁振谦根正苗红,娶个三品以上官户之家的嫡女是妥妥没问题。

    前世里二人的姻缘沈雁推测是沈璎依仗在沈夫人面前得的便宜,可这世一切都还才刚开始,沈璎是被移到了上房,最近虽说想尽了法子想跟鲁家孩子们加深情谊,但这几日也并不见其得逞,她又是哪里放了光让鲁家给瞧上了?

    沈雁细细觑了眼鲁夫人,在鲁思岚的指引下,拿了块金丝饼。

    正坐着,鲁夫人身边的丫鬟金桔忽然走进来,禀道:“沈家璎姑娘在咱们家门口摔倒了,只带了一个小丫头,搀不动又走不开。”

    沈雁闻言,一口饼停了停才咽下去。

    鲁夫人是知道沈家几房关系的。

    四房与二房从前最为要好,虽因着沈宣时常犯浑,近来关系不如从前,但他们到底是同胞亲兄弟,再生疏又能疏到哪里去?这沈璎平日里往来不多,也不知道她深浅,但却知这孩子曾养在沈夫人跟前,想来应该也有几分面子,于是就道:“那你快快把她请进来,正好雁姑娘也在,不用拘束。”

    沈雁暗地里叹了口气。显然不管她怎么旁观,沈璎到底还是有她的办法达到目的。她可不相信她是真的这么巧刚好摔在鲁家门口,她出府又不曾遮掩,去向很好打听。沈璎摔在门口,鲁夫人没有理由不理会,沈雁又正好在鲁家,她也可以顺理成章与鲁夫人搭上话。

    只要她主意不打到她的头上,她也犯不着去处处打压她。

    不过想起先前才提到的鲁振谦的婚事,她又笑着问鲁夫人:“夫人与我三妹妹打过交道不曾?”

    鲁夫人回道:“三姑娘年纪小,原先养在四房,纵是见了也没怎么说过话。就是前些时候在令祖母跟前教养,才认真见过两回。”说罢她又礼貌地笑道:“三姑娘温婉柔顺,真正是个出色的千金闺秀。”

    沈雁也笑了笑,没再作声。

    既然她表示与沈璎接触不多,那就说明她相中的人不是沈璎,不是沈璎,又会是谁?

    当然,这个事跟她关系不大,她不必花太多心思在这上头。

    正想到这,金桔就搀着沈璎进来了。

    鲁夫人与鲁思岚连忙起来,招呼着让她在藤椅上坐下。

    等鲁夫人吩咐完下人拿药油,沈璎便红着脸起身给她行礼:“给夫人添麻烦了。”

    声音娇娇柔柔地,听着真是窝心。鲁夫人笑道:“哪里的话?先让丫头们拿药油揉揉。就不知摔得重不重,要不要请大夫来瞧瞧?”

    “不妨事,多谢夫人,现在已经好多了。”

    沈璎回着话,看向鲁思岚,颌首唤了声岚姐姐,又看向依旧端坐在原处的沈雁,福了身下去,说道:“二姐姐原来也在。”态度一惯小心翼翼,仿佛沈雁就是那仗势欺人惯了的刁蛮嫡姐。

    沈璎不过是个庶女,鲁夫人母女照顾沈璎乃是看在沈家的面子上,若不是初次上门,又说扭了脚,哪里能惊动鲁夫人亲自上前过问?鲁家要顾这层面子,沈雁却用不着顾,她关心她是情分,不理会是本份。她坐着喝她的茶,谁也不能说她什么不是。

    沈雁举了举手里的龙井,扬眉道:“正是。”

    鲁夫人听了她们这番对话,心下不由抽了抽。平日里沈雁究竟是不是那等高不可攀的人且不理论,光看到安然坐在原处,并不上前过问的她,她就嗅到了一点不大祥和的气息。

    沈璎到底只是个庶女,而沈雁却是沈宓的宝贝独女,假若这姐妹俩私下不和,她这么样上赶着去向沈璎示好又是图的哪桩?

    沈宣虽然也是沈家正经的爷们儿,到底不如沈宓来得硬实。

    如此默了半刻,她便就招呼金桔给沈璎上茶,然后回到了原位坐下,拿银签儿叉了块秋梨给沈雁,然后笑着偏过头去她:“你母亲近来忙什么?也不见她过门来喝茶,知道她喜欢吃甜点儿,我这里正好新请了个南方厨子,一手甜品做的甚好。”

    沈雁立时接过了话头去:“这个月底刑部胡大人的母亲做寿,母亲这两日正在与大伯母预备贺仪。”

    沈夫人退位之后,府里大小事务虽交由季氏掌管,可她毕竟是个丧夫之妇,虽说贺寿这些不那么讲究,但季氏甚会做人,出门应酬这些活儿便就交给了华氏陈氏,一来可分担些,二来也是给了她们出门交际的机会。

    华氏经历前番这些事,待人接物都多留了个心眼儿,像这种没必要推脱的应酬的活儿,都会去找季氏商量行事,并不擅作主张,因此与季氏的关系倒是也日渐融洽,虽不至于推心置腹,但怎么说也算是有话可聊了。

    而陈氏与季氏的往来明些少些,她生来便不是那种会迎合环境的人,即使当家的人变了,也即使沈宣与她分居两院,她这个沈家四奶奶暗地里时常被人暗中议论,她也不曾改变行事习惯半分。

    由此一来,季氏有什么事便不觉优先寻了华氏商量,华氏的日子,明显不如从前那般闲适了。

    气氛在鲁夫人与沈雁的家常里不觉变得闲适,仿佛沈璎没曾坐在旁边一般。(未完待续)

    ps:求票票~~

127 暗观(求粉红)

    沈璎心细如发,自然也感觉到了,原本那充满着期待的一颗心就蓦地冷下来,看着完全已沉浸在话题里的她们,却也毫无办法,见着鲁思岚在旁一面剪纸一面时不时地与她们搭话,便也凑了上去搭讪,并学着鲁思岚的样子剪起喜鹊登枝来。

    这一聊开就直到日头偏西才散,沈雁从鲁家告辞出来的时候沈璎才一并告辞。鲁夫人嘱丫鬟包了些沈雁爱吃的零食送她回府去,鲁思岚自告奋勇,与沈雁一同进府去了碧水院。

    沈璎回到四房里现住的枕香阁,进门便将帘栊下开得正艳的一盆秋蕙掀翻在地。

    柳莺心下一惊,连忙上前安抚:“姑娘何苦生这么大气,眼见着天冷了,仔细动了肝火,又惹出身上那老毛病来。”

    “我如何能不气?”沈璎指着窗外,狠声道:“你瞧瞧鲁夫人那副势利样,整个跟一二房的狗腿子似的!她沈雁不过是打个咳嗽,她就屁颠屁颠跑过去拍人马屁!临到走时还包什么零嘴儿给她,这不是摆明做给我看的吗?!我好歹也是沈家的小姐,她有什么资格这么怠慢我!”

    柳莺转身唤丫鬟递茶拿热帕子,回头后柔声说道:“既是这么样刻薄的人家,咱们下回不去就是。”

    “凭什么不去?”

    沈璎腾地站起来,“他们越是这么轻慢我,我越是要跟他们走近些!我要让她们知道沈雁也就是比我命好些,其余别的都比不上我!”

    柳莺原本接了茶递给她,看见她这样子,也不由打消了念头。

    碧水院这里鲁思岚皱着眉与沈雁道:“你都不知道我被她缠得有多烦,成日里娇滴滴地。活似我不知道她实际上是什么人一样,往后有她在的地方,我还是避开些好了。”

    沈雁哈哈笑道:“人家若是有心想跟你结交,你哪里躲得过去?”

    鲁思岚一想也是,蔫头耷脑叹了会气,便就下榻道:“算了,我还是先回去了。”

    沈雁送了她到大门口。回头正要去华氏屋里。却在二房门口遇见了若有所思走过来的沈宓。

    “父亲这是打哪儿来?”

    沈雁稀奇的问。

    沈宓负手望着她,眉间仍带着一丝凝重,瞅了她半日才道:“皇上下晌允了程阁老告老的折子。现如今内阁空了缺出来,皇上召了老爷与柳亚泽大人同去说话,我从老爷屋里过来。”

    沈家素有女子不议政事的家规,但是自从伍姨娘的死被沈雁破解之后。沈宓偶尔也会与她透露一两句朝堂无关紧要的事,而自打她揪出意图谋杀华氏的真凶刘氏之后。沈宓在这方面对她又似更宽松了点,比如说偶尔会提到朝堂纲要立国之本什么的,纵使寥寥几句,也已经很了不得了。

    不过即使如此。沈宓也还是交代她不要对外透露,于是像这样的大事,这么直接地告诉于她。还真真是头一回。

    沈雁愣了有片刻,才说道:“这是要在老爷和柳大人之间选一个替补的意思么?”

    沈宓示意她边进门边说。“虽然没曾明示。但应该是这个意思。”

    沈雁想起前世沈观裕是几年后才进的内阁,遂说道:“沈家所受的恩宠已经很多了,过犹不及,我倒觉得入阁之事可以缓缓再议。柳大人是皇上的心腹大臣,老爷若是让出来,既卖了这个情面给柳大人,又不那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对沈家反而更有利些。”

    沈家好沈宓才能好,沈宓好了,才有可能挽救华家于水火。

    沈宓停步看向她,双眼里布满赞赏之色,“难得你有这样安静沉稳的心性,父亲果然没看错你。”说完他抬起目光望向院里那金黄的银杏树,又蹙起一丝郁色,说道:“老爷如今也正是这个意思,只是这样一来,华家只怕就要再多穿几年小鞋了。”

    怪不得他会把这么重要的事跟她说,原来他竟是在为华家而忧虑!

    沈雁心头顿暖,面色也凝重下来。

    沈观裕入了阁,自然对改善华家处境大有益处,但假若皇帝真是铁了心要办华家,又岂会因为沈家的阻挠而善罢甘休?便是华家无罪,他也要捏出个罪来治他,而沈宓不知道三年后的事,即使沈观裕得到了这个位置,对将来的事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用处。

    她略想了下,说道:“父亲常说攘外必先安内,我们家是前朝遗臣,在朝中地位还并不十分稳当,操之过急容易招来许多麻烦。华家的处境是让人头疼,父亲的心情我也很理解,不过为了长远着想,我还是认为先发展沈家在朝堂和皇上跟前的影响力较为合适。”

    如果他知道华家日后下场惨到根本不是沈家能够挽救得回的,他一定不会犹豫的。

    “都吃饭了,你们俩还磨蹭什么呢!”

    正说着,前方传来华氏微嗔的声音。沈雁抬头望去,只见她身穿烟霞色妆花小袄站在门廊下,芙蓉如面柳如眉,俏生生地如同一朵初开的芍药花儿,哪里像个二十五六的少妇。

    沈宓眉间一点点开阔起来,他含笑拍拍沈雁肩膀,“走吧,你母亲身子弱,不能饿。”

    “嗯。”沈雁笑着点头,举步走过去。

    程阁老告老之事经过翌日早朝宣布之后,开始在京师散播开来。程阁老是开国元勋,他的告老代表着大周首批功臣的退役,也代表着大周朝堂新旧更迭开始进行,这几日朝上气氛便就热络了很多,当然并不尽是对程阁老致仕的喜闻乐见,也还有对未来政途的跃跃欲试。

    沈观裕因为与柳亚泽同为替补入阁的热门人选,所以这几日府里也是门客不断,沈宓沈宣下朝后便在正房陪客,华氏也没多少闲工夫,因为有些官员自己不便出面来打探和攀交情的,便就遣自家夫人通过拐弯抹角的关系寻上门来。

    沈府里如今虽是季氏当家,但真正有影响力的还是二房,所以华氏无可避免地被推至人前,也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这位来自皇商华家的沈二*奶奶是个美丽又爽利的女子,而且独受丈夫专宠,由此一来,大家对沈宓的品行也有了更准确的认识。

    当然,除了沈家之外,身为皇帝心腹的柳亚泽近况更是如此,朝野上下私下里把柳亚泽与沈观裕,还有柳家与沈家尽做比较,每日里沸沸扬扬地,终于漫延到了京师以外。

    东台寺里,秋花的灿烂正与银杏的金黄相互辉映。古朴的禅院里弥漫着沁鼻的香,朝阳铺洒在琉璃瓦楞上,耀出一列灼眼的白。

    顾颂与董慢在银杏树下对羿,辅国公小世子薛亭拿着卷棋谱,一面看着一面与董慢商量对策,韩稷站在长窗内的禅室里,一手轻抚着额头,听站在面前的辛乙回话。

    “柳亚泽与沈观裕资历不相上下,沈观裕才学稍甚一筹,沈家数代积累下来的人脉也是他的一大优势,再加上次子沈宓博学睿智,在朝堂口碑又好,完全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潜质。但沈家曾经掌管过前朝君主的内阁,这终归是个大坎儿,即便是皇上不计较,恐怕也会引来许多暗敌。”

    辛乙娓娓道来,声音清雅宛若竹吟溪语。

    韩稷默了下,说道:“沈家自诩诗礼传家,最是讲究正统。为了上百年的基业,沈观裕选择归附周室已经变了节。假若皇后与淑妃必有一战,他沈家肯定会站在皇后这边,否则的话沈家哪还有什么脸面在士子们中间?”

    辛乙望着他,等待他说下去。

    韩稷站起身来,一面活动着手关节,一面走到屋中央,说道:“正如你所说,沈家急于求进必然会带来许多意料之外的麻烦,他们能够经历乱世与朝代更迭还能在周室占有一席之地,绝不是浮躁冒进之辈。我猜测,沈观裕十有八九会放弃这次机会。”

    辛乙想了想,微微点了点头。

    “但沈观裕的目标,应该还会是入主内阁。”

    韩稷挑着眉,又接着道:“这就是文人的好胜心。他是前朝内阁的首辅,如今韬光养晦也不过是为了日后再回到这个位子。他有这个能力,前朝亡国并不是他一个人能够拯救的。而他如今已五旬有余,所以我们再推测一下,他离入阁之日也不会太远,最多就是下次内阁替补。

    “越是这样,他在入阁之前这几年里,则越会小心谨慎,避免牵涉进朝堂党争之中。就是皇后与淑妃斗得再凶猛,他明面上也不会替皇后强出头。只要确认沈家不掺和进来,事情就好办多了。所以沈观裕不入阁,对我来说其实反而还好些。”

    辛乙闻言,含笑点头:“听少主这么说来,沈家确实不是等闲之辈。”

    “那是自然。”韩稷从案上笔筒里信手抽出枝狼毫在手里观看,“沈家是四大世族之首,此外的丘、谢、杜三家历代又与沈家关系紧密,再加之这些年从沈家出去的门生子弟,动了沈家之后朝廷少不得也要被天下士子剐下层油皮来。”(未完待续)

128 是谁?(求粉红)

    他将笔插回笔筒,又说道:“从这点上说,赵阶还算是聪明的,既然除不得,那就拿到身边自己用,至少像沈家培养出来的子弟,外头能比得上的还是不多。受过上百年的家风才学薰陶,京师一半以上的贵族站在他们面前,都要自惭形秽。”

    赵阶是先帝的名讳,他一个小辈臣子念起来倒是十分顺口。

    辛乙沉吟道:“宫里批下程渊的折子已经有四五日了,此事应该不会拖太久便有定论。国公爷与柳亚泽也是打江山时建下的旧交,不管入不入阁,少主也该前往柳府走动走动才是。”

    “不错。”韩稷点头,看看窗外,说道:“我们也该下山了。”

    “我怎么又输了!……”

    这当口,窗外银杏树下传来激动的喊叫声,董慢从石凳上跳起来,一手拍着后脑勺,一手指着棋盘,满脸的不可置信。

    “谁叫你笨!连颂儿都下不过!”

    薛亭拿棋谱敲他的脑袋,鄙夷道。

    顾颂腼腆地站起来,冲董慢施礼:“都是董二哥相让。”

    “得了!”

    韩稷负着手从廊下走过来,慢条斯理道:“董慢的棋着实是臭得紧,他想让你都让不过来。不过颂儿学了这几日,也算是有了几分底子,跟小伙伴儿玩玩也不至于露怯了。改日有空我再到你府里去,我再教教你。”

    顾颂听他这话,忙道:“稷叔是准备回府了么?”

    韩稷笑道:“我听说王府大街的凤翔社来了套挺不错的黄梅戏班子,在寺里斋久了,打算过去看看。”

    顾颂想了想,说道:“那我请稷叔去听戏。”

    薛亭跳过来。挤眉弄眼道:“有好多小戏子陪,小颂儿确定要去?”

    顾颂脸通地红了,瞪了他一眼。

    董慢敲薛亭的脑袋:“就你想得美!想要戏子,不怕辅国公爷爷知道了打断你的腿!……”

    薛亭捂着脑袋呲起牙来。

    山风吹得银杏叶在头顶刷刷作响,朝阳斜斜地照耀着院子,那金黄的颜色在古朴的院落里照出几分富贵奢靡,既有几分张扬不羁。又显得温暖安逸。

    顾颂在街口与韩稷他们分了道。遂直奔回府,去上房给荣国公夫人请了安,回房听戚氏说沈雁来寻过他两三回。顿时就恨不能立刻冲到沈家去,可是他还是强忍着,谁让她笑话他棋艺烂,他一定要等到赢上鲁振谦一回才去见她!

    他踌蹰满志。招来宋疆:“你去准备准备,明日我要请鲁三爷过府吃茶。”

    沈雁并不知道顾颂回来了。

    内阁补员的事终于在十月下旬定了下来。

    柳亚泽顺利入阁执政。办庆功宴那日特地请了沈观裕前去坐上席,沈观裕与身为柳府姻亲的荣国公一同赴宴,席上说起沈顾两家如今的交情,沈家与柳家自此又比从前关系更加紧密了。而有了柳顾两家牵线,沈家在周室嫡系臣子间似乎也有了立足之地。

    似乎是为了表示沈家父子同样深受重视,皇帝下旨让沈观裕与内阁大学士吕英一道主持明年的春闱。沈宓与另几位六部挑选出来的官员则同任监考。

    春闱可是举国大事,让出个内阁位置。却换来这样的重职,无论如何是值得高兴的。于是清静了没两日的沈府又热闹了,除了朝堂同僚,也还有沈家各房姻亲,就连分布在外地的同门或至交等等也都纷纷来信致贺,有的甚至亲自到了京师。

    坊外街上客栈里住满了进京赴考的学子,沈家父子每每走出坊门,都能遇上几个前来混脸熟的年轻人。沈雁无聊也拉着福娘偷偷溜到街上看看他们,想着他们当中或许会出个状元榜眼,一朝金榜提名打马游街,那番风光无限完全不是眼前这副清寒的模样可比,又不免心生感慨。

    这日沈雁腻在华氏炕头吃零嘴儿,紫英走进来:“岚姑娘请姑娘过鲁家说话,请姑娘这就过去呢。”

    沈雁从成堆的吃食里抬起脸,不知鲁思岚找她什么事儿,不过还是起了身。

    鲁御史如今在都察院也混得风生水起,鲁家时常有些小道消息传出来。

    当然她与鲁思岚结交并非只是为了探听消息,鲁思岚的憨实让她很喜欢,跟这样的女孩子相处让人很愉快,能够感受到真切的友谊。

    她从离鲁家最近的角门出去,才跨出门槛,险些就与迎面一人撞个满怀!

    “对不住对不住!”来人不住地道歉。

    沈雁站稳后抬眼便见一个身段修长的少年站在面前,一身素色夹袍,腰上垂着块碧玉环珮,往上是文弱的胸膛儒雅的脸,俊秀的五官布满着惴惴,是鲁振谦。“雁妹妹可曾撞到哪里?都怨我走的太急,真是对不住了。”

    他深揖道。

    沈雁又没曾真的被碰到,但好难得见他这么手足无措,便忍不住打趣:“鲁三哥这是怎么了,这么急急忙忙的,是不是有人追你啊?”笑眼觑着他,又见他手里还握着个什么物事,遂探头过去瞧了瞧:“这又是什么?”

    鲁振谦连忙把手收回去背到身后:“没,没什么。”

    但他的动作再快,沈雁也还是看清楚了那是个巴掌大的圆球状小木偶,而且还是挺稀罕的东洋和服小女娃的款式。沈雁对这些东西见识得多,瞄两眼便已认得。鲁振谦平日里甚是爽朗豪迈,可不像是玩这种东西的人,不过人家既然不想让她知道,她也不便去打听。

    便就笑了笑:“鲁三哥真是兴趣广泛。”

    说罢越过他出了门,去到鲁家。

    鲁振谦脸上红了红,咳嗽着垂下头来。

    沈雁去到鲁思岚房里,鲁思岚在院里秋千上冲她招手,等她走过来,遂拍拍座椅让她坐下,说道:“你前些日子不是寻顾颂来着么?他回府了,昨儿早上请我三哥去了府里喝茶,还与我三哥下了棋,听三哥说,他棋艺突飞猛进,虽然四局里只赢了我三哥一局,但跟上次比起来,已经很了不得了。

    “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你私下给他开小灶了?”

    鲁思岚将粉嫩的胖手指指到她鼻尖上。

    “怎么可能?”

    沈雁听到这话也很惊讶,顾颂消失了几日棋艺就长进了?“我可没有教他。再说我就算教了他,凭我这马马虎虎的水平,也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就见效啊,——你真确定他赢的那局不是鲁三哥故意放水?”早知道这样,方才就该顺口问问鲁振谦。

    “我三哥在棋字上最是讲究,他就算故意放水,也不可能拿回来再跟我这么说啊。”鲁思岚摇头道。

    沈雁蹙眉嗯了声,沉吟起来。

    鲁思岚说的不错,顾颂绝对是得了高人指点才有这样的进步,她想象不出除了沈宓之外他身边还有谁有这么高超的棋艺,如今他既然有了师父,那她是不是就不用请沈宓教他了?害她还花了几十两银子去德宝斋买菊苗才打动沈宓,既然有师父就早说嘛!真是白费她一番心机。

    她坐直身,有些恨恨的。

    “不行,我得去瞧瞧!”

    她腾地站起来,一阵风似的又卷出了门去。徒留鲁思岚在秋千上一楞一楞地,迟疑着不知是追还是不追。

    荣国公府这边,顾颂满头大汗地与韩稷对羿了几局,便收摊将他迎进了鸿音堂,在碧波阁与外书房之间的庭院里设了坐席。

    “昨日我与鲁御史家的三公子羿棋,居然赢了他一局。”顾颂略带腼腆地,“鲁三公子在国子监也是有名的棋手,稷叔才指点了我几日而已,我就战赢了他一个回合,虽说有可能是他轻敌,但还是说明稷叔指导有方。”

    今日虽然没在他手下占半点便宜,但这半日下来又还是收获颇多。

    韩稷站在树荫下,接过他递来的清水,说道:“你顶多只能算是掌握了两手皮毛,要说到真功夫,起码还得潜心钻研个两三年。这就跟习武练功一样,”他手抚着身前树干,拍拍道:“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事,得慢慢来。

    “是。”顾颂勾着头,十分乖顺。

    韩稷抬头望了望四下,说道:“你父亲呢?”

    顾颂道:“昨儿才从后军营回来,方才去沈家跟沈二叔议事去了。”

    “‘沈二叔’?”韩稷笑了下,“你们家如今与沈家挺熟?”

    顾颂忽然想起沈雁那张一笑就眯弯了眼的脸,面上微红了红,说道:“如今是挺熟的。”

    韩稷又笑了下,将杯子给回小厮,“我去跟伯母请个安。”

    顾颂嗯了声,站起来,引着他往庭外走。

    才过了穿堂,宋疆便进来道:“公子,雁姑娘来寻您了。”

    顾颂心下一暖,他从东台寺回来便不曾见过她,昨儿从鲁振谦手下赢了一局,正是打算着一会儿去沈家的,没想到她竟然自己寻了来。

    正要让宋疆请她进戚氏那儿先坐坐,门外庑廊下便就不由分说闪进来个轻快的身影,一面提着藕合色边沿绣着的银色缠枝花纹的裙子往里走,一面呼唤道:“顾颂,你在哪儿呢?”

    顾颂连忙迈过门槛,“我在这儿呢!”

    急切的样子,仿佛生怕她看不见。

    韩稷顿了顿,也稳步到了廊下。(未完待续)

    ps:对了,一直忘了跟大家说,大家用客户端看不到粉红票的,可以下载更新一下客户端看看哦~~~

129 想跑?(求粉红)

    抬眼望去,只见院里空地上站着个半高的少女,梳着双丫髻,眉目如画,俏娇灵动,一双大眼尤其深邃,让人一时很难看得出深浅。这本来也没什么,漂亮的女孩子他见过很多,可当他目光落到她颈上套着的赤金挂八宝金锁的大金项圈上,这张脸忽然就深刻起来了。

    沈雁陡然看到顾颂身后出现的他,顿时也觉一阵两眼发黑!

    这家伙怎么在这儿?!

    几乎是目光对上他时的那瞬间,她蓦地转过身背过脸,拔腿便往门口跑去。廊下韩稷身形微动,忽然如道流动的阴云般掠到了门口,沈雁收势不及,砰地一声撞在他身上。

    “真是冤家路窄。”

    他垂眼望着矮他一个头的她,声音缓慢微扬,挑起的唇角噙着切齿的笑,温和的双眼里也闪烁着刀子样的冷光。他两腿微分,负手而立的样子,看起来就像准备随时落刀的刽子手。

    沈雁摸着鼻子,猛然间又转身往院子里跑去。

    她知道这里的地形,里面还有道门可以出去的。只是才走了两三步,后领子忽然就被人提了起来!

    韩稷像擒小鸡似的拎着她转过来,眯起的双眼像对灯笼似的照在她身上!

    “还想跑?”他勾了唇。

    沈雁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得意的脸,差点张嘴喷出血来。

    她要是看不懂他眼里的怒意就白活了两世好么?

    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居然跟他在这里睹上面,她还以为这辈子都很难有机会再遇见他,这下怎么办,秦家的事肯定是已经穿帮了!

    她挣扎了两下。可是下不来,整个人像只钟摆似的在半空晃悠。

    “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你算什么英雄好汉?!”

    她负气道。

    顾颂早急得不得了,围着沈雁团团转,想伸手去抱她又不敢,去扯韩稷的胳膊又扯不下来,用强的话当然也有机会。可是韩稷是他叔叔啊。他爹要是知道他跟韩稷动手,能直接剥了他的皮!

    他转来转去额上汗都冒出来了,口里道:“这是怎么回事?稷叔难道认识雁儿?”

    韩稷冷挑眉。缓缓呲牙笑着:“化成灰都认识。”

    顾颂愕住。

    韩稷却在这时忽地松了手,沈雁没提防,扑通落在地上,震疼了大半边身子。忍不住唉哟起来。

    这时才随后赶来的福娘连忙将她扶起来。顾颂连忙掏绢子给她擦手。

    “不打算说点什么吗?‘秦姑娘’?”

    韩稷围着她慢慢地打转,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咬牙切齿。

    沈雁也开始咬牙切齿。

    “稷叔!”

    正忙着照顾沈雁的顾颂突然转过身来,摊开双手紧紧挡在沈雁面前:“雁儿还小,请稷叔别吓着她了!她若有什么得罪稷叔的地方,颂儿可以代她受罚!”说罢他又回头与沈雁道:“这是稷叔。你快叫稷叔!他就不会生气了!”

    稷叔?稷个毛叔!

    沈雁不由在心里爆起粗口!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她活两辈子还没被人这么欺负过!就是秦寿那人渣也不敢动她半个指头!她微眯眼望着面前这张扒开三寸都找不到半丝身为长辈该有的宽厚慈祥的脸,想起那个“叔”字。忍住胸腹里的翻滚,恶狠狠道:“我不认识他!”

    “你不认识我不要紧。我认识你就成了,‘秦姑娘’。”在顾颂坚定的阻挡下,韩稷终于也收回目光,他斜睨着沈雁,切齿道。

    沈雁被这一气反倒是胆儿壮了起来。微微沉吟了下,便就抬头咧开嘴,眯眼道:“你说你认识我,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在哪里认识的我?”

    既然秦家那事捂不住了,她索性扒开来说。

    她就不相信他会愿意她当着顾颂把那日的事情说出来,前世荣国公府并未曾参与楚王夺嫡一事,可见韩家与顾家虽然亲近,但韩稷也并没有把交好的所有人都替楚王扯进那是非圈里,而目前来讲他应该连楚王都还没有勾搭上,他干的那些事儿,又怎会让顾家知道?

    他要是识相的,就该当作什么事儿也没有!

    惹毛了她,她把他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抖出来又怎样?

    韩稷闻言,目光果然深邃起来。

    无语就好,无语就说明踢中软肋了。沈雁只觉通体舒畅,遂掏出绢子印起脸上的残汗。

    在顾家碰了面,他迟早会知道她的来历,如今楚王尚未成气候,韩家功劳再大,总不至于出手杀了她这沈家的小姐灭口。他相助于楚王,而沈家日后则拥护郑王,沈家与他迟早是对头,倒也不怕会给沈宓添麻烦什么的。

    韩稷望她片刻,忽然点点头,说道:“看来是我记错了。”

    这顷望间他神色便已恢复正常,仿佛先前那凶狠的恶魔似的人乃是大家的错觉,他负手看向顾颂,慢悠悠地接着道:“我去跟顾伯母请安,你们慢聊。”

    说完举步上了阶,就这么走了。

    顾颂看着他慢慢消失在转角,明显松了一大口气,回头揪眉瞪着沈雁:“你怎么会得罪稷叔?!你又闯了什么祸?你知不知道稷叔生起气来很吓人的!我们几个都不敢招惹他,你平日跟我胡闹就算了,去惹他干什么?!”

    话虽恶狠狠,眼里的忧心却是又展露得挺明显。

    沈雁没法儿跟他解释这东西,虽说沈家不见得会怕他这么个尚未成气候的乱臣,但是从他的机敏来看,绝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她若是把他的秘密说了出去,到时真添了什么乱子,回头他私底下给沈家使一绊子也让人吃不消。

    总而言之她不能久呆了,于是再也顾不上打听他哪里学棋的事儿,也顾不上理会他的聒噪,匆忙道了声还有事先走,便就麻溜儿地拎着裙子跨过巷子回了府。

    巷口的辛乙看见她兔子似的消失在门内,深深看了沈府门墙片刻,转身回了荣国公府。

    虽说好歹从韩稷手下逃了出来,但沈雁到底受了几分惊吓,接下来几日也不再去顾家,沈宓从顾至诚处听说顾颂回了来,抽空也想起她求他收顾颂为徒的事,沈雁也推说迟些再说。顾颂那家伙看来对韩稷甚是祟拜,万一他到沈家来的时候把他也给招来了就不好了。

    若是沈宓或者沈观裕知道她私下在外结识过外男,又或者说韩稷嘴贱地把她闯进过秦家的事说出来,那么必然又有段苦逼的日子在等着她。如果仅是受点罚倒也罢了,虎毒不食子啊,沈宓再生气也不会把她怎么样,关键是她没法儿跟人解释为什么会进得去秦家!

    她如今只希望韩稷能把事撂开,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这边厢韩稷回了府,听辛乙说完,拿着丸药的手便就停在半空。

    “沈家的小姐?”

    辛乙颌首:“准确地说,她是沈宓的女儿。她的母亲便是出自皇商华家,这位沈二小姐堪称天之骄女,父族清贵,母族富强,比起如今沈家里别的小姐们来后台都更强硬些,因此性子很是有些不同寻常。少主若是想敲打警告,怕是难以达到效果。”

    韩稷想起那双清亮到看不出深浅的眸子,沉吟下来。

    辛乙顿了顿,咳嗽了声又道:“荣国公府如今与沈家关系亲近,顾世子尤其与沈宓往来甚多,下手轻了自然达不到目的,可假若下手重了,一来恐怕会在各府间带来不好的影响,二来也容易暴露出去。此事咱们还得三思而后行才是。”

    韩稷端起桌上的清水,盯着门外看了片刻,说道:“我再琢磨琢磨。”说完低头将药丸塞进嘴里,就水吞了下去。

    进了冬月,天气就一日日阴冷了,院子里银杏叶子已经落了厚厚满地,天井里活水蓄成的鱼池也冒出薄薄的白雾,早上起来,偶尔见得到石桌上散落的冰霜,丫鬟们纷纷穿上这一季新发的夹袄,头上的鲜花也改成了各色的绢花,熙月堂里,依旧如春夏般姹紫嫣红。

    随着日子渐渐往后,一切风平浪静之下,韩稷带来的硌应渐渐也在沈雁脑海里淡去。

    沈雁好些日子不去顾家,鲁家因为鲁振翌成亲里外忙得团团转,她也不曾去。每日里除了顾颂会过来陪她说说话,基本上她连府里都少去,——如今不用日日去上房请安,她就是一两个月不在府里晃荡都没有什么问题。

    但不管怎样,完全不在府里走动又是不可能的,于是有时候,她就会碰见沈璎。

    “给二姐姐请安。”

    鲁思岚到府里来,沈雁领着她去后园子里赏梅的时候,沈璎就从园内走出来。跟沈雁行了礼,她又跟鲁思岚打招呼:“岚姐姐好。听说鲁二哥要大婚了,府上又要添丁,真是恭喜。”

    鲁思岚不愿跟她往来,但是以她的性子又做不出拒人千里之外的事,便就笑了笑,说道:“璎姑娘有心了。到时候与奶奶们过来玩儿。”鲁家办喜事沈家当然要随礼,不但华氏陈氏会去,沈雁和沈弋她们也都会去。

    沈璎柔声道:“自然是要随母亲过去贺喜的。”

    说完稍稍打量了她二人一眼,又说道:“姐姐们这是要逛园子去?我才从里头出来,一个人逛着真没意思。若是早知道姐姐们也会来,我就在头多呆呆好了。”(未完待续)

    ps:听说春天把粉红票埋到泥土里,秋天就能收获好多的粉红票~~~~~~~~~~~~~

130 突访(求粉红)

    话说的这么明显,鲁思岚还真不能装听不见,她看了下沈雁,暗叹道:“要不,你跟咱们一块儿来?”

    “好啊!”沈璎高兴地道,说完又怯怯地看着沈雁:“就是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沈雁拢手叹气,“走吧。”说完进了门。

    这园子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她沈璎也不是那么娇弱好欺负的人,若说这番装模作样为的是有什么大便宜可占倒也罢了,分明只是想趁机跟鲁思岚攀个交情,她就不明白她装成这么样累不累?不过兴许对于一个八岁的庶女来说,能够多交几个家世不错的朋友也算得上是了不得的事了。

    三个人进了梅园,几株老梅树已经开始绽出红蕾,看是没什么看头,但如果挑那些错落有致的梅枝折几枝下来,放微温的水插瓶,倒是不消几日就能有另一番姿色。

    沈雁拿着剪刀剪枝,沈璎则随在鲁思岚身后走来走去,如果不是因为早就领教过她的心机,这副乖巧温顺的样子倒是也很容易打动人。鲁思岚与沈璎没有直接冲突,再不喜欢她也有限度,被她缠了片刻,便就渐渐与她搭起话来。

    “姑娘,二爷房里来客人了!”

    福娘这时候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面上带着几分惊惶,趴在沈雁耳边悄声道:“那个韩稷来了,他来求见我们二爷!”

    沈雁被韩稷劫走那回福娘并未看清他的长相,事后沈雁也没跟她说那人便是魏国公府的大公子,但是上次在荣国公府韩稷那样拎着沈雁,这却令她印象深刻!她无法忍受自家姑娘被人这样欺负,虽说拿他无可奈何。但消息却是要及时告诉沈雁的。

    沈雁拿剪刀的手一抖,险些从小木梯上掉下来。

    “当真?!”

    沈宓也正在沈观裕的书房议事,关于明年春闱的考题还没曾最终定下来,每届会试的题目不外乎关于民生社稷,而民生社稷里又以皇帝看重的方面为重,如今眼目下,皇帝关心的是哪些方面。就成了主考官们首先需要琢磨清楚的问题。

    钦定的主考虽是沈观裕。但父子不分家,沈观裕的事情也是沈宓的事情,沈宓拟了几个题目送到书房。外头就说韩稷来访。

    “咱们家与魏国公府往来甚少,他怎么会上门拜访?”沈观裕甚感意外,凝眉望着沈宓。

    沈宓也觉得奇怪,想了想。说道:“韩家与顾家交情深厚,兴许是至诚的美意。”

    沈观裕点点头。他也想不出别的可能来。遂说道:“这韩稷年纪虽轻,辈份却不低,虽说咱们家跟韩家论不上辈份,但你与顾至诚平辈论处。他初次上门,那么礼数上也不可懈怠。你去吧,我这里与语秋再议议。”他指着身边青衫布鞋的幕僚。说道。

    沈宓揖首,便就出了门槛。

    才走到二房。迎面就碰上火急火燎赶来的沈雁。父女俩险些撞个满怀,沈雁轻拍着胸膛道:“父亲这是上哪儿去?”

    沈宓道:“你又是上哪儿去?”

    沈雁讷然,随后道:“我回房去。”说完她又拽着他袖子,“父亲可是去会魏国公府的大公子韩稷?上回咱们家去韩家送贺礼的人回来说这韩稷如何如何了得,我很想见见,父亲让我藏在屏风后看看可好?”

    “那怎么行?”沈宓轻敲她头顶,“没规没矩的。”

    “我就偷偷看一眼就走,保证不让人知道。”她举起小手掌来发誓,“他们把这韩稷夸成了一朵花,说他的仪态气质比父亲还要强,我才不信,父亲是我见过的最最有气质有风度玉树临风飘逸潇洒的男子,绝不可能会有人胜过您!您让我去看看,回头我才有话去反驳人家!”

    沈宓被她的孩子气逗得笑起来,但是那长串的马屁又拍得他心里甚舒服,谁不希望被自己的女儿祟拜敬仰?他作状沉思了会儿,便就与她道:“说好了,就藏在屏风后看看,万不可让人发觉。韩公子是贵客,让他看了笑话就不好了。”

    “知道知道!”

    沈雁连忙点头。

    韩稷在外厅坐了会儿,外头人就说沈二爷来了。

    刚刚站起身,就见门外进了个行云流水般优雅从容的男子,二三旬的年纪,简单的家常道袍和乌木簪子,长眉入鬓目光亲和,进门时一手负在身后,一手自然的抬在胸前,说不上多么奢华,但那股骨子里漫出的清贵之气又全然不是金玉之俗气能比拟得了的。

    韩稷看他整个人从门外走进,便仿似一棵随风行动着的修竹,又好似空谷里得尽了天地灵气的幽兰。不由缓步迎上去,揖首道:“晚辈韩稷,拜见沈大人。”

    沈宓目光陡然落到他脸上,也是不由凝住。

    这少年眉清目朗,该是十三四岁的年纪,身量却已好比舞象少年般高大挺拔,他面容精致行动尔雅,气色偏苍白,但乌黑发亮的发色又衬得他精神极佳。

    头上一顶熠熠生辉的八宝攒珠冠,一身石灰色起暗云锦的袍子一丝不苟穿在身上,随着动作,衣袍开叉住又显露出绛紫色绫罗下裳,再下方一双纹饰简单但做工甚佳的玄色靴子,整个人看起来妆扮华贵又不显累赘,倒是有几分真正的贵族气质。

    沈宓听他自称晚辈,于是也微笑回礼:“韩公子过谦,请上座。”

    二人落座,下人便重新上茶。

    沈雁从屏风后的小门悄没声儿地走进来,猫腰在缝隙里往外望,见着果然是韩稷,一颗心不由猛地沉下去。沈家与韩家往来甚少,就是有往来也是处于同僚面子上有些人情。韩稷绝不可能是因着公事造访,她直觉他是冲着她而来。

    “韩公子是贵客,但我想公子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道寻沈某有何要事?”沈宓请了茶,微笑相询。

    韩稷扫了眼上方的屏风,然后收回目光,说道:“晚辈虽然不谙孔孟,但是这仁义礼智信五字却是时刻不敢相忘。沈大人才学渊博,有真名士之称,晚辈景仰已久。今日冒昧前来,乃是希望大人赏些薄面,允我讨教些为人处世的道理。晚辈那日听闻令嫒——”

    令嫒?

    屏风后的沈雁心下又咯噔了一下,谁都知道沈宓只有她一个女儿,他突然提到她做什么?

    这姓韩的果然不是省油的灯,他难道真的是来告状的?

    沈雁拧紧了眉头,手指甲已经狠狠掐起绢子来。

    韩稷说到令嫒处,却是又停住不往下说了。

    沈宓听他口风一转又提到沈雁,也不由怔了怔。

    韩稷是个半大少年,沈雁还是个十足的孩子,他当然还不会想到什么男女大防上去,而且韩稷的神情坦荡如同清风明月,也半点不见狎昵。但是无论如何,从素不相识的韩稷嘴里听到关乎于自家女儿的话,还是不得不让人加以关注。

    “小女?”他身子微微坐直,“小女怎么了?”

    “令嫒——”韩稷目光落在屏风缝隙之间的那抹娇俏的玫瑰紫上,语调扬起又落下,似乎顾忌甚多。

    沈雁的心又提了提,如果他敢把她闯到秦家的事说出来,她自然也会把他在北城营的勾当说出来,可是即使是报复了她,她也还是得面对沈宓他们的质问,除了出口气,竟是对自己半点好处都没有!

    她咬牙往屏风外看去,韩稷倾身面向沈宓,正拱手道:“晚辈有几句话想与大人单独说,想请大人移步到个方便的地方。”

    还挪到方便的地方!这不摆明了要掀她的底么?

    她眉头紧皱着,顿了顿,招手唤来门下的小厮。

    沈宓盯着韩稷双眼凝视了片刻。

    现在他再也没法儿把韩稷的到访当成寻常事了,他先说到仁义礼智信,然后又扯到沈雁,沈雁是个闺阁女子,他一个外男,会听说她什么传言?他这么大喇喇地跟他提起外头沈雁的传言,又是什么意思?但是不管怎么样,先不管他要说什么,但凡关于沈雁名节的,他都不能疏忽。

    他双眼眯起来,垂头抿了口茶,正要起身,忽然进来个小厮,说道:“禀二爷,卢大人过来了,说是有要事求见。”

    沈宓身势立时退回椅内,他双手撑着扶手定了片刻,偏头与韩稷道:“公子请稍坐,我去去就来。”

    韩稷起身:“大人请便。”

    沈宓走出门口,廊下站着的葛舟他们也皆都去了。

    沈雁等到外头动静全无,才从屏风后走出来,越过左首坐着的韩稷,面若冰霜走到先前沈宓左首的位置坐下,说道:“明人不说暗话,韩公子到鄙府来做什么?”

    韩稷捧着茶,压根也未看她:“好茶。”

    辛乙微笑躬身:“芽尖细腻,汤色如碧,是雨前的龙井。”

    韩稷再道,“龙井清淡适口,若是配上蜀味牛肉面的麻香浓郁,想必也是一绝。”

    辛乙偏着头,仿似认真的想了想,说道:“少主下次可以试试。”

    这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仿佛屋里压根就没有沈雁这号人。(未完待续)

    ps:感谢高初、美味书虫、小夜saya、tovivi、11恩恩、朵朵爱吃鱼、曾韵、晓汐的粉红票!感谢吹一个糖人儿的平安符~~~!么么哒亲爱的们!

131 挨揍(求粉红)

    沈雁不怕受冷落,但这姓韩的委实也太嚣张了!

    她气极反笑,招呼福娘过来,吩咐道:“去,给韩公子上碗蜀味牛肉面!韩公子好重口味,记得花椒胡椒辣椒多多地撒,二爷说了公子是贵客,咱们可不能心疼几两佐料,让人诟病招待不周哇!”

    韩稷啜着茶,唇角淡若无疼地挑起,由始至终面上没曾出现过一丝愠色,也半眼都未曾瞧过沈雁,他望着前方,看模样心情很好,沈雁说的“招待”韩公子,仿佛也决不是说他。

    福娘想起沈雁曾经被拎小鸡似的被韩稷拎过,心里也气呢,重重点了头,便就踏出门去。而她前脚出了门还没着地,却是又忽然倒退了回来,——门外沈宓负手堵在那里,一张脸阴沉如水。

    沈雁腾地从椅上跳起来,结结巴巴道:“父亲不是,不是去了见卢叔么?……”

    沈宓瞪着她,缓缓跨进门,抬手与韩稷道:“小女自幼被在下宠坏了,有失礼之处,还请公子见谅。”

    韩稷自重见沈宓出现时起,一张脸便如春花般灿烂开了。

    他浑身舒坦地站起来,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冲沈雁笑了笑,而后才谦逊地与沈宓揖首:“沈大人言重了。令嫒热情好客,令在下十分感动。大人的茶也十分好,多谢款待。”

    沈宓被他这明褒暗贬一番话刺得两颊发热,暗地瞪着沈雁,牙关咬了好片刻才勉强松下来,但他素来擅于交结,垂眼半刻,再抬眼时神色已然恢复从容:“公子改日有空。随时可入府来吃茶。”

    这便是送客了。

    他怎么能不送客!沈雁这么丢脸,他哪里还能留韩稷坐下去?至于他的来意也不消说了,必然是沈雁在外头不知怎么得罪了人家!他的女儿他还不知道吗?这些年她惹的祸还少吗?!华氏墙壁上那根鸡毛掸子就是特地为她准备的,这才老实了几天,看来是又要祭出来煞煞她锐气了!

    韩稷含笑告辞:“多有打扰,改日有机会再回请。”

    沈宓送客到廊下,回身堵住正欲拔腿退跑的沈雁。咬牙瞪她道:“随我来!”

    沈雁脖子一抖。举步跟上去。

    韩稷出了沈家大门,望着外头阴沉沉的天,嘴角的悦色还未散尽。

    辛乙侍侯他上了马。然后道:“少主这么做,沈姑娘便很可能会把那件事抖露出去。”

    韩稷在马上睨着他:“你以为我不这么做,她就会为我保守秘密吗?沈家如今地位未稳,最该是明哲保身的时候。我今日把这层纸给捅穿。她必然会把事情告诉给沈宓,我的意思是。与其让她将来告诉给别的人,倒不如让沈家的人先知道。

    “沈宓是个明白人,即使知道我跟北城营那事有关系,也一定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会严加叮嘱那丫头不得将此事外传。有了他向那丫头施压。省了我多少事!回头你把咱们那些人小心隐藏着就好了。”

    辛乙闻言微默,点头道:“原来少主是这个意思。这么说来,少主这趟出马。倒是一劳永逸了。不过这么样的话,往后咱们与沈家人接触时也该多加小心才是。沈宓不是善茬。这位沈姑娘年纪虽小,看来也不是个好对付的。”

    “那是自然。”

    韩稷凝起眉来。

    可不是谁都有本事让他被摆一道的!若不是他恰巧问了句董慢,只怕到如今他还被蒙在鼓里。

    当然,上次他是轻了敌,往后他是再不会给她任何机会了。

    他回头再看了眼浓重的低云下静穆的沈府,掉转马头,飘然远去。

    沈雁磨磨蹭蹭地随着沈宓进了内院,心里早恨不得拿把刀追出去把韩稷给剁了!想不到此人不但凶狠而且阴险,刚才他见到她从屏风后出来的时候连眼皮都没抬,估计是早就看出来她躲在后头偷听了。

    他有这本事,那么在她出来之后对他横眉冷对之时,同时也察觉到沈宓根本就没曾离开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怪不得他方才压根不理睬她,原来是等着看她倒霉!

    早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想到实际上比她想像得更渣!

    “还不快走?!”

    负手走在前头的沈宓回头冲她喝斥了一声,她连忙紧跟上几步。

    华氏在庑廊下领着捧着帐册的黄嬷嬷去库房,见状便停步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沈宓弹了弹沈雁额角:“你问问她!简直气死我了!”

    华氏这段时间待沈雁宽厚得紧,光记着沈雁的好,也早就忘了她同时还是个闯祸精,这会儿听得沈宓从头至尾细细说来,从前那些不大愉快的记忆便全都涌上来了!

    她提裙紧走几步到了沈雁跟前,掐着沈雁耳朵便往屋里走,一面走一面倒竖着双眉大骂:“真是三天不打你就敢上房揭瓦!人韩公子是魏国公府的大公子,头次上门你竟敢给我跟人家无礼?你一个闺女家没规没矩地,传出去哪还有点脸面在?!看我今日不揭了你的皮!”

    说罢已到了屋里,她风风火火地进屋取来了鸡毛掸子,将拔腿就想开溜的沈雁又拖了回来,对准她后背噗噗两下便抽了过去!

    沈雁疼死了!

    虽说是冬月的天气穿得厚,可也架不住人家力气也下得重啊!

    她赶忙围着屏风软榻躲避,一路大声叫嚷着黄嬷嬷她们快来救驾。可是华氏发起火来那也不是一两下就收得了场的,何况她如今时常在外应酬,见惯了人家那些端庄温婉的名嫒闺秀,再想起自家丫头竟是个这么不着调的淘气包,心里越加不爽!

    鸡毛掸子像是定在了沈雁身上似的,一下下抽过来。扶桑紫英等人一窝蜂涌进房来,连忙拦的拦华氏,挡的挡沈雁,沈宓也大步冲了进来,顺手将女儿拢在身后,说道:“说说就行了,还真打起来了!”

    华氏抬手将鸡毛掸子指向他:“都是你惯的!”

    沈宓将她推进房里去,带上门,然后走出来,看着趴在软榻上唉哟不停的沈雁既好气又忍不住心疼,连忙过来问候:“伤到了不曾?要不要去传廖仲灵来看看?”

    沈雁扭头大哼了一声,捂着胳膊爬起来,噔噔跑回了碧水院。

    华氏抽的头两下是实打实抽红了她皮肉,但后来其实也就是吓唬的成份多,掸子挨着她的衣边儿,看着很用力实则不疼。

    可即使这样,那两下也够她受的!回房关了门,胭脂青黛她们全围上来,一看虽只有两条红痕,但沈雁细皮嫩肉,不碰还好,一碰就疼得她呲牙,福娘看着便就红了眼眶:“奶奶太狠心了!”

    沈雁倒不怪华氏,从小到大她挨的打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这还算是轻了,最严重的一次是在金陵时,她把隔壁六科给事中家往人寒门士子身上泼粪的胖儿子推到了粪坑里,然后屁股被打得肿了半个月!所以这样一来倒是也见怪不怪。

    她怪的是沈宓,都不分青红皂白就责怪她对客人无礼,但是他再不好也没有韩稷万分之一的阴险恶毒,如果不是他上门弄上这么一出,她根本就不用挨上这么一顿揍!

    胭脂给她上了点药,然后又熬了点活血汤让她服下,让她歇下来。

    这边厢鲁思岚在园子里等了她半日还不见回转,于是便收拾东西要往二房来。

    这半日下来沈璎已与她叙了许多话,半大孩子们之间也没那么多过不去的坎儿,鲁思岚对她的态度已经亲和了很多,见她还站着没动便就问她:“你不去吗?”

    沈璎咬着唇垂头:“二姐姐不喜欢我,我怕去了惹她生气。”

    “怎么会?”鲁思岚说道:“雁姐儿不是那种人。”

    沈璎咬唇看了她一眼,再道:“她对你们,跟对我不同。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过她,二姐姐对我就是不像对你们那样和气。”

    鲁思岚想起沈雁曾与她说过的那些事儿,当下默了默,说道:“你想多了。”说完她又抱起梅枝来道:“你若真不想去就算了,我看她先前走的忒急,先瞧瞧她去。”

    沈璎看她果真转了身,连忙又追上去,“我还是与姐姐一起去吧。”

    鲁思岚耸了耸肩。

    二人到了碧水院,迎面便见胭脂端着水盆从后头走进来,鲁思岚顺口问了句:“你们姑娘呢?”胭脂立马冲她嘘了嘘。正要告诉她睡着了,屋里头就传来沈雁的声音:“是岚姐儿么?”鲁思岚遂把手上梅枝交给胭脂,答应着走进房里。

    沈璎也随后走进来。

    沈雁趴在榻上,身上覆着锦被,见到她们立即支起了半截身子。

    鲁思岚一看榻下还摆着沾了药渍的衣裳,屋里也弥漫着一股淡淡药味儿,连忙坐在榻下锦杌上道:“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了?方才还好端端的,怎么一转眼就趴这儿了?”

    沈璎见状也走过来,在榻尾的位置站定。

    胭脂连忙进来收拾场地,一面将用过的药膏盖住字迹仔细的收好,有沈璎在的地方她们都格外小心。(未完待续)

    ps:求票票~~

132 疼宠(求粉红)

    沈雁也没料到沈璎会跟着来,当着她在有话也不好说,只好含糊地道:“回来的时候走的太急,摔了一跤。没事儿,养个一两日就好了。”

    鲁思岚埋怨道:“怎么不小心点儿?”

    沈雁无言以对。

    因将近了饭点,鲁思岚坐了坐就走了,沈璎一道告了辞。

    回到枕香院,沈璎立刻唤来七巧:“方才我看沈雁趴在榻上,像是伤在腰臀处,你去打听看看,她是怎么着了?”

    服侍过伍姨娘的人都有副玲珑心肝,自从搬回四房,七巧也被沈璎央求着沈宣从浣衣房调了回来,沈璎需要她的帮助,她也感激她还惦着这份旧情,因而如今俨然成了沈璎的心腹,但凡出谋划策之事,没有她不参与的。

    七巧出去转了转,不到半盏茶时分便回转来。

    “二房里的人口风挺紧的,奴婢找了外院的婆子打听,才问出些眉目来。说是今儿下晌魏国公府的大公子来拜访过二爷,二姑娘不知道怎么也去到前厅了,二爷后来撞见,便沉着脸将她带回了后院,我估摸着,她既然趴在床上,莫不是被二爷打的?”

    沈雁还小,韩稷也未成年,说到男女大防未免有些牵强,但是韩稷身份不低,他初次上门拜访,沈雁身为府里的小姐就在其面前做出失礼的举动,无论如何都不该被原谅。沈宓若是因此教训教训她,也是说得过去的。

    “魏国公府的大公子?”沈璎站起来,“就是那位据说长的很不错,脾气也极好的大公子韩稷?”

    七巧想了想,“正是他。”

    沈璎扶着花架。喃喃道:“怪不得先前在梅园里她匆匆走了,原来是为着去见他……”她从鼻孔里哼了声,又道:“我还道她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原来见着好看的男子也恨不得往上扑!老天爷可见还是长了眼的,并没有让她这种人得了好处去!”

    七巧有些微愕。沈璎才八岁,沈雁也才将近十岁,现在说这些未免太早了吧?不过沈璎如今是她的主子。无论如何她也得站在她这边为她着想。她说道:“倒也不是为着套近乎挨的打。似乎是跟韩公子起了什么冲突。”

    “冲突?”

    沈璎皱起眉来,“这韩稷跟咱们家素无往来,他们会起什么冲突?”

    “这就无从得知了。”七巧也凝眉。“二房里的人口风都紧,更多的也问不出来。”

    沈璎也知道如今想打二房的主意是难上加难,既然问不出来也就算了,左右知道沈雁吃了亏就好。

    想起先前看到她趴在榻上那副样子。便觉得心下十分舒畅,不由心下暗笑。又想起多亏随着鲁思岚去往二房里走了这么一遭。才让她得见她这番狼狈,不免又与七巧道:“昨儿父亲带回来两盒酥饼,你让人拿一盒送与鲁姑娘去。”

    七巧开了柜子拿东西,一面吩咐下去。一面走回来说道:“看来姑娘如今跟鲁姑娘已经交成朋友了?”

    沈璎将手拢上薰笼,淡淡道:“算是吧。”

    七巧吐了口气,走过来拿绢子替她垫手。接着道:“如今姨娘过世了,太太又病着。四爷到底是个爷们儿,也顾不上内宅这么多事,奶奶那边自不用说,是不会替姑娘打点的。将来多半也就是随便替姑娘说门亲事溥衍算数。

    “鲁家常有许多官眷往来,借由他们家去接触外头那些官家小姐们是最好不过了。这鲁姑娘又是个憨的,最好摆布,等大家都见识过姑娘的好处,到时自然会有好些人家上门提亲,如此咱们便就可以以逸待劳了。”

    八岁就开始筹谋婚事虽然有些夸张,但对沈璎这样的处境来说,又不得不早些做准备。原先沈夫人还答应着她有份丰厚嫁妆,如今她自身难保,这份嫁妆又该找谁去讨要?她可不像沈雁沈弋她们,都有母亲作主牵线。

    沈璎听她说起这个,不免又抑郁起来。

    胭脂找来的药膏效果甚好,沈雁趴了大半日背上就消肿了,只见两道淡淡的红痕,当然这也是华氏并没有真下狠手的缘故。沈雁趴了半日腰酸腿疼,到傍晚上天井里活动了下筋骨,回来又神气活现,没事人儿一样的了。

    丫鬟们为了安抚她受伤的身心,特地跟大厨房回了话不必备饭,自行上小厨房里弄了几样她爱吃的端进房里,把她侍侯得如太后娘娘般,活似她根本不是因为闯祸而挨打,而是给家国江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壮举回来。

    晚饭后捧了书,门口忽然响起梆梆梆的叩门声,福娘开了门,沈宓拎了一撂印着张李记酥饼坊的大小纸包走进来。

    沈雁嘟着嘴,背过身去。

    “还在生父亲的气?”

    沈宓凑到书案前,讨好地把纸包放在桌上打开,是一堆桃酥麻糖桂花丸子之类的零嘴儿。

    沈雁瞄了一眼便就抱着书站起来,挪到窗口又坐下。

    沈宓挑了颗芝麻丸子跟上来,伸到她嘴边道:“张李记的招牌丸子,外酥里糯,我特意等他们才出炉的时候去买的。你尝尝。”

    “不吃!”

    沈雁转过去,伏在窗台上,浑身上下都透着不高兴。

    “冷了就不好吃了。”沈宓很耐心地劝说。

    可沈雁就是不买帐,哪有这样的父亲?自己打不下手就让把她推到母亲那儿,那鸡毛掸子抽起来也很疼的好伐?背上挨的那两下,哪里是几包零嘴儿就能补回来的?

    “好了乖女儿。”沈宓顺势在旁边小杌子上坐下来,争取与女儿平视,“父亲又不是有意想让你挨打,你今儿确实是胡闹过头了。韩稷是魏国公府的嫡长子,如无意外是要继承爵位的,韩家祖辈与先帝是异姓兄弟,这层关系又比顾家稍稍不同一些。

    “我们家虽然以清流自诩,不屑去折腰奉承功臣勋贵,可眼下这样的处境,也不便去与人结梁子。这跟咱们与顾家通交是一个道理。你往日顽皮虽顽皮,却也还是识大体的,如何今日却又闯下这祸来?父亲训斥你,那也是有道理的。”

    沈雁从窗口转过头,收回双臂,负气道:“我又不是说我没做错,可你问过我为什么会这样对待他吗?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教训我,你根本就没有做到公正廉明,如果你官老爷,我就是你手下的冤民!”

    她这样连珠炮似的一番抱怨,沈宓却是不由笑起来,他伸手将她拉过来,柔声道:“雁雁说的是,是父亲不对,都没有调查取证就胡乱判案。那么你现在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那样做?难道你之前认识韩稷?”

    沈雁站在他面前,双唇翕了翕,又默下来。

    沈宓分明就是来问缘由的,她躲也是躲不过去了。自打姓韩的上门那刻起,那就知道这事已经捂不住,她被他劫持那事她倒是不怕说,目睹过韩稷被五城营的人追捕她也不怕说,可就是怎么得罪他招致他上门来敲打她这事不好圆过去。

    但无论如何,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说出来了,毕竟韩稷将来要做那么大逆不道的事,沈宓身处朝堂,能够早些察觉这厮心怀不轨也是好的。

    她说道:“这得从刘氏那事儿开始说起……”

    这一细细说下来,就是半盏茶的工夫,“他劫着我出了大街之后,我怕连累家里,想起从前听说过中军佥事府秦家就在不远,于是谎称是秦家的人,骗开了秦家大门,避了过去。”

    “中军佥事秦家?”

    沈宓目瞪口呆,他哪曾想到沈雁与韩稷之间还有这么一段瓜葛,更是没想到北城营那日出事乃跟韩稷有关,日间那面色苍白浑身透着高贵之气的少年,私底下竟还有这么深沉的一面?这个韩稷,他藏头露尾地去北城营惹事,他想干什么?!

    他这番作为,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来自于手拥重兵的魏国公的意思?

    沈雁说的每句话都令他震惊,再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曾经被他劫持,这么凶险的事情他居然一点也不知道,假若不是沈雁机智,韩稷会不会对她动杀机?而这么小的沈雁在那个时候还能想到替沈家避开危险,同样也令他感到惊讶!

    中军佥事秦家?他蹙眉想了想,已记不起什么时候在沈眉面前提起过,但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沈雁口中的这缘由的确强大的很!

    他抓住胳膊的那只手,不觉抖了抖。

    “对不住,父亲错怪你了。”

    他声音很软很软地缓下去,他从来不知道他的女儿这么懂事。默了片刻,他站起身来,又说道:“照你这么说来,这韩稷年纪虽小,但却表里不一心机深沉,他去北城营做什么我们暂且并不知道,但为了大局着想,这件事只宜诈作不知,而不能透露给别人,以免招惹麻烦!”

    “就是就是!”

    沈雁趁机跟他吹耳边风,“这个韩稷不是什么好人,他们家又自恃功臣,只怕将来跟宫里勾结扰乱朝纲什么的也有可能!所以这件事我一直没告诉过别人,但我没想到会在顾家遇见他,更没想到他真的会寻到家里来,要不然,我早就告诉父亲了。”(未完待续)

133 途说

    这江山不管是郑王坐还是楚王做,目前看来跟她都没有直接关系,沈家就是不明目张胆地相助郑王,也必会站在大多数文臣的立场拥嫡,这么看来沈家跟韩稷必然又还会形成对立关系,眼下让沈宓提前了解韩稷这个人几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沈宓见她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子不由又笑了,他负手道:“也不能这么武断,一个人究竟心性何如还得多加了解才能断定,总不能因为一件事就把人给打死了。韩家是功臣,而且如今魏国公正率兵在西北镇边,”

    说完他顺着屋里踱了几步,却是又凝起眉来,“不过此子年少英武,且又心思缜密,仍是不可大意。”

    “我会很小心的!”

    沈雁保证。姓韩的最好祈求上天保祐下次别撞在她的手里,再撞上她,她焉能让他好过?

    左右道不同不相予谋,她没有什么需要顾忌的。

    沈宓点点头,接过胭脂递来的温茶喝了口。

    看到手上汤色清碧的龙井,他又不由回想起韩稷日间在前厅的所有细节。

    想起他屡次提及沈雁又不曾往下说,再加之后来沈雁出现时他的波澜不惊,倒像是早就知道沈雁隐藏在场似的,而他明知道沈雁在场还如此激惹于她,难道他就不怕沈雁恼怒之余把他的事抖出来吗?

    听沈雁的叙述,他可不像是这么意气用事之人。

    若不是意气用事,那就是深思熟虑之后故意上门。

    故意上门?

    沈宓星目微闪,心下忽然一动。把守口如瓶的重任压在沈雁一个孩子身上,自然不如压在他这个身居官位的人来的可靠!他是知道沈雁将这事告诉他之后,他必然会叮嘱沈雁守紧口风绝不外传?如果韩真是如此盘算的。那他这副心机未免也太深了!

    他竟然把一切算得滴水不漏!

    想到这里他不禁感到后脊一阵发凉,真是后生可畏,有了今日这番往来,往后朝堂上但凡有他涉足的地方,岂非更要格外当心些?

    “父亲在想什么?”沈雁摸了颗芝麻丸子放进嘴里,眼望着他问道。

    沈宓看着那顷刻已空掉大半的纸包,不由眯了眼。

    韩稷这事父女俩私下有了共识。因着本就没有什么往来。此后便也不再提及。

    沈宓虽然疑心过韩稷的举动有可能出自乃父魏国公,但一想魏国公远在西北,辽王明年便要前去之国。介时西北辽东一带尽在辽王辖下,魏国公手上兵权将会分减,他就是真有图谋不轨的心思,这么短的时间如今这样的条件。也不成气候。

    而韩稷常与贵家子弟往来,又是少年心性。偶尔撩拨一下只管治安的五城营便说是有不轨之心,也未免太煞有介事了些。

    总之不管他去五城营干什么勾当,他上门既是来敲打沈雁的,那么敲打完之后大家也就井水不犯河水。看在沈家尚需韬光养晦的份上,也就不去与他理论了。反正沈雁平日足不出坊,要再遇见他也十分之艰难。

    再者韩稷既然行事谨慎。在知道摆他一道的人乃是沈家的小姐之后,必然也得给沈家几分面子。诸如把她当小鸡一样随便拎来拎去这样的事,他理应是不会再做了。

    不过沈雁到底被他拎过,作为父亲,他当然也是护犊子的,凭什么他的宝贝女儿被他一个臭小子拎来拎去?这口气可不那么好咽下去,此后在外见了韩家人,自是格外客气而疏淡不提。

    而沈雁挨了两鞭子,却好歹将这事摊开给了沈宓,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伤好第二日她就到华氏屋里去了,见她在上妆,也摸了把唇胭涂在嘴上,屁颠屁颠去了寻沈弋说话。

    沈弋自从季氏掌家之后开始变的忙碌,如今她要分管府里琐事,沈璎又忙着四处钻营,最闲的就是沈雁了。沈弋看到她嘴上那抹红,不由嫌弃地啧啧起来:“又不涂粉又不擦胭脂,光抹了唇脂,偏还是这么样的猩红色,瞧着真像猴子屁股。”

    “那你有什么好颜色的东西,让我瞧瞧?”

    沈弋笑着背过身去,“我才不搭理你。回头弄得面目狰狞,吓着人了可是罪过。”

    说着抱起帐本往屋里走去。

    沈雁追上去腻住她:“哪有那么丑……”

    整个人像颗牛皮糖似的缠着她进了门,险些将闻声走出来打帘子的雨馥撞倒在地。沈弋放了帐本,又好气又好笑地在榻上坐下来,睨着她道:“你几时才能够变得像个端庄温雅的闺秀?你若不是这么顽劣,哪能挨上这顿打?”

    “咦,”沈雁眨巴眼:“你怎么知道我挨打?”

    虽然她并不介意沈弋知道这事,但她挨打这件事本身并没有外传,如今二房消息可严密了,也不可能有人把她挨打的事透出去,她也还没来得及告诉沈弋,沈弋又是怎么知道的?

    沈弋顿了顿,使了个眼色给雨馥,等她们下去了,才叹道:“我本来也不知道,昨儿我去四婶那边送这个月的例钱的时候,听见四房丫头们在门下议论,说是你在客人面前言语无撞,让二婶给教训了。我斥了她们一顿,倒是也没再听见传出去,只是这话怎么来的,你自己该有个底才是。”

    “四房的丫头议论?”

    沈雁身子蓦地坐直了,若独独是四房在议论,那么这话怎么传出来的还用作他人想么?二房的下人是决不敢把她挨打的事往外说的,昨日被打之后只有鲁思岚和沈璎去过她房里,鲁思岚那憨姑娘莫说不会去打听她,就是会,她也决不可能把这事传出来。

    除了她,当然就是沈璎了!

    沈雁叹了口气,她跟沈璎其实构不上什么敌对关系。伍氏的死真相大白后她以为跟她也算是互不相干了,偏她阴魂不散。不过碍着在沈弋屋里,就不给她添麻烦了。

    她没事人儿一样把这事撂开去,然后随手将她的针线篮子挪过来,翻看她做的绣活儿。篮子里鞋面抹额手绢儿什么小物件都有,指尖忽然触到个硬硬的物事,拨开一看。却是个圆球状的东洋小木偶。红的衣裳黑的头发,是个相当之面熟的小女孩儿模样儿!

    沈雁拿着这木偶,忽然就愣住了。

    这木偶她分明在鲁振谦手上见过……

    “这是哪来的?”她问。

    沈弋瞄了眼。忽然接过来扔到炕头上,淡淡道:“前儿个去上香的时候在相国寺外买的。”

    沈雁看着她,片刻才收回目光来。

    重生之后,关于沈弋与鲁振谦的好些事情忽然浮现在她眼前。

    沈夫人宴请荣国公夫人那次。鲁振谦来寻她下棋,然后又神情闪烁地催促她去天香阁拜见客人。见面之后鲁振谦自觉地坐在沈弋身旁。上次与顾颂去鲁家时鲁振谦对着沈弋出神以及被惊扰后慌乱无措的模样,再就是眼前这并非满地都是的东洋木偶,这些都很能说明一些事情。

    她是经历过儿女之事的过来人,有了这些种种。沈弋与鲁振谦之间这些小儿女心思昭然若揭,她忽然又想到华氏生日那日沈弋在影壁下见的那蓝衫少年,那人在沈府进出自如。看来正是鲁振谦无疑。

    原来鲁振谦在娶沈璎之前心仪的人是沈弋!可后来为什么他又娶了沈璎呢?难道是沈璎插足其间?从她如今挖空心思想与鲁家攀交情来看,这并不是不可能!可是沈璎比沈弋小了五岁。沈弋的城府也远比她深沉,她竟有这样的本事撬沈弋的墙角?

    沈雁隐约觉得又有场好戏已经酝酿之中,不过沈弋会忍气吞声咽下这口气也算不容易。如果要问她对这件事的立场,于情于理她当然都会站在沈弋这边,不过眼下八字才一撇,沈弋自然也还捂着没说,她冒然伸手就显得不合适了。

    再者前世伍氏没死,沈夫人也依然主持中馈,而这世府里环境改变得太多,沈璎两大靠山都塌了,她能不能顺利达到目的还未可知。自然这份心操得显然也有些早。

    如此反来复去思想完毕,她也就笑着赞了句“姐姐绣工真好”,揭了过去。

    沈弋一直垂着头,并没有对上沈雁目光,也并不曾在意她暗地里这番变化。

    沈雁在长房里吃了点心,然后又看沈弋安排了几件琐事下去,再替她将开始积了薄灰的棋盘收拾齐整——沈弋如今俨然是半个管家婆,琴棋书画这些东西,已经被极遵女德女训这些的她抛至脑后了。沈雁瞧着那棋盘替她可惜,只将它弄好又收进书架,才又回二房。

    回到二房她也没回自己屋里,而是垮着脸去了华氏屋里。

    华氏见她浑身上下都不高兴,不由道:“谁又踩你尾巴了?”

    “就是母亲你呀!”

    她撅着嘴,气鼓鼓在椅上坐下来。

    “哟嗬!”华氏一听这话新鲜了,把茶碗放下来,说道:“昨儿个才跟你父亲生完气,今儿个又到埋怨我这儿来了?告诉你,我可没你父亲那么好的脾性儿,你犯了错就该打,想跟我耍赖皮,没门儿!”她掏了绢子印唇,顺便横了她一眼。(未完待续)

    ps:感谢lefeifei、菜园子团团、离离yuan上草、iwoiw9、潇潇半支莲、魅灵☆淼淼、花香气袭人、kkpvfje01的粉红票,感觉英这同学的和氏璧和金猪,感谢的平安符~~~~~~~~~~~~~~~~么么哒~~~~~~~据说更新客户端可以查看粉红票,大家试一下看看票夹里有没有票票哇

134 教训

    “还说不是您?”沈雁嘟囔着,“要不是你动不动就打人,人家怎么会看我的笑话,还把这事传得到处都是。我都这么大了你还打我,我将来还要不要见人啊!这又不像金陵,横竖都是自己人,这府里等着看我笑话的人很多好伐?!”

    华氏听到这里不由微愕,侧过头来:“谁看你笑话了?谁敢看你笑话?”

    沈雁嘟嘴看了她一眼,然后仰脸望着天,说道:“大姐姐在四房听见有人议论,说我被母亲打了,是大姐姐斥了她们才没有被传开。可是就算是这样,我不还是让人看笑话了吗?成天就知道鸡毛掸子鸡毛掸子,这下好了,我一点脸面都没有了!”

    华氏打她的时候完全出于惯性,压根没想到这么多,这会儿听她一说,倒是生出几分懊悔之意,这么些年揍她揍顺手了,一时要克制住还真不容易。再看向沈雁那张苦逼的脸,便就腾地站起来:“你刚才说是四房传开的?”

    “对啊!”沈雁依旧不高兴。

    华氏想了想,二房是不会有人把这事往外捅的,昨儿也没谁进来串门,倒是下面人说沈璎陪着鲁思岚进来过,这么看来,必然是沈璎瞧着点什么,在外头乱嚼的舌根了。

    当下心里有数,也就不慌不躁地坐下来。

    翌日正好与陈氏同在季氏处商量腊八节送礼的事情,沈璎也在场。华氏一不小心将手上两张对牌碰落在地,旁边立着的沈璎一向乖巧懂事,自然蹲下去捡。华氏穿着白绫缎绣缠枝紫蔷薇的一只脚也就堪堪好踏在那对牌上。

    沈璎手指压在对牌下,放手不是不放手也不是,抬起脸来。满目的慌张。

    华氏微笑自若:“我学识浅薄,好些东西便是晓得也不记得。三丫头跟着老四饱读诗书,有句话烦请你告诉我,女子七出之第六,说的是什么?”

    旁的人原本没留意这幕,但听得她这话一出,都不由得看了过来。沈璎蹲在地上脸色发白。忙把被踏住的手抽出来。支吾道:“七出之第六,口多言,为其离亲也……”

    “原来口多言也是犯了七出!真是多承指教。”

    华氏笑起来。回头望着陈氏她们:“说来好笑,昨儿雁丫头背上长了几颗疹子,红痒难熬,便就呆在房里没出来。就这半会儿的工夫。不知道谁在外头搬弄是非,非说雁丫头是被我打了!我们家的丫头个个都知分寸。雁丫头平日又受她父亲教诲,怎会要挨打?你们说好笑不好笑?”

    季陈二人早看出来这个中必有因由,陈氏再听得华氏这么一说,立时明白又是沈璎在背后使的鬼。

    她虽与华氏也不甚亲近。沈璎也未出阁,但如今让人家抓着了搬弄口舌不守闺训的把柄却也无可奈何,若沈璎是自个儿的嫡女倒罢了。偏生沈璎是那挨千刀的伍氏生的孽种,她又哪里会甘心为着她去跟华氏结这个梁子?

    不过沈璎有沈宣护着。她也犯不着去当这个罪人。

    她转头望着季氏:“我倒不知府里如今还有这样胆大的人,大嫂当然要管管。”

    季氏也心知肚明,但她如今是当家人,陈氏把这麻烦推给她,她却也不得不接着。

    她沉下脸瞪了眼沈璎,然后与华氏道:“二弟妹说的虽是笑话,但自打刘氏的事出来后,老爷便说过要重整府里风气,这种搬弄口舌之事便是下人丫鬟们也不该有,若是出自主子小姐之口,那更是不能饶恕了。起码跪上两个时辰是要的。”

    于是这日沈璎在长房里,又领了两个时辰的罚跪才回去。

    陈氏一日未曾被休,就一日是府里的少奶奶,沈宣再不爱她敬她,她的权力也还在。何况今日之事她也没曾掺和,沈宣找不到她头上。若找季氏理论的话,如今是她当家,沈宣再横也不好驳当家寡嫂的面子,否则季氏告到沈观裕面前更是了不得。

    因而沈璎这一跪,一没人出头求饶,二也没有人出来抱不平,回到房里自然又是怨气冲天,既恼恨华氏沈雁恃强凌弱,又恼恨季氏欺善怕恶,回头见了沈宣如何诉苦,外人却不得而知了。

    沈雁在顾家跟顾颂下了半日棋,暗地里惊讶了他的棋路一下下,忍住到嘴边那番曾替他求过沈宓收他为徒的话语不提,又被戚氏双双领着去荣国公夫人房里蹭了福建新进的柿饼与蜜桔吃,最后回府来时已经是太阳下山了。

    她摸着滚圆的肚皮到了华氏处,沈弋也在,听她们说起华氏如何治的沈璎,不由愣了愣,然后抬袖掩口打了个悄没声儿的饱嗝在榻上坐下来,说道:“两个时辰,太重了些。其实让她抄几遍经什么的就可以了。”

    沈弋瞧着她这惫懒样,不由齿冷:“你倒是会说便宜话!”

    说罢与华氏双双转身,扬长去了小厨房,合计着烹饪之道。

    沈雁往后一躺,唤来扶桑上茶。

    其实不怪华氏这么做,沈璎作为沈家的姑娘,走出去也是代表着沈家脸面的,就她这种专玩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的人,在外狠不过别人也比不过别人,纯属就是会装,迟早出事儿。如今陈氏这么管教她,虽有故意的成份在,但却也又是必要的。

    只是沈璎那种人,又岂会这么轻易就改了性子?

    当柳亚泽出任内阁大臣的消息经过四五天时间的蔓延,终于传到了中原以南各地区时,徽州邻近一座叫做郢县的县衙后宅里,正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沉水香的香氛。

    算不上宽绰的两进三间的小院落门庭整洁,白墙青瓦的建筑尽显雅致婉约,就连马头墙下石缝里钻出的野草都带着几分天然去雕饰的味道。整个小院无处不充满着精致意味,让人见之驻足,留连而忘返,足见庭院主人的风雅与品味。

    沈思敏正倚在窗前侍弄一盆兰花,日光透过廊下的灯笼淡淡地洒在她高挑但又窈窕的身段上,随着她的动作而跳跃成长长短短的光斑。

    “子君!”

    门外忽然传来道微显急促的声音,沈思敏抬起头,是夫婿杜如琛呼唤着她的小名,一路从外头快步走了进来。

    她放下剪刀迎上去。杜明琛将手上的信递给她:“这是才接到的家里的信,程阁老告老,柳亚泽与岳父有竞职之争,最后岳父雅量拱手相让了柳亚泽!如今京中对岳父一片赞扬之声,赵氏嫡系一众臣子也与沈家日渐融洽,岳父这次以退为进,反而收获颇多!”

    “哦?”沈思敏轻轻蹙起蛾眉,接过信来细看。片刻她将信折起来,沉吟了会儿,说道:“父亲在这个时候让贤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即使得到这些回报,也是应该的。否则的话岂非太不值了。”

    杜如琛点头,“无论如何,岳父这些年步步为营,走的相当之稳,这关头十分考验人的耐性。相信有了这次的铺垫,他老人家离入阁之日也不远了。想当年沈丘杜谢四家并立于前朝,成为百十年里最为繁荣的四大世家,如今我们三家已然没落,但好歹还有个沈家在,未免不是天下士子之福。”

    他负手对着窗外长天吐出长长一声叹息,眉间的矛盾在这一刻尽显出来。

    沈思敏有些动容,她望着他的背影:“不管怎么样,咱们家总是也要起来的!”

    杜如琛微微侧身,在逆光处幽幽望着她。她走上前两步,说道:“你年底不是要进京述职吗?我不如带着峻哥儿他们与你同去。顺便我们在京师过年,等到委任状下来,我们便直接远赴目的地便是。”

    杜如琛握着她的手,“你如何这般肯定我定然还会放外任?”

    “当然只会放外任。”

    沈思敏抿了抿樱唇,说道:“杜丘谢三家当初顽固抵抗归附周室,皇上便是任命了你为官员,也不可能在短时期内对你大加重用,你不是在郢县便是在别的州县,还能有什么别的可能?而父亲眼下这个时候正值韬光养晦之时,他必然不会公然提携于你。”

    杜如琛沉吟点头,“你说的是,沈家正值维稳之时,并不宜高调。”他将她双手拉起来,“我并不在乎身居何位,杜家没落这么多年,想要重新使它矗立起来,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事。”

    “我正是这样想。”

    沈思敏点头,“所以我才提出带着峻儿跟你一起去京师。在咱们手上振兴不起来,在峻儿他们手上难道还振兴不起来么?我们拥有这么好的资源,不利用起来岂不可惜。峻儿有父亲这样的外祖父,有子砚那样的舅舅,来日定是我杜家的中兴之才。”

    “你说的有道理。”

    杜如琛深以为然,不知想到了什么,转瞬又道:“可是咱们以外客身份留在沈家过年,似乎不大好。而且咱们家可没有儿媳妇过年时留在娘家却不在夫家的习俗。我是不要紧,但老太太那里恐怕——”

    “老太太那边,我想大概也不要紧。”沈思敏笃定地,“我们家素重规矩,老太太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今年不同往年,我娘家弟妹过世,接着我母亲又重病在床,我都不曾回去瞧过,身为儿女,如此未免也太不孝了。无论如何我总得回去看看她老人家,在床前尽尽孝吧?”

    “这倒很是!”杜如琛满脸惭愧:“我居然忘了这层。”(未完待续)

135 姑母

    沈璎老实了几日,接下来沈雁去鲁思岚家也不见她露面,鲁思岚还问起她。

    沈雁就喜欢她这股憨实劲儿,对谁都没恶意,哪怕是自己不喜欢的人,只怕没伤害到她,她都是无所谓的。不过想到沈璎日后有可能成为她的嫂子,她又还是起了点担忧。

    她跟她窝在炕上啃白玉凤爪的时候,便就举着鸡爪子问她道:“假如将来你得跟沈璎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你愿不愿意?”

    鲁思岚很显然没想到这个,她扬起那双远山眉:“这怎么可能呢?”

    “所以我说假如嘛。”沈雁摊手道。

    鲁思岚想了半日,老实地说:“那我还是想跟你在一起些。”说完她红着脸,又憨憨地笑起来,弯着那双肉乎乎的大卧蚕眼,捉着她的手说道:“要是你能做我嫂子就好了,这样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处玩儿了。”

    “我就算了!”沈雁立时打了个寒噤站起来,手里没啃完的凤爪也不要了,想起鲁振谦跟沈弋沈璎那段不清不楚的公案,身上还是直起鸡皮疙瘩,遂下地趿了鞋道:“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哈!”

    说完一溜烟出了府。

    正进了碧水院,却见扶桑在银杏树下跟胭脂说着什么,见着她来,两人立刻笑着迎上:“姑娘回来得巧,徽州那边来了信,奶奶那边正好派了奴婢来请呢。”

    徽州那边指的便是府里的姑奶奶、沈雁的姑妈、沈宓的姐姐沈思敏的夫家。

    徽州杜家乃是与京师沈家、信阳丘家,还有姑苏谢家齐名的四大世家之一,四家历代互有姻亲往来,沈思敏是沈家的嫡长女,自幼与杜家嫡支二少爷杜如琛相识。年长后便结为了秦晋之好。

    杜丘谢三家经历过十余年乱世颠沛之后,早已元气大伤,在周室为官的人已经廖廖无几了,但他们仍是士族之间的清流,他们仍然世代耕读,家风清正,甚至傲骨铮铮。在沈家变节成为周室臣子的情况下。他们却还保留着士子最宝贵的气节。

    但是沈家的变节也并没有引得他们轻视,因为气节固然重要,但新的朝代却也不能让叛乱起家这众人一手遮天。总还需要人在御前替这些前朝遗臣和士子们说话,于是沈家的变节,其实是得到了三家默许的,也正因为如此。士子们才会在沈家变节之后还依然拥附在他们周围。

    沈思敏嫁去杜家的时候是开国之前,彼时天下大乱。四家都值动荡不安之时,也就无所谓争什么宗妇不宗妇了,何况当时杜家的宗子纳的是姑苏谢家的大小姐,这是订的娃娃亲。也不可能作什么更改。关键是沈思敏本身与杜如琛有情分在,这便成了皆大欢喜的一桩亲事。

    杜家这些年因没有什么人入仕,除了潜心学问之余。也致力农桑,虽权势不如从前。但经过十几年的休养生息,倒是也富足安逸。

    而杜如琛在几年前曾经得到沈观裕的点拨,上届春闱时下场应了应试,没想到倒是中了个一甲进士,然后这么好的名次也未曾考入庶吉士,三年前放外任去了徽州祖宅百余里的一个小县任知县,一则路途遥远,二则要随赴任上,沈思敏因此算起来也有好些年没回娘家。

    腊月底正是各地官员进京述职之时,沈思敏进京是为陪同杜如琛还是为了探望沈夫人?

    沈雁回忆起这些的功夫,不觉已经到了正房。

    季氏也在,手里拿着封信,面上微笑着,正与华氏陈氏说着什么。

    旁边坐着的沈弋见着她进来,遂轻快地起了身,跨出门来道:“雁丫头才来,可知道姑母不日就要进京来了?”

    沈雁前世这个时候因已并在沈家,回京之后也没见过沈思敏,但她也推测出沈思敏将要随杜如琛进京述职,因此并不意外。她跟季氏她们打了招呼,然后问道:“姑母什么时候到?”

    “说是腊月十八。”季氏扬扬手上的信,“算来好几年都没见着他们了,我这里正跟你母亲和四婶她们商量着,要不要请你姑母带着峻哥儿袖姐儿提前进来,跟我们过腊八节呢。杜姑爷还在任上,不到时候是回不来的,我们倒不必等她。”

    沈雁瞧着季氏那脸慈祥欢快,倒跟真希望早些见到这小姑似的,不由扬了扬唇。

    如今沈夫人落得这半死不活的下场,沈思敏是独女,与母亲感情定然极好。

    这次二房出事弄死个刘氏,又弄倒了自己的母亲,沈思敏就是再识大体也不可能对二房亲近得起来,而就算这些帐全算到二房头上,如今得了大便宜的却是季氏,沈思敏若要起什么调子,难道对季氏还有什么好颜色不成?

    她对这姑母的印象并不深,因为碰面的机会少,只记得她的儿子杜峻小时候在府上欺负过沈璎,如今她那动不动就生病的身子骨就是拜他推到水里所致。而这还是好些年以前的事,再加上她还隔着前世那么多年的记忆,对这家人,她着实没有什么想法。

    不过听说沈思敏倒是极清雅端庄的一个女子。

    她低头算了下日子,如今是冬月初,离腊月十八也还有个多月的工夫,便说道:“大伯母作的主,自然是好的。只不知道那杜表哥他们今年什么年岁了,到时怎么论长幼?”

    季氏道:“峻哥儿今年十二了,去年考的禀生,听说学问很好,你姑母管的极细心,早不那么淘气了。你们唤表哥便是。袖姐儿倒是还小,九月底才满的六岁,你们姐妹到时多照顾些人家。”

    沈雁听闻,点点头。

    这里正说着,外头说二爷回来了,季氏陈氏连忙起身告辞。

    沈宓听得奶奶们走了,这才从外院进了正房。

    进门便也是说起沈思敏要进京的事。“到时候让大嫂安排在曜日堂附近的院落住便好了,姐姐与太太情分甚是深厚。她来了必是要就近侍侯太太的。而且她不喜热闹,你们礼数上不差什么便可,平日若是不想往来也可随意。”

    经过沈丘氏与刘氏那事,沈宓如今对这些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也费了费心思琢磨,他虽没说的相当明白,但他这话,也听得出是提前嘱告的意思了。好在华氏也与这姑姐打过交道,沈雁也足够机敏,日常应答什么的也就不足为虑。

    华氏与他议了几句,又问他近日的政务来,说到这个沈宓便叹起气:“考题的事总算定下来了,如今倒是老三让人头疼。前两日我考较他功课,发现他诗赋了得,但文章制艺上还不如人家新科举子,这么样下场要想进一甲,让人头疼。”

    华氏默了下,说道:“他有新丧,可能赴考?”周室有规矩,有孝在身不得下场。

    沈宓沉吟道:“这倒不成问题,刘家不可能来问罪。再者鲁御史知道咱们的事,也会与御史们通气。”

    刘氏的事情上沈宦没来得及像前世里犯错,所以沈宓对他并不存在什么成见。眼下忧心他的功名也是真诚的,“这次老爷放弃入阁,等明年春闱过了,到时候朝中又有一批差事调动。老三若是能取得好些的名次,至少进翰林院去也是顺理成章的。”

    沈雁听到这里,问他道:“父亲到时会升迁了么?”

    沈宓接过华氏递来的茶,望着女儿笑道:“这我怎么知道,天意难测。”说到这里他又转过身来道:“说到宫里,前日我进宫面见皇上的时候,恰巧皇上在太后所在的慈宁宫,太后见着我又想起你来,说是新春元日进宫叩拜时,让我带着你进宫。”

    “啊?”沈雁早把这事给忘了,她压根没想跟宫里那些人碰面好么?

    承蒙太后钦点进宫,这是多大的荣幸。华氏哪里想到沈雁并不稀罕,她说道:“你这副样子干什么?又不会吃了你。”

    倒没有这么严重,沈雁不过是觉得宫里关系太乱了罢了。不过既然是懿旨,能有她逃避的余地吗?往好了说这也代表着皇帝对沈家的恩宠,她脑袋被驴踢了才会矫情地推来挡去。

    想起上次华氏进宫时是与华夫人一道进宫贺寿,不由又道:“舅舅应该也快进京了,可有信说什么时候到?”

    华氏道:“也要到腊月。”

    华氏那事儿出了之后,沈雁事后也让华氏写信跟华家报备了,但在信里一再嘱咐华夫人勿要冲动进京,毕竟事情已经停歇,也无谓再掀起什么风浪,只要有这个把柄在手里就好了。

    这次舅舅进京,也不知道对沈家会是什么样一番态度。

    时间越接近年底,气氛就越显热闹起来。加之这两日下了场薄雪,散布在府里四处的红梅竞相一开,越发有隆冬的气息了。

    季氏收拾了曜日堂左首的菱洲苑,等沈思敏一家进京后暂住。她也去了信给她,请她提前进京过腊八节,徽州那边没信传回来,日子却进了腊月初,便也没做指望。(未完待续)

    ps:求粉红票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781/ 第一时间欣赏后福最新章节! 作者:青铜穗所写的《后福》为转载作品,后福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后福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后福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后福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后福介绍:
关于后福:
官场旦夕祸福,后宅勾心斗角。
谁说背负着前世仇恨,今生就不能活得痛快潇洒?
沈家世代相传的除了道貌岸然,恰恰还有一张厚脸皮。
保富贵,谋尊荣!
人常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沈雁扫一眼这京城四处锦绣膏梁,笑眯眯袖了手道:谁赢谁有什么要紧?横竖天下是你的,你是我的。
——————————————————
已有完结书《大妆》《闺范》,欢迎跳坑~~
后福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后福,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后福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