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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龙吟森森     1625冰封帝国txt下载     1625冰封帝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八章 任你惊涛骇浪,我自岿然不动(下)

    与普通百姓不同,蔡士英对于战死在堡下的士兵却是一个也没有舍弃,当彼等派人前来交涉弄回士兵的尸体时,叶铎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当晚,叶铎一个人在堡子里最大的一间木屋闭目沉思。

    白日里,蔡士英最后的那根巨木着实让他惊出了一声冷汗,现在回想起来,自己还是多虑了。

    敌人抵近堡寨后,只能在北边靠近北墙的地方进攻,南墙附近有鸭绿江上朝鲜板屋船小炮的支援,他们肯定是不会过来的,而那里才是堡寨大门的所在。

    堡寨的西面倒也是可以进攻,不过江面上的船只还是可以沿着西边那条河流驶入的,故此,如今完全可以确定,敌人若是要继续大举进攻,重点肯定还是在北边。

    这两日,敌人的步军损失惨重,不过在在叶铎来看,这些不过都是汉军旗,还有两千满洲劲旅尚未出手,其中更有一千骑兵。

    白日里作战时,那一千满洲骑兵都在后面压阵,而那一千满洲步军都守在大营没有出动。

    明日,若是满洲步军亲自上了,自己该如何应对?

    还有那一千骑兵。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了,自己虽然在堡寨内部还布置了好几道防线,挡住建奴的进攻完全没有问题,不过那样一来终究会带来不少伤亡。

    他思虑了半夜,终于有了决定。

    半夜时分,他带着寥寥数人偷偷上了板屋船。

    ……

    次日,整个上午清军都没有进攻,下午,接近申时中刻(四点)时分,蔡士英的大营打开了,此时,在他后面的博和讬出动了五百骑兵在前面警戒。

    不多时,蔡士英的大营出来了多队士兵,全部推着装载着巨木的大车,大车附近跟着大队的步军。

    “嘎吱……”

    此时,通沟堡唯一的一座木制的、靠近鸭绿江的大门突然打开了,叶铎隐藏在里面许久的五百骑兵全部出来了!

    作为恩索手底下的骑兵,全部都是猛虎骑。

    骑兵来到北面战场后立即对那些正抬着巨木冲向木寨的汉军旗步军展开屠杀!

    汉军旗再是骁勇,不过见到骑兵后还是发一声喊,扔掉大车、牛马跑了,通沟堡后面的空间有限,他们这一跑必定冲向正在后面压阵的博和讬五百骑兵!

    前面说过,论谋略、眼光,十个博和讬也赶不上一个博洛,不过狠辣、决断他可并不比他弟弟差,眼见着大队的汉军旗步军闯过来了,他不是向后撤,而是策马向前冲!

    他打的注意是,汉军旗虽然宝贵,不过比起前面的索伦骑兵来说就不够看了。

    只要消灭了这几百骑兵,届时再强攻时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于是,一个奇怪的现象出现了,双方的骑兵都毫无顾忌地冲到了汉军旗步军大队里!

    此时,博和讬已经打定主意要全歼这支索伦骑兵,已经让号手召唤还在营寨里的另外五百骑兵。

    等两支骑兵碰面后,场上已经满是被战马撞死、踩死的汉军骑步军尸体了。

    等骑战正式开始后,双方的士兵不禁都发出惊呼声。

    不少人都认识。

    这也不奇怪,作为长期常驻鄂多哩的恩索骑兵,肯定吸纳了不少鸭绿江、图们江流域的女真青壮,而满清的满洲八旗骑兵在经历了与多次与瀚海军的大战后,原本的建州诸部也削弱得厉害,肯定要补充新鲜血液。

    他们补充的一个重要来源,便是从鸭绿江、图们江流域迁入辽东平原的女真部落,而留在图们江流域的部落自然投靠了瀚海军。

    认识归认识,一旦上了战场厮杀起来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无论是满洲兵还是索伦兵,都一个个奋不顾身的,似乎对面不是认识的“同乡”,而是不共戴天之大仇。

    前面说过,与满洲八旗骑兵相比,索伦骑兵的个人技巧差不多,不过在瀚海军的骑兵操典里,每日单人、小队、大队挥刀劈刺、冲刺的训练几乎排满了,而满清的多是个人的力量、技巧训练,最多加一些阵型的演练。

    如此一来,瀚海军骑兵最大的优势便是耐战、配合。

    猛虎骑经过好几次演变,从一开始还不如龙骑兵,沦为后勤辎重骑兵,到后来郭天才突发奇想将佛郎机铳用在骑兵身上打了一个翻身仗,到后来随着引药槽直接安装在子铳身上后,猛虎骑便又将龙骑兵比下去了。

    到了双骑刀、左臂小盾的配置后,除了一开始的那一下猛击仍不如飞龙骑,猛虎骑的战力实际上也渐渐追上飞龙骑了,如今更是瀚海军骑兵的主力!

    一开始,博和讬的骑兵还与索伦奇兵斗了个旗鼓相当,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渐渐有些抵挡不住了。

    想想也是,都是细鳞甲的夏日配置(棉衣/麻衣外再罩一件铁甲),不过猛虎骑却多了一把刀、一面小盾,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都占些优势,加上训练方式的不同,这个世上能战胜猛虎骑的,寥寥无几。

    细算起来,满清的巴雅喇骑兵是一个,索伦人自己的飞龙骑也是一个,哥萨克骑兵也算是一个,这里说的是冷兵器对决,若是算上猛虎骑的佛郎机铳,就算遇上这几个对手也还有一战之力!

    不过,博和讬可是还有五百骑的。

    果然,随着另外五百骑的杀入,瀚海军这五百骑渐渐有些慌乱了。

    不过形势并没有恶化到一溃千里的地步,瀚海军堪堪抵挡住了满洲骑兵的夹击。

    瀚海军骑兵带队的是来自额尔特达斡尔部落的一个勇士,恩索亲兵出身的将领,也是少数没有上过各级学堂的将领,饶是如此,骑兵操典肯定一点也没有拉下。

    何况,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反而将索伦人骨子里那种狠劲儿、蛮劲儿击发出来了,他倒是愈发兴奋,依旧领着队伍在厮杀不休。

    不过人力有时而穷,对方可是此时依旧有强大战力的满洲八旗骑兵,何况人数还占优势,小半个时辰过去后,索伦骑兵虽然给对方造成了大约三百骑的损伤,不过自己也损失了近两百骑。

    不但如此,博和讬剩下的七百骑渐渐地将剩下的三百索伦骑兵围了起来!

    博和讬刚才在几个正蓝旗巴雅喇的护卫下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此时眼见机会来了,“咣”,他将身上的一柄满洲改进版雁翎刀抽了出来。

    他正欲窜出,一个巴雅喇拉住了他。

    “主子,你看!”

    博和讬顺着他的手指一看,这一看不禁大喜。

    只见从北面、他们来的那条河流的东岸又出现了一支骑兵,随着那队骑兵的狂飙突进,不断卷起大团的灰尘。

    那支骑兵队伍都是两蓝旗精锐的打扮。

    “难道是肃清王殿下亲自带着队伍过来支援了?”

    就在博和讬还沉浸在幻想中时,那支队伍已经杀到眼前了,这下博和讬可算瞧清楚了。

    “蛮贼!”

    服饰倒是正蓝旗的服饰,不过双骑刀、小盾却是索伦蛮子的的配置!

    这自然是头天晚上偷偷摸到河对岸骑兵营地的叶铎了,他带着队伍先是北上,在某处渡过鸭绿江后便沿着又一条从长白山流下来的河流上了大山,然后又沿着大山折回到靠近通沟堡的那条河流。

    两条河流相距只有二十里!

    叶铎大队骑兵抵达后便一分为二,他亲自带领五百骑杀入博和讬的大队,另外五百骑却杀入到了正在一旁观看“大戏”的蔡士英步军大队!

    一刹那,整个堡寨北面不大的空地上烟尘滚滚、杀声震天。

    不多时,堡寨南面靠近鸭绿江的那扇大门再一次打开了,约莫一千步军端着上了刺刀的燧发枪出来了,他们沿着鸭绿江北岸急进,不多时便抵达蔡士英设在西边河流边上的大营!

    这一次蔡士英是倾巢出动,大营里只有一些汉人、朝鲜夫子以及一些骡马,这一千人兵不血刃占了这一处大营!

    此时,北面战场的战斗渐渐接近尾声了,在叶铎这一千骑的生力军杀进来后清兵大势已去,博和讬也顾不得蔡士英了,带着约莫一百巴雅喇拼命朝西边大营跑。

    大营里,他还有一千步军。

    不过此时叶铎已经决心不在给清兵机会了,他带着五百骑紧追不舍。

    此时,已经占据蔡士英大营的一千步军又分出来五百人朝着博和讬大营进发了。

    满洲八旗兵的步军已经立在营寨上张弓搭箭了,叶铎一见不禁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紧紧跟着建奴,冲进去!”

    “砰!!!”

    此时从南面赶过来的五百火铳兵到了,他们端着火枪对着立在墙头的满洲步军开始射击了。

    博和讬见状,知晓这一次已经很难讨得了好了,一刹那,他的血性也上来了,他竟调转马头反身杀了回来!

    至少又过了半个时辰,叶铎在牺牲了大约两百骑后才将博和讬这支骑兵队伍消灭,博和讬也被当场斩杀。

    此时,另外的骑兵已经将场中的汉军骑步军清理的差不多了,除了少数负隅顽抗之外,最终在蔡士英的带领下,还有大约千人跪地投降了。

    在黄昏时分,在博和讬大营四周架上佛郎机炮轰了好几轮后,大营周围的栅栏轰然倒地。

    叶铎深吸了一口气,带着自己剩下的全部骑兵全部杀了进去。

第三十八章 白山黑水(五)我只是一个雇佣兵

    与此同时,刘之源、耿仲明对旅顺堡也展开了疯狂地进攻,可惜,旅顺堡是严格按照大明城池的规制建造的,高三丈、厚一丈,加上与白玉山的新修城堡、老虎尾的碉堡、码头上的战舰形成了多位一体的立体防御,刘之源他们面临着更大的困难。

    满清只能同博和讬一样,从城堡北面靠山处进行进攻,在屡遭挫折后,又打起在北面山上修建安放火炮阵地的主意,可惜在旅顺堡城头火炮的打击下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安安稳稳修建,修远了的话又不起作用。

    一个月后,他们从辽阳费劲千辛万苦运来了万斤的大炮,可惜此一时彼一时,这个时候偏偏又碰上辽东的梅雨季节,阴雨连绵,万斤的大炮趴在路上动不了了。

    等雨过天晴后好不容易可以行动了,忙不迭地运到旅顺堡附近时,城上这些日子基本没有动过的十二斤尼布楚青铜炮开始发威了。

    以前说过,十二斤尼布楚青铜炮的有效射程是四里(在平地上八度仰角),在城墙上射程更远,而满清那号称“一炮糜烂几十里”的万斤大炮实际射程与尼布楚青铜炮差不多,不过装载的炮弹更大而已。

    就是这种大炮,历史上他们南下后,先后轰垮了潼关、扬州城,可惜在自己的家门口碰到了对手。

    在十二斤尼布楚青铜炮的肆掠下,他们根本没有机会靠近有效射程,靠远后抬高仰角倒是也能打到城墙,可惜此时已经是妥妥的强弩之末,根本不起作用了。

    于是,双方就在旅顺堡附近僵持起来,谁也耐活不了谁。

    在瀚海军超过这个世上先进一大截的火炮、火枪,并且是多位一体的交叉火力下,旅顺堡等堡垒就像一个个钉子一样牢牢地钉在地上,敌人基本上是徒呼奈何。

    不说旅顺堡了,目光转到官街堡,以前勒克德浑隔着第二松花江与叶铎展开游击战的地方。

    几年过去后,叶铎已经升任旅旅指挥使,勒克德浑也已经取代尼堪(爱新觉罗.尼堪)成了龙城的镇守大将,而尼堪则成了浑河上游萨尔浒、新宾堡一带的大将。

    而官街堡的镇守将领却成了塔瞻的儿子爱星阿。

    隔着松花江与官街堡对峙的夹皮沟瀚海军将领却成了堂堂的师指挥使恩索自己。

    妥妥的以上驹对下驹。

    连续经过扬古利、塔瞻两代货真价实的巴图鲁以后,到了爱星阿这一代虽然也保持了勇武的传统,可毕竟不能与以前深居深山老林与熊虎为伴的日子相比,故此,不论是勇武还是统兵能力终究是差了一截。

    但爱星阿依旧在水准之上,否则在历史上跟着多铎在池州城下与黄得功大战时,他也不可能首先擒获弘光帝。

    何况,官街堡(桦甸市)毕竟只是一个前沿阵地而已。

    一个按照葡萄牙人的建议修建的菱堡,主堡可驻兵三百,辅堡两百,五百人,这便是官街堡的总兵力。

    恩索带着大军来到后,好整以暇展开了进攻,等到叶铎拿下通沟堡后,官街堡的外围辅堡全部清扫干净了。

    只剩下那个五角星型的主堡。

    每一个大角的外围又是一个平行的大角,那便是辅堡。

    占据辅堡后,恩索便在官街堡西南方向修建了阵地,以防龙城的勒克德浑派兵前来营救。

    没想到时至今日,由于官街堡依旧在爱星阿手里,勒克德浑竟然对此堡的防御力异常迷信起来。

    “纵有千军万马也难以打破”

    这是他的想法,何况,龙城可是辽东东北方向最重要的军事基地,轻易丢不得,若是中了蛮贼调虎离山之计那就得不偿失——何况官街堡固然重要,终究只是龙城的前哨,还只有五百人。

    龙城,足足驻守了五千精锐的满洲八旗精锐!

    恩索见勒克德浑没有上当也是郁闷无比,眼看着自己的手下一个个都开始建功立业了,自己带着大军却在小小的城堡下面寸功未力,这怎么也说不过去。

    于是在苦苦候了一段时间后便立即展开了官街堡的正式进攻。

    此时,爱星阿才知晓瀚海军的真实实力。

    一日功夫,官街堡周围的辅堡就全部陷落了。

    这是因为,与其它几路不同,身为长白山军团指挥使的恩索手下还有一支完全建制的炮兵队伍,尼布楚青铜炮、短管炮一应俱全。

    故此,当尼布楚青铜炮那骇人的巨响传出时,城堡里的爱星阿脸色不禁白了。

    费尔南多也是如此。

    他本来是被孙元化邀请过来训练手下火炮手、火枪手的葡萄牙教官,没想到还没抵达登莱多久便发生了以孔有德为首的登莱之乱,最后他跟其他几十个葡萄牙人一起被孔有德裹挟到了辽东。

    到了辽东后,皇太极倒是没有亏待他们,让他们协助制造火炮、火枪,还帮着训练以马光远、石廷柱为首的乌真超哈部队。

    这不,当清国、夏国在长白山一带对峙时,费尔南多又建议在官街堡原堡的基础上修建菱堡,这一次,清国同意了他的建议,建成好之后之后还让他担任此堡的副将,一开始是给勒克德浑当副手,后来又给爱星阿打下手。

    十二斤尼布楚青铜炮轰响时发出的那低沉、厚重、悠长的巨响连他这个今年接近四十岁,先后参与过葡萄牙人与荷兰人在印度、马六甲、澳门多场战斗、经验异常丰富的老兵也有些胆战心惊。

    作为里斯本附近的海港城市埃斯托里尔的枪炮匠,费尔南多对于枪炮的声音非常敏感,当然了,那都是在短管炮的基础上得来的,加农炮,特别是新式加农炮的声音别说是他了,就算目前欧洲对火炮钻研的最为透彻的英国人也没听过。

    他们的舰载加农炮依旧没有摆脱傻大肥粗的德性。

    望远镜里,那并不粗大的身材,黄绿色的炮身,两个明显包裹着铁皮或直接就是铁制的车轮,沉重的吸收火炮后挫力的炮架一览无遗。

    “这是怎样的火炮啊”

    当然了,像这种十八世纪后期才出现的火炮,里斯本乡下的铁匠费尔南多是不能理解的。

    “老费,赶紧想想办法啊”

    他不顾爱星阿狠狠抓着他的肩膀,不停在他耳边吼着,而是掏出来一个烟卷。

    哆嗦着点上后,猛地吸了一口,他有些忙乱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怎么办?

    他也在想着。

    出击毁了此炮当然是下下之选,那也不符合修建菱堡的初衷,何况堡子里只有几百人,而外面的“蛮贼”恐怕至少有几千人。

    “蛮贼?”

    在吞云吐雾中,费尔南多苦笑了一下,拿着如今在欧洲也很少见的燧发枪、有着这奇怪声音、威力巨大的火炮的人还能是“蛮贼?”,若真是,那整个欧洲都是蛮贼了,而满清、大明更是蛮贼中的蛮贼了。

    半晌,他终于安定下来了。

    所谓菱堡,真正的菱堡最重要的特征除了那奇怪的造型以方便以多面对敌一面,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外,一个重要的特征就是菱堡都很厚实!

    像西班牙人在菲律宾修建的大大小小的菱堡,若不是瀚海军投机取巧,想要堂堂正正打破攻进去那纯粹是异想天开,马尼拉附近的圣地亚哥堡的城墙厚度达到十米。

    十米厚的的城墙,就算是乌尔班大炮来了也没办法打破。

    眼下这官街堡自然没有圣地亚哥堡那么夸张,不过也达到了一丈的厚度,两侧全部是用条石混合糯米、蛋清等古法胶连剂砌成的,中间只有约莫一米的夯土层。

    那奇怪大炮射出的实心弹在击中城墙后,虽然声势骇人,在堡子里的人胆战心惊,不过除了有些许灰尘落下,城堡结构并没有受到任何损伤。

    那射出的炮弹费尔南多也仔细瞧过。

    “差不多十二磅”

    烟卷吸完之后,站了起来,他笑着对面色灰败的爱星阿说道:“额附大人,不要慌,蛮贼的大炮是打不垮城墙的”

    他见爱星阿面色稍霁,还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我只是一个雇佣兵,虽然你们给我的薪饷很高,最终还是一个雇佣兵,如何打仗,最终还是要听你的”

    爱星阿一听不禁恨得牙痒痒的。

    “老天爷啊,皇上如此厚待这帮西夷,每月的薪酬银子高达五十两,还收不了这帮白眼狼的心?!”

    不过既然费尔南多说蛮贼打不破这菱堡城墙,自己这凌乱的内心总算可歇歇了。

    凌晨。

    官街堡在夜里,为了防备蛮贼偷袭,堡顶都点了大量的火把,将堡子周围照的如同白昼。

    除了一处。

    官街堡正好处于辉发河的一道大湾里,辉发河饶了一个几乎两百七十度的大湾后再蜿蜒向东北而去了。

    在这道大湾的包裹里,形成了一处方圆约莫三里的半岛,菱堡正建在这处半岛上。

    也就是说,敌人若是想要前来进攻,便只能从北边那处与大陆连接的狭窄部分过来了,而那里本来是一处凹型的辅堡,如今却落到了瀚海军手里,

    夏日的辉发河水量充沛,河面宽约一里,蛮贼并没有驾驶船只,菱堡里的守军倒是高枕无忧。

    故此,他们警戒的重点,便是北面那处他们自己修建的凹型辅堡,那里,是敌人唯一可能大量出现的地方。

    河面上,原本平静的河面突然有些许波澜,不过站在堡上值守的士兵是注意不到的,若他们配备了大量的望远镜,还一直盯着河面瞧的话,还是能发现一些端倪的。

    河面上,随着波澜的出现,水面之上还出现了不少突起的细小的东西,那些东西细细的,长约一尺。

    没多久,一个黑色的的身影上了岸,那人的背上背着一个包裹,明显是用多层油布包裹的,那人将嘴里那东西吐了出来——原来是一根弯曲的细竹管。

    那人仔细打量四周后便站在菱堡一角的下面,那是堡上的士兵无法看见的地方,约莫有一尺宽。

    “呱呱”

    那人学了一声青蛙叫——此时的辉发河这种声音到处都是。

    不多时,大约有九个与他同样打扮的人都上了岸,随着他一挥手,这些人将身上的包裹都解了下来,这下终于看清楚了,除了那些油布包裹的东西,还有一把把短柄铁铲。

    十人再次观察动静之后,纷纷朝菱堡深处摸去,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半个小时),一阵阵惊天的巨响在辉发河畔响起了,在响声过后,原本厚实牢固的官街堡已经坍塌一大半。

    而在北边,一大阵喊杀声也传来过来。

第三十九章 白山黑水(六)猫耳山,熟了

    猫耳山。

    城外的曲承恩部围城已经差不多一个月了,期间除了在城堡北边、东边修建高台子,别的什么也没做。

    与通沟堡一样,猫耳山城堡(临江市)东侧、南侧都有水道,只有北侧、东侧有些开阔地,不过与通沟堡不同的是猫耳山是一座正经的用砖石结构建造起来的城堡,除了西边的头道沟河,南面的鸭绿江,北面、东面也引入了护城河。

    故此,瀚海军想要攻克此堡困难可不是一点半点。

    何况,上次博洛为掩护岳乐北上救援官街堡,还出兵与曲承恩大战了一场,最终岳乐在半途遇伏退了回来,而博洛的步军在与曲承恩步军的争斗中也是大败,最终双双败退回了城堡。

    奇怪的是,曲承恩并没有乘胜追击,现在想起来,多半是以猫耳山为诱饵吸引其它的清军过来援救,没想到的是,根本没有任何清军过来救援。

    倒是有援军去通沟堡了,可惜就在不久前却全军覆没。

    城高墙厚,还有两千多兵力,城墙上还有火炮,最关键的是,鸭绿江依旧控制在博洛手里,他的水师还在。

    但现在的问题是,蛮贼在北面、东边修建了两座高台,高台完成后最上面几与城墙一般高,随着彼等开始将火炮搬上去,博洛便知晓他们意欲何为了。

    与猫耳山城堡上的火炮展开对轰!

    确实是展开对轰,很快博洛就领略到了对方火炮轰击的威力了。

    对面那两个高台山布满了沙袋,己方的炮弹落到上面时除了将沙袋击歪,抑或落到沙袋后面的阵地上,并没有起到更大的效果。

    不过对方的火炮看来也是以小炮为主,多日下来却能将炮弹精准地送到城墙上,不断杀伤城墙上的炮兵。

    十日后,靠近北面和东面两面城墙的炮兵几乎丧失殆尽,最后博洛无法,只得放弃了这两处的对轰——有几日他还尝试让普通步军装填火炮以便继续与对方对轰,却不幸炸膛一门,造成多名步军死伤。

    自那以后,步军就不愿意发射火炮了。

    不过博洛心里还是有些安慰的——鸭绿江的水师依然掌握在他的手中。

    这一日,博洛感到有些不安,便来到靠近鸭绿江的那面城墙。

    天气依然炎热,这几日更是闷热无比。

    “要下雨了”

    博洛先是转了一圈,吓得跟着他的两白旗亲卫赶紧站在他的一旁,生怕对面的火炮又飞过来。

    博洛自己却是面无惧色,冷冷地瞧了瞧那两座高台,心里冷哼一声。

    “一旦大雨降临,你那纯粹用泥土垒起来的高台如何能持久?还有,你的大营还建在大山脚下,岂不知这长白山一带,除非不下雨,一下便是半月,届时洪水、泥石流够你受的”

    此时正是上午时分,在烈日的灼烤下鸭绿江面连日蒸腾的水汽形成了大雾,远近一片茫茫。

    对面不远处,一江之隔的江心岛上,水师营的寨墙安然无恙,两边码头边的大小船只静静地泊着。

    难得的,周遭一片寂静——除了四周山上那无休止的蝉鸣。

    博洛在城墙上稍微站了一会儿就大汗淋漓了,按照老汗订下的规矩,无论什么时候,凡是将官在巡视之时必须全副披挂,博洛也不敢造次,棉质袍服外面还罩了一见铁甲,加上那带有顿项的头盔,不热是不可能的。

    幸亏在这长白山一带,就算是夏日也不算太热,饶是如此,习惯了寒冷的女真人依旧叫苦连连。

    “一、二、三……”

    博洛忍着炎热,仔细数起码头上的船只起来。

    按照他的规定,水师营每日必须向上下游各派出两到三艘船只前出二十里巡逻。

    “轰!!!”

    正数着,只听得远处传来一阵火炮的声音,声音隐隐约约的,也不知是从那里传来的,不过下面码头的船只很快比他更早判断出了方向,不多时,十艘稍大一些的船只纷纷开动起来朝上游驶去。

    “上游?”

    博洛一双粗大的眉毛又拧了起来。

    “那里除了朝鲜人的码头,并没有蛮贼的据点啊”

    “轰轰轰……”

    正想着,上游方向不断传来火炮的轰鸣声,博洛十分忐忑,他的水师营船只也配备了少量的佛郎机炮,不过只有少数船只配备了,也不知这火炮的轰鸣声是己方船只发出的还是敌人发出的。

    “难道是那可恶的朝鲜人反水啦”

    没多久,从大雾里钻出来的船只印证了他的想法。

    己方约莫五艘船只在前面跑着,后面跟着大约二十艘比己方船只略大一些的板屋船,那种船只的制式博洛非常熟悉,自己的水师营也有一些,还是从朝鲜人那里强要过来的!

    “好贼子!”

    博洛大怒,他举起了手中的单筒望远镜。

    这一看更加怒火中烧!

    水师还真是朝鲜人,不过那些板屋船的甲板面布置了很多佛郎机火炮,每一门都比己方的火炮更大一些,刚才那轰鸣的声音多半是它们发出来的,而那些施放火炮的人以及还有一些军士明显是索伦蛮子!

    是索伦人逼迫朝鲜人干的,还是朝鲜人已经投靠了索伦人?现如今已经不是重点了,在他的命令下,身边的亲兵赶紧将随身携带的牛角号吹起来。

    意思也很明白。

    “敌袭!警戒!”

    没多久,令博洛大失所望的事情不可逆转的发生了,有了那些火炮和火枪的加持,己方水师大败!

    一部分船只逃亡下游去了,还有相当一部分水师在对方那令人闻风丧胆的散弹打击下很快死伤枕籍丧失了战斗力,还有一部分干脆投降了。

    “开炮!开炮!”

    博洛大怒若狂,立即下达了无差别轰击的命令。

    果然在城头火炮的轰击下,那些板屋船纷纷避让,从靠着城堡这一面的水道驶了出去,期间也发生了被城头火炮击中兵丁死伤的事情。

    不过很快博洛又失望了,船只驶出这片水道后立即来到了江心岛的南面,并从那里停靠了!

    那里,已经超过了城头火炮的射程了。

    没有多久,整个江心岛水师营被敌人占据!

    “朝水师营轰击!”

    博洛自然不能坐视这种情况发生,他又恶狠狠地下达了新的命令——城头的火炮还是能打到江心岛靠近城堡这一侧的水寨的。

    “轰!!!”

    他的命令尚没有传达出去,城堡其它方向传来火炮的声音。

    “蛮贼!”

    此时,在城堡的北面、东边已经没有炮手了,如今还有炮声传来,不用说一定是那蛮贼又开始发炮了。

    他一把推开阻挡自己的亲卫,快步跑到东面城墙,透过女墙的豁口,望远镜里,对面高台山的动静一览无余。

    这一看,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知何时,蛮贼又拉来了两门大炮,那两门火炮明显不是佛郎机,而是妥妥的红衣大炮!

    其实那并不是什么红衣大炮,不过是刚刚从双甸子那里运过来的五百斤、八百斤的短管炮而已,不过就算如此,它们的射程比佛郎机火炮就强出太多了。

    “咻……”

    只见一枚炮弹呼啸着从博洛头上飞过,最后落到了城堡里!

    博洛猫着腰跑到西边城墙。

    “喀喇!”

    只见一枚炮弹竟然落到了西边城墙的城门楼上,击穿了楼上的黑瓦,或许是炮弹到了此处终究是强弩之末,“砰”地一声跌落地面后便再没有弹起再次造成杀伤了。

    不过此时再在城墙上待着就太危险了。

    但城里也不安全,蛮贼的炮弹开始大面积飞过来了,大部分都落到了城里。

    在七八个巴雅喇亲卫的拼死护卫下博洛勉强回到了自己的府邸,那里有地窖,还有两层楼的的屋子。

    但不幸的的事情一件接一件,他刚刚抵达那里,只见岳乐一脸忧色地跑了过来。

    “二哥,城里起火了!”

    “有奸细?可抓住了?”

    博洛此时依然保持着镇定,他一把抓住了岳乐。

    “不是”,博洛紧抓着岳乐的领口,让他几乎透不过气来,“是炮弹”

    “炮弹?”

    “不是普通的炮弹,是炙热的烫弹!”

    “炙热的烫弹?”,博洛还有些不明所以,此时正好有一颗烫弹飞到他这宅院附近,他凑近一看,好家伙,这铁弹还是红通通的!

    “好贼子!”

    他现在大骂也没有用了,随着越来越多的烫弹飞进城堡,不长的时间里,城堡便是一片火海!

    “出城!与贼子决一死战!”

    博洛一脸坚毅的神色,然后浑不顾周遭不断落下的冷弹、烫弹跑到了兵营。

    来到兵营附近时,刚才还一脸决然的他一下瘫倒了。

    军营已经是大火熊熊,不断有身上着火的骑兵和战马从营门里飞逃出来!

    ……

    “砰!”

    那是江心岛上的水师发射出的烫弹,这里所有的烫弹都对准了吊桥,没多久吊桥也燃起了熊熊大火。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城里的的士兵开始拼命放下吊桥。

    “啪!”

    吊桥终于落下了,不过当它砸在对面地面上时却断成了两截!

    这下城里的士兵全都傻眼了。

    “扑通扑通……”

    这时,涌到城门口的士兵纷纷向护城河里跳,而城墙上的士兵也顾不得那许多了,此时整个城堡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炉,别说在城里了,就是在城墙上也待不住。

    猫耳山,熟了。

第四十章 尾声:一道令人啼笑皆非的命令

    东晓二年7月份,大夏帝国大多数土地都步入了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分。

    阳都,勤政殿。

    尼堪接见了一个有些意外的人。

    王承恩。

    王承恩的岁数与尼堪差不多,他事先与刘若愚见了面,见到刘若愚后不禁大吃一惊。

    一个年近六十的老太监,若是在中原王朝,若不是一直得宠,在残酷的内宫斗争中(主要伴随着新君的上台)肯定是要凄风苦雨地被打发到某地区充任“净军”或者去某皇陵“种菜”的,不掉脑袋那便是万事大吉了。

    不过这一切都划得来,在这之前,在他们掌权的时候,已经暗地里捞得盆满钵满,自己的亲戚也是明里暗里大发横财。

    新上任的的太监对这一切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一旦再次轮到新君上位自己下台该怎么办?

    除非罪大恶极之人,一般来说,都会留一线的。

    这也是虽然太监风险极大,还是有众多贫家子弟趋之若鹜的原因。

    刘若愚自从上次在病中与尼堪一番长谈并最终确定了帝国的建立后,这地位便愈发高贵起来。

    通政司通政使,这个职位在大明不显山不露水,不过在大夏国却是位高权重,打一个不恰当的比方,那就是后世中办主任啊。

    何况,刘若愚还监管着尼堪的后宫。

    加上他上次还获得了一个一等伯的爵位,在诸位文武官员的眼里,那可是妥妥的位高权重。

    虽然像孙秀林、韩承影这些深受老传统“荼毒”的士子心里很不以为言,不过由于刘若愚目前并没有做出什么特别出格的举动,加上国家新立,万事总有例外的时候,故此他们表面上还是客客气气的。

    国字脸,略显肥胖的身躯,满面红光,精神矍铄。

    这便是刘若愚在王承恩眼里的形象。

    得知了刘若愚现在的地位后,王承恩更是羡慕不已。

    不过羡慕归羡慕,对于一直对皇家忠心耿耿的他来说,正事还是要办的。

    何况,就算见到刘若愚,他也没有说此次来到草原所为何事,“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在王承恩的心目中高过一切。

    故此,他见到高坐在上面的尼堪后,不仅没有下跪,而是大大咧咧拿出了一纸诏书。

    “尼堪听旨!”

    尼堪不想难为他,哼了一声“念吧”。

    “大胆尼堪,你是大明钦封的宁北侯,五军都督府右都督,奴儿干都司都指挥使,见了圣旨为何不下跪?!”

    尼堪也是大怒,心里骂道:“还真是一个拧巴人啊”

    他步下台阶走到王承恩面前,一巴掌就扇了过去,然后骂道:“你个不长眼的狗奴才!朕的帝国两年前都昭告天下,诏书也送到了北京,难道你不知晓吗?”

    王承恩却不依不饶,嘴里依旧大喊着:“尼堪听旨!”

    尼堪哭笑不得,他突然一把抢过那诏书,然后一脚将他踢到,然后走回自己的宝座。

    王承恩还准备跟上去,一旁的王文慧赶紧将他拉住了。

    “……兹尔秀荣,狂悖不尊,人神共愤,……,姑念初犯,降宁北侯为宁北伯,免去奴儿干都司都指挥使一职,免去五军都督府右都督之衔,仍以北海卫指挥使统领漠北……”

    “哈哈哈”,尼堪看到这里不由大笑,这个要面子的皇帝,还真有他的,他突然想到一事,“喂,朕问你,如今这奴儿干都司的都指挥使放到谁的名下了?”

    王承恩此时又恢复了镇定,他先是向南方施了一礼,然后对着尼堪说道:“天子圣明,威加海内,四夷咸服,如今东边的建奴已经上表去除伪号,改为清王,已有司礼监王德化公公前往册封,今后,清国将为大明的藩属国,并纳一质子往京师居住”

    “哈哈哈”,尼堪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是那皇太极求着册封的吧,估计那奴儿干都司的指挥使也给了他吧,也罢,你等爱给谁就给谁,不过,朕的话也放在这里,如今已经没有奴儿干都司了,都是大夏帝国的疆土”

    “任何有妄想染指朕之疆土者,虽万里,必诛之!”

    “大汗,您尚未看完诏书”

    王承恩依旧不为所动,反而说了一句。

    尼堪听了,便拾起刚才扔在地上的诏书继续向下看。

    “清国,乃大明之藩属,尔等,亦为藩属也,同为圣天子子民,不忍你等自相残杀,兹令北海卫指挥使孙氏秀荣见诏书后即刻罢兵止戈,钦此!”

    尼堪嘴角显出一丝冷笑。

    “还好,总算有些自知之明,没有写上‘若是不从,将亲提大军北上讨伐云云’”

    他转瞬便恢复了冷静,“王承恩,朕问你,如今大明的形势如何?”

    王承恩挺直了腰板,大声说道:“河清海晏,国泰民安!”

    尼堪冷笑道:“还真有你的,如今李自成横扫河南一带,张献忠就在南直隶附近肆掠,海奴在青海一带肆掠,并对甘肃一带虎视眈眈,如何称得上河清海晏?!”

    海奴,那是有明一代对盘踞在青海湖附近的游牧部族的称呼,如今却是固始汗图鲁巴虎尔的专称。

    图鲁巴虎尔占据青藏后,其实力比历史上大为增强,不仅吞并了原本林丹汗手下的察哈尔部,还将喀尔喀的却图汗一半吞了,眼下他的真实实力,至少在人数上与叶尓羌国差不多,如此庞大的的实力,区区一个地广人稀,草场不多的青藏所能满足?

    按照大夏国按察司的情报,图鲁巴虎尔最近连续在河湟谷地以及和阗(新疆南疆)一带试探,估计是在试探大明以及叶尓羌汗国的反应。

    按照目前的架势,叶尓羌汗国肯定是要做出迅猛的反应的,不过大明还有没有实力做出反应就天知道了。

    图鲁巴虎尔拥有如此之大的实力还隐忍了这么多年,顾忌的肯定就是大夏国了,否则以他的实力早就占据河西走廊一带了。

    而目前可以肯定的是,满清多半与固始汗、巴图尔达成了某种协议,若自己全力对付满清,固始汗必定东出占了西宁、兰州一带。

    王承恩听了也不恼怒,“天朝上国之事,自有圣天子决断,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些许流贼,何足挂齿”

    尼堪正欲出言反讽,又想到自己身为一国之君,何必与一位太监置气,便向他招了招手,“你走近些,朕有话同你说”

    王承恩依言走近了,就在台阶下面停住了。

    “王承恩,朕接下来的话对明国未来的命运大有关联,你可听好了”

    王承恩心里一凛,为了照顾大明的颜面正欲反驳,不过一想到眼前这人的真正实力,还是攸关大明的事,他这次倒是一声不吭静静地听着。

    “大明的国祚将尽,李自成很快就要北上了,奉劝你等尽快打扫好自家的院落,不要理会我等了”

    “以李自成、张献忠如今的事态,大明已经没有能力遏制了,你回去之后告诉你家皇上,就说是朕说的,若是赶紧迁都南京,抑或让太子南下监国,依托长江天险,明国尚有一线生机”

    “否则将万劫不复”

    王承恩心中大骇,大明的真实情形,作为崇祯帝的心腹太监他自然知晓,没想到眼前这人也是了如指掌,他现在就是想反驳也无话可说,何况此人既然能这么说,总算对大明还有几分牵挂。

    “那张献忠虽然目前还在江西南部赣州一带盘桓,最终他还是会去四川的”

    这是尼堪自己的判断,这个时代、这些人,一旦在年少时期有了深刻的印象就算长大了也不会有大的改观,张献忠对四川的觊觎,以及张献忠死后,孙可望、李定国等人对云南的觊觎(张献忠在谷城时曾与当时在谷城附近的云南土司首领往来密切,从他们嘴里得知了云南的繁华)都是可以预期的。

    尼堪这么说,自然有所倚仗。

    依照朱由检那厮的德性,肯定不会听自己的,不过终究是能够提前布置好京城附近的防御,若是这一点都不听自己的,那就是咎由自取了。

    当然了,张献忠若是继续盘踞在江南一带那最好,若是不行也能祸乱湖南、贵州、四川一带,将当地的士族完全清除。

    至于张献忠能不能抵达四川,在尼堪看来完全问题不大。

    自从万丹伟征加入到他的旗下后,根据按察司的情报,他将骑兵的统兵权完全放给了李定国,而李定国操持的骑兵“领头子”战术与李自成的“三堵墙”有异曲同工之妙,加上三千蒙古骑兵的配合,实力已经大涨了一块,如今的左良玉已经阻挡不住他了。

    而目前张献忠惧怕的大敌不是左良玉,而是李自成。

    想到这里,尼堪心里已经对未来大夏国的发展有了初步的决断。

    一条界限已经在他的心里划出来了。

    明年,东晓三年,也就是明国崇祯十三年,公元1643年,注定是风云剧烈变换的一年。

    不仅是甲申剧变,西北的准葛尔汗国、青藏的和硕特汗国如今对河西走廊、南疆一带也是虎视眈眈,一旦明国有了剧变,彼等肯定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如今是七月份,离那个最终的时间点还有两年。

    两年,尼堪准备好了吗?

    第九卷《瀛贺之间》到此结束。

    接下来的一卷,将是异常重要的一卷,届时,风云变幻,天地一片混沌,也是主人公重要的一卷,拭目以待。

第一章 边荒传说Ⅱ之一:“龙虎风云”

    “叮…”

    马鬃山那边传来了一阵驼铃声。

    极目所至,大地一片荒凉,灰黄色的沙子、灰褐色的山体、金黄色的阳光。在盛夏阳光的灼烤下,沙漠、山体似乎都像着了火似的,隐隐地升腾着一阵阵烟雾。

    此时的马鬃山,温度极高,周围别说人烟了,连此地常见的蝎子也没瞧见一只。

    不过,当那阵驼铃声响起时,光秃秃的山腰还是冒出了一个脑袋。

    没多久,又冒出了一大片,在这样的气候下还能埋伏在如此炙热的山体上的,便只有附近赫赫有名的马匪了。

    瓜州马匪。

    一百多年前,自从明国在附近设置的哈密七卫丢失后,瓜州、沙州(敦煌市)、赤斤(玉门市)三地便成了东察合台汗国、明国、吐鲁番的反复争夺、厮杀之地。

    最后,各方都宣称对此地有管辖权,不过都没有能力稳稳地占住,一百年来,此地便成了又一处“边荒之地”,大部分牧民、农户不是迁往了哈密便是迁到了肃州(酒泉市),最后这里只有少量的蒙古土默特牧民。

    固始汗占据青藏一带后,这些土默特牧民便越过祁连山去投靠,于是,这里成了真正的边荒之地。

    不过,有绿洲的地方就不乏人烟。

    这个时代,沙州、瓜州、赤斤三地的绿洲虽然面积不大,不过依旧可以养活一个大的游牧部落,或者上万的农户。

    故此,这里便成了和硕特汗国、叶尓羌汗国、明国探查消息、私下贸易的场所,一个还有一千多人却没有王法的地方。

    各国的罪犯、恶棍、凶徒、走投无路者云集,每一处都有不少客栈、妓馆,做的就是三国之间往来商旅、探子的生意。

    当然了,像这样的地方,怎么少的了马贼呢。

    马贼还不少,三地各有一拨,肯定是三地的老大,客栈、妓馆也大多都是他们开的,马贼开的客栈,不用说也没少做十字坡孙二娘那种生意了。

    不过就像非洲大草原上狮群里的雄狮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接受流浪雄狮的挑战一样,这这三地的马贼也是起起落落,不停地改头换面。

    头先将头冒出来的那人抱着一块红色的头巾,浑身也裹在红色的袍子里,加上面庞晒得通红,倒是与周围的环境很好地融成了一体。

    那人竟然年轻得很,最多二十出头,没有蓄须,一副典型甘肃一带的西北汉人模样,土色中透出一股浓浓的苍凉味道,那种味道,是自秦朝以来一直没有更改的——剽悍、古拙。

    这伙马贼正是瓜州的马贼。

    瓜州的马贼,为何跑到了这么远的地方?

    原来,他们埋伏的地方是一个三岔路口,北上可以抵达哈密,南下可达瓜州,东去可到喀尔喀或居延海。

    作为一个刚刚将前任马贼团伙消灭,至今还没有开张的新马贼团伙,肯定不能就在瓜州干起来那见不得人的勾当,北上马鬃山才是正经。

    这个少年叫杨庭玉,也是出自甘肃杨家之人。

    这里要多说几句了,就像大同麻家一样,甘肃杨家在明朝也是赫赫有名,高中武举、武进士者多达几十人,目前最有名的就是前甘肃镇总兵杨嘉谟以及凉州卫指挥使、西宁分守参将杨道显了。

    此杨庭玉也是杨家的人,还是大夏帝国骑兵旅指挥使杨庭栋的远方亲戚。

    像他这样的人,若非确实混不下去了,是不会逃出边墙跻身马贼队伍的。

    一个月以前,他单枪匹马来到瓜州,拼着手中的长枪和背后的一石力开元弓,一个人就射杀了前瓜州马贼头目和他的亲信手下,这不,其他的马贼一看此人如此剽悍,便推举他做了新的头目。

    瓜州、沙州、赤斤三地加起来也就一千多人,每一地不过三四百人,自然不可能供养太多的马贼,故此,每一处的马贼也就是二三十骑。

    二三十骑,足够支应大小事宜了,特别是在这种没有官府管辖的地方。

    杨庭玉站了起来,他的脸上透露出深深的失望。

    山下,那是一支庞大的商队,护卫起码有百人,都带着弯刀、弓箭,一看就是从哈密过来的,这样的商队,别说杨庭玉这二十多人了,就算三地的马贼集合起来也不见得打得过。

    不过,像这样不能力敌的商队,他们便会换一副面孔——好好的与他们做生意。

    杨庭玉他们抄小路下山了,不远处还有他们的马匹。

    不多时,在朝着瓜州的苍茫古道上,杨庭玉他们一行二十多骑还跑在了商队的前面。

    等接近中午时分,商队的驼铃声在瓜州附近响起来时,杨庭玉等人又换了一副打扮,笑盈盈的站在那条唯一的、两侧约莫有六家客栈的街道西口迎着了。

    这六家客栈只有两家属于马贼自己的,另外四家则是则是专门开客栈的,不过能在这种地方开客栈,肯定不是一般人,饶是如此,他们依旧要向杨庭玉他们交份子钱。

    这么大的商队,一家肯定吃不下,恐怕至少需要三家。

    杨庭玉自己两家,还挑了另外一个平时与他们关系最好的一家。

    阿卜杜拉赫从马下下来了。

    他其实一早便发现了这队马贼,不过见他们识相避开了也没有理会,他将缰绳扔给杨庭玉,带着随从走进了一家客栈。

    杨庭玉见到他身边挎着的那把刀之后脸色也变了。

    那是一把约莫三尺长的乌兹钢刀,刀鞘、刀柄装饰华美,而他的手下也差不多,不过装饰得没有他这把精美而已。

    都穿着有头罩的灰色长袍、黑色的马靴,这样的打扮,只有如今占据着哈密一带的叶尓羌汗国的吐鲁番总督下面的人才有。

    “吐鲁番的人,明显是要东去的,难道是要去给大明进贡?”

    话说自从吐鲁番的人占据哈密之后,他们对于中原王朝一直比较恭顺,朝贡、贸易没有断绝过。

    不过眼下大明自己风雨飘摇、江河日下,吐鲁番以及背后的叶尓羌汗国再找上他意欲何为?

    “你不过是一个马贼而已”

    杨庭玉接过缰绳,对自己恨恨地嘲讽了一下。

    没多久,商队就歇下了,像这样的天气,他们就是要走也得等到再过两个时辰太阳西斜之后才行,如此高的气温,就连商队里的骆驼也有些受不了了。

    “哒哒哒”

    阿卜杜拉赫他们刚刚歇下,打东边又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杨庭玉侧耳听了一下,大约有十余骑的模样。

    “戒备!”

    像瓜州这处扼控哈密与肃州、沙州之间的要冲,来来往往的人很多,除了商旅,也有不少像杨庭玉这样避入边荒讨生活的人,没准就是来像杨庭玉挑战的。

    半晌,杨庭玉带了十余骑迎了上去。

    而阿卜杜拉赫本来正眯着眼打盹,听到这个动静后也起来了。

    最后他也带了十余骑跟在杨庭玉他们后面。

    马贼之间的纷争,他还是乐意见到的。

    那十余骑是从东边过来的,也就是从肃州那边过来的。

    “哒哒哒”,马匹卷起的沙尘完全笼罩住了他们的面目,等他们从沙尘里钻出来时,杨庭玉终于瞧清楚了。

    正好十骑,寻常中原骑士打扮,不过都用麻布掩住了口鼻(抵御风沙),瞧不清具体面目。

    不过杨庭玉一见到那为首的骑士,这瞳孔不禁收缩了。

    那人见到见到杨庭玉也是微微顿了一下。

    赵良栋!

    三年前,杨庭玉还在凉州北边的镇藩卫当边军时就不安分,经常偷偷溜到边墙外面用手中的铁器、布匹等物与那里的蒙古人交换食盐,也就是说他一边干着边军,一边贩卖私盐。

    这样的边军只有一种人能干——夜不收,只有夜不收才会有这么多的闲暇。

    他避入瓜州,肯定是贩卖私盐的事情被上官发现了,这种事情,要不将贩卖所得的大头让给上官,要不等着接受惩罚,插箭游营那还算是好的,杀了祭旗也不过分。

    杨庭玉就是在镇藩卫北面的沙漠与赵良栋见过,当然了,他还见过如今在大夏国如日中天的杨庭栋,说起来两人还是远亲,都属于杨令公的后代。

    “这厮不是在宁夏种地吗?如今怎地如此威风?”

    他可是看见了,跟着赵良栋的那些人都穿着灰色的麻衣,看着不起眼,不过那坐下的战马、身上的武器可都不一般。

    他正犹豫着是否上前搭讪,“哒哒哒”,赵良栋他们的身后又卷起了大团的沙尘,不多时,有一大队人马从沙尘里露出来了。

    “蒙古人!”

    杨庭玉心里一惊。

    那多半是从祁连山北麓过来了的蒙古人,还有可能是如今青藏之王固始汗的人,约莫三十多骑,都带着弯刀和弓箭,为首一人也是二十出头,不过却满脸横肉,异常粗壮。

    “天啊,今儿个是怎么啦,老子刚坐上瓜州老大的位子,就给俺出了这么一个大难题?!”

    杨庭玉不禁一阵哀叹。

    那粗壮汉子异常迅捷地跳下马,从赵良栋他们身边走过,将缰绳扔给杨庭玉,“我等包一间客栈,赶紧上酒水!”

    说的是蒙古话,还是西边蒙古的口音。

    正是和硕特蒙古人!

第二章 荒传说Ⅱ之二:灰衣少年

    等杨庭玉点头哈腰地将那一伙蒙古人引到一家客栈,赵良栋那伙人已经自己在一家客栈住下了。

    这样一来,整个瓜州,六家客栈全部住满了。

    杨庭玉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来到了赵良栋那里。

    “赵兄”

    “杨兄”

    这家客栈的老板以前也是一个私盐贩子,与另外的私盐贩子争夺地盘失败后便退入到边荒来了,一见如今的瓜州老大与客人熟悉,赶紧吩咐伙计将最好的酒菜拿上来。

    杨庭玉见了也不客气,就挑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了,坐下前还用衣袖掸了掸桌子上的灰尘——瓜州这地方,四周都是沙漠,大风起时到处都是灰尘,连屋子里也不例外。

    客栈老板上了一盘羊羔肉,一盘切好的牛肉,还有一盘灰灰菜。

    “哟呵”,在三个土色的劣质陶盘旁边却放了一个琉璃酒壶,赵良栋记得自己还是一次去凉州时在客栈喝到过,没想到在这边荒之地也有此物。

    杨庭玉端着酒壶给他斟了一碗,“赵兄,此物是用葡萄做的,甘凉一带不多,不过哈密却多得是,也有商贩贩到这里来”

    赵良栋等杨庭玉也给自己倒好了,便举起了大碗,“没想到在此处还能见到故知,常言说得好,春风不度玉门关,还有那甚西出阳关无故人,没想到我刚出此关便遇到了故人,来,这是我二人的缘分,干了!”

    等赵良栋满饮此碗之后才面色大霁,原来这酒在水井里泡过,冰凉的很,在闷热的夏日能有这么一杯酒水实在是胜过甘露。

    杨庭玉能当上瓜州的“老大”,自然也不光有匹夫之勇,察言观色那也是必须的,他见赵良栋的神色明显是在与其它的事务作对比,便笑道:“赵兄,难道还有比这冰镇的葡萄酒更好的酒水?”

    “你还真别说”,赵良栋摆摆手,“世上还真有此物,那物初次品尝味道不佳,不过在炎热的夏日,若是能饮上一杯,绝对不亚于这葡萄酒”

    “哦?”,瓜州此地接近哈密、吐鲁番,多得是葡萄酒,原本喝过此酒后杨庭玉便对大明的烧酒有些不屑一顾,以为此酒就是世上最好的酒了,可听赵良栋这么一说,难道还有比葡萄酒更好的酒水?

    “难道是用了琉璃杯的缘故?”

    常言说得好,“葡萄美酒夜光杯”,那夜光杯杨庭玉自然没有见过,不过琉璃杯却见了不少,难道用琉璃杯喝葡萄酒味道才最佳?

    “非也”,赵良栋却无情地否定了,“那是一种叫做啤酒的东西,夏日在水井里凉透了喝下后,简直赛过活神仙”

    “啤酒?”,杨庭玉有些茫然。

    赵良栋摆摆手,“不说这个,杨兄,你不是在镇藩卫做事吗?怎地……”

    一见杨庭玉神色有些暗淡,便没有继续问下去,“也好,这里没有管辖,乐得自在”

    “聊以度日罢了,对了,赵兄这是……”,杨庭玉夹了一块牛肉,边嚼边问道。

    “你猜猜”,赵良栋嘴角带着微笑。

    “这厮!”

    杨庭玉心里暗骂,暗忖:“这厮能这么说,肯定混得很好,难道是加入到了宁夏镇的边军,这厮以前说过那宁夏镇北关的千总一直在力邀他加入夜不收或家丁,这厮如此神气,多半是成了”

    “不过宁夏离这里十万八千里,他带着这么多人跑到这里来作甚?难道他又加入到了肃州的边军?”

    “也有可能,甘肃镇总兵李栖凤刚上任不久,肯定需要笼络一批自己的亲信,没准碰巧遇到这厮了,以这厮的刀法、箭法,在总兵府出人头地也不是什么难事,难怪他从肃州方向过来,多半是来探查敌情的”

    又觉得不大对,“以甘肃镇目前的形势,能自保就不错了,如何有余力染指这瓜沙边荒之地?这些地方若是由我等占着没人会说话,不过若是由哪一家官府占了势必会掀起滔天巨浪”

    干脆不想了,他将手中的大碗与赵良栋手里的大碗一碰,“哎呀,你我可是故交,我脑子笨,哪里知晓你的底细,赶紧说吧”

    赵良栋看看左右,杨庭玉见了赶紧挥手让伺候在一边的客栈老板赶走了。

    “大夏国,知道不?”

    “原来是这样”,杨庭玉自然知晓大夏国,自己在北上到瓜州之前,还一度起了去那里投奔杨庭栋的念头,最终还是来到了此地,现在想起来隐隐有些遗憾,没想到这厮反而早他一步加入到那边去了。

    想想也是,宁夏紧挨着大夏国,除了加入明军,可不还有更好的选择嘛,何况如今那大夏国可是如日中天。

    “那怎地跑到这里来了?”

    这话一出口杨庭玉就觉得有些不妥,这还用问,大夏国占据着整个漠北,肯定对甘肃、瓜沙一带也是有想法的,自然是来探查形势来了,作为一个前夜不收,问出这个问题岂不贻笑大方?

    “哦,既然杨兄在这里,还是这里的一霸,我就不隐瞒了,杨兄,看见我这身衣服没有?”

    杨庭玉笑道:“不过是一套普通的灰麻布衣服罢了,还是短装,这有什么稀奇的,若不是你等胯下的马匹,身上的兵器,跟寻常田地里的农夫又有何不同?”

    赵良栋也不气恼,他说道:“这便是大夏国的灰衣卫,咳咳,比较起来,就是大明的锦衣卫”

    “啊?!”

    杨庭玉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厮混得着实不错啊,竟然加入了那个强大国度的“锦衣卫”,手下还有人手,那便至少是一个总旗了。

    “可别小看这身衣服”,赵良栋笑道,“我家大汗可是说过,大夏国的灰衣卫乃是帝国的机密队伍,就像你以前从事的夜不收,专司探查敌情,若是太过醒目,如何探查得了?”

    杨庭玉暗道:“假若他说的是真的,为何与我一见面便说了出来,这样的身份不是一直隐瞒着才好吗,以前这厮不禁武艺高强,还很狡猾,按说不会行此下策啊”

    “咳咳”,赵良栋继续说道:“不瞒杨兄,我是来迎一个人的”

    杨庭玉心念电闪,“难怪啊,那蒙古人是从他们身后过来的,听说以前固始汗还与大夏国大战过一场,这厮迎候的肯定不是他们,那就是哈密人了”

    “肯定是他们”,杨庭玉这下笃定了,“天山以北的蒙古人与西海一带的蒙古人本来就是一伙的,这两伙蒙古人都视盘踞在叶尓羌一带的汗国为大敌,大夏国又与这两伙蒙古人为敌,自然会与叶尓羌人交好”

    不过问题来了,叶尓羌人想去大夏国势必要穿过大明的领土,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如何能抵达大夏国?

    赵良栋仔细观察着杨庭玉的反应,见他一副沉吟不定的模样,知晓他心在想着什么,不过也暗道:“此人不愧是夜不收出身,什么事都瞒不过他,干脆直说了”

    “杨兄”,赵良栋又举起了酒碗,“喝酒!”

    两人又喝了一会儿,随着多碗葡萄酒下肚,这话便又多了起来,有些话也能出口了。

    “杨兄,估计你也明白了,兄弟我确实是从肃州过来的,不过却是扮成的商队,出了嘉峪关后便将骆驼等物扔在关外附近,这一路紧赶慢赶,没想到碰到了你”

    “那哈密的商队自然是去大明的,不过让他们顺便去大夏国瞧一瞧也好,大明如今自保都够呛,还有可能远交近攻吗?嘿嘿,只有大夏国有这个本事”

    “听说这北面的沙漠还有一条道路可直通贺兰山,杨兄你在此处盘桓也有一段时日,若是能协助小弟我,事成之后必有重酬!”

    “你等想劫走哈密人,没有可能,人家可是有一百多骑!”

    “谁说的?我等是请,请,知道吗,等会儿我就亲自去请”

    杨庭玉这下才明白,以这厮的精明,怎地一开始就将他的底细透露给了自己,原来是想运作如此大的事情。

    他原本想答应他,与大夏国结一个善缘也好,让眼前这厮欠一个人情也罢,反正北面这沙漠的路他不熟悉,他手下有的是人熟悉,否则也难以在此地做马贼。

    又想到那伙蒙古人,“他们多半也是为了这商队而来的,蒙古人觊觎南疆许久了,肯定还是不会允许他们与大明交好的,不过以他们这三十多骑想要破坏叶尓羌人与大明的关系肯定做不到,多半与眼前这厮一样,提前来探查情势而已”

    “这厮以区区十余骑就敢来到这里,蒙古人在祁连山两侧可是有大量牧民的,若是出动几千骑将商队劫了,这厮又如何处之?难道他还有后手?”

    “不可能,他是从肃州过来的,大明是不可能让大夏国的大队人马进入甘

    肃一带的”

    “那他的后手?”

    正想着,赵良栋又喝完了一碗,他将陶碗往桌子上一搁,“好了,杨兄,不

    喝了,兄弟我还有正事要办,以你的口气,那商队应该到了,何不前面带路让我见识见识?”

第三章 边荒传说Ⅱ之三:西海王子

    杨庭玉却不想这么早就掺入到几方大势力的争斗中去,他也是淡淡地一笑:“赵兄说笑了,我杨某人只是一个孤魂野鬼,爹不疼娘不爱,好好地开我的客栈罢了,那甚汗国的商队也只是住我的客栈,或许就是在此打尖而已”

    赵良栋却笑道:“恐怕由不得你了,你看”

    “甚?”,杨庭玉不明所以,顺着赵良栋的手指一看,那里是柜台的方向,原本在那里的那个掌柜此时却无影无踪。

    “或许他去后厨了也说不准”,杨庭玉不由哑言失笑。

    赵良栋却凑近了他,“不瞒兄弟,这里的情形一年前大夏国的灰衣卫便了如指掌,这家客栈的掌柜你知晓是谁的人?”

    “谁?”,杨庭玉有些莫名其妙,这些边荒之地,既没有人口,有没有田地,也没听说有什么财宝,难道还有什么势力觊觎这里?

    “知道和硕特部的固始汗不?哦,如今人家已经占据了西海以及乌斯藏一带,正式建立汗国了,这个掌柜,明面上是因为贩卖私盐不利逃到了这里,可你知晓他是哪里的人?”

    “他不是汉人吗?听说是凉州人士”

    “呵呵”,赵良栋笑道,嘴角带着一丝戏谑,“此人确实是汉人,不过却并不在大明境内长大,他是西海边上的人,西海,人家藏人早就利用西海的湖水煮盐了,食盐多得是,何苦贩卖私盐?”

    杨庭玉心里一凛,他终于明白这厮为何要步入这家客栈,又为何这么大方地要同自己喝酒了,估计就算自己不前来,他也会派人去叫自己,目的就是让这家客栈的老板知晓自己与他是一伙的!

    果然不负他“雁过拔毛赵良栋”的名号,我说呢,像他如此机密的身份,为何这么轻易地就透露给了自己,原来人家一早便设计好了,就等着自己入彀呢。

    “哒哒哒”

    他正踌躇着,客栈门口又传来一阵马蹄声。

    他尚未起身,赵良栋早已经来到了门外。

    “不好”,只见他双眉紧锁,“杨兄,看来那掌柜已经告知蒙古人你我的关系了,他们这次有十骑开动了,多半是去附近报讯的,等他们的大军一到,此地必定化为齑粉,届时,别说甚客栈了,整个瓜州都没了”

    他见杨庭玉还在犹豫,便继续说道:“不行,我得赶紧去追这些蒙古人,实话告诉你,这些蒙古人的目标就是哈密来的商队,他们是不会让彼等顺顺当当去到大明的”

    等杨庭玉还在云里雾里时,赵良栋等十骑已经全部在马上了,留给他的只是一个个伴随着飞扬尘土的背影以及依据若隐若现的话。

    “你看着办”

    杨庭玉不禁大怒,转瞬又愁容满面,左手拳头紧握着,右手手掌不断猛地拍打它,半晌,还是跑出去了。

    赵良栋等人一路紧追,没多久他们便追上了那人数与他们差不多的蒙古人。

    只见那些蒙古人从街道东边出去后再往南疾驰,赵良栋一边跑着一边也在想着,“按照按察司的情报,此地往南六十里就是阿丹城,也是一个边荒之地,这些人往这个方向跑,多半在阿丹城有他们的援军”

    想到这里,心里愈发着急,马鞭击在马臀上上的声音越来越大,随着马靴后脚跟的倒刺不停地戳在马身上,马匹也不停嘶鸣起来。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前面那些蒙古人似乎知晓了后面有了追兵,竟然停了下来,不多久,赵良栋就看见了他们的的身影。

    全部张弓搭箭站在一处沙丘上,正对着来势汹汹的他们。

    “吁……”

    赵良栋放慢了了战马,并用右手向后面打了一个手势,与此同时,他仅靠双腿夹着战马,已经以常人瞧不清的速度将身后的一石力的开元弓取了出来。

    他身边的那十个灰衣卫却没有他这样的力气和准头,不过也很快从背上取下了一根长约三尺半的东西,等他们一一解开,竟是一杆杆火铳!

    明显是佛郎机的制式,不过比猛虎骑使用的佛郎机铳略短一些。

    “咻……”

    “砰……”

    赵良栋他们这十骑的速度又快了起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沙丘上的蒙古骑兵以及正在奔跑着的灰衣卫分别击发了他们手中的武器。

    由于赵良栋他们是奔跑着的,等他们快速越过沙丘之后十骑安然无恙,调转马头沿着刚才的方向继续疾驰,赵良栋这时才发现,刚才他们这一击至少让三个蒙古骑兵跌落下马。

    “哒哒哒!”

    再一次像风一样飞驰而过后,又有三骑跌下了沙丘。

    这时,沙丘上还站着的只有四骑了!

    此时,按照正常的逻辑,由于他们是回去报讯的,应该安排一人赶紧回去继续报讯,剩下的三骑拼死截住赵良栋他们一行才是。

    没想到的是,或许是畏惧于赵良栋那百发百中的射术,也或许是惊骇于那能在战马上从容发射的火铳,他们竟然一起下了沙丘向前面奔逃。

    赵良栋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冷笑。

    “驾!”

    一身断喝之下,十骑朝着他们的背影直奔而去。

    这时,便是佛郎机铳大显身手的时候了,在战马上快速更换了一个子铳之后,双方很快拉近了距离。

    “砰!!!”

    硝烟过后,只剩下一骑仍然在急速奔逃,不过此时赵良栋的重箭也赶到了!

    ……

    瓜州客栈。

    多尔吉**巴图尔好整以暇地坐在那家客栈的二楼,紧紧地盯着对面那间住进了哈密商队的客栈。

    “哒哒哒……”

    一阵马蹄声让他收回了视线,此时又出现马蹄声肯定不是自己的手下,难道是……

    他面相宽阔,偏生生着一对细眉毛,此时也拧了起来。

    赵良栋他们追着自己的手下而去时,他也看到了,不过在他的眼里,自己这海西蒙古的常备军就算不敌那些明显是汉人的骑手,也能自保跑到预定的地点吧。

    可如今又有马蹄声出现在这街上,情况分明不妙。

    他预想的不错,跃入眼帘的全是那些灰衣贼!

    难道是自己的人跑的太快,他们没追上无奈折返了?

    打死他也不会相信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彼等同样的人数就能全歼自己的手下。

    不过令他意外的一幕发生了。

    他盯着的那家客栈大门此时“扑”的一声打开了,从里面飞出来一百多骑,不多时,这一百多骑将自己这家客栈团团围住了。

    其中更有这个街道上的老大杨庭玉!

    “戒备!”

    多尔吉大喊了一声,他身边的人又比前去报讯的那十人更强一些,不等他吩咐,已经纷纷依托客栈的柱子以及栏杆正准备好了弓箭。

    还有两人站在自己的面前。

    而楼下那些人,一部分也是张弓搭箭,不过却有相当一部分端着火枪!

    对方有一百多人,自己才二十人,无论如何讨不了好去,多尔吉思忖再三,突然大喊了一声。

    “慢!”

    在瓜州这地界,还是蒙古话好使,毕竟在两百年前这附近的地方都是蒙古人的牧地。

    他从两个护卫里探出了半个脑袋。

    “你等这是何意?我等是祁连山北麓放牧的蒙古人,有事从此地经过而已,为何如此剑拔弩张?”

    阿卜杜拉赫此时出现了,他也从人群中探出了半个脑袋。

    “放牧的蒙古人?说得轻巧,你等是图鲁巴虎尔手下的人吧,你等不在西海附近放牧,为何巴巴地来到这荒僻之地?”

    他说的也是蒙古话,也是,哈密先后被东察合台汗国、叶尓羌汗国占据着,这两个汗国,中上层人物全是蒙古人。

    多尔吉心念电转,“你等知晓就好,赶紧速速退去,否则固始汗大军一到,你等将化为齑粉!”

    “哈哈哈”,此时赵良栋已经来到大队人群中,他刚才对身边的一人不知说了什么,此时又接过了话茬,“大军,就算有大军,也在几十里以外,恐怕救不了你等!”

    多尔吉大怒,“你等到底是什么人,竟敢破坏大汗的好事?!”

    “好事?什么好事?是将哈密的商队截杀,让彼等不能东去与大明或大夏殷勤联络吧”

    “你……,你到底是……”

    此时多尔吉有些反应过来了,这些人全身灰衣,与传说中大夏国那个“神秘机构”的服饰有些像,难道是……

    “砰!”

    一声脆响从楼下传来,与此同时,楼上的多尔吉的额头上显出了一个红点,接着红点越来越大,多尔吉也仰天倒下。

    拉了膛线的佛郎机铳。

    也就是人数不多的灰衣卫装配了,没想到在这时立了大功,刚才赵良栋假意引多尔吉说话,为的就是给身边的人创造机会,没想到还真的一枪中的!

    闲话少说,多尔吉一倒下,楼上那些人好像发了疯似的拼命射箭还击,有的还打开了客栈的大门,手持马刀杀了进来。

    赵良栋不知晓的是,多尔吉是固始汗的第六子,号称西海王子,也是固始汗相当喜欢的一个儿子,他们这一下竟然将他杀死了!

    不过赵良栋更不知晓的是,固始汗有多个夫人,什么蒙古夫人、吉尔吉斯夫人、回回夫人、藏地夫人,人数众多,子孙也相当多,多尔吉只是其中的一个罢了。

    饶是如此,如今也只有全歼了这股蒙古骑兵才能一劳永逸!

第四章 边荒传说Ⅱ之四:荒漠驼道

    没有悬念,在哈密商队、杨庭玉马贼、赵良栋灰衣卫的合围下,多尔吉这二十手下全军覆没。

    “我是大夏国的使者”

    这时赵良栋舔着脸出现了,他说话的对象自然是阿卜杜拉赫。

    “此地离肃州还有三百多里,而蒙古人的骑兵若是我估计不错的话就在南面不远处的阿丹城,只有五十多里,你等若是继续向东走去肃州,必定会遇到蒙古人的骑兵……”

    对于大明的情形,与之就隔了一个河西走廊的叶尓羌汗国自然心中有数,一想起他从哈密出发前,原本在莎车的汗国大汗阿卜杜拉合(两人的名字实际上一模一样,为了有所区别,换了一个字)说的话,他便不禁有些动心了。

    “此去大明,路上千万要小心南面的瓦剌骑兵,彼等绝对是不愿意看到我等与大明联络的,故此,再走这条路就很危险了……”

    “不然”,阿卜杜拉赫说话了,“我等击杀这三十探子之后,阿丹城的大队瓦剌骑兵应该尚不知晓……”

    “咳咳”,赵良栋一脸严肃,“上使,有一件事我尚没有分说,我等前去截杀那十个瓦剌骑兵时,很遗憾,虽然是我等获胜了,不过却有一人成了漏网之鱼……”

    “啊?!”

    这下,不仅是阿卜杜拉赫,包括杨庭玉在内的人都是大吃一惊,若是阿丹城的瓦剌骑兵得到消息,彼等就算只有千骑,也不是如今瓜州的人可以阻挡的。

    “诸位”,刚才,杨庭玉仔细瞧着赵良栋的一举一动,此时他隐隐有些明白了,按照赵良栋以往的名声,若还有一骑漏掉了,他一开始就会说出来的,现在才说出来,很显然……

    又想到那个已经消失了的客栈掌柜,自己也想过,“就算没有漏网之鱼,有此人告密,结果还是一样,不过是此人只有骆驼,没有马匹,无非是时间上快慢罢了”

    “诸位”,一想到这里,他不禁更恨赵良栋了,不过眼下蒙古骑兵旦夕而至,现在纠缠这些也无用处,“瓜州以北,便是一望无际的大荒漠,说是荒漠,不过由于有马鬃山大量雪水流下,荒漠中还是有大量隐藏在沙漠之下的溪流”

    “有经验的人会很快发现那些溪流所在,久而久之,在这荒漠正中有一条若隐若现的道路,可直通居延海,再从居延海出发,向北可抵达喀尔喀,向东行走,那里有一连串湖泊,湖泊附近有少量蒙古牧民放牧”

    “呵呵,到了那里,便是赵良栋赵兄的天下了,那里他可是熟悉得很,径直往东便是贺兰山,届时你等是去大明宁夏镇还是北上大夏国,都使得”

    阿卜杜拉赫听到这里,这心里便便琢磨开了。

    “大明的情形,我等自然知晓,不过是迫于图鲁巴虎尔的压力,远交近攻罢了,所谓朝贡,就是一个幌子,以眼下大明、大夏的形势,自然是大夏强势,大明弱势,不过在一般人眼里大明时中原正统,大夏则有些……”

    他瞬间便有了考量。

    “也罢,就依你,先到贺兰山再说”

    没多久,全“城”的人都出发了,所有的人都明白,一旦蒙古骑兵得知自己的人在瓜州全军覆没,到时别说是瓜州,在他们的疯狂报复下,估计连赤斤、沙州也不会幸免。

    大队人马先是沿着到哈密的道路向北行走了一段,傍晚时分抵达了沙漠中央,杨庭玉的手下牵着一匹年迈的骆驼走在前面,大队人马跟着,又逶迤折东而去。

    晚上,在夏日月色的映照下,沙漠里实际上完全可以行走,还凉爽得多,在老骆驼的带领下,他们一直行走到半夜时分才停下来歇息。

    就这样,在老骆驼的带领下,一行人在五日后有惊无险地抵达甘州城北面一百多里的王子庄。

    “此庄听说是前凉王子沮渠牧犍曾在此地建立牧庄而得名,周围是大片的绿洲,只有少数牧户在那里驻牧,到了这里便可……”

    赵良栋正说着,突然停了下来。

    他能得知此地是沮渠牧犍的来历,自然是有按察司的情报在里面,否则以他这个本是大老粗,加入到按察司后勉强学了几个字的人是不会知晓这个来历的。

    他突然停下来也是有原因的,王子庄那里有大片的火光,隐隐还有说话的声音传来。

    按照按察司的情报,上面是这样写的,“王子庄,又名会水县,盖因发源于祁连山的两条大河,讨赖河、黑水在此汇合之故也,自元代以来县址已废,十年前尚属土默特右翼一部牧地”

    “固始汗东来之时,裹挟其一起东进,后来此地又逐渐成为各个小部落汇集之地,约莫有两百多户,有土默特、喀尔喀、辉特,多为不堪忍受原来部落大台吉盘剥逃亡至此”

    像这样的牧户,一到晚上肯定是安静入睡的,为何如此闹腾?

    “戒备!”

    赵良栋突然低声喝了一声。

    接着他又指着两个灰衣卫说道:“你俩先过去探查一番,我等赶紧将马匹、骆驼的嚼子勒起来”

    不多时,那两个灰衣卫回来了。

    “禀总旗”

    如今大夏国麾下的正规军都采取了后世那种称呼,无非是将“团长”之“长”字去掉,改称指挥使罢了,而在灰衣卫,依旧是按照明国锦衣卫的办法,最高的是指挥使/同知/佥事,接下来是千户、百户、总旗、小旗不等。

    “是肃州明军,都是骑兵,约莫两百多骑,彼等洗了这个牧地,正搂着蒙古女人、烤羊肉作乐呢”

    赵良栋点点头,这也是时下明军的常态,特别是对于夜不收来说更是如此,原本陕西边境的明军还能不时北上袭扰鄂尔多斯部落,在鄂尔多斯部落归顺大夏国之后他们就不敢了,不过甘肃北面的大漠里里尚有大量小部落,都是围绕着一个个的湖泊驻牧,人数从几十到几百不等。

    每个湖泊之间相隔近到几十里,远到几百里,这样的情形,很难有一个强大的部落将彼等捏合在一起,于是都各自为政,这倒是给了甘肃镇明军时常出赛洗劫的机会。

    不过这王子庄附近的牧户可是有几百户的,一般来说,明军是不敢前来袭扰的。

    “是李栖凤的亲兵,我等偷听了一会儿,李栖凤这厮新上任,府衙原本在甘州,这厮近几日竟带着大队家丁到了肃州一带视察,这一日竟到了此处”

    赵良栋听了心里一凛,“大队家丁,到底有多少人?”

    “三百左右,不过彼等似乎忘乎所以,并没有四处布置岗哨”

    赵良栋点点头,心里却在紧张地思索着。

    眼下他们这里有两百多人,对方是三百人,以有备攻击不备,胜算很大,不过这样一来就完全得罪明军呢,何况还是甘肃镇的总兵。

    得罪明军到底值不值得呢?

    刚才赵良栋的手下与他说话时用的是汉语,说话的时候声音也很小,除了杨庭玉等人,其他人都是蒙擦擦,看着阿卜杜拉赫等人一脸忧色的模样,赵良栋突然有了决定。

    “诸位,前面有一伙马贼占了王子庄,残杀了牧民,我等都是大国的子民,岂能让这等行径发生?何况此处是大漠里少有的可以休整、歇息之地,绿洲面积有几十万亩,不剿灭这帮马贼,我等便难有安稳之日,你等看……”

    杨庭玉见他一口一个“马贼”,这心里正气恼着呢,正欲出口反讽几句,突然看到阿卜杜拉赫等人的模样,心里不禁暗自叹服。

    “以前在甘肃北面的大漠里,我与杨庭栋、赵良栋三人均为一时俊杰,武力难分高下,杨庭栋相对耿直一些,赵良栋最为狡猾,而自己居于其间耳,现在看来,杨庭栋已是大夏国带领三千骑兵的指挥使,三千精骑,若是放在大明,必定是一个总兵的位子”

    “而赵良栋加入大夏国相对较晚,不过倒是符合他的性子,干起了锦衣卫的差事,现在看来,此人不单单是狡猾,简直是狠辣,且有大智慧啊”

    ……

    当晚,在赵良栋带领的两百多骑的突袭下,李栖凤的家丁大败。

    不过在他们逃走前,赵良栋与他们的头子进行了一番对话。

    “你等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对堂堂大明国甘肃镇总兵府的亲兵动手?”

    “呵呵,我等是去东边大夏国朝贡的哈密商团,原本以为你等是马贼呢,没想到,真是对不住”

    “哈密商队?彼等不是与大明一向亲厚吗?为何……”

    “我等可是听说了,大明如今朝不保夕,自顾都不暇,何况千里之外的哈密?而那大夏国方今正是如日中天,我等自然要去联络,还准备结为秦晋之好”

    “……”

    “也罢,看在以往你我两家曾经友好的份儿上,姑且放你等一马,晓谕尔等,速速退去,不要有任何痴心妄想,居延海附近有大夏国三千精骑候着,尔等若是冥顽不灵,大夏国的大军将踏破边墙直指甘州!”

    到了这时,一直在一旁观察的杨庭玉已经完全消去了心中那一丝不满,剩下的只有佩服,他杨家的家境比赵良栋略好一些,小的时候读过私塾,身处边塞之地,自然也了解过汉代班超、陈汤等人的行径。

    “这厮的所作所为,竟一点也不亚于那些人啊,不仅将哈密人完全拉到大夏国这一边,还断绝了大明的心思,真是一箭双雕啊”

    至于那甚居延海的三千骑,打死他也不相信。

    人家距离此地最近的丰州、白城都在千里之外,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区区商队而大动干戈。

    与杨庭玉想的差不多,等几日后他们抵达居延海,果然没有见到大夏国的大军,不过也没见到出赛打草谷的明军。

    到了此时,阿卜杜拉赫也完全明白了赵良栋的意思,不过为时已晚。

    不过阿卜杜拉赫也是心下了然,“按照大汗之前的吩咐,本来就是要分出一部分商队去大夏的,如今倒是省事了,直接去大夏得了”

    话虽这么说,他对赵良栋这厮的行径自然没有一丝好感。

    过了居延海后,再往东就有大夏国探子三三两两出现了,此时,别说明军了,就连其夜不收都很少了,大队人马一路畅通无阻,沿着沙漠里大大小小的湖泊从容抵达贺兰山北麓。

第五章 蝴蝶效应(一)北境三少之白皙通候最少年

    秋日,秋高马肥,正是大好行猎时分。

    山海关西北,祖山,一场盛大的围猎正在进行。

    “左牵黄右擎苍千骑卷平冈”

    人家苏东坡那只是在诗词里的戏言,区区大宋,战马本来就少得很,一个地方官怎会有千骑让你挥霍?

    眼下却大不同。

    平西伯、山海关总兵吴三桂一身银盔银甲却真是一千骑在祖山行猎。

    吴三桂,今年也三十岁了,不过他皮肤白皙,英俊潇洒,兼之身材挺拔,三缕长须的衬托下更显得英姿勃发。

    原本的山海关总兵、他父亲吴襄,武事平平,却是一个经商的高手,中原的布匹、茶叶、瓷器以及一些个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辽东的人参、皮毛都在山海关附近汇聚,加上朝廷每年拨下来的大量的饷银、粮食,如今的吴三桂的家底那叫一个厚实。

    四万劲旅,驻扎在西至永平府、东到宁远这一狭窄的地带,不过眼下从来没有传出因为饷粮缺乏而闹事的。

    四万劲旅中,更有吴三桂倾心打造的两千家丁。

    他实际上有三千家丁,不过是为了避免引起朝廷的“非议”而谎报了一千而已。

    三千家丁,那是以前的辽东之王李成梁才有的盛况,就是那三千家丁将蒙古人、女真人压得服服帖帖。

    而如今,在大量的辽饷以及自家家底的喂养下,他这三千家丁与以前李成梁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眼下,吴三桂的身边正跟着两人,年纪轻轻,都是二十左右,都是身形剽悍、骑射过人之辈,一人叫做王屏藩,十**岁,身材修长挺拔,另一人名唤高得杰,年岁与王屏藩相仿,身形粗壮结实。

    吴三桂身边还有一人,约莫十四五岁,虎头虎脑,正是他的的侄子,其大哥吴三凤的长子吴应琪,吴三桂一家,也就是他在武事上颇有天分,大哥吴三凤、他弟弟吴三辅都是经商好过武事,唯独这吴应琪也颇好武事,一直跟在吴三桂身边历练。

    一千精锐骑兵,还都是家丁,出现在祖山一带,莫说以前的喀喇沁,就算是满清八旗来了也能一战,放到以前吴三桂更加年轻之时,出宁远与八旗骑兵大战一场也使得。

    除了三千家丁,吴三桂旗下还有七千骑兵,另有三万实打实精锐的步军,这可是一点也没有虚报瞒报的。

    当然了,山海关总兵向上报的自然是有“胜兵五万”,那都是账面上的,实际上能够拉出来作战的也就是这四万人。

    四万人,还是他头上挂着“平奴将军”、“平西伯”的名头才有的,当然了,一旦得知他手下有三千家丁后,如同左良玉一样,朝廷就更不敢拿他怎么样了,虽然如今满清已经自去国号,自称“清王”,向大明俯首称臣,不过双方打了几十年,岂是一个“自去尊号”所能化解的?

    何况,山海关以北,又出现一个强大的大夏国,故此,自从皇太极向朱由检臣服以来,朝廷并没有丝毫减少辽饷的供给,对于吴三桂依旧优渥有加。

    混乱的形势,给了像吴三桂这样的人更多的想法,准确说来,比历史上更甚。

    这不,自从与满清“和解”以来,吴三桂居然与满清镇守锦州的大将、豫亲王多铎达成了结为姻亲的承诺。

    吴三桂孀居在家的妹妹嫁给多铎,而多铎则将他从范文程那里抢来的小妾、他的侧福晋送给吴三桂。

    眼下,自从旅顺港被大夏国夺走,博和讬兄弟三人先后命丧长白山之后,皇太极急火攻心之下已经多次晕倒在大殿里,满清上下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的时间不多了,撒手而去也就在这一两年了。

    皇太极身边,有资格、有能力继承大位的人不多。

    代善太老,多尔衮屡次败于瀚海军,更有被俘的耻辱经历,皇长子豪格又刚厉耿直无比,其余诸子,不是年幼便是母亲的身份不高。

    而皇太极的幼弟,以前老汗最为喜欢的儿子,今年才二十八岁的正白旗旗主多铎突然炙手可热起来。

    多铎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带着一万五千八旗精锐镇守锦州、广宁一带,原本是以鲁莽、处处与皇太极作对、一副狂悖不羁的模样出现在世人面前的,如今却开始小心翼翼,处处示人以弱起来。

    与强大的吴三桂结盟,便是多铎的选择之一。

    当然了,像这样的“结盟”,无论是对大明,还是对满清,都是一件大事,非得皇帝做主决定才可。

    不过时过境迁,吴三桂、多铎两人竟然偷偷地将事情定下来了。

    日后有人查起来,吴三桂也可以用“都是大明的藩属”遮掩过去。

    后日,便是多铎迎娶吴三桂妹妹的日子,吴三桂突发奇想,准备送自己的“妹夫”一件大礼。

    对于武人来说,有一件虎皮那是无上的光荣,退而求其次,一件熊皮也不错。

    作为****,多铎自然不缺乏虎皮、熊皮,不过那都是别人的,作为武将的吴三桂想送,自然要自己猎获的才行。

    如此,才不负“白皙通候最少年”的名头!

    这个名头还是当今有名的文人吴梅村见到吴三桂后,顿时就惊为天人,挥毫写就的,一方面赞赏吴三桂的相貌突出,一方面则是敬仰他武力、勇气过人,可以在战场上凭军功封侯。

    这时的燕山山脉,仍有虎熊活动的踪迹,就这祖山前几日便出现过虎啸。

    果然,没多久,那头曾经虎啸泉林的吊睛白额大虎终于出现了。

    在如此多的勇士注视下,这头山林之王也胆寒了,不停地往山顶跑,终于,在山顶上一块大石头上这头猛虎无路可退了。

    俗话说得好,狗急还跳墙呢,何况林中之王的猛虎。

    此时所有的人都已经下了马,手中不是刀剑便是弓箭。

    或许吴三桂身上的那件衣服太过晃眼,猛虎咆哮一声后突然从石头上一跃,猛地向他扑来!

    不过,在这丛林之王面前,没有一个人胆敢掉以轻心,能够跟着这头猛虎来到此地,无一不是家丁队里的佼佼者,像王屏藩、高得杰也在此中,三千家丁里最勇猛的三百人也到了。

    对于像吴三桂这样的能在大队八旗骑兵里将自己的父亲救回来的猛将,自然是身先士卒不甘落后的。

    但猛虎扑向他时,他手上一石力的大弓上正搭着两只重箭,见猛虎竟超他扑了过来,只见吴三桂一身冷笑,两只重箭离弦而去。

    与此同时,他的身形朝后快速一闪。

    “扑!”

    那头重达三百多斤的大虎扑了个空,加上喉咙上的两只重箭,一下翻倒在地上。

    当它落地时,喉咙上的重箭也继续往里戳,不多时,带着血迹的箭头竟从另一侧露了出来。

    “好好好!”

    周遭倏地传来一大阵叫好的声音。

    “唉!”,吴三桂自己却是一声长叹,他身边的侄子见状便问道:“二叔,莫非是因为箭只穿过破坏了整张虎皮?”

    吴三桂却摇摇头,“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按照施耐庵的文章,人家无论是武松还是李逵,都是一人面对猛虎,那武松更甚,赤手空拳竟将那猛虎降服,我等这许多人,还多是豪杰之士,围住一头猛虎,还得依靠弓箭将其拿下”

    “人生如此,岂不嗟叹?”

    又悠悠地说道:“大好男儿,二十左右时最勇猛、无所畏惧,之后,随着年纪渐长,或有了官身,或有了儿女,总是有了牵绊,这勇猛劲儿便渐渐弱了,若是在十年前,莫说一头猛虎,就是两头、三头,我也应付得来”

    吴应琪虽然年少,不过却很会说话,他赶紧安慰他的二叔,“二叔,武松等都是小说家言,如何能轻信?何况,二叔贵为平西伯、平奴将军、一镇总兵,镇守大国藩篱,国之干城,岂可像那寻常人家逞匹夫之勇?”

    又说道:“楚汉相争之时,那楚霸王倒是力能扛鼎,十面埋伏时十荡十决,可惜还是败在汉王手下”

    “哈哈哈”,听着那尚未最终成型的童声,以及那幅振振有词的模样,吴三桂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欣慰,“真不愧我吴家男儿,真有你的”

    又想到此子年仅十四岁,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刚才猛虎恶扑之时,他并没有丝毫惧怕,也算是不可小觑了。

    “好好好”,吴三桂拍着吴应琪的肩膀,“此番围猎,吾不喜得获猛虎,而喜得佳侄,也罢,这张虎皮既然破了,就赏给你吧,也不枉跟着行猎一场”

    “多谢二叔!”

    下山时,高得杰一人扛着那猛虎,竟丝毫不费力,等走到山下平地时,他将猛虎扔向王屏藩,嘴里还说道:“该你了”

    实际上,以高得杰、王屏藩两人家丁头目的身份,原本是无须亲自扛虎的,不过高得杰为了在伯爷面前显摆,还是亲自将那虎扛了起来。

    他这一扔一般人还真接不住,不过王屏藩可以,只见他使了一个千斤坠,稳稳地接住那虎,饶是如此,他高大的身材也是一沉,不过就在大家以为他肯定接不住时,他竟一下站了起来,还稳稳地将那虎扛在身后。

    吴三桂也是眼睛一亮,半晌才大笑道:“这一趟真是不虚此行,不仅猎得猛虎,喜得佳侄,还收获两员猛将”

    说着,大踏步地朝前走去,众人赶紧跟上。

第六章 蝴蝶效应(二)北境三少之胆大包天豫亲王

    吴三桂带着一千骑席卷而下,约莫小半个时辰便到了山海关关城。

    此时的山海关,是一座依托燕山、长城、渤海、石河修建的复合型关城,一共有城池七座,北面从东到西,分别是威远城、东罗城、关城、北翼城,南面从西到东则是宁海城、南翼城、威海城。

    从山海关到宁远城,是一处长约两百里,宽约三十里的的狭长地带,原本那里有一连串的堡垒,如今只有宁远城有三千步军镇守,剩下来的堡垒均只剩下少量兵力,主要作为军事驿站使用。

    此处就不废话了。

    吴三桂很幸运,年纪轻轻就从无数前辈苦心经营留下来的规制严整、规模庞大,立体防御的山海关城池,何况,自从他上台后,凭着一股锐气,加上祖家、吴家在东到宁远城、西到滦河一线的深厚实力,很快完成了裁汰老弱,编练精锐的大事。

    自那以后,山海关总兵名下名义上有五万大军,其中骑兵一万五千、步军三万五千,实际上就是刚才笔者所叙述的,骑兵一万、步军三万,不过一万骑兵中可是有三千家丁的。

    可以说,吴三桂是用五千骑兵、五千步军的空额,加上自己补贴一点,养活了三千家丁。

    有了这三千家丁,加上国势如此艰危,他吴三桂已经与南边霸占武昌一带的左良玉一样,成了“不可罢黜”的大将。

    吴三桂一行意气风发,越过石河之后便往正中的关城赶。

    接近关城城门时,吴三桂一双眉毛不禁拧了起来。

    他看到了吴琛,他在北京城家里的老管家。

    吴琛在关城下走来走去,一边走着还一边用右手拍打左拳。

    吴三桂心里一凛,按照日子,今日应该是吴琛将自己的妹妹吴四娘送到山海关的时候,作为吴家忠心耿耿的家生管家,他从来没有见到吴琛作难的时候,就算自己的父亲以前在战场上不战而逃被下了大狱时他也没有这样为难过。

    “难道……”

    那吴琛年约五十,一见到吴三桂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二少爷,老奴……”

    吴三桂跳下马将他扶了起来,和颜悦色地说道:“能有什么事?天塌不下来,走,屋里说”

    等进了总兵府,听吴琛一说,吴三桂不禁没有恼怒,还“哈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自己那唯一的妹妹,孀居在家的吴四娘听说父亲和二哥要将自己嫁给“胡虏”,打死也不同意,前几日趁着看管自己的家人不注意,竟然带了一个丫环跑掉了,如今家人正在心焦火燎的找寻中。

    “真不愧是咱吴家的女人!”

    吴三桂站了起来,其实,当他得知多铎没有将皇家的女人送过来,而是将他从范文程哪里抢过来的小妾给自己时,这心里便有了芥蒂,原本还对自家妹妹有些惋惜呢,如今倒好了,就在山海关总兵府随便挑一个小妾送给多铎罢了,这样才“门当户对”。

    当他将自己的想法同吴琛一说,那老管家也是吃了一惊,对面可是以前将大明打得死去活来的“大清”啊,这样不会得罪他们吗?

    “无妨”

    吴三桂让吴琛赶紧回去通知自己的父亲不要逼着妹妹嫁人了,“跟我爹说,寻摸一个好人家嫁了吧,这里的事,我自有主张”

    吴琛自然知晓,如今吴家依旧如日中天,凭的就是这位“二少爷”,年纪轻轻就封了伯爵的大明大将,听他这么一说,倒是如释重负地走了。

    次日,吴三桂就将自己一个小妾扔在一辆马车上,自己亲自带着三千家丁从山海关出发了。

    第三日中午,按照双方约定的地方,如今已经空下来的宁远中左所(塔山堡,在宁远城与锦州之间),双方的人马终于见面了。

    他吴三桂狂妄,对面的多铎,胆子更大,他也只带了一辆马车,加上一千镶白旗巴雅喇骑兵。

    一刹那,双方竟然都起了起了将对手拿下,从而立下“惊天之功”的想法。

    多铎今年二十八岁,正是一个男人既有锐气又相当成熟的年纪,加上他从小被努尔哈赤宠爱,打下便养成了颐指气使、天不怕地不怕的狂妄劲头,当然了,他也不是光有匹夫之勇,否则也不会在历史上留下“开国诸王战功之最”的名声。

    多铎根本没有看吴三桂那三千披挂整齐、威风凛凛的精骑,一眼就盯上了那辆马车。

    那是一辆寻常的马车,车身墨绿,只有两匹老马拉着,既没有披红挂彩,旁边也没有跟着丫环、家人什么的。

    “听说吴三桂只有一个妹妹,虽然死了丈夫,不过也才二十五岁,生的异常艳丽,吴家上下都视若掌上明珠,吴三桂更是疼爱有加,今儿个是一个大日子,虽然只是我的侧福晋,不过爷爷我终究是大清国的亲王,年纪既轻,仪表又不错,怎么地也该披红挂彩,吹吹打打,奉上厚重的陪嫁嫁过来吧,怎地……”

    吴三桂此时却盯着多铎在看。

    他在想着:“这厮若是发现马车里的人不是我的妹妹该有何表现?真是令人期待啊”

    “咳咳”,吴三桂在马上拱了拱手,“豫亲王,如此我等就交换马车,如何?”

    多铎这才将心思从马车上转回来,他点点头,“也好”

    等吴三桂那辆马车来到多铎身边,他不禁心念电转,“咣”,他将随身的一把长刀拔出来了,那是一把原本是用来双手握持的加长雁翎刀,不过多铎却一只手握着,似乎一点也不费力。

    “喀喇!”

    多铎的长刀竟然直接砍向马车车厢的顶部!

    “喀喇!”

    “喀喇!”

    连续几刀之后,那车厢便成了一个敞篷的物件儿,在多铎劈砍时,不时从车厢里传出惊呼声。

    一个满头珠翠、浑身红绸的漂亮女人面色惨白、战战兢兢地坐在里面。

    多铎盯着他看了许久,半晌才一声大笑,“哈哈哈!”

    吴三桂也有些好奇,他在那边喊道:“豫亲王为何发笑?”

    多铎回道:“此人不管是不是你的妹妹,总算还有几分颜色,吴总兵,本王可告诉你,我送给你的那位可是我货真价实的满洲女子,你可要好好对待!”

    “那是自然!”

    吴三桂大声答道。

    一场明代的“**游戏”就这样草草结束了。

    三日后,多铎将那女子扔给了自己的亲信大将,而吴三桂将多铎送的女人接到宁远城后,倒是在宁远城守将的张罗下,当晚便进行了洞房花烛夜。

    当夜,一声惊呼从洞房里传出来。

    不是那满洲女子的声音,而是吴三桂的。

    据后来的人说,多铎送的这个女人肯定不是他的小妾,而是一位大约四十多岁的又黑又肥的女人,倒是正经的女真女人,却是在豫亲王府做老妈子的。

    不过吴三桂不像多铎,他却不敢随便杀了,或将这个女人送给自己的手下。

    最后这个女人不知所终,此乃后话,不提也罢。

    “哈哈哈”

    当多铎布置在宁远城的探子将那一晚的事情快马回禀给多铎时,多铎不禁仰天大笑。

    他嘴里还骂道:“吴三桂啊吴三桂,人家都说你武力强横,还一表人才,若是诚心归附我大清,回禀皇上后没准给你赐一门称心如意的婚事,就这样,还想娶我满洲女子?哈哈哈”

    此时,满清已经向大明俯首称臣了,不过在多铎眼里,那不过是权宜之计,让他这样的人向曾经的手下败将称臣,打死他也不愿意。

    这便是多铎,那个敢明目张胆抢走皇太极首席文胆范文程女人的人,以前是,现在还是。

    不过,他这样的行径,会给满清带来什么影响呢?

    拭目以待。

    多铎的事情很快传到沈阳,很巧,这几日,皇太极的精神似乎大好了,听说多铎这事之后更是龙颜大悦。

    他对身边的人说:“朕这幼弟打小就娇宠惯了,行事往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不过他在大事上绝不糊涂,在兵事上更是不会糊涂”

    身边的人问道:“皇上,如今我等已经同明国和好,豫亲王如此做,是否会对清、明两国的关系造成影响”

    皇太极却摆摆手,“明国是明国,吴三桂是吴三桂,吴三桂这人,勇力过人,更兼一表人才,确实是一员难得的大将,不过这厮年纪轻轻就攒下了三千家丁,你说,在明国皇帝的的眼里将作何想?李成梁的殷鉴不远,此子依然如故”

    “可吴三桂此人手下兵多将广,若是能与大清交好,那该有多好”

    “都是虚与委蛇而已,若是没有尼堪,一旦中原有变,吴三桂这厮还有可能投向我等,如今嘛,咳咳”

    “皇上,奴才知道了。听说明国内部也是一团乱,流贼在在中原、江南一带作乱,根本没有余力来对付北边,为何……”

    皇太极一听此话,顿时一阵晕眩,半晌才缓过神来,那人吓得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皇上,奴才失言,请皇上治罪!”

    皇太极深呼吸了一下,他似乎并没有给此人定罪抑或乱棍打死的意思,他悠悠地说道:“这不怪你,你想啊,若不是有那千刀万剐的尼堪,如今明国这个光景,可是我大清多好的机会啊”

    那人刚想抬起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依旧将头伏在地上,皇太极见了便说道:“朕知晓你的意思,无非是想问,这尼堪如此强横,为何不直接南下灭了明国,唉,这厮的心思没有别的,有我大清在侧,他是绝对不会南下的”

    “……”

第七章 蝴蝶效应(三)北境三少之风流倜傥王子云

    大同,依旧健在的总兵王朴也在准备一场盛大的婚事。

    与历史上不同,王朴并没有参加洪承畴主导的辽东诸战事,也没有卷入与鄂尔多斯、喀喇沁的纷争,无非紧守雁门关、宁武关、内边墙罢了。

    王朴与尼堪同岁,今年才三十二,乃大同武将世家,原本尼堪偏隅于阳都之时,像王朴、吴三桂这样岁数相仿的人还在内心暗自较劲,如今却几乎都放下了这个心思。

    紧挨着大夏国的王朴更是如此。

    王朴生的身材高大挺拔、面容英俊,加上武举出身,时常操练不辍,更显得英姿勃发。

    与吴三桂玩笑似的嫁妹不同,王朴这次却是真正的嫁妹。

    他十六岁的亲妹妹就要嫁给尼堪的弟弟。

    说起这位弟弟,不是别人,就是他同母异父、比他小六岁的小根特木尔,成年后一直没有成婚,还犟着要去海军,在海军历练几年后又回到了大漠。

    如今尼堪看在母亲的份儿上,还是给了他一个爵位——宁国侯。

    这可是一等侯,还在朱克图等人之上,不过没有人提出异议,甚至还有人欣慰不已——根特木尔,毕竟是以前大湖东部索伦十一部的大汗啊。

    现在可能已经有人明白小根特木尔的另外一个身份了,嗯,他就是那艘令人惊艳的雨燕号的首任舰长之一,汉名李木根是也。

    李姓,自然来源于他的母亲李秀丽,木根,也隐隐包含了对自己父亲的眷念。

    当然了,如今尼堪的大夏国如日中天,他像要恢复以前索伦十一部的景象无异于痴人说梦,也没人跟着他,不过作为根特木尔唯一的骨血如今有了着落,林中那些个哈拉达总算松了一口气。

    李木根看上了王朴的妹妹,得益于在他退出海军接受宁国侯的爵位后被尼堪派到了九原主政,实际上兵事也是他一手抓。

    受到父亲王威、兄长王朴的影响,这位王小娘也是文武双全,何况还有一点,她眉目间隐隐约约有李秀丽的风采。

    听说大夏国皇帝、塞外诸部共主博格达汗的弟弟看上了自己的妹妹,王威、王朴父子顿时重视起来。

    作为大明镇守一方的大将,王家父子自然明白大明的形势,也明白这场婚姻对汪家意味着什么。

    最后,在召开了全族的会议后,他们一致认为,这场婚姻太值得了,达成后不但不会为王家带来祸患,还有可能使王家更上一层楼。

    九边总兵的位置,作为寻常武将来说,人生已经到头了,若不是明末乱世,以“五军都督府左都督”的名号致仕便是最大的荣光了,像如今左良玉、吴三桂那样挂着一方将军印以及伯爵的爵位只是极少数的例外。

    王家在大同累世为将已历三代,大同又是直接挨着青城、大板升城的所在,就边关贸易一项,王家就早已经赚得盆满钵满,当然了,彼等是不需要亲自下场的,自有一些个山西商家替他们效劳。

    反过来说,他们也是山西商家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与吴襄一样,王威五十岁那年才得了此女,全家宠爱得不得了,为了风风光光嫁女,父子俩可是使出了浑身的解数。

    最后,从大同北关出发的送亲队伍长达一里,王朴带了三百家丁亲自押送,队伍里,陪嫁的物品有十八大车,陪嫁的丫环、小子有三十六人,一时蔚为壮观。

    听说王家嫁女,大同的文武官员、各大商家肯定也是纷纷送上厚礼,在听说对方是威名赫赫的大夏国皇帝之弟后更是如此。

    王朴此人一向以“小吕布”自诩,当日,他的一身装扮也很拉风。

    头戴束发紫金冠,体挂江南红棉百花袍,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弓箭随身,手持马槊。

    在得知山海关总兵吴三桂以全部辽饷供养了三千家丁后,人称“北境三少”之一的王朴如何能甘心落后,他没有吴三桂那样的财力,不过以他王家三代的积蓄,供养一千家丁还是可以的。

    一千家丁以外,整个大同总兵辖区还有两千骑兵,七千步军,这可都是能拿出来野战的部队,若是加上按照战事规定可以抽调的各卫所,军力就更加可观。

    决定与尼堪联姻后,王家渐渐地将兵额的亏空全部补了起来,这账面上的一万人,三千骑兵是实打实的,七千步军也至少有五千人是不缺薪饷的青壮,在这北境一带,也算是相当了不得的军力了。

    与左良玉、吴三桂相比自然相去甚远,不过在如今明国空虚的北境,也算是一支强军了。

    北关外,驻牧在乌兰察布一带的阿拉克卓特部落的巴图尔亲自前来迎接。

    作为以前大元时代时代中央万户的核心部落之一的阿拉克卓特部落,在击破阿鲁科尔沁并收降其部落后,加上不断吸引北边的喀尔喀诸部零散的牧民南下,如今的阿拉克卓特部落已经膨胀成一个拥有近八千帐的大部落了。

    作为草原之主的尼堪自然不会放任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做出了几个决定,都对该部影响深远。

    首先,在原本杭高的土默特右翼牧场几乎空下来后,尼堪引入了大量的甘肃、宁夏、陕北一带的汉人牧户,如此一来整个右翼都牢牢地控制在帝国手里。

    另外,在右翼稳定后,尼堪将巴图尔的部落划到了山南省的管辖范围,并将省城从九原(包头)迁到了青城(呼和浩特),如今李木根正是山南省的布政使兼镇守使。

    最后,是在后世乌兰察布市地方修建城池,将阿拉克卓特部家中不止有一个儿子的牧户迁三千户加入博格拉部,并在乌兰察布附近驻牧。

    而巴图尔的大帐则设在靠近明国的岱海附近。

    与王朴联姻后,更是加强了对巴图尔的监管。

    巴图尔自然明白尼堪的用意,不过一来他能从虎墩兔那里逃脱(林丹汗的妹夫杀死了巴图尔的父亲,将阿拉克卓特部直接并入察哈尔部,巴图尔被林丹汗裹挟着西去,这内心的悲凉可想而知),完全得益于瀚海军。

    而他能报阿拉克卓特部的生死大敌阿鲁科尔沁的大仇(阿拉克卓特部西迁时,其后部家眷受到了阿鲁科尔沁部落的袭击,损失惨重),并将整个阿鲁科尔沁部落的一半纳入到他的麾下,也得益于瀚海军。

    有这两件事的作用,巴图尔在被尼堪拿走三千户后并没有多说什么,何况,他并不是黄金家族出身,还是“黄头鞑靼”的后代,在这大草原上根本没什么威望,于是就老老实实接受理藩院的管辖。

    这一次,得知李木根娶妻,他也是披红挂彩,带了族里三百青壮迎了上来,同时,他还给李木根送了三百匹骏马、三千只羊的大礼。

    巴图尔的事情,作为大同总兵的王朴自然知晓,要是放在以前,让巴图尔这样的大酋亲自来迎接自然是不可想象的,王朴面上虽然不形于色,内心却乐开了花。

    庞大的迎亲、送亲队伍先是北上,在抵达岱海附近、巴图尔的驻地时歇息了一晚。

    次日,便沿着西北方向穿过大青山通向青城的道路继续迈进了。

    一路上,王朴也是感慨万千。

    以前,无论是蒙古人还是明军,都会时不时深入到对方境内劫掠,王朴以前跟着王威历练时,也没少干过此事,在他看来,这鞑子牧民除了家里有牛羊马匹以外,一切用度还比不上大明境内的农户,故此,他们每次出塞劫掠,多半是劫掠战马,当然了,杀了牧民获取人头也是少不了的。

    其它的东西,王朴他们根本看不上。

    而蒙古人进关劫掠,主要以劫掠乡下农户的粮食、食盐、布匹为主,人头什么的他们倒没放在心上。

    而在王朴这一路走过后,他发现如今的牧民不禁精神状况大大好于以前,帐篷里的吃穿用度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如今,就算他们有机会进关劫掠,也没有心气了”

    他不禁暗自冷笑道。

    自然,他冷笑的对象是像他这样的大明人士。

    也是,关内农户有的东西他们都有,还有关内没有的东西,何须再入关劫掠?何况,听说尼堪还在凡是有城池的地方,专门设置了大型的草料场,就算有大雪、大旱的事情发生,草原上的牧户也能坚持一段时间。

    再者,就算有那样的事情发生,草原上的牧户还能用粮食来渡过最困难的一段时间。

    慢慢地,在抵近青城时,一望无际的农田出现了。

    如今正是青城附近的农户收割麦子的时候,一眼望去,到处是金黄的麦穗以及辛勤劳作的农户。

    王朴仔细观察过,并不是此地的土壤有多肥沃,也不是此地的的雨水好于大同,而是大夏国的官府围绕着青城附近的大小河流修建了密如织网的水渠和堰塘所致。

    最后,当青城那巍峨的身影映入众人的眼帘时,在路上跋涉了多日的送亲队伍顿时兴奋起来。

    王朴自己心里也隐隐有些期待。

    那李木根是尼堪的亲弟弟,像这样的大婚,他会否前来?

第八章 风云激荡,从甘肃开始(一)西宁卫,岌岌可危

    尼堪来了,不过这一次他似乎并不像往常一样,带着的自己的老婆儿女以及豪华、醒目的马车四处招摇,而是单单带了一千五百亲卫,也并没有打出那有着明显标志的旗帜。

    他能来青城,一方面自然是为了李木根主持婚事,另外则是为了今年的秋试。

    自从首次科举考试进行过后,尼堪似乎尝到了甜头,便定下了每三年举行一次的规矩。

    今年,正是第三年。

    为了吸引大明的士子前来考试,大夏国在青城、上都也设置了分考场,尼堪能来青城也说得过去。

    不过,跟着他来的还有孙传宇以及新近被任命督察院左都御史的孙秀节、政务院的户部尚尔哈图。

    区区一个青城,抑或一个李木根的婚事值得尼堪如此大张旗鼓吗?

    自然不是。

    今年是东晓二年的九月份,按照尼堪的记忆,离那个最终的日子越来越近,帝国必须做出一些提前的筹划来应对了。

    何况,与历史上不同的是,青海的和硕特部在吞并了虎墩兔留在那里的人马以及喀尔喀却图汗的人马后,已经膨胀成一个几乎与准格尔汗国不相上下的庞大汗国。

    这样的汗国,不是历史上那个以区区一万骑兵跨越昆仑山远征打败却图汗的四万人可比了,面对风云激荡的形势,除了在青藏四处铲除红教实力、整顿察哈尔、喀尔喀两部外,眼光自然要看向周边。

    闲话少说,尼堪在给李木根主持完婚事之后,以及假模假样地在科举考场巡视一圈后立即回到城里召开了会议。

    一个后来在史籍上大书特书的会议。

    有人说,这次会议的意义不亚于他在尼布楚草原击败茂明安蒙古部落,也不亚于在呼伦湖附近击败多尔衮的满蒙大军,史称“青城诏对”。

    青城诏对后,没多久就在西海,也就是后世的青海湖附近,发生了一场巨大的变故。

    当时虎墩兔带着察哈尔最精锐的力量,大约两万多户以克什克腾、多罗特、阿拉克卓特三个最核心的察哈尔部落西去,途中有裹挟了大量的土默特、鄂尔多斯牧民,加上却图汗的几千帐,总数达到三万帐之巨。

    虎墩兔死后,塔什海、虎鲁克塞两位大济农瓜分了他的部落,当时虎墩兔的儿子额哲还年轻,对这一切根本无能为力,等他长大后,已经木已成舟。

    为了拉拢却图汗,塔什海、虎鲁克塞桑两人还将原本就在青海湖一带放牧的蒙古牧民让给了他,最后,却图汗的部落也膨胀到了万户的规模。

    按说,这样的实力,若是有一个雄才大略的人物驾驭,莫说青海了,就是拿下整个藏地,让红教传遍整个高原地带也不是难事。

    可惜,自从虎墩兔一死,塔什海、虎鲁克塞桑、却图汗三人勾心斗角,都忙于巩固内部,一时还没有想到更大的事情。

    何况,此时占据海南一带的是同属于红教的一支藏人部落,塔什海三人就算有什么雄心壮志,也只得先按下再说。

    这一切都给后来固始汗的突袭创造了条件。

    固始汗突袭成功后,将大部分和硕特部落的牧户都迁到了青藏一带,那以后,他旗下的部民超过了六万户。

    六万户,已经跟几年前尼堪庞大帝国下面的牧户差不多了,也与漠北任何一个强大部落刚刚兴起时的规模差不多了,可以想着干一些大事了。

    不过固始汗一开始却并不想得罪大明,他将塔什海占据的西宁又让了出来,加上花时间整顿青海、西藏一带的宗教势力,等他腾出手来时,明军又重新在西宁一带站稳了脚跟。

    而却图汗、塔什海、虎鲁克塞桑三部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最后,他为了分化三部,又开始大力拉拢年幼的额哲,从三部中分出了约莫万户划到额哲名下,而大力削减那三人的实力。

    这一切,在明面上来说都无懈可击。

    这还不算,为了防止这三部又叛出青海,固始汗将塔什海、虎鲁克塞桑、却图汗的牧地分别放在西海(青海湖)的西边、南边,在更西边、南边还有他的几个成年儿子的牧地,而大力包容年幼的额哲,让他的牧地靠近祁连山以及西宁,那里有大通河以及湟水的灌溉,牧草丰盛。

    近几年,在尼堪东征西讨时,雄才大略的固始汗也没闲着,先后或用武力或用计策击败了塔什海以及却图汗,杀死这两人的全家,吞并了他们的部众。

    对于一向恭顺,并一开始就改信黄教的虎鲁克塞桑,固始汗并没有痛下杀手,不过依旧让他的牧地放在海南,在他的南边,也就是四川的康巴地区,原本红教另外一位大佬顿旦多吉,固始汗消灭了他的军队,吞并了他的部众,并让自己的次子俄木布,号车臣汗的镇守康巴藏区。

    固始汗将整个西藏交给自己的长子管辖,自己的大帐就在西海的南部,位于西海与黄河之间,与次子俄木布将虎鲁克塞桑夹在中间,让他动弹不得。

    对于额哲,他却不敢轻易杀了他。

    原因有二,其一是双方都是黄金家族的成员,额哲还是成吉思汗的直系后代,还是达延汗的直系后裔,自己却是哈萨尔的后代。

    其实却图汗也是黄金家族的成员,不过固始汗还是将他杀了,因为此人叛出整个喀尔喀部落了,杀了他无关大局。

    不过额哲就不同了,他不仅是以前蒙古人名义上的共主虎墩兔的长子,何况,他身后有察哈尔最嫡系的部落,整整五千帐克什克腾部落的支持,这五千帐,无论是固始汗,还是塔什海、虎鲁克塞桑都轻易指挥不动,他们只听额哲的。

    故此,固始汗将整个克什克腾部落划给额哲名义上是示好,实际上是无奈之举,另外划给的五千户,也是来自于塔什海、虎鲁克塞桑部落中誓死效忠达延汗后裔的多罗特、阿拉克卓特部落。

    东科尔(湟源县),额哲大帐所在。

    固始汗退出西宁后,并没有将西宁卫的全部辖地还给明国,这东科尔便是原本属于西宁卫的领地之一,最后成了额哲的大帐所在。

    今年二十岁的额哲与一直忠于他的克什克腾部落台吉,被他任命为该部落济农的宰桑,他亲生母亲、来自女真叶赫拉那部的苏泰,他的姑母,今年三十二岁(与尼堪同岁),史称泰松公主的在一起说话。

    这四个人能聚在一起,自有特别的原因。

    其一,目前名义上是额哲在统领海东万户,实际上主事的却是他的母亲,那个叶赫女人(后来改嫁济尔哈朗),今年三十六岁的苏泰。

    其二,以前在察哈尔诸斡耳朵里,以他的二姑母泰松管辖的牧地最多,牧户也最多,威望也最大。

    其三,目前额哲名下的诸部落中,就算克什克腾部比较完整,其部落台吉宰桑自然最受重视,其它部落都是七拼八凑,已经不是原来的部落了。

    这四人,基本上可以决定目前额哲所属的“海东万户”的大小事宜了,严格来说,连夹在固始汗与俄木布之间的虎鲁克塞桑的部落的大事也是能插上一脚的。

    苏泰、泰松两人都是年纪轻轻没了丈夫,如今固始汗也并没有将她们娶了以安稳察哈尔诸部的意思,固始汗的几个儿子倒是想娶了她们以巩固自身的的实力,不过却被固始汗纷纷否决了,也不知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或许是他知晓,察哈尔部落太过强大,他任何一个儿子娶了这两个女人都会让其实力大为改观,让其生出异样的心思。

    这估计是一向深谋远虑、精明强干的固始汗干的唯二两件遗憾的的事情(另外一件便是与巴图尔一起攻打尼堪了)了。

    当然了,也可能是自从他拿下藏地后一直在清理、整顿藏地内部的势力,尚没有拿出时间来好好想一想如何彻底解决察哈尔诸部事宜(歼灭却图汗、塔什海后,再娶这两个女人,以他哈萨尔后裔的身份这吃相无疑就太难看了),故此,这两个众目睽睽的女人反正依旧是孑然一身。

    何况,最近在瓜州发生了一件大事,固始汗最钟爱的儿子,第六子多尔吉在那里被杀,虽然凶手不明,不过根据固始汗设在那里眼线的密报,应该与北方那个愈发强大的大夏国大有关联!

    今年已经六十岁的固始汗此时正是他尚有精力思虑大事的最后一年,前不久,巴图尔派人与他联络了,内容只有一个,他两家联手,歼灭盘踞南疆一带的叶尓羌汗国。

    固始汗得知后很快便答应了他,原因也很简单。

    按照巴图尔的条件,若是歼灭了叶尓羌汗国,整个和田一带(从喀什葛尔、叶尓羌一直到和阗都是他固始汗的,巴图尔只要天山南麓的伊犁河谷、吐鲁番、哈密一带)。

    固始汗知道,这个承诺真是能兑现的话,他的汗国就有了大量的农户和工匠了,加上已经有的大量牧户,重现察合台汗国最盛的境况也不是没有可能。

    至于拿下南疆之地后如何面对一样壮大的准葛尔汗国,那就是另外的事情了,留给子孙解决好了,他再是深谋远虑,也考虑不到这么远。

    故此,他准备在自己尚没有完全老去,没有一点争胜的心思之前干一件大事。

    当然了,像这样的大事,以他固始汗的精明强干,自然也是要细细筹划的。

    这不,身在东科尔(湟源县)的额哲今日便接到了他的命令。

    “上次退出西宁实乃本汗的失误,如今,为了打通与漠南诸部的联系,须重新占据西宁卫、兰州一带,着你部出动全部军力先行占据西宁卫!”

    额哲接到这个命令后,也是有些疑惑,“如今漠南都是人家大夏国的领土,就算你拿下西宁卫、兰州一带,如何与漠南诸部取得联系?”

    饶是如此,对于打通与“故土”的联系,依旧引起了他的兴趣,这不,一接到固始汗的命令,赶紧将这些人召集过来商议了。

    没有悬念,对于回到“故土”,甚至接近“故土”的地方,是诸人都想见到了,何况,如今的西宁卫只有分守参将杨道显的三千人马,根本没有实力阻拦他额哲海东万户的攻击。

    额哲很快在部落里抽调了一万精锐,浩浩荡荡开向西宁卫。

    西宁卫,岌岌可危!

第九章 风云激荡,从甘肃开始(二)马爌,分身乏术

    杨道显,宋朝名将杨延昭之后,此时却好整以暇地稳坐西宁卫城中。

    西宁卫城,乃明初所建,周长九里,城池高度、厚度都超过五丈,若没有自己作妖,城里只要有相当的兵力,完全是固若金汤。

    杨道显是世袭凉州卫指挥使,又是西宁卫的分守参将,手下却只有三千人,其中其中卫城更只有两千人,还有一千人属于他的儿子、卫城以东百里的碾伯所千户杨廷昭所有。

    除了杨道显,城里还有两支当地的土司武装。

    西宁卫指挥使、土族土司祁廷谏、指挥同知李洪远,他们也是信仰藏传佛教的部族(土族,吐谷浑的后代),两人的部下加起来也有两千人。

    眼下,这三人正在杨道显的衙门议事(那两位虽然都是西宁卫的指挥使、指挥同知,衙门却不在西宁,而在自己的部族附近,何况杨道显虽只是一个参将,不过终究是正规军)。

    杨道显如今对于敌人攻城倒是不担心,他担心的不是别的,正是眼前这两人。

    这两位土司信仰的也是喇嘛教,上次塔什海等人等人占了西宁一带后他们便没有抵抗,而是在与塔什海达成了不影响他们地位的承诺后选择了归降。

    固始汗占据青藏后,将明军的前哨卫所西宁让了出来,这两位土司自然不会跟着固始汗退出西宁一带,他们可是西宁附近的北川河、南川河的地头蛇,怎能轻易离开故土?

    于是他们便打蛇随棍上,又“痛改前非”回到明廷的怀抱,可惜明廷如今是风雨飘摇,自身难保,哪里还管得了偏隅于西陲的西宁卫的烂事,便没有追究这二人的责任,对他们继续采取羁縻之策,保持了原有的官位。

    不过,这一次,没有让他们在西宁城呆了,新设了分守西宁参将,将原本的凉州卫指挥使杨道显调了过来。

    如今,大敌当前,杨道显也知道,仅靠自己这两千人马是守不住的,故此,还是让这两人带兵再一次进了城池。

    祁廷谏、李洪远两人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与杨道显不同,他们在明廷手下干也行,在固始汗的手下也行。

    不过综合来看,还是在明廷里好一些,明廷对于他们信仰何教,如何信仰,根本不关心,你等面上接受朝廷羁縻,按时缴纳供奉就行了。

    何况是像西宁这样的边荒之地?

    但眼下这两人不得不拼一把了。

    固始汗上台后,参照卫拉特-喀尔喀法典,立即在全青藏境内颁布了新的法典,重申了黄教的唯一性和严肃性。

    而对于青海的土族土司来说,他们信仰的虽然也是黄教,不过并不专一,部族里红教、萨满教、道教信仰者均有,大部分普通牧户还是以信仰萨满教为主。

    这在固始汗看来就肯定不行了,按照法典的规定,你要么按照法典要求尊崇黄教,要么信仰他教缴纳沉重的赋税。

    故此,对于祁廷谏、李洪远来说,平常对于彼等部族内部内部事务很少涉及的明廷肯定要好一些。

    不过,有上一次投靠塔什海的前车之鉴,对于宗教信仰并不了解的杨道显还是多了一个心眼。

    “两位”

    虽然杨道显只是一个分守参将,不过参将与卫指挥使都是正三品,何况他还兼着凉州卫的指挥使,这地位自然就高了一些。

    “如今靼奴卷土重来,如何防御,还望不吝赐教”

    这是在试探祁、李二人了。

    祁廷谏与李洪远对望一样,还是身为指挥使的祁廷谏开口说道:“将军,自当勠力同心,共守坚城!”

    “如何守法?”,杨道显寸土不让。

    “这……”,对于祁、李二人来说,见杨道显这般模样,心里也知晓估计还是对以前的事有芥蒂。

    “但凭将军做主”

    “好!”,杨道显站了起来,“二位,靼奴都是骑兵,攻城并非其长处,只要我等稳守不出,彼等只有退却一途,就怕彼等既围城,又四处劫掠,西宁附近的农户上次都被彼等迁走了,如今可只剩下……”

    祁廷谏说道:“将军无忧,本将以及李将军的部族都建在高山之上,都是深沟大寨,彼等骑兵连上去都不易,何况攻打?这湟水河谷还有一些信奉天方教的回鹘人,就不用管彼等了”

    杨道显点点头,“也好,本将部下有两千人,一千步军全部上城头,你两人各派五百人也上城头,剩下的都是骑兵了,留作备用,如何?”

    祁廷谏、李洪远两人都弯腰施礼道:“遵命!”

    没几日,一场城池攻防战开始了。

    在蒙古人“重用色目人”的忽悠下,留在湟水河谷信奉天方教的那些回鹘人当仁不让成了攻城的先锋。

    惨烈的攻防战开始了。

    令杨道显意外的是这一次祁廷谏、李洪远的人似乎拿出了真正的力气来与蒙古人周旋。

    三日过后,西宁附近的回鹘人死伤殆尽,不过城头的守军也损失了约莫三成。

    不过,蒙古人也很狡猾,他们这次也带了大量的汉人,用完回鹘人之后,继续让汉人上,渐渐地杨道显也有些吃不消了。

    他赶紧向兰州副将马爌、甘肃镇总兵李栖凤派出了寻求支援的快马!

    历史,在这一刻大为改变了。

    在正常的历史轨迹里,西宁一直处于明国的控制之下,明军、汉人、土人、回鹘人、藏人都基本相安无事。

    后来李自成派革左五营之一的左金王贺锦、大将党守素西进攻打甘肃一带,所向披靡,不过贺锦却在西宁被土族土司所害。

    眼下,这两位土司却在搏命,就是为了那什么严格的“卫拉特法典”!

    兰州。

    马爌今年四十岁,是名将马芳之孙、马林之子,原本他是在李栖凤之前担任甘肃镇总兵的,不过眼下却阴差阳错还在兰州副将的位子上。

    兰州是明国肃王府所在,眼下马爌正在肃王府里与肃王朱识鋐商议筹饷的事。

    朱识鋐也是一位年近四十的藩王,作为明国的藩王,既有大量的田地,也能把持一方的商路,由于皇家禁止他们参政议政,他们便将心思全部放到了占据更多的田亩、捞取更多的钱财上。

    肃王所在的兰州扼控着北上宁夏、西去西域、西海的要道,又是甘肃长城附近的重要节点,北面还有蒙古人的牧场,肃王自然是赚得盆满钵满,历经多世后身家一点也不比身在西安的秦王差,也是西北四王(宁夏的庆王、平凉的韩王、西安的秦王、兰州的肃王)中身家最厚的。

    马爌作为镇守兰州的副将,手底下却也只有三千人,不过他却是有一千五百骑兵的,步军也是此数。

    眼下,他的骑兵正在闹饷,他的家丁只有三百,眼看就要压不住了,那些骑兵都是他从辽东来到甘肃时收容的,大部分都是溃兵,凭着马家的名声勉强将彼等压服了,几年后随着渐渐安稳下来又不太安分了。

    这几年,甘肃一带也是大旱,而虎墩兔、固始汗先后经过兰州时从草原带来的鼠疫也影响到了这一带,导致民生异常凋敝,由于这一带并不是明廷传统的边境重地(明末时分,重地在辽东、宣大一带),粮饷也不太重视,经常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有些军士甚至半年没有发饷了。

    当然了,此时的兰州紧挨着长城,边墙之外就是一些蒙古、藏人小部落游牧之地(后世白银到景泰一带),作为骑兵还是能隔三差五去打一打草谷的,不过在一个月之前事情突然起了变化。

    那个如今如日中天的大夏国突然占据了这一片面积约莫相当于尼布楚大草原的地方。

    瀚海军来了,就不用想打草谷了,整个兰州城都是一日三惊。

    原本马爌还想将部下的闹饷压一压的,自从接到杨道显紧急求援的讯息后便决定以这个由头从朱识鋐那里敲一笔。

    “大王,西宁一下,靼奴即可长驱东进,下一个目标便是兰州了,如今末将部下衣食不足,怎能长途救援,又怎能保卫兰州?”

    朱识鋐却并不想轻易上当,“马将军,咱兰州可是归临洮府管辖的,那西宁卫却是陕西行都司管辖的,按说西宁卫的事是轮不到将军你出面的,何况,临洮那里还有总兵一员呢?”

    他说的是临洮总兵牛成虎,这厮如今正跟着新任三边总督汪乔年在河南与李自成周旋呢。

    马爌心里暗骂,心想:“若是破城了,你的下场就是襄王、福王,攒这许多钱财又有何用?”

    但他是不敢直接说出来的,不过眼下闹饷急迫,西宁又告急,如今兰州城库房空空如也,能指望的也就是眼前这位肃王了。

    “大王,就算本将借您的,我马家三代忠勇为国,绝对说话算数,等朝廷粮饷一到即可还上!”

    朱识鋐紧闭双目,他心里还在打鼓,半晌才睁开眼睛,“马将军,如今兰州边墙外可是那索伦蛮子的领地了,听说他们在那里竟布置了三千精骑,就算本王将粮饷给你,若是你前去援救西宁了,那索伦蛮子打进来又如何处之?”

    马爌心里一愣,这一茬他还真没有想过,“那依大王的意思……”

    朱识鋐说道:“西宁城高大坚固,靼奴没那么容易打得下来,何况如今是河西杨家在镇守,并不是以前的土司,再守个十天半月没有问题,关键是北边,眼下彼等尚没有与大明撕破面皮,不如前去探访一下,打探打探他们的口风”

    马爌心里骂道:“人家就算有意南下,也不会告诉你的”,面上却说道:“此事不如交给兰州官府去做,如何?”

    朱识鋐摇摇头:“呃,不行,官府都是些文吏,怎去得那边荒之地,不如这样,本王让府里的右长史皇甫端同你一起去,探探究竟后再说援救西宁的事?若是北边无碍,粮饷嘛,好说”

    马爌无奈,只得答应了。

    他能答应,也是因为这位皇甫端。

第十章 风云激荡,从甘肃开始(三)翰林院检讨,皇甫端

    皇甫端,进士出身,曾任翰林院检讨,不久就被派到肃王府担任右长史,由于左长史一直空缺,他这右长史实际上就是整个王府的一把手。

    此时的王府长史,不仅是王府的大管家,还实际上把持着王府一应田地、生意、子女教育、与皇帝沟通的奏折诸般事宜,还能代表王府与地方官府打交道,是王府的实际管理者。

    按照明廷的惯例,王府长史肯定是要选派耆老硕儒的,不过到了明末以后,由于局势艰危,有些规矩就慢慢放下了,这不,刚中进士不久,在翰林院呆了不到两年的皇甫端就被派到了兰州。

    皇甫端今年还不到三十岁,平凉人,东汉名将皇甫嵩之后。

    他还有一个身份,他是马爌兄长的女婿,马爌兄长一家在辽东与建州女真大战不敌后全部被杀,只剩下一个女儿,当时正好在马爌家里。

    由于其兄长满门忠烈,他唯一的女儿也得了一个爵位,这也是像皇甫端这样的读书人能与马爌联姻的原因之一。

    像讨要饷银这样的事,原本马爌可直接找自己的女婿就好了,可惜这皇甫端虽然身在王府这“繁花盛开、烈火烹油之地”,却一直扳着一幅“老夫子”的面孔,凡事都是公事公办,找他还不如直接找肃王。

    不过马爌是知晓自己女婿的能耐的,甘肃出身的进士大多都是文武双全,这皇甫端也是如此,他以前还是陕西的武举人,进京赶考时本来是文武两宗都要考的,最后还是选择了只考文进士。

    皇甫端愿意到肃王府当差,除了离家近,重要的是吏部承诺了,在王府干满三年即可外放一府知府或者督察院某科给事中。

    今年是第二年,不过若是有额外的功绩,还是可以提前外放的。

    其实,在马爌看来,王府长史多好,别的不说,只要稍微动动手,那可是有大把的钱财啊,加上事务简单,并不像地方官府那样有诸多庶务和绩效的压力,简直是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的位置。

    不过皇甫端却不这么看,他皇甫氏是陇右世家,所出,不是名将,便是名臣,怎么着也要到地方历练一番才是,怎能在王府蹉跎时日?

    安宁堡(后世兰州市安宁区)外。

    马爌之子,安宁堡千户马羲瑞看着自己的姐夫,不禁有些畏惧。

    马羲瑞能当上一堡之千户,主要是得益于马家的名声,他既不是武举出身,也不是从小兵做起的“久历之将”,马家到了他这一带,马芳传承下的豪气干云、一往无前、智计百出等优秀品质已经所剩无几了。

    就是这样,明廷还是继续重用这些将门子弟,他们不是在遍布帝国的大小堡寨,便是野战军团里的“把总”、“游击将军”的当然人选。

    像王朴、吴三桂那样年纪轻轻便登上武人巅峰的也大有人在。

    但马羲瑞明显不是,作为马家第四代,他既没有能力,也没有动力去主动看清楚当前的形势,他的父亲将他安排在安宁堡这个边墙内的大堡担任千户,目的不是为了历练他,而是为了安宁堡安宁堡周围遍布的田地。

    此时,黄河、庄浪河以北、沙漠以南的广大土地不属于大明,而是掌握在游牧部族手里,当前,却被大夏国占据了。

    皇甫端一身黑色道袍,戴着黑色的唐巾,腰间挎着长剑,背上还背着一张七斗力的开元弓,乍一看他似乎不是曾经的翰林院检讨,而是唐代四处游历的会剑术的书生。

    与赵良栋一样,他虽然是翰林出身,不过也张着一副典型“秦人”的面目,面颊瘦长,面容古拙,身材颀长。

    留着短须,神情丝毫没有突然来到边墙之外那种恐慌感。

    “这块地方”,他骑在一匹高瘦的白马上,悠悠地说道,“立国之初时还属于大明的土地,后失于虏手,万历年间又收回来了,修建松山堡,可惜靼奴两次南下后又失去该地,时也运也”

    他说的就是这黄河、庄浪河以北的地方,立国之初属于大明的领土,后被蒙古人夺去,万历年间又被明军收复,可惜在虎墩兔、固始汗两次南下时又失去了这块地方。

    虎墩兔、固始汗先后南下后,这里只有少数牧民游牧,原本是明军收复此地的大好机会,不过由于畏惧北边新兴的大夏国,这块地理位置异常重要的土地竟然空了下来,成了又一处“边荒之地”。

    如今被大夏国占去,再想收复就太难了。

    “走!”

    皇甫端带着马羲瑞等十骑走了,直奔那大夏国在秦王川新修的堡寨而去。

    秦王川土寨,镇守大将、原本在白城子的杨庭栋很快便得知了这个消息,令人有些意外的是,帝国通政司的副使、按察司的按察使、内宫副总管王文慧居然也来到了这里。

    除了王文慧,负责这西北区域的按察司的头目,灰衣卫百户赵良栋也在此。

    这个组合,若不是帝国或尼堪正在筹备大事,是不会走到一起的。

    “翰林院检讨?”

    如今正好三十岁的王文慧白皙的面孔上那种惨淡之色逐渐有些削减了,血色也渐渐多了起来,个中原因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这时的他穿着打扮倒是与那皇甫端有些类似,黑色的直裰,唐巾,腰间没有长剑,却是一把瀚海军常见的单手横刀。

    他是从三品的官员,又是皇帝身边的人,杨庭栋、赵良栋都恭恭敬敬坐在下首。

    “按说有事情要与我等联络,应该是兰州官府的人,抑或镇守兰州军将前来接洽才是,这肃王府的长史怎地掺乎上了?”

    杨庭栋是凉州人、赵良栋是宁夏人,对肃王府的事情多少还是了解一些,何况如今赵良栋还是按察司负责河西区域的百户。

    赵良栋看了杨庭栋一下,这心里也是暗叹不已,多年以前,两人在吉兰泰盐池附近相遇时,他还是一个放羊的娃子,如今却是三千精骑的指挥使,况且,在经过了丰州学校、五原骑校、大汗亲卫队长的经历后,这谈吐见识、神采气韵与以前大不相同了。

    杨庭栋点了点头,赵良栋见状便弯腰说道:“回公公,以小的从小耳闻,以及最近的情报,那长史可不简单,大明的王爷,一般情形下是不准外出的,都圈在城里,大小事宜都需要手下的人打理,而这长史可是明面上能外出打理这些事宜的首脑”

    “这皇甫端更是不简单,他今年才二十九岁,原本在这西北一带就颇有些名气,在陕西时便以文武举人著称,高中进士之后便留在翰林院,没想到被派到肃王府担任长史”

    “此人不苟言笑,不过胆子却大的出奇,听说他曾经一人一骑游遍了祁连山,还曾到胡虏遍地的西海一带游历过”

    “哦?”,王文慧点点头,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了陈启新的身影,“难道又是一个陈启新?”

    “听说此人是汉末西凉豪族皇甫嵩的后裔,家里有兵法传家,应该是一位知兵之人,不似寻常士子,对了,他是兰州守将马爌的女婿”

    “哦?”

    王文慧不禁眼睛一亮。

    他能来到此地,自然是奉了尼堪的密令,为的就是这西凉一带,其中更与这西北四王中最豪富的肃王有关。

    “走,我等去迎迎”

    说完就起身了,赵良栋有些不解,你堂堂一个帝国的通政司副使,需要去迎接一个完全没有实权的亲王府的长史?

    心里虽这么想,不过他脸上依旧是一幅顺从的模样,“是,爵爷”

    王文慧在上次开国时得了一个一等子爵的爵位,故此赵良栋有此一说。

    三人联袂出了土城的城门,不多时,皇甫端带着马羲瑞等十余骑便到了,他在马上远远见到有几人在城下站着,他不敢大意,在约莫三十丈的地方便下了马。

    “大夏帝国通政司副使,王文慧”

    “大明肃王府右长史皇甫端”

    王文慧此人的名字此时已经传到了中土一带,闲暇时分也分外留意大夏国诸般事宜的皇甫端在施礼时不禁端详了对方一下。

    一个太监,倒也修持得气定神闲,不过穿着一身大明士子一样的衣服,这简直……,不过此人站在那两个自己早有耳闻的秦人子弟的中间,眼看是做主的,没想到在这荒僻之地还能遇到他。

    而在王文慧眼里,此人倒是比那陈启新更沉得住气,不到三十的年岁,看那神情,倒似乎是四十的模样,又听闻此人不像其他王府的长史,专以弄权、捞钱为己任,反而恪守朝规,在王府里从未越雷池一步,如今,这种人实在太过于罕见了。

    回到城内,宾主用过茶水后,王文慧笑着问道:“皇甫长史此为何来?”

    皇甫端道:“听闻贵国占了松山堡一带,原本是想替王爷上奏折来着,不过不过一想到贵国首领终究是大明的宁北侯,而肃王又在兰州,故此委派下官前来询问究竟”

    王文慧笑道:“这么说来,你等是想讨回此地?也罢,想这河西之地,在大汉、大唐时分都是中原帝国的领地,元代就不用还说了,有宋一代,加上贵朝,算是唯二没有将西域收入怀中的国度了,按照改朝换代的规矩,大明应该将西域、藏地全部拿下来才是,再加上整个漠北,这才算得上勋继前朝之地”

    “如此说来,你干脆将整个漠北都讨回去得了?”

    皇甫端听了暗道:“好厉害的太监,本朝虽然强盛,不过吃亏就在对于疆土过于保守,并没有像前朝那样彻底征服西域、漠北,他这话的意思明显是看不起大明,认为大明不如大汉、大唐了”

    嘴上却说道:“那也是应有之意,不过我大明一直以来偃武修文,倡导圣人之道,并不做那些个穷兵黩武、劳民伤财的事……”

    “算了”,王文慧却打断了他,“开国才百年,一国的皇帝便被俘,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俗话说君辱臣死,我看也没有几个臣子死了,若是有强军强将在侧,若能避免君上之辱,我看莫说穷兵黩武了,就算是天下皆兵也使得”

    接着不顾皇甫端正欲反驳的神情,摆了摆手,“也罢,本使没有功夫与你等闲扯,你等若是想要讨回此地,趁早回去,若是谈其他的事,本使倒还有一些还有一些功夫”

    皇甫端心中恼怒,不过终究是人为刀殂,突然想到正在攻打西宁城的靼奴,便说道:“贵国首领目前虽然称帝了,不过在大明人士眼里,依旧是大明的藩属,如今西海的靼奴进犯西宁,陕西行都司兵力有限,贵国占据此地也不是不行,若是能协助我等击退靼奴,自可上书皇上,昭告天下”

    王文慧笑道:“看来我等想到一块儿去了,不过我家皇上的手段可不是你等能想到的,此事已有筹划,你等若是同意,本使这就可以与杨将军一起前往西宁,不过……”

    “我军进入贵国领地,此事谁能做主?陕西行都司都指挥使?甘肃镇总兵?甘肃巡抚?还是你要呈报贵国皇上?临洮总兵?临洮知府?本使可是听说了,三边总督如今正在河南与流贼对峙,甘肃巡抚、总兵远在甘州,西宁城危在旦夕,不知晓他们还能不能坚守到你等议定的那一日”

    皇甫端心中一凛,不禁暗自琢磨起他的意思来。

    “按照这厮的意思,那尼堪似乎对此事早有安排,结合彼等以精兵强将占据松山堡一带之事,看来彼等不但对此事早有安排,恐怕对整个河西之地也有想法啊”

    一想到这里,这内心不禁汗如雨下,又想到肃王之前的叮嘱,便说道:“那就不劳烦尊使了,本官这里就再多问一句,请问贵国占据此地后下一步……”

    王文慧冷笑道:“自是迁移牧户,休养生息了”

    “当真?”

    “何必诳你”

    “那我等就告辞了”

    “慢”,王文慧却叫住了他们,“实话告诉你等,西宁的事只有我大夏国可以解决,此话先撂在这里,以后若是再有事相求,那价码可就大了,莫谓本使言之未预”

    “有心了”

    皇甫端此时恨不得尽早赶回兰州向诸人汇报此事,哪有心思与他斗嘴,拱了拱手便抽身离开了。

    等他们走远了,王文慧才转向赵良栋。

    “那件事安排得如何?”

第十一章 风云激荡,从甘肃开始(四)声东击西与孤军深入(上)

    还是秋季,吐鲁番一带秋高气爽。

    固始汗的和硕特部远走青藏一带后,大部分部众都跟着他走了,不过天山附近还是留下来了相当多的牧户,这些牧户都以留在此地的固始汗侄子为首。

    鄂齐尔图,一个三十余岁的强壮汉子。

    眼下,名义上,准葛尔汗国还是以巴图尔和鄂齐尔图两人为共同首领,实际上明眼人早就瞧出来,身为黄金家族的鄂齐尔图早已是江河日下了。

    近几日,准葛尔汗国突然大举侵入叶尓羌汗国,僧格亲率大军扑向伊犁河谷,十余日后,正当叶尓羌汗国调集重兵在伊犁河流域与僧格对峙时,鄂齐尔图也偷袭达坂天险得手,带着和硕特部的大军越过天山,突然出现在吐鲁番城下。

    这下叶尓羌汗国的阿卜杜拉和大汗傻眼了,正在叶尓羌(莎车县)的他坐不住了,立即亲自带着大军北上了。

    ……

    罗布泊,此时还是一个水域广阔的大湖。

    就在阿卜杜拉和快抵达吐鲁番时,昆仑山的南侧过来了一支大军!

    这便是固始汗图鲁巴虎尔亲自率领的和硕特大军了,整整三万人,他的目标也很清楚,以罗布泊为基地,全力攻打和阗一带。

    由于和阗一带的守军本来就不多,最近又被阿卜杜拉和抽调了一部分,没几日,整个和阗区域都被固始汗拿了下来,此时,阿卜杜拉和还在吐鲁番城下与鄂齐尔图紧张地对峙!

    和阗再往西便是叶尓羌汗国的根本之地,叶尔羌河流域的叶尓羌了!

    阿卜杜拉和眼见卫拉特人没这么容易拿下吐鲁番,赶紧又撤兵回救叶尓羌。

    果然,等阿卜杜拉和一撤走,鄂齐尔图根本没有能力攻打由乞尔吉斯人贵族担任总督的吐鲁番,立即沿着天山小道撤回去了,不过伊犁河谷的僧格大军还在,还在那里与另一支乞尔吉斯大军对峙。

    声东击西!

    原来这就是图鲁巴虎尔的计策,先用额哲大力进攻西宁城让叶尓羌汗国放松警惕,又利用与准格尔部、小和硕特部(留在新疆的和硕特部落)之间“共打叶尓羌汗国”的谋划抢先一步占据和阗一带。

    就在图鲁巴虎尔踌躇满志,进一步向叶尔羌河流域进军时,他收到了一封信——那是他留在青海湖附近掌控大局的第三子达兰泰送过来的。

    这封信不是达兰泰写的,而是虎鲁克塞桑写给额哲的。

    几千里以外、正在西宁城下围城的额哲也收到了这封信,信笺是用蒙古文字写的,大意是,“尊敬的呼图克图汗(额哲继承了这一称号,就是虎墩兔),我深深后悔当时在卫拉特人入侵时没有坚决地与大汗您站在一起,如今图鲁巴虎尔将西海附近的大军抽调一空,只留了少量的兵力,正是我等察哈尔人奋起一搏的时候”

    信里还约定了双方如何联络,如何对付俄木布(固始汗第二子)、达兰泰(固始汗第三子)的计划。

    当时额哲见到这封信后便嗤之以鼻,以前在塔什海、却图汗两人受到固始汗的残酷打击时,虎鲁克塞桑却在一旁作壁上观,甚至还出兵一起讨伐那两人,现在夹在中间动弹不得了才想到自己?

    如今固始汗的十个成年儿子里,老大达延在拉萨管辖藏地,老二俄木布依旧留在康巴地区弹压那里的大小土司,老三达兰泰则留在西海附近,为的就是警戒虎鲁克塞桑与自己

    俄木布与达兰泰手底下加起来至少还有两万人,反水?有那么容易吗?

    不过,当另外一份一模一样的书信从固始汗那里送到他这里时,额哲不禁慌了,他这才醒悟过来。

    自己已经落入到了一个圈套!

    现在无论虎鲁克塞桑那里是真是假,反正在固始汗那里自己都讨不了好去。

    怎么办?

    回到海东向固始汗请罪?辨明真相?

    可有这么一个把柄握在他手里,他还会顾忌祖先的承诺以及大义的名分对自己再次宽宥吗?

    又想到以前自己的父亲林丹汗可是名正言顺的蒙古大汗还得不到诸部的尊崇,何况是卫拉特四部之一的和硕特部?

    此时额哲若是奋起一战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不过他可是见识过固始汗那厮年近六十还能在马上左右开弓的,脑海里一浮现出那个强壮的老人他就不寒而栗。

    若是能马上将西宁拿下,占据着河湟谷地也好说,届时依托城墙还是能与那个老家伙周旋一番的。

    可如果届时明军、和硕特大军都蜂拥而至自己该当如何?

    向明军投降?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从固始汗一开始退出西宁来看,这厮对明国还是有几分忌惮的。

    自己的祖先俺答汗能够向大明称臣,自己自然也可以。

    不过,自己自从进入河湟谷地一来,到处烧杀劫掠,死在自己手底下的明军、百姓至少有几千人,何况这几日双方的攻防愈发激烈,已经到了分外眼红的阶段,这时候握手言和恐怕不太容易。

    就在西宁城外的大营里,额哲与宰桑两人愁容满面、相对无言时,帐外来了一人。

    巴图尔!

    自然不是准葛尔汗国的那个大汗,而是以前察哈尔核心部落之一的多罗特部的巴图尔。

    “回到故地去吧”

    巴图尔带着自信的笑容对着两人说道。

    宰桑反讽道:“故地?故地还有我等的牧场吗?”

    巴图尔点点头:“按照博格达汗的筹划,我这一部要全部迁到新拿下来的安西之地,大青山北麓、岱海、乌兰察布、乌兰哈达(另一个乌兰哈达,附近是火山群)一带将会空下来,足够接受你等了”

    额哲也有些奇怪:“如此好的牧场,还是以前察哈尔的核心牧场,你就这么轻易地让出来?”

    “我是为你等让出来的”,巴图尔神色没有变化,“听说此事后,一想到呼图克图汗,我最终还是答应了,为了补偿我的部落,博格达汗无偿为我的常备军提供了全套的装备,还给我的核心部落提供了全新的的帐篷和铁器、炉具,加上阿鲁科尔沁的事情,我无以为报,只得搬迁,何况,听说安西的牧场水草更为丰美,地域更为广阔,何乐不为呢?”

    “那博格达汗给主子有什么安排?”,宰桑问道。

    巴图尔点点头,“之前有说过,除了乌兰察布一带一的牧场,还将封一个亲王的称号,不过部众必须纳入帝国理藩院的管辖,另外……”

    巴图尔顿了一下,“你等可继续信仰红教,也算是圆了林丹汗的一个梦想,可在乌兰察布修建召庙,届时,蒙古人的活佛哲布尊丹巴二世会莅临开光、赐号”

    “还有吗?”

    巴图尔继续说道:“自然还有的,为了显示大汗的诚意,咳咳,他愿意迎娶苏泰大福晋以及泰松二公主,将来都是一家人了,一切都好说”

    “……”

    ……

    兰州,马爌接见了王文慧、赵良栋。

    “什么?你等可以让蒙古人罢兵?”

    马爌一脸不相信地看着眼前这个面色苍白的“死太监”。

    “马将军,据我的消息,再有三日功夫,蒙古人就要拿下西宁了,他们可是有近万户的大部,可出动两万青壮东来,届时兰州城便首当其冲,请问,将军您抵挡得住吗?”

    “那你的意思是……”

    “放开安宁堡的城门,让我军进入到西宁,作为中间人对双方进行调节,我等自然有办法让他们返回察哈尔,剩下来的你等就无须操心了”

    马爌还是犹豫不决,“若是放开边墙,朝廷责怪下来……莫说朝廷了,陕西行都司、甘肃巡抚责怪下来都不是末将所能承担的”

    王文慧站了起来,他并没有看向马爌,而是看向窗外,那里,在院子的角落,有一个花圃,金色的秋菊正在火热地盛开着。

    “其一,不是我以势压人,从靖虏卫到兰州,再从兰州到庄浪卫、古浪所,不下六百里,边墙残***处可过,贵我两国终究有几分机缘,撕破脸面终是不好,前来知会你一声也算是仁至义尽”

    “其二,我等愿意跟武官打交道,不愿意同那些腐儒往来,彼等根本不顾敌我形势的对比而固执己见,故此,甘肃巡抚那里我等是不会去的,至于甘肃镇总兵李栖凤,其家丁在上次王子庄之役几乎丧失殆尽,有何面目与我等商议?”

    “何况”,王文慧倏地转过身来,面色带着一抹寒色,“马将军,你可知晓中原的战事结果?”

    马爌摇摇头。

    “本使可是接到了讯报,明军在开封大败,你等的总督大人丁启睿被执,下了诏狱,新任总督是侯恂,又接连败绩,如今已经带着残兵败将退入潼关了”

    他倏地转过身来,继续追问道:“马将军,你等身在陇右,自然不知晓中原的战事,不过可以推演一二”

    “中原之战结束后,李贼已经膨胀到兵马几十万,骑兵四五万的地步,已经势大到…不可制了”

    “河南残破,彼等势不能久留,马将军不妨设想一下,彼等下一步的目标在何处?”

    马爌此时完全呆住了,去到河南的明军可都是精锐啊,也算是大明在北境最后两支有实力的部队啊(另一支,自然是山海关的军队了),怎地就这么一败再败?

    “不可能,肯定是假的!”,他在心里呐喊着,心想:“我等作为大明镇守一方的大将尚未接到这些讯息,彼等异国之人是如何知晓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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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7879/ 第一时间欣赏1625冰封帝国最新章节! 作者:龙吟森森所写的《1625冰封帝国》为转载作品,1625冰封帝国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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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5冰封帝国介绍:
这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土地
白桦、雪松、冷杉,鳞次栉比
草原、森林、苔原,星罗棋布
大河、湖泊、沼泽,人之所在
紫貂、灰狼、黑熊,出没其里
黑油、黑铁、黑煤,密密匝匝
使狗、使鹿、使马,随心所欲
狩猎、渔猎、游牧,不亦快哉
鄂温克、鄂伦春、达斡尔,
雅库特、乞儿吉斯、哈萨克,
俄罗斯、哥萨克、喀尔喀,
女真、科尔沁、察哈尔,
纵横其间,
一个汉商之子,横空出世,
在这片广袤无垠的土地上,
他能有什么作为?
一段惊心动魄的传奇,
即将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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