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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是舟     曲中戏txt下载     曲中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5章 破迷(15)

    如果她见过那个周渡,周渡又长得跟徐放那般好看,她肯定不会忘记这号人的。

    陈子隐隐犯愁:“那钱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尤礼倒是十分的淡然:“车到山前必有路,急什么,说真的陈子,你不提还好,你现在这么一提,我倒是对那周渡有点兴趣了。”

    陈子一想:“要不我给你打听打听?”

    尤礼舔了下唇,笑眼看他:“未尝不可。”

    尤礼现在对店内那个张客的身份十分好奇,于是对陈子道:“你回头就可以问店里北京来的那个客人,周渡那人啥样,也许他知道该去问谁呢。”

    说话间,门铃响了。

    陈子赶过去开门,剑眉星目,生的颇为寡情的男人就站在门口,就在刚刚,他和尤礼还讨论过他。

    “嘿,徐先生。”陈子一双笑眼,徐放对他点头后,错过他,往室内看了一眼,尤礼正坐在沙发上对他笑。

    “怎么样?”

    徐放去风岭之前是跟尤礼交待过的。

    徐放脱了外套挂在衣架上,想了想后道:“一切都很顺利。”

    尤礼点头,叫陈子,“你把你打听到的跟他说说。”

    陈子:“好嘞。”

    这次尤礼叫陈子来,其实是暗中去打听点事,陈子先徐放一步的去了风岭,又先他一步的回来。

    他此次不能说的上收获颇丰,也说的上是收获不小。

    陈子压低声音道:“我此次去,找到了当初清河灵庙的工作人员,打听到了一些事情。”

    陈子:“你们知道沈尔京吗?”

    尤礼:“你说。”

    徐放在单沙发上坐下来,岔开双腿,双手交握,手肘抵在结实的大腿上。

    陈子的话,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秘密的锁头,他说:“那沈尔京,别看长得人模人样的,但真说不上是什么好人,当初徐先生的父亲徐成斌老师应邀去风岭表演,但没得到应有的礼遇,在清河灵庙工作的一人说,当初沈尔京,对徐老师出言不逊,当场羞辱,这话在我问后来人时,有得到过证实。”

    尤礼咽了口唾沫,不由自主的看徐放一眼。

    陈子还说:“他们都说那沈尔京年轻的时候真不是个东西,凡是他看上的,想方设法都要得到,凡是他看不上的,想方设法也都要毁掉,世上疯传,沈尔京是出了名的大孝子,也是出了名的疯子,我们这个年纪那个地方很少听到关于他的一些早年消息,可是风岭那的老人没忘。”

    沈尔京对徐成斌的态度不仅称不上友善,反而十分恶劣。

    并不因为父亲沈从平对徐成斌的欣赏而多一份敬畏,反而,肆意挑衅,出言羞辱。

    “甚至有人说,当初男旦自杀之事,和沈尔京脱不了关系。”

    当初报纸上可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男旦因受不了小人言语羞辱,言语暴力而选择在戏台上自缢。

    而从男旦到戏台那一刻起就开始为难人的沈尔京,分明就是造成男旦自杀的原因。

    “当初这事闹的极大,但是没过一阵便再也没人提起过,要说背后没点猫腻,谁能信?”

    那个时候可不像现在这样,全面走入互联网时代,微博头条视频app,每天的新鲜事数不胜数,导致人们对一些当下热谈的事很快遗忘。

    并不是所有人都觉得男旦死得合情合理。

    “甚至还有人猜,是徐老师在登台前因事惹恼了沈尔京,导致沈尔京狠下杀手,再以男旦自缢的假象来掩盖自己。”

    陈子说完,室内已经鸦雀无声,似乎连呼吸都裹上冰碴子,掷地有声,徐放眉眼极淡,好久都没动作,半晌后,他缓缓的掀起眼皮,直起身子,眼中泛出冷笑。

    他的笑令陈子不寒而栗。

    陈子时不时的看尤礼,尤礼更为沉默,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么说,沈尔京有可能是凶手喽?”

    陈子点头:“没错,对了。”

    说话的陈子深吸了一口气,他想起来一件事,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来摊开,上面是一串电话号码。

    “这是曾经经办过男旦自杀案民警的手机号码,叫李国一。”

    尤礼:“人在风岭?”

    陈子摇头:“不好说,听说早些年他就不干警察了,也很久没人听说过他的消息,这个号码也是他在案发时用的,给我这个号码的人也不确定能不能打得通,自然也不知道他人在哪。”

    陈子跟徐放说:“这个号码你拿着,要不要打由你决定。”

    毕竟他和尤礼都是局外人。

    室内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徐放的目光一直落在那号码身上,目光似乎要将那张惨白的纸烧出一个洞来,徐放倾身,将纸条攥在手里。

    “谢谢。”他豁的起身,陈子忙摆手,“不用谢不用谢,跟我客气什么。”

    毕竟,这是小老板交待的事。

    他转身去卧室,身后的尤礼起身,“徐放。”

    徐放回头,四目交汇,尤礼的眼中是他头一次见到的焦虑,尤礼抿了下唇,思虑过后原本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她摇头,“没什么。”

    卧室门关闭,尤礼一下子坐在沙发上,陈子看出了尤礼的异常。

    他刚要开口,便听尤礼低喃:“他会告诉我吧。”

    陈子一头雾水,尤礼扭头看了他一眼,“你跟我出来。”

    两人上了车,尤礼从储物盒内掏出盒烟来,陈子递上打火机将烟点燃。

    尤礼道:“陈子,跑这趟你辛苦了。”

    尤礼的眼睛很亮,带着陈子读不懂的情绪:“这样,你这边先回上海,跟我爸要样东西。”

    不管直接还是间接,尤礼都不愿联系尤国章的,但是这次她竟然让他跟尤国章联系要样东西,可见这样东西对尤礼来说十分的重要。

    陈子:“明白。”

    尤礼想了想,看了眼方向盘:“车给我留下。”

    纸条上的号码已经输入进拨号页面,今天陈子说的事情和他给的东西对他而言,无疑是莫大的帮助,而这帮助,是尤礼给的。

    他怀着忐忑之心拨了这串号码。

    值得庆幸的是,结果并不坏,虽然没有人接,电话至少是通的。

第76章 破迷(16)

    长久的寂静存在耳膜之中,直到一声喂如光一般穿梭进来,打破了此时的僵硬的气氛。

    “你谁。”通话那端的语气没什么善意,听声音是个中年男人。

    徐放问道:“你好,请问您是李国一先生吗?”

    中年男人沉默了一瞬,打了个嗝,“是的。”

    徐放松了一口气。

    “李先生您好,我叫徐放,我想问一下您还记得16年前凤岭镇男旦自杀一案吗?”

    电话那端的李国一突然就不出声了,安静的就像是那一秒就会挂断电话一样,但是他没有。

    他那边似乎是笑了一声,问道:“你是家属么?”

    徐放单手叉腰,转身背光:“是的,我是徐成斌的儿子。”

    电话那端的人再度沉默,十几秒后跟徐放说:“这案子细节我记不清了,你有什么问题就去那边派出所问吧。”

    接着,通话中断。

    尤礼和陈子一前一后的进门,她往徐放卧室方向瞥了一眼,房门紧闭。

    陈子在屋子里转悠了两圈,闲的浑身发痒,转头看见尤礼后,眼神一转,走到她身边坐下,抓了把瓜子。

    “小老板。”

    陈子凑头到尤礼身边,贼兮兮的道:“老板的钱其实也不是非还不可。”

    尤礼转头,陈子的眼神贼的发亮,她笑问:“你有法子。”

    “我刚想到一个,这样,今年年末之前你拿下徐老师就可以了。”陈子给她分析:“你想啊,老板那么欣赏徐老师,你俩要是在一起,你和周渡的事铁定得黄。”

    尤礼称赞他:“行啊,脑袋转的挺快。”

    陈子傻笑:“都是托您的福。”

    然后他的额头就挨了一下子。

    陈子委屈,这一举两得的事,他说的不好吗?为什么还挨了打?

    就在俩人闹得时候,徐放从卧室里出来,他问。

    “晚上你俩有事吗?”

    尤礼猛地扭头,刚要脱口而出没有,转而想到了什么后道:“陈子晚上回北京的飞机,怎么了?”

    徐放倒是没料到陈子走的这么急:“几点?”

    陈子:“九点四十五。”

    徐放点头:“行,晚上我请你们俩吃顿饭,之后直接送你去机场。”

    徐放做东的地就在街对面的大生汇的楼里,仨人点了几个菜,要了八瓶啤酒,尤礼待会要开车,滴酒未沾,这八瓶陈子和徐放对半分了。

    “徐老师,就麻烦你照顾小老板啦。”说到底,陈子还是不放心尤礼的。

    俩人碰杯,徐放答应:“会的。”

    中途,徐放起身去了卫生间,陈子抻着脖子老师往徐放走的方向瞄,见尤礼低头吃菜,陈子手捂着肚子,推开椅子起身,边说尿急边往卫生间跑。

    留下尤礼一脸莫名其妙。

    徐放正在洗手,陈子往他旁边的墙上一靠,“徐先生,你介意加个微信吗?”

    徐放关掉水龙头,伸手探过陈子耳侧,抽出一张纸来将手擦干,他冲陈子笑了笑,“手机在桌上,回去加。”

    陈子松了一口气,俩人走出去的功夫,徐放停住脚步转头对陈子说道:“陈子,你叫我徐放就行。”

    陈子顿时对徐放倍感亲切,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行,那我就不客气了。”

    陈子是打心眼里高兴啊,他这是越跟徐放搞好关系越好。

    俩男人一起回来的,尤礼似乎又见到了高中一起上卫生间还要呼朋唤友的小姐妹们。

    这种错觉一直维持到了徐放坐下,让尤礼更诧异的是,俩人开始扫码加微信,关系似乎自从上了卫生间之后升级了不止一个层次。

    尤礼狐疑的看向陈子,很好奇这俩人刚才聊啥了,现在彼此这么热情。

    但是陈子装眼瞎,不接收她的疑问。

    时间过的很快,三人赶去机场,尤礼目送陈子进了安检口。

    陈子依依不舍的转头挥手送别。

    “吴警官怎么说?”陈子的身影没入视线盲点,尤礼仰头看向徐放的侧脸。

    他的眼尾很细微的向上挑起,眼皮横向压紧瞳孔,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有些不太好相处。

    “去见了当地纹身店的一个老板娘,老板娘说会帮忙。”

    尤礼点点头,牙齿咬住下嘴唇看向地面。

    徐放看了她一眼,“李警官的电话打通了,是本人还在用,尤礼,谢谢你。”

    尤礼仰头,她还是头一次见徐放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平静里带着点亲切,像是将自己的拒人千里剥下了一层铁皮。

    她摇摇头:“客气了。”

    不用谢,真的不用谢。

    入夜的时候起了一场风,没关的窗户被吹得砰砰响,尤礼被扰的睡不着,关上窗户之后,她下床从包里翻出照片来。

    是给薛起看的那张,她垂眼,手搓照片便瞬间分开了两张,除去给薛起看的那张,她还带了另一张。

    这张照片与上一张不太一样,这张里在清河灵庙工作的杂工不见,打眼一看,多了个身材高大,一脸正气的男人。

    耳边已经听不见风声,只有室内的小灯散发出微弱的光。

    照片中除去越剧团成员之外的那个外人,是她的父亲尤国章,这张照片不出意外的话只有她家有。

    16年前,母亲重病,本该相陪于病榻的男人为什么会去风岭呢?

    而她……

    敲门声猛地打断她的思绪,她快速的走到衣柜前将照片塞进包里,然后走到门口开了门。

    徐放站在门口,低头时,额头的碎发遮住浓密的眉,刺到单薄的眼皮之上。

    “我看你灯还亮着,睡不着?”

    “嗯,风太大了。”

    徐放视线往窗户那边探了一眼,没风没响的,他收回视线道:“我也睡不着,对了,刚吴队长给我发了消息。”

    他问:“要一起看吗?”

    两人凑在沙发上坐着,吴亮跟徐放说的是纹身的事,纹身店的老板娘联系他了,说是有消息。

    吴亮说:“这纹身是风岭早些年一个黑社会组织的标志。”

    同时吴亮也很诧异,这个组织早在多年前就被警方清理,按理说不会残存组织余孽。

    不过既然找到了源头,事情就好办了。

第77章 破迷(17)

    时值深夜,头顶的吊灯发出炽白的光,将屋子照的一片惨白。

    徐放搁下手机,转头看向尤礼,他说:“不出意外的话,两个星期之内我会回上海一趟。”

    徐放的想法,尤礼一点也不感觉意外。

    她斟酌了半晌,觉得有些话该问还是得问的,于是她很认真的看着他,道:“徐放,你从没怀疑过家里吗?”

    徐放转头:“你说。”

    “我是这样想的,如果你父亲不是自杀,那么当初种种就都是错的,无论是登报的内容还是你们所以为的真相,那么你有没有想过是从哪里开始错的?”

    “徐放,有些事情你是不是该问问你母亲?”

    毕竟是朝夕相处的夫妻。

    尤礼本以为徐放会反驳。

    但是出乎意料的,徐放只是沉默了一会,似乎是觉得她说的话很对,应道:“我知道了。”

    他这几天也一直在想这个事情,但是人都是自私的。

    他和母亲的关系一度不太好,但是没人会愿意去怀疑自己的母亲什么。

    尤礼拍了拍徐放的肩膀,宽慰他:“也不用将事情想得太坏,现在万事没盖棺定论,换做我来说,我若是遇到那种情况会脑袋一片空白的。”

    徐放不再看尤礼,目光落在刺眼的白墙上。

    他说:“其实那天我也在,我就看了台上的人一眼就被我妈捂住了眼睛。”

    看着自己的丈夫死在台上,当初在台下按着儿子肩膀的张丽萍是如何的呢?

    尤礼想,大概是脑子一瞬间的空白,而后后知后觉巨大的悲伤袭来,却又顾忌着年幼的儿子,女人颤抖的手捂住了孩子的眼睛,一边说着他不要看,一边自己哭的泪眼朦胧。

    看错人,是极为有可能的。

    当初她为了请徐放去北京唱戏,将他的老底和家事探了个底朝天。

    他家里情况有多复杂她是知道的,包括这对母子关系不睦她也有所耳闻。

    她还打听到,徐成斌去世后,张丽萍从未去祭奠过,知点内情的人都传,是因为张丽萍恨徐成斌,恨他自私的抛弃妻子选择死亡。

    “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徐放抓起手机进了屋,留尤礼一个人在客厅里发呆。

    外面的风还在吼,关着窗户也听得见。

    尤礼不禁打了个寒颤,日子在过,天也要变了。

    她进屋后点了根烟,又端详了照片半晌,然后她想,陈子那边不知道顺不顺利。

    陈子的办事速度总是快的,他发消息告诉尤礼,店里的小丁说张客两天前就退房了。

    但是打听周渡的事比想象中的要顺利。

    尤礼问他是如何打听的,陈子一笑,说是去她父亲那拿东西时候顺带打听了一嘴。

    视频中陈子惟妙惟肖的学着尤国章说起周渡时候的样子。

    坐姿正派,眼神中充满了对那小子的欣赏。

    尤礼的记忆没出错,周渡的确是她周叔叔的儿子,曾在加拿大留学,现在医院工作,专研神经内科。

    陈子还说,他从尤国章那里拿到了周渡的照片。

    几乎是话音一落,照片就发过来了。

    小图乍一看没看出什么,点开之后尤礼扫了一眼。

    一张看起来是在医院照的照片,全身照,男人穿着白色的医大褂,看着身高比例不错。

    尤礼看人向来是直取重点的,她很快看向他的脸。

    尤礼嘶了一声,那端的陈子兴冲冲的问:“怎么了?怎么了?”

    他觉得这周渡长得挺好看的啊。

    尤礼皱眉:“有点嫩啊。”

    照片中的人手捏着左胸处上挂的胸牌笑的十分开心,唇红齿白,朗眉星目的,看着就一根正苗红好少年。

    这种少年到底是倒了什么霉,连婚事都被安排。

    陈子一听,啊了一声。

    “这是人家第一次去医院实习的纪念照,现在应该沧桑一点了,还有,老板说你要是对他这么有兴趣的话,不用等年末,现在就可以抽个时间安排你们见一面。”

    尤礼拒绝:“那倒不用。”

    陈子问:“那你真就纯好奇啊。”

    他还以为尤礼有别的打算呢,但是显然她就是谈起来后好奇这人长得什么样。

    “是啊,但这么一看我突然确定了一件事。”

    陈子竖起耳朵,“嗯?”

    “就是我老尤家的审美,真的是遗传的。”

    陈子:“……”

    尤礼心里可惜,要是没遇见徐放,大概她能对周渡起歹心。

    “东西你拿到了吗?”

    谈起正事,陈子一副大功告成的样子,将盒子给尤礼展示了一番:“我明就给你送过去。”

    尤礼一想:“不用,你先待在北京。”

    尤礼沉了一口气,嘱咐陈子:“这段时间尽量少出门,出门的时候注意身边有没有人跟着。”

    陈子觉得事情有点严重,有些怕怕的问:“小老板你这是让我取的什么东西啊?”

    尤礼扯唇,露出白森森的牙:“要人命的东西。”

    陈子打了个寒颤,突然觉得搁在腿上的盒子像是烫手山芋。

    但是好奇可能是人的天性,听了小老板的话觉得这盒子挺可怕的,可是他还真想打开看一看哦。

    他打算背着小老板打开一下。

    瞧着他定定盯着下面的视线,尤礼扬唇,笑的心有成竹:“这盒子你可以参考一下俄罗斯套娃,还是额外上锁的那种。”

    陈子懂了,意思就是他打不开的,别费力气了。

    陈子看向屏幕上的尤礼:“密码还是钥匙锁?”

    “带钥匙的。”

    “呀,真没想到你会留着这东西的钥匙。”

    这盒子一看就年岁不短了。

    尤礼一撸头发,不以为然的说道:“用什么钥匙啊,砸就行了。”

第78章 破迷(18)

    陈子将盒子往旁边一搁,彻底断了对它的好奇。

    砸。

    得嘞,这招她敢,他不敢。

    不是自己的东西理亏,东西是尤礼的,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

    徐放去上课来着。

    尤礼自己在家呆了会,想着这些日子承蒙徐放照顾,她怎么也得表示一下。

    开车去附近的商场选了块男表,在车里想了半天徐放去那剧社的名,她这才开了导航。

    就两分钟的路,和宿舍隔得不远。

    她来之前以为高昌剧社坐落在那种类似上海大剧院的古典建筑亭,特别艺术,特别有寓意的建筑里,再不然就像是国海越剧团那种古色古香的大院子,特别怀旧。

    结果车一停,她右胳膊搭左胳膊上,下巴往胳膊上一搁,隔着玻璃抬眼往外看。

    就像是那种旧的政府大院。

    从她这边看的门口左边紧贴墙壁竖着一块金底黑字的长牌。

    上面写着高昌越剧研究社。

    透过门往里面一看,六层左右的白色办公楼。

    楼顶中间多出一层实心的方墩,上面插着国旗。

    尤礼手离开方向盘,想着来都来了,就进去看看。

    手刚碰着车门还没开,就见一辆私家车迎头停在了她的车前。

    下车的还是熟人。

    尤礼收回手,身子靠向椅背,舌尖顶了下侧颊,眉头皱起。

    程香香怎么在这啊。

    还有跟在她身后下来的人谁?

    程香香来着干什么,不用她猜了,肯定是来见徐放的。

    行嘞,她这回也不用下去了。

    尤礼将车窗开了,双手抱臂耐心的等,直到,她看到了徐放。

    除去程香香一行人还有个约莫三十来岁的男人跟着徐放一起出来,几人的话顺着车窗开出的大距离飘进来。

    说的是社内的事,她没兴趣,尤礼的注意力一直在程香香和徐放中间,她见程香香笑着笑着就挽住了徐放的手臂。

    尤礼眯起眼睛,这徐放可没躲啊。

    回想认识这么长时间,她也调侃过徐放和程香香的关系,虽然她确认俩人没在一起,可徐放也没否认过啊。

    也许,不是郎无情妾有意呢。

    两厢情愿也说不定,尤礼啧了一声,觉得有些没劲,车窗一关,挂挡倒车,再斜着超过前面停着的车开上了路。

    后视镜中那站在人群中分外显眼的男人一会就看不到了,当然,尤礼一眼也没看。

    她没回家,自己找了个烤肉店,店员帮忙烤肉之余她拿着自己刚买好的手表端详。

    她心里想,尤礼啊,你得站清楚你现在的位置。

    有心上人的男人你可不要惦记,她倒不是担心自己不够魅力,她只是觉得去勾引两厢情愿的一方怪没劲的,她不搞这个。

    这么一想,心里就顺气多了,连肉也多吃了好几块。

    搁桌上的手机自得其乐的响,尤礼看来电显示就不想接。

    “喂。”

    “你找陈子打听周渡的?”

    “是啊,我不得好奇一下我未来未婚夫长什么样么,父亲大人。”

    那端尤国章哼笑了一声,尤礼肆意的将双腿神展开,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我待会把他联系方式给你。”尤国章意味深长的说了句,“我尤国章的女儿可不能怂啊。”

    尤礼笑了一声,“你怎么就确定人家愿意啊,人家医学高材生,长得优秀,更别提还是一个十足的富二代,别到头来就你们家长白忙活。”

    “你对自己不自信?”

    “不好意思没遗传到您,我这人除了美一无是处,还是别祸害有为青年,更何况是个比我小的。”

    她个人不喜欢姐弟恋,男孩都幼稚。

    尤国章说:“你记错了,周渡刚好比你大一岁。”

    吃饱喝足刷了卡,尤礼反省了下,觉得自己爹还是有优点的,至少他没像那些电视剧一样,停了离家出走不听话孩子的卡。

    停车到楼下的时候,尤礼回味了下挂电话前父亲说那句话。

    他说,不想被安排就还钱,语气笃定又得意,就像是十分确定她还不上一样,尤礼转念一想,她觉得她爹还是她爹,就是了解她,钱是不可能还的上了。

    尤礼一开门就见玄关地上工整摆着的女士高跟鞋,还不是一双。

    她往屋里一看,程香香和一对中年男女都在呢。

    徐放给她介绍,沙发上坐着的人是程香香的父母。

    尤礼礼貌的打了招呼,见程香香的母亲似乎是有话对徐放说,但是奈何她在场,尤礼找了个借口就回屋了。

    客厅的谈话根本不受一扇门的保护,尤礼在床上听得一清二楚,大意是剧团的学员跟着几个老师去看戏,程香香借此机会请了几天的假。

    程香香的母亲生的很漂亮,温柔贤淑一美人,程父模样也很随和,身形偏瘦。

    徐放的说话声也不时传来,低沉恭敬,声音特别的好听。

    尤礼想了想,伸手从头顶的枕头底下摸出耳机戴上,找到app鼠耳fm,点了个戏开始听。

    外面人说什么她已经听不见了,尤礼闭上眼睛,短暂的清醒过后,思维就被雾化,脑子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青,看舅给你带什么了?”

    男人手伸兜里摩挲着什么,她兴致冲冲的看,等待着好东西。

    只是,男人抽出来的,是一把明晃晃的刀,刀刃笔直,两端稍有弧度,利度之大,能轻易的碎掉猪骨。

    还有,青是她的小名。

    她小时常生病,最严重的一次是腹泻不止,吃药打针通通无效,于是她母亲和舅舅抱着她去找了个高人,就是那种有点道道的。

    她当时还小,只觉得那高人神神叨叨的,操作的细节记不太清了,只记得临的时候那人给她起了个小名,叫青。

    那人告诉母亲多叫孩子的小名,能承得住她。

    但是尤礼父亲知道这事后,大发雷霆,他向来是不信这些歪门邪道的,尤国章铁骨铮铮当过兵的硬汉一个,信奉唯物主义。

    向来听不得别人提鬼啊仙的,更别提那人明摆着是说自己女儿鬼上身。

    谁叫尤礼青,尤国章就跟谁急,其实知情的就家里三位,尤礼母亲一向柔弱,这个名字不叫也就不叫了,但是尤礼的舅舅吴迟不一样。

第79章 破迷(19)

    按理说姐夫和小舅子关系应该都差不了,可是尤国章和吴迟俩人就像是上辈子的冤家,谁也看不上谁。

    刀刃寒光凛凛,尤礼吓得脸都白了,舅舅挥起刀,朝着她头上砍来,尤礼猛地闭上眼睛。

    身后传来刀入肉中的钝音,还有一声闷哼。

    她颤抖的转身,背后的父亲胸口鲜红,刀插入内,随后她舅舅回头冲她笑,手复伸进兜里,摸索着对她说:“青,看舅给你带什么了?”

    敲门声传来,尤礼打了个激灵,随后睁开眼睛。

    心脏跳的不受控制的快,尤礼坐起身,一后背的汗,可能是汗出多了,嗓子干的冒烟。

    “尤礼?”

    门外是徐放的声音,尤礼手拧了嗓子两下,下床去开门。

    徐放还是头一次见尤礼这样,平日里她总是精神抖擞,斗志昂扬的,现在站在面前的人脸色苍白,额头还有些没散尽的汗。

    事实上,尤礼也觉得腿软,她身子倚住门,往客厅方向瞥了一眼,人已经空了。

    “我刚听见你喊了。”

    尤礼回神,“没事,睡着了,可能说梦话了吧。”

    她与徐放隔着不远的距离,尤礼觉得好受一点后便后退一步,仰头问他:“他们都走了?”

    “叔叔阿姨就是过来看看,香香去送他们了。”徐放盯着她的眼睛,“对了,香香得在这住几天。”

    这不出乎尤礼的意料,谁甘愿就来看一眼心上人就走。

    她低头笑了出来,“你的房子你让谁住是你的自由,不用跟我说的。”

    说话间,程香香已经送完人上来了,她穿着宽领宽袖的短毛衣,搭着过膝的长裙,脚上一双少女系小皮鞋,整个人容光焕发。

    尤礼先前进屋的时候就有一种错觉,就是自己无意闯入一家人家门的那种。

    程香香走过来,问徐放:“师兄,她是怎么回事?”

    进这里跟进自己家似的。

    徐放说:“她住这。”

    程香香听完,整个人就不太好了,其实她有私心,尤礼逃课是好的,最好一辈子都别来,那么她就不会再缠着她师兄了。

    可是她没想到尤礼竟然厚着脸皮追到了这,还不知道用什么方式住到了徐放的宿舍。

    女人最了解女人,尤礼看的出程香香不愿意,怕她误会,尤礼长出了口气,跟她解释:“别误会,我就是来这边办事,你师兄人好让我暂时住这而已,而且一人一间房,你师兄卧室什么样的我见都没见过。”

    “你不是很有钱么?”程香香道:“酒店套房总也比这里豪华,你住那不就行了?”

    尤礼点头表示赞同:“你说的对,我晚上就搬。”

    尤礼要关门,徐放手握住门板,回头看向程香香,面容严肃,“你别胡闹,尤礼是和我一起的,你搬什么搬!”

    最后一句话是对尤礼说的。

    程香香长到这么大,委屈大多都是在徐放身上受的,她长的漂亮,精通钢琴,家里人都捧着护着惯着。

    就徐放不一样,他从不在乎她的面子,也从不给她面子。

    最近几年因为她来学习越剧的原因,徐放对她的态度才有所转和,他对她很好,也很疼她,程香香本来是很开心徐放这样的,直到尤礼出现。

    这个时候她恐惧的发现,徐放好像只有在尤礼面前是活的,才是完完全全的他自己。

    程香香委屈的吸鼻子,她伸手指着尤礼,怒视徐放:“你喜欢她吗?!”

    徐放呵斥:“程香香!”

    “她是什么人啊徐放,她就是个骗子!你被师父责罚都是因为她,你登不上你最爱的戏台,唱不了你最爱的戏,那胡弦子抽在你背上都是因为她!”

    那胡弦子抽在他背上,最疼的是她。

    “对不起啊徐放。”

    尤礼打开门,站在两人的面前。

    她想想自己好像从没有跟徐放道过歉。

    “我要搬出去住跟她没什么关系。”

    尤礼看向徐放,心平气和:“我知道的已经全部都告诉你了,留下来也再无价值,况且确实也不方便。”

    程香香:“那你就走啊!”

    尤礼看向她:“我会走的。”

    门被尤礼关上,程香香抬手猛地抹了把眼泪,她仰头正要跟徐放说什么,就见徐放眼睛看着门板,眼神有点冷。

    尤礼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就一个小包。

    “你不需要走。”

    徐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尤礼脚步没停。

    徐放一个箭步冲上去,拦住她,他低头看着她的脸,拧着眉头,“我说了你不用走。”

    尤礼仰头一笑:“你放心吧,我手头上的钱够。”

    “不是钱的事。”

    “也不是你的事。”

    尤礼话一出,徐放不出声了,没一会,尤礼下楼的脚步声就消失了。

    “师兄。”

    徐放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程香香有点害怕,也有点后悔了。

    “要不我去叫她回来吧。”

    她其实本不想闹成这样,可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明天我送你去机场。”

    没容的程香香有任何意见,徐放便进了屋。

    尤礼启动车,开出小区,开出街区,路过收费站,开上高速。

    直到看到写有风岭牌子的岔路口,她开了过去。

    半个小时后,她给陈子发了条信息,并附上了一条地址信息。

    同时告诉陈子去找冯三,盒子让冯三走快递,他人一个星期后再过来。

    第二天一大早,尤礼接到了徐放的电话,问她在哪。

    尤礼想了想,告诉他她回家了。

    徐放倒也没说什么,挂断电话后,尤礼便换身衣服出了门,她要去见一个人。

    “吴警官,我舅舅在02年的6月份失踪。”

    办公室内,两杯茶水袅袅,戴着黑色运动帽的女人坐在吴亮对面, 帽檐遮住了她的眼睛。

    时钟滴答滴答的走了两下,她缓缓地抬起头,露出一双英气的眼睛来。

    她说:“他叫吴迟。”

    她还说:“有人告诉我,舅舅在02年的6月份曾来过这边,再次之后再无消息,而且我怀疑……”

    “他的失踪和当年那件男旦自杀案有关。”

第80章 破迷(20)

    吴亮别有深意的看着眼前的女人,“我一直以为你们俩是一道的。”

    尤礼从兜里摸出支烟来,点上,抽了一口。

    “算不上吧,顶多是奔着同一件事来的。”

    字里行间,让吴亮之前的猜测全部成为了子虚乌有。

    “看来你来这里这件事徐放并不知道。”

    尤礼笑了一下,道:“我舅舅已失踪多年,吴警官,这件事麻烦你们了。”

    吴亮食指中指伸直,其余手指垂弯,随后贴近额角,“我的职责。”

    尤礼配合吴亮录入关于舅舅吴迟的信息,接近下午四点的时候才出了警察局。

    她坐在车里,车窗开着往外散气,风岭的天气不明不暗的显得十分温吞,尤礼觉得分外的心烦。

    她望向窗外,看着来回行走的行人,突然脑子里闪过了什么。

    拿出手机打给陈子。

    陈子接电话总是格外的快,听声音好像是在路上。

    尤礼说:“陈子,方便的话你今天去找个人,就说是我让你来的。”

    “谁?”

    “我周叔。”尤礼想了想,很快的补充了一句,“周渡的父亲。”

    风寥寥的刮了起来,刺的她太阳穴冰凉,她将车窗关了,长出一口气,“这事千万别让我爸知道,具体的内容待会微信发你。”

    陈子听得云里雾里,周渡他爸爸?小老板这是要打听周渡?

    可是为什么不让她父亲知道?

    疑问没过几分钟,尤礼的微信就传过来了,陈子拐进一胡同,倚着墙低头看。

    越看眼神越凝,看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干脆连呼吸都停顿了几秒。

    小老板这是要干什么?陈子心里忽然咕咚咕咚的乱跳,但是来不及他想太多,出了胡同口,在路边招了辆车,指挥着往要去的地方赶。

    **

    尤礼在这边租了个房子,短期月租的,小楼不显眼,楼道乌漆墨黑,单元口的灯和楼梯间的灯不知道是坏了多久,偶尔诈尸一下。

    进屋之后将门反锁,拿出刚去电器城买的小型打印机,与手机网络关联。

    从云储藏调出几张照片下载到手机上,开始挨个的打印。

    昏暗的室内,只有打印机咯咯工作的声音。

    很快,第一张照片便打印出来,尤礼捏起一角,盯着照片看,看了半晌似乎觉得看不真切,起身去开了灯。

    照片中的人一副男相,面无笑意,下巴微抬,眼神透过一张死纸不耐烦的盯着尤礼。

    照片人长得很符合大众的审美,而且很明显的是,这张照片不是独照,男人被半个身子挡住了他的下半身,那个挡人的看不见头,因为照片是直接从脖子连接肩膀处撕掉了,只留一人独照。

    她对舅舅的记忆不多,记得住的全是舅舅见到她时候,笑的炯炯有神的眼神,欢悦的声音,但是转头对别人,便是个浑人。

    吴迟初中肄业,不知道从哪结识的一批狐朋狗友,都不是什么好人。

    吴家二老思想封建,重男轻女,就吴迟这么一个儿子,对他报了很大的期望,供他念书,望他成人。

    但不知道是对儿宠溺过了头,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吴迟从小叛逆,拿着学费翘课早恋,打架斗殴,坏事干尽,没活成那种别人嘴里的好孩子,倒是成了人人嘴里的吴家小痞子。

    谁见了都绕着走,绕不开还得在背后吐两口唾沫的人。

    他初中就念了两年,吴迟的父母不知道跟被打的孩子家长低头道了多少次歉,背后抹了多少泪。

    后来终于成年了,在一砖头将人掀进了医院,掀成了重伤之后,吴迟进了监狱。

    吴家父母也终于对这个儿子死了心。

    尤礼四岁的时候,吴迟出的狱,出狱的时候,跟爹娘也不对付,打听到姐姐的去处之后,投奔而来。

    滴滴的声音让尤礼猛然回神,她视线在最后一张上停了良久,随后记忆的闸被打开,往事如同倒放一样在脑子里喧嚣,久久的不能平静。

    陈子收到尤礼发来的位置信息分享,七拐八拐的才找到她暂居的地方。

    不是五星大酒店,就是个上了个年岁的小破楼,从楼底下往上看,能看到随风飘荡的床单,袜子,枕巾一类的晾晒品。

    在那其中,尤礼头探出窗外,冲他挥了挥手。

    陈子立马回应,随后一步三个楼梯的跑上了楼。

    进屋之后,废话不多说,陈子从外衣的里兜里掏出一只录音笔放桌上。

    陈子说:“我按照你说的问了,周老板也回答了,你听听这和你当初听到的一样不一样?”

    说来神奇,吴迟那么个二痞子,竟然能和天之骄子周齐关系混的比较好,这让认识二人的人,到今天都不怎么理解。

    开头是千篇一律又没灵魂的自我介绍,录音看不到任何人的表情,但是能感到陈子说话有些底气不足。

    陈子确实有些慌,周齐气场非常之强大,他一个头一次见,就被委派了任务的战五渣,不慌就不正常了。

    尤礼让陈子问的是关于吴迟的事,当初吴迟来这边的话风,也是尤礼从周齐与尤国章的谈话中偷听到的。

    对话和多年前她听到的别无二致,周齐说:“他当时执意要来这边,说是要找一个男人,只说那人和他姐姐有关。”

    周齐的语气一顿,道:“就是尤礼的母亲。”

    然后他说,他多次追问吴迟,才问出他要找的人姓徐。

    周齐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那年吴迟出发的票是他起的,他还将人送到了火车站。

    那也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吴迟,自那之后,一个活生生的人消息全无。

    录音里,只听陈子问周齐,“那当时尤老板呢?不在北京吧。”

    周齐沉默了一瞬,道:“这我就不清楚了。”

    录音里周齐说的最后一句,像是对尤礼说的。

    说尤礼要是想知道些什么,她父亲比他知道的多。

    尤礼听完半晌没说话,陈子不安的看会尤礼,看会录音笔,觉得整个空气都挤满了不自在。

    尤礼将录音笔握在手里,漫不经心的打了个转,偏头问:“冯三事办了么?”

第81章 龙鳞(1)

    “办了。”陈子长倏一口气,低头拽过皮夹克的兜,从里头掏出张折了好几折的单子。

    “喏,这是快递单号,前天寄的,估摸着明后天就差不多到了。”

    其实陈子大抵能猜出小老板让他和冯朱单独去办事的原因,估摸着是怕他出事。

    这往日的种种,他虽然没全看透,但是也知道,徐放和尤礼陷进去这事是一滩死泥潭。

    毕竟都调查到沈尔京身上了。

    陈子看着玻璃茶几的面发愣,这表情尤礼看在眼里,她默不作声的瞅了眼单号,随后起身抓起单子,抓过搁在烟灰缸旁边的打火机,啪的一声打火,点燃了单子的一角。

    没一会,单子便烧的剩了个角,火苗还在往上起,在即将挨到尤礼手的时候,被她摁在了烟灰缸里。

    “你过来。”她对陈子说。

    俩人进了卧室,外面的光透过玻璃进入狭小的室内,这栋小区居民楼是那种特别老式的楼,不知道是哪一年建设的,总之外玻璃上安装着已经被雨雪风冲刷的锈迹斑斑的铁窗,玻璃已经泛黄,有个小阳台,却在连接卧室的时候还装修了一个半截隔断,连接到房顶的是半面玻璃,从阳台到室内只留下够一人通过的小门。

    虽然阳光照进来不管什么用,但是也念着窗户狭小的好处,室内够暖和。

    陈子见尤礼在他面前摊开了一堆照片,照片上的人他一个都没见过。

    换句话说便是他一个都不认识。

    尤礼给他介绍。

    哪个是她的舅舅,哪个是她的母亲。

    尤礼母亲逝世的早,尤国章几乎是在尤礼母亲刚去世便娶了二婚老婆过门,他不太清楚何玲对小老板什么样,不管是好的坏的,小老板一句话也没在他面前说过。

    但是她对何玲有敌对,这他很清楚。

    不认识尤礼的人大概都觉得,这姑娘没什么姑娘样,任性又倔的跟驴一样,但是他就觉得她很好。

    所以他想,小老板那后妈,应该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吧。

    “我舅舅,在我妈去世的那年,失踪了。”

    陈子蓦的反应过来,“吴迟……先生是你舅舅?”

    就他跟周渡打听的那人吧。

    “对。”

    陈子稍微了解了,“怪不得你要来这边。”

    了解之余,他小心翼翼的问尤礼,“那徐放呢?你跟着他是怎么回事?”

    那录音说吴迟来这边找姓徐的人,也不一定就是找徐放他家人啊,再说了……

    “我舅舅最开始失踪的时间,就是国海越剧团来清河灵庙演出那阵子。”

    陈子哑口无言。

    半晌他说:“可是……”

    尤礼缓缓点头:“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这风岭镇虽然是个镇子,但是人口也不少,保不齐会有不止一个两个姓徐的,可是陈子,你虽然问周叔,问过他那段时间我父亲在北京与否,周叔说不知道,但是我清楚的知道,我父亲在当年的6月来到了这里。”

    她抽出最后一张照片,手指摁在群照中其中的一人身上。

    陈子看过去,尤礼指的,赫然是尤国章。

    之所以确定那是02年6月份在拍摄于风岭的原因,不仅是尤国章与剧团合影背后那神秘古老的戏台,还有照片右下角的日期。

    一切的一切都说明,当时尤国章也在这里。

    陈子忽然觉得后背发凉,他诧异的看着尤礼,喉咙用力的咽了口唾沫。

    “那你当初请徐放去老板的寿宴上唱戏,根本就不是单纯的为了气他对吧。”

    尤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长长的呼了出来。

    她很痛快的承认,“对。”

    陈子腾的起身,他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什么,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后,双手撑在床上,问她:“那你喜欢徐放那事……是真的假的?”

    连陈子心里都清楚,她接近徐放的目的一开始就不单纯,是为了舅舅吴迟,那么喜欢徐放这事呢?

    尤礼垂眸,看着照片上面容清肃,剑眉星目的男旦。

    她喃喃道:“谁说的清呢。”

    不管怎么样,她都摘不清了。

    徐放很快就会知道她来这里的目的,很快就会知道的。

    她的话一出,陈子当时就愣在了原地。

    脑子里几乎是快速的闪过许多东西,连他都知道,事情怕是麻烦了。

    徐放还会继续查证父亲的事,小老板的目的只要徐放一到这里他便会……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陈子被吓的心脏突突的跳。

    他向外走,顺着猫眼向外看,站在门口的是个中年男人。

    见里面没人开门,中年男人正准备抬手再摁门铃的时候,陈子将门开了。

    外面的人乍一见陈子,眉头很显而易见的皱在了一起。

    “我是这的房东,尤小姐呢?”

    陈子道:“有事你找我就行。”

    房东面色不善,“这当初签合同的时候说好的,我这房子是不允许外带人进来住的。”

    尤礼闻声从屋里出来,她微微的推开陈子,站在了房东的面前。

    房东见她后,脸色还稍微好了些,主要是因为这姑娘长得十分的漂亮。

    “我来通知下,这儿今天晚上九点到明早八点停电,供电电缆晚上的时候准备维修,哎,姑娘,这是怎么回事啊,合同上白纸黑字的说不能往房里带人的。”

    房东皱着眉头不住的往陈子身上瞥。

    陈子有点火大:“怎么着啊,意思是你这房子只租给单身姑娘呗,要我说你这是安的什么狼子野心啊。”

    “哎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说话呢你!”房东男人怒了。

    尤礼说:“叔,合同这项我没注意。”

    她揽着陈子的肩,道:“这是我弟弟,亲弟弟,这样吧,您看我给您加钱行不行。”

    房东眉头拧的更紧,他打量着陈子。

    陈子个子小,皮肤黑不说,就说他那眼睛,和人家尤礼那双会说话似的大眼睛长得完全相反,还是个单眼皮,就算是将五官拆出来,组合进去怎么看也不像是一家人。

    更别说是弟弟了,明显女士更年轻一些嘛。

    不过人家都说给加钱了,这些理所应当的就不重要了。

第82章 龙鳞(2)

    打发走房东,陈子继续刚才的问题。

    他问:“但是我不太明白你父亲来这里和你舅舅吴先生来这里有什么关系,难道你觉得你舅舅的失踪和你父亲有关?可是你舅舅分明就跟周先生说他要来这边找个姓徐的,这又关徐放他父亲什么事啊,再说了,我之前打听了,徐放一家一直生活在上海,你家在北京,你母亲又能和徐放父亲有什么关系?”

    陈子乱了,尤礼沉默半晌,慢悠悠的说了一句,“你不觉得一切都太巧合了吗?”

    全国这么多个城市,乡镇,村落,全部人独独在那一年的那两天全部聚集到这里。

    她想不通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只是隐隐约约的觉得,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和徐成斌有关。

    陈子绞尽脑汁的想了半天,脑子里充斥着各种极为狗血的套路。

    他问:“小老板,该不会徐放的父亲是你母亲之前的好……友吧。”

    好友二字迟疑且加重,尤礼再听不出他是什么意思她就是傻子了,陈子是怀疑,她母亲和徐成斌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过去,还是早些年前中央八套那些极为狗血的伦理剧情。

    尤礼摇头:“我现在还不清楚。”

    其实她对于某件事还存有疑问,那就是父亲为何平白无故的资助国海剧团那么多年?

    真的就仅仅是因为喜欢越剧吗?

    九点还没到,八点五十三分的时候,电便断掉了。

    她拔掉手机充电线,转身靠窗,以一种很舒服的姿势看今年新播出的悬疑推理剧。

    她这段时间一般不到十一点都不会上床,坐在床上后也要想很多事情,关于徐放的和她的。

    也许是这剧太没意思,无起伏,无悬念,仅靠bgm搞事情,她看的昏昏欲睡。

    窗外一片漆黑,月亮被走过来的一片乌云遮住,室内便一点光亮也不透了。

    外面静的很,起初是这样的。

    但是这静并没有持续很久,窗外有一种极为细小的蹬蹬声,还有沙沙的声音,这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速度也越来越密集。

    尤礼猛地睁开眼睛,轻巧的掀开被子下了床,她缓缓的走到窗的最左边,整个身子都靠着墙,单手捏住窗帘最低角,凝神听。

    那声音早在她走下床的那一刻便消失殆尽,可是她分明分辨的出这声音就是从这传出来的。

    尤礼微微扬起下巴,很自然的将窗帘分缝,顺着狭窄的缝隙看下去,刚好看到一颗漆黑的头颅。

    活人的,是个寸头。

    手正扒着最底下的横栏,在那人抬头的一瞬间尤礼将窗帘扯回原位。

    她身子靠紧墙壁,眯起眼睛冷笑。

    终于找上来了,但是比她想象的要晚。

    没法估摸对手的实力,赤手空拳总是吃亏,尤礼打量着手头是否有趁手的东西,却没成想就在这个时候,有人从门外撞了进来。

    尤礼一个飞跃跳上床,碰触到人后眨眼间便摸到了他的手腕,反拽,左脚叉入来人双腿,再多一秒就能来个倒摔。

    此时,那人禁不住的喊。

    “小老板,我是陈子,陈子!”

    尤礼先是捂住他的嘴,往窗外看了一眼后松开,凑近他耳边说道:“进来不知道敲门吗?”

    陈子哭饶:“我一时忘记了,你先松手,我有事跟你说。”

    而且,他的手臂被力道勒的疼痛不已,额头都出汗了。

    尤礼放开他。

    陈子低声说:“小老板,我屋窗户外面有人。”

    月亮出来了,窗帘上就能隐隐约约的印出黑色的人影,陈子悄声的讲述:“乍一看那玩意,我大概有半分钟脑子都是呆滞的,小老板你快跟我过去一下吧,不是咱家要招贼,就是楼上要遭殃。”

    谁知道那人是准备偷这家,还是爬到这里累了休息一下再去偷楼上。

    又或许休息休息觉得,哎,这家不错呢。

    他原本想领尤礼除去看,尤礼没动,反而将挡住窗户方向的身子侧开,让陈子看窗外。

    能从窗帘上透过外面看到个模糊的人影,趴在窗户上,一动也不动。

    陈子心脏咕嘟咕嘟的乱蹦,他揉了揉眼眼睛,没收声的说了句,“卧槽,怎么回事啊,这根本就是团伙作案,还专盯的就是咱家吧。”

    尤礼想捂他嘴的时候已经晚了,铁窗的栏杆被拽断,那人不知道用什么工具轻而易举的就击碎了玻璃,并且一只手穿过两扇窗帘之间的缝隙向着尤礼伸了过来。

    陈子有一刻呼吸都停了。

    他见尤礼不慌不忙的握住那只手,拧麻花后猛地推出去,随后掀开窗帘,对着刚被人凿出来的玻璃洞就是一脚,这一脚刚好踹到黑影的锁骨上,将人给踹了下去。

    几乎没迟疑,尤礼转身就冲进了陈子的卧室,这屋子俩卧室对开,陈子住的那间窗户没护栏,反而更好进。

    尤礼移动窗前的时候,有人已经进来了。

    来不及多想,尤礼猛地冲上去,一拳盖脸。

    进来的是个男人,他轻而易举的躲过尤礼的拳头,电光火石之间抓住尤礼的手臂,将人拽到身前。

    尤礼屈膝用尽十二分的全力顶在男人小腹,抱住男人左手反折,男人痛的闷哼一声,尤礼一个转身将他的双手锁住,想将人摁在地上,但是男人力气极大,分秒挣脱开快速后退两步。

    就在此时,一道银光猝不及防的闪过尤礼的眼睛,几乎是本能的,她头向右快速的避开,整个人翻身上床,借力跃起,双腿盘住对手的脖颈,上身迅速右旋,想将人放倒,但是腿下人力气极大。

    尤礼用尽了力气,男人身子也只是微微一偏而已,他发了怒,想将尤礼摔下来。

    但是尤礼腿几乎锁住了他的喉咙,女人又轻巧,难缠的很,他目露凶光。

    反手就往尤礼腿上刺。

    尤礼眼神一变,手猛地摁住他的天灵盖,身子腾空悬起,迅速落地,当腰一踹,男人被踹的踉跄。

    “我操你大爷!”慌乱中,陈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反应过来了,拿着用尽毕生力气撅断的拖布把冲了进来。

    大吼一声一棍子掀在男人头上,男人手中的刀顺势挥舞,扎中了空气后软绵绵的跪了下去。

    陈子小碎步后退两步,拿着拖布把的手微微发抖,心跳的跟不是自己的似的。

第83章 龙鳞(3)

    尤礼夸他:“好样的陈子。”

    尤礼蹲下去,右膝抵住不速之客的脊梁骨,将他的头发向后拽,她再道:“拿手机来。”

    陈子腿哆哆嗦嗦的爬上床,在床头摸到手机,战战兢兢的递给尤礼,尤礼看了他一眼,他会意,打开了手机手电筒。

    “这人,脸生啊……”

    他就不记得自己看过这号人。

    “脸熟就不对了,过来摁住他。”

    陈子摁住人后,尤礼大步出了屋,不知道从哪里摸索出一把剪刀来,陈子骑在男人身上,扭头看,就见尤礼蹲在地上,剪刀伸向了窗帘。

    从三楼坠地,腰似乎都被摔裂。

    男人咬紧牙翻了个身,手抓着地,扣了一指甲的泥,他大喘着气,忍着剧痛跪起来。

    小区一片漆黑,每个路灯的柱子就像是黑暗中守卫的士兵,伫立在那里,披着月色,格外渗人。

    忽的,他听见有脚步声在漆黑的楼道内传来,听起来像是女人的,想到他今天来的目的,他咬咬牙,哆嗦着站了起来。

    终于,女人的面容在黑暗中露出了梢,他还没来得及反应,那本该刚出楼门口的身影疾风而来,一脚踹在了他的门面上。

    男人哐的一声后背倒地。

    “报家门啊。”

    手电筒的灯光啪的大亮,男人猛地捂住脸,痛苦的翻转身子,试图离开。

    尤礼冷笑一声,气定神闲的踩住他的后背,蹲下,手则猛地向后扯住他的头发,逼迫他以一个十分难受姿态向后仰着脖子。

    他看到,在上方,女人的脸缓缓的移动到了他的眼前,她头发垂落,像是黑色的瀑布,更像是死亡黑森林。

    他只能借着手电筒的光看清楚她的一双眼睛,漂亮而无善意。

    “说说,谁派你来的?伤人还是杀人啊?”

    尤礼的语调缓慢悠长,不紧不慢的像是悬在头顶牵了绳的刀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要你的命。

    他紧咬牙关,半晌,用力的呸了一声。

    “啧。”尤礼眯眼,拍拍他的脸,可真没礼貌啊。

    手机铃声大作,熟睡中的吴亮被吓得一个激灵,他迷蒙这眼睛坐起来,到处去摸手机。

    啪的一声手机被碰掉到了地上,他半个身子探下去,还没摸到手机,便听到听筒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

    “吴队,给你送两个人头。”

    吴亮愣了一秒,整个人栽到了地上。

    警铃声响彻整个小区,车大灯将小区照的一片亮,楼门口那个被堵住嘴一脸鼻血的男人押送上警车后,吴亮看到一地的玻璃碴子再看三楼玻璃上那么大的空洞,问她:“你把人踹下来的?”

    “他砸窗入室,还有同伙,但是的确是我把他踹下来的。”

    砸窗?

    他一开始以为小偷入室盗窃和尤礼打起来了,在打斗过程中小偷意外坠楼,但是那玻璃碎状并不像,尤礼这么一说就好理解了。

    “这不像是小偷啊。”

    小偷上门偷东西一般不敢搞出大动静,溜门撬锁之徒颇多,砸窗入室搞这么大动静的可真少见。

    况且也是不是最佳盗窃的时间点,大家可都还没睡呢。

    就像现在,楼底下楼上都有抻着脑袋围观的。

    吴亮一边嘀咕一边跟尤礼上楼,尤礼走在前面,他听见尤礼说:“这事我怀疑和我查的案子有关,至于事情的原委,就要靠吴队您了。”

    她用了尊称,吴亮瞬间感觉肩上的担子沉重了。

    确实如尤礼所,楼上还有一个,被陈子摁着,至今未醒。

    陈子看见人民警察,就像是看见了亲人,紧绷的身体终于松弛了下来,在尤礼下楼去追人的时候,他总是觉得身下的人会突然睁开眼,然后对他动手。

    “警察同志,您要为我们做主啊。”陈子站了起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吴亮被陈子弄的苦笑不得。

    外面那么大的月亮,这位陈子看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

    尤礼给他介绍:“吴队,这是我朋友,胆子有点小。”

    “现在我们会将人带回派出所,还麻烦你俩也去一趟,去做个笔录。”

    陈子听懂了,开了衣柜,拿出衣服往身上套。

    犯罪嫌疑人押在前两辆车上,吴亮跟尤礼陈子坐后面车,光线亮了,神经不那么紧绷了,陈子才看到尤礼袖子处有血迹。

    “你受伤了?”陈子心突突的跳,心里直着急。

    尤礼转头,愣了一下,随后顺着陈子的目光看向袖子,伤打斗过程中让刀划的,不过划的不是胳膊,是右腿,胳膊上的血是躲避不及溅上来的。

    “就划了一道,不疼,没事。”

    尤礼轻描淡写,但是陈子心里急得很。

    吴亮金审讯室审犯人的时候,俩人就在外面厅跟小警察做笔录。

    这过程结束的很快。

    一出派出所,陈子便招手拦车送尤礼去了医院。

    那刀划在右小腿外侧,长且深。

    伤口出血已经和裤子粘连,只能用剪子剪开。

    陈子耷拉着脑袋,坐在急诊室门外的椅子上一声不吭,他将人送进去看了一眼就出来了。

    他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可真是没用,但凡他有点勇气都不会让人伤了尤礼。

    “你不过来扶我啊。”

    尤礼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急诊室的门口。

    陈子反应过来,一路小跑到尤礼身边扶住她的胳膊。

    陈子:“医生怎么说?”

    “说没大问题,养几天就行了,定时来换药,都不会留疤的。”

    陈子默默地松了一口气,他想了想,蹲下身子。向后对尤礼招手。

    “我背你走。”

    “行,那就谢谢了啊。”尤礼抱住陈子的脖子,陈子手避开她伤口处,胳膊拖住她的腿,带她出了医院。

    第二天一早,吴亮便赶了过来。

    尤礼租住的屋子一片狼藉,房东不知怎么的得知了消息也在这,吴亮进门的时候,房东尖着嗓子正在吼。

    “我这是招进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啊!”

    吴亮皱着眉头,掏出警察证,贴到房东面前,“你好,警察。”

    房东识趣的闭了嘴。

    吴亮:“麻烦你出去一下,不要妨碍我们办案。”

第84章 龙鳞(4)

    “你腿没事吧?”吴亮看了眼尤礼的腿,询问道。

    “看了医生,说休养几天就好了。”

    陈子扶着尤礼,一路蹦到沙发前坐下。

    昨晚派出所的技侦已经采集完了所需要的证据,但是房间尤礼还没收拾,俩卧室都一片狼藉。

    吴亮拿个本子,在屋子内边转边看。

    吴亮看了一会就回到了客厅,说实话,室内已经没什么可以勘察的了。

    毕竟嫌犯已经被抓捕,俩人才是活证据。

    死证还有昨天嫌犯随身携带的那把刀。

    陈子盘腿坐在茶几前沏茶。

    吴亮说:“昨晚押到派出所那俩个,都一口咬定说自己是来这偷东西的。”

    尤礼沉默了一会,“入室盗窃总比预谋杀人未遂要判的轻。”

    那俩人是冲着她来的,没成功的杀了她,本就没打算拿财务,所以就连着这个所谓的入室盗窃还是未遂。

    “这件事的可疑之处不是一星半点。”吴亮摸着下巴,“不过你放心,事情我会查证到底的。”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快速上楼的声音,就听吴亮队内的小警员小杨气喘中夹杂着兴奋的声音:“队长,车,嫌犯的车找到了。”

    吴亮腾的站起来,尤礼一听也要跟着出去,陈子一把将她摁住,“我跟着吴队去看看,回来告诉你。”

    人一呼啦的都下楼去了,尤礼自己坐在沙发上,伴着她的是刚刚溢出香味的浓茶,陈子沏的,吴队还没喝上呢。

    嫌犯的车就停在小区楼下的车位上,小杨边领着吴亮边感叹:“还真是一次都没漏过,车搁这么近,可不是为了逃跑时候方便嘛。”

    除了激情杀人和那些乐于挑战警察的反社会人格之外,甭管什么类型的嫌犯,在作案时,交通工具的都会停在方便自己逃跑的位置。

    这小区破旧的很,黑灯瞎火的不仅停电,连个摄像头都没有,小杨昨晚根据嫌犯的脸定位搜索排查了半宿才截图下嫌犯所使用的交通工具。

    小杨觉得:“我猜嫌犯可能早有预谋,一直盯着这边呢,要不怎么会赶巧赶上停电来作案。”

    吴亮点头。

    队里的技侦老张头正戴着手套在车里翻找。

    吴亮走过去,问:“找到什么了吗?”

    老张头躬身从车里退出来,手里捏着个手机,一旁的助手迅速递上证物袋,老张将手机放了进去。

    “车里除了手机还有吃剩下的快餐垃圾。”老张把手套一摘,随手装进外套的兜里。

    吴亮转身冲小杨道:“叫拖车的,将车拖回队里,老张,回队里马上查车牌,扒他个底朝天。”

    话说完,他嘶了一声,总觉得这车眼熟,抬头就见陈子愣愣的抻着脑袋往车里看。

    吴亮拽住他胳膊将人拉到一边,低声说道:“如果你们是因为02年那事而被人盯上的,那么你们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那我们该怎么办?”陈子脑袋里瞬间闪过多种想法。

    一定要请保镖!不不,还是回北京吧,可是小老板肯定不能同意啊,他现在去学武术还来得及么?

    万一再来个高手怎么办?

    见他失神,吴亮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想什么呢,回去跟尤礼说……”

    吴亮的话陈子倒是听懂了,目送吴亮离开后,陈子奔上了楼。

    进屋的时候,背手带上门。

    尤礼回头正撞上他满是愁容的目光。

    没等她发问,陈子开始报备警察搜查情况,听完后尤礼掀起眼皮问他:“车牌号你记了吗?”

    陈子报了号,又疑惑的问:“看了一眼记住了,不过你要车牌号干什么用?”

    尤礼动了动有些麻的腿,“你还指望警察能事无巨细的跟你报备啊,查到什么查不到什么不一定都告诉你,我这人不喜欢被动,尤其不喜欢死等,所以与其浪费这时间等着,我们还不如和吴队那边齐头并进一下。”

    陈子恍然大悟,顺便伸出了大拇指,赞叹尤礼。

    “高!简直是高!”

    然后他想起了吴亮跟他说的话,他坐正身子。

    “小老板,刚才吴队说了。”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他说我们可能是因为02年的那件事而被盯上的。”

    陈子一直没想到这茬,还以为就是运气不好呢,但是刚才吴亮的一席话简直警醒了他。

    尤礼:“然后呢?”

    陈子咽了口唾沫:“他说那我们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啊,他还说现在两名嫌犯已经归案,应该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性,但是以防万一,派了警力在下面盯着,但是嫌犯口供是入室盗窃,撬开口子比较麻烦还需要确切的证据。”

    尤礼懂,就是需要时间的意思。

    “所以派警察长期盯着也不是什么解决问题的办法。”陈子盯着尤礼的眼睛,眼睛里闪烁着亮光:“吴队说他有一处空置的房子,让我们去那住。”

    怕尤礼不同意,陈子补充道:“吴队说那小区的安保还不错。”

    陈子虽然还没见过,但是他觉得,住哪也比住这安全,这个小区简直是三无啊。

    门口设置的门卫岗就跟笑话似的。

    尤礼半晌没答话,似乎是在考虑,陈子目光落在她的腿上,脸上,腿上,脸上,来来回回的。

    尤礼就算是用脚指头想也知道陈子心里想的是什么。

    他是觉得她腿伤了,再上来个人就是死路一条。

    尤礼向来不是什么拘泥于小节的人,顿时就考虑好了。

    “收拾收拾行李,接下来的日子就要麻烦吴队了。”

    “那咱今天就搬?”

    “今天就搬。”

    吴亮得知尤礼听了他的话后,特地准时下班,开车过去接人。

    到了之后才知道尤礼他俩有车,陈子背尤礼下来,吴亮搭把手扶她上车:“那房子我装修好后就没住过,被子褥子都是新的,要是今晚盖的不舒服,明早出太阳挂外面晒晒。”

    尤礼:“麻烦吴队了。”

    “嗨,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啊,你千万别有负担,现在出了这事,我有责任保护你们的安全。”

    况且,徐放是关樵朋友也就是他朋友,尤礼是徐放的朋友,那也就是他朋友了。

第85章 龙鳞(5)

    尤礼靠着窗坐,吴亮说他有责任保护他们的安全。

    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二次被人说要保护她安全的话。

    她闭了闭眼,忽的想起了徐放。

    那日她和父亲再度闹掰,挨了打,挨了骂,打了赌后是他亲自上门来接她的。

    她甚至还能想起,坐在摩托车上,她环着他的腰身,风擦过脸的感觉,还有他说,她是他的责任。

    虽然说这话的铁面无私,跟她毫无私情。

    但是难得的,她记得清楚。

    也不知道现在他怎么样了。

    转眼之间,车子已经在吴亮所买的小区门口停下了,从小区门口通往单元楼的路上,陈子和吴亮闲聊,据吴亮说,这片的楼盘建在老城规划的新区上,无论是楼高还是规模还是环境都要比风岭早些年的楼房要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其中,陈子还问了吴亮不在这住的原因,他倒是半点没打磕绊的就说了实话。

    他说这房子本来是买来结婚用的,装修都齐全了,婚也订了,但是他未婚妻结婚前突然就反悔了,这婚就没结成。

    具体原因吴亮没说明,但是他叹气的陈述说自己平时太忙,忽略了她太多,警察这份工作危险性又极高,他给不了人家安全感,离开也好。

    吴亮还觉得挺庆幸,没耽误她真好。

    陈子听得直心酸。

    跟着吴亮踏进房门之后,才真实地感受到这房子还维持着婚房原本的风格,主卧红的喜庆。

    虽然说的确是没人住的气息,但是房子的角角落落都很干净,看的出来他应该是有空便会过来打扫一次。

    “吴队。”尤礼叫他。

    正忙着检查卫生间水电的吴亮从里探出头来。

    尤礼说:“舅舅的事情未了,我可能要叨扰好一阵子,你看这小区的房价标准是多少,你给个数,我这边按月交租。”

    吴亮一听就急了。

    “交什么交租,我房子借你住也不是为了钱。”

    尤礼清楚吴亮都是一片好心,可是她这人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惯了,白拿人家的占人家便宜的事她干不惯。

    “吴队,这房子我总不能白住,这样,我们先在这叨扰一晚,明早就出去看看这小区是否用外租房子的,我和陈子去那住。”

    陈子出来解释:“吴队,小老板她人就这样,你要是真不要钱她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我不能收你们的钱,你们不住这房子我还得按时过来收拾,这事也挺耽误我功夫的,有你们在我不就省了事了吗,这就够抵房租了,况且你们住这也是配合我的工作,好了这事别提了,我刚查了水电,都正常着呢,对了,咱晚上吃火锅,你俩有忌口的东西吗?”

    陈子:“她不吃内脏,我随便。”

    吴亮:“啊,对了,待会我还有个朋友要过来,我现在去接他。”

    去接朋友顺便回来的时候在超市买火锅材料。

    陈子要跟着,吴亮伸手将人拦了回来:“别,你俩人在家安全一些,我自己去就行。”

    陈子一想,也是,他要是走了,就留小老板一人在家是挺不安全的。

    虽然楼下有门禁,小区也有门禁,可是人要是想干坏事可不管你有没有门禁。

    等门一关上,吴亮下楼声远去,尤礼扭头,“车牌的事有消息了吗?”

    陈子早些年在地下通道卖艺,住地下室混各种厂子,鱼龙混杂的认识了不少人,其中就有那种有点道道的,现在在干保险的一个朋友。

    早上他把车牌记下来,经由尤礼一说,立马发给他那道道朋友了。

    “我看看。”陈子掏出手机,巧着,一分钟前那道道朋友给他发了条微信。

    一长串,全部是车主信息。

    车主叫赵三利,风岭本地人。

    43岁,电焊工。

    牌照所对应车辆是灰色吉利远景。

    家庭地址百合小区10号2单元。

    俩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去看看?”

    陈子说完这话有点犯怂,转念一想人都被抓了,去他家看看又有什么的,人们不是常说一句话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想通后,他为自己的勇气而感到自豪。

    外面天色渐暗,尤礼并不打算今天去。

    微信的学员群早前沉寂了好一段时间,今天不知怎地分外的热闹。

    尤礼大概的扫了两眼才搞清楚,是剧团老师带学员实践观摩完毕回到剧团,让大家写感受。

    这让她想起了小时候被观后感支配的日子。

    大家七聊八聊的聊到接下来的课程,越讲越专业,语势音、小腔、鼻化尾、润腔、滑音等专业词汇她是一个都没看懂。

    尤礼注意到,长达半个多小时的聊天时间里,作为现任导师的程香香一言不发。

    她还在徐放那里?

    俩人……

    思及至此,尤礼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自己这是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早在她决定来找吴亮的那一刻起,她便和徐放分道扬镳了。

    敲门声砰砰的响,她能听见陈子小步去开门的声音。

    “吴……”只一个音节,陈子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尤礼蹦着从卧室出去,见吴亮拎着两大袋子菜已经换好了鞋,他身侧正挨着个人,正弯腰从鞋柜拿鞋出来。

    尤礼只能看见他流畅的腰线臀线和被裤料包裹着的腿线,啊,她想,肯定是吴亮所说的那个要来的朋友吧。

    陈子脸有点绿。

    尤礼问他:“你见鬼了?”

    陈子咬着嘴唇,半晌没哆嗦出个声来。

    直到吴亮身侧的人直身,尤礼愣住,这特么的可比见鬼可怕多了。

    “好久不见啊。”他说。

    尤礼觉得有些发干,片刻,男人已经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你这是,不认识我了?”

    尤礼:“徐放……”

    徐放冷笑,问她:“说说,你怎么在这呢?”

    尤礼没回答,看向吴亮,吴亮只说是朋友,可没说是徐放啊。

    吴亮一耸肩,“徐放过来这边做什么事你也清楚。”

    言下之意,我可什么都没说呢,你别那样看我。

    徐放审视般的看着她:“说话。”

第86章 龙鳞(6)

    “我自己的事,和你没关系。”

    尤礼看了陈子一眼,陈子立马跑过来,掺住尤礼的胳膊将她往屋里扶。

    徐放低头,看了一眼尤礼的腿,转身问放完东西从厨房里走出来的吴亮:“吴队,这是怎么回事?”

    吴亮往屋里看了一眼,随后拉着他到沙发上坐下。

    “是这样的,之前尤小姐住三元那边的一个老小区,昨晚上出了点事。”

    徐放眉头皱起。

    吴亮抬起下巴往尤礼屋方向表示,道:“不过你要是想知道具体什么是的话我建议你还是去问尤小姐比较好。”

    毕竟人家不想说,他也不能随便透露人**。

    徐放腾的站起来,都涉及到警察了,肯定不是小事。

    尤礼正找好姿势倚在床上,打开微博刷最新的热点,微博热搜第一是某某出轨。

    底下一群网友喊着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尤礼摇摇头表示不理解,她爹妈那样她都还相信爱情呢。

    心里感慨完,她才发现自己的爱情本情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

    陈子一边出去一边回头看俩人。

    她倒不是诚心的想不告诉徐放,她就是不喜欢他咄咄逼人的样子。

    “腿怎么伤了?”

    “小区停电,晚上起夜磕了。”

    明显的谎话,徐放倒也没揭穿,他走过来,将她的手机从手里抽出来,然后在床边坐下。

    “你不想说就不说,我会等着,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四目相对,男人的眼中似沉似雾。

    “你来这,是为了我父亲的案子吗?”

    她摇摇头:“不是。”

    徐放未免将她想的太伟大了。

    “真的?”他的声音很轻。

    “徐放,这件事情我绝对不跟你撒谎。”

    她大可以撒谎说是为了徐成斌一案,可是这是徐放最在意的事,她不能这么干。

    徐放点头:“好。”

    沉默些许,他起身:“那你歇着,吃饭的时候我叫你。”

    尤礼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那股子酸涩的感觉久久都不消散,她知道,徐放很快就会知道她舅舅的事情,也很快,便会和她分道扬镳。

    他那双好不容易看向她变得温和的眼睛就会像是一开始见她一样那样的冷漠。

    她自嘲,掺假的接近,恐怕会令人感到恶心。

    电视上放着谍战剧,男特务女扮男装潜伏在一千金大小姐身边,时刻准备打听她哥哥的消息。

    而茶几边,聚了四个人。

    “庆荣那边已经全部交代了,按照她交代的信息我们去查了她和嫌疑人所见面的咖啡厅,很遗憾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是。”

    吴亮笑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吴亮打开带来的文件夹,内页夹着几张照片,“根据监控信息,我们推测犯罪嫌疑人身高175左右,体态要比普通人壮,而且据庆荣交代嫌疑人操着一副南方口音,她早年在南方打工,说听着像是江苏镇江那边的口音,那之后我们调取了周围的监控,同时围绕针管以及那包毒品的来源进行排查,我们锁定了一个人,嫌疑人叫王广,现已将嫌疑人拘押,祖籍江苏省镇江市句容市茅山镇王家村人,你们看看,这人你们认识吗?”

    徐放摇头,吴亮看向尤礼,尤礼道:“不认识。”

    吴亮点头:“针管和毒品都是那人交给庆荣的,同时还有现金一万块。”

    徐放的买命钱。

    吴亮:“而且,旅馆前台小庄那晚曾上楼送水也绝不是巧合,庆荣自己准备好了安眠药想下在药里,只是……”

    吴亮疑虑的看着尤礼:“庆荣是一念之差没敢下手,但是据她交代,当时她躲回屋子几分钟之后便接到了嫌疑人的电话,说计划取消,而且那嫌疑人还打听了住在204的尤小姐。”

    尤礼:“我?”

    吴亮点头。

    尤礼:“你是说,这事和我有关?”

    吴亮:“还不确定,所以还需要尤小姐你好好地想想,你是否认识王广这个人。”

    陈子听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也太可怕了吧,就为了那么点钱去杀人?”

    尤礼眼神凝重:“在她眼里,那是她丈夫的救命钱。”

    五万块,是普通人一年努力奋斗下来都可能攒不到的数额,是一笔巨款。

    “想到丈夫身陷囹圄,别人的命又算什么?这人心啊,就是这么阴暗。”

    室内气氛压抑,安静了许久。

    吴亮开口:“我们查了王广,发现在事发前一个星期他便从江苏镇江出发来风岭,而那个时候,你还没从上海出发吧,徐放你想想,都有谁知道你要来这边?”

    吴亮的意思表达的很清楚,这王广是提前知道消息,来潜伏了。

    徐放定定的看着桌面,陷入了沉思。

    吴亮看了眼时间,收拾好东西起身,“我今晚有审讯,就先走了,你们慢慢想,想到什么第一时间告诉我。”

    门咔哒一声被吴亮从外面关上,室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静。

    陈子左手揪着右手的大拇指,总觉得自己有好多东西都想不通,他迟疑一会,对徐放道:“徐老师,应该很少有人知道你要来风岭,大家都认为你在高昌剧社。”

    徐放看着他:“有道理,你继续说。”

    “在你公开说要去高昌学习之前,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被遗漏了?”

    徐放沉吟片刻,道:“在我收到薛起发来的第一封邮件的时候,我就在想,我要找个契机去查当年的事情,决定是高昌剧社的原因是因为有越剧同好跟我说他说想申请加入高昌剧社,还问我是否要一起申请。”

    如果能加入高昌,无疑是对地位的一种肯定。

    但是徐放查了剧社之后,剧社的所在地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尤礼补充:“你决定申请的原因是因为高昌剧社在嘉兴。”

    来清河灵庙用不了多久,掩人耳目最好不过,然而,有人早在第一步的时候就猜中了他的计划。

    为什么说是猜呢?

    因为来风岭这件事情,徐放从没跟任何人说起过。

    “看来我是该回上海一趟了。”徐放嘴角扯起,笑意淡淡。

第87章 龙鳞(7)

    楼道里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随后敲门声响起。

    徐放起身去开了门,吴亮探头进来,冲尤礼喊道:“对了尤小姐,徐放他以后也住这,徐放,你住哪件就问尤小姐,好了大家,这回我真走了。”

    没等尤礼回答,吴亮转身匆忙的下楼,他还要回派出所审王广呢。

    “我住哪?”徐放走到尤礼身边,一双透彻的眼睛看着她。

    尤礼仰着头,黑色的瞳孔里映着灯光的黄,随着她的眼神,像是星星在银河中游荡。

    “陈子,你带徐放去他的卧室。”

    陈子立马走到徐放面前,伸手引着他:“徐老师,你跟我来。”

    尤礼入住的是窗面向南的主卧,徐放这间是相对阳光少一些的客卧,徐放等陈子走到前面,回手就将门关死,顺带反锁。

    陈子一听这动静,吓了一跳,心中瞬间布满疑惑。

    “徐老师……你锁门干什么?”

    后者揽住他的肩膀,和徐放比起来,陈子是真的瘦小,他几乎是被徐放用蛮力带到窗前的。

    徐放将窗户推开,一阵冷风吹了进来,月明星稀,小镇灯火缠绵。

    陈子的脸被风吹得凉飕飕的,但是更让他觉得不自在的是身边这男人。

    “陈子,以后不必叫我徐老师,听着太生疏了,叫我徐放就行。”

    徐放是笑着说这句话的,陈子不自在的咽了口唾沫。

    “好,好啊,徐放。”

    徐放笑起来的时候眼神弯起,窄褶的眼皮随着眼角的弧度拉开,好看到让陈子无法用词汇来形容。

    感觉怎么说都俗气。

    徐放:“那我们算是朋友了吧,作为朋友是否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子:“嗯?”

    徐放胳膊勾紧他的脖子,将他勒到怀里,眼中的笑意变了味,恶劣纨绔。

    “你告诉我,昨个晚上你们发生什么事了?”

    陈子有点想哭,怪不得徐放要锁门呢,合着在这等着他呢。

    “你想知道去问小老板不就行了吗?”

    “别跟我在这打太极,你明知道她不会告诉我。”

    陈子内心崩溃,那我更不敢告诉你了啊。

    “不说啊。”徐放笑,“不说你就别出去了。”

    陈子猛然间觉得天旋地转,随后被徐放压在了床上,这动作几乎是在两秒钟之内完成的。

    徐放的力道极为的大,更别提他还一手锁着他脖子。

    陈子头昏脑乱之时,就觉得耳边一阵凉风:“说……还是不说?”

    “那晚上有人到我们家偷东西,后来扭送派出所了。”

    陈子想,这回他说了就解放了吧。

    记得那回小老板请徐放吃饭,徐放不领情甩手走后,小老板是怎么跟他说的来着?

    说徐放一个唱戏的,中看不中用,孱弱着呢,反正大概就这意思。

    再看看现在,他被压制的毫无反击之力,他待会要去告诉小老板,她被徐放这张无害的脸给骗了,狗屁的孱弱,生猛着呢。

    “这样啊。”徐放沉思,但是未如陈子的愿望那样松手,反而又问了他一个问题。

    他问:“不过你们家不在这地方吧,陈子,你告诉我,尤礼来这做什么?”

    陈子忽的就出了一身冷汗。

    这徐放真是个人精……看来他现在还不知道小老板是为舅舅的事来的。

    陈子有心撮合尤礼和徐放,小老板不说的事他也要守口如瓶,陈子心里千思百转,道:“小老板有的事向来不告诉我,她来这里一定有她的道理,她可能是还有什么事情放不下吧。”

    陈子半晌没听到徐放说话,以两人现在的姿势来看,他也没法窥探徐放的表情。

    过了一会,他的脖子和身体都被解放,徐放放开了他。

    陈子一骨碌的爬起来,揉着脖子快速往外走,他不太敢跟徐放呆的时间太长,怕徐放再起疑,问些他回答不了的问题。

    “去那么久都说什么了?”

    陈子一走过来,尤礼便问他。

    陈子坐到她身边,压低声音道:“他问我昨晚的事。”

    对上尤礼的眼神,陈子连忙举起右手发誓:“但是我什么都没说。”

    “我知道了。”

    尤礼低下头,眼皮敛起,沉默一会后,对陈子道:“扶我进屋吧。”

    后半夜,徐放接到了吴亮的电话,电话那端的男人声音无比的凝重。

    “徐放,王广死在派出所了。”

    吴亮站在惨白的灯光下,跟灯光一样惨白的还有他的脸。

    王广躺在冰冷的硬床上,被抓时的拼死顽抗,以及刚才被审讯时狡猾的神态,都映在他的脑海里。

    三个小时前,吴亮进了审讯室。

    吴亮摊开记录本,漫不经心的问王广:“26号那天上午,你在哪?”王广冷笑一声,翘起二郎腿:“26号的事我现在怎么记得,我连我昨晚上吃的什么饭我都不记得,警官。”

    王广举起被手铐铐着的胳膊,眯起一只眼睛,凶神恶煞:“ 您这是什么意思?仗着这身狼皮就为所欲为了?”

    “为什么害徐放?”

    王广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故事:“谁?”

    吴亮终于掀起眼皮来,死盯着对面一脸无畏的王广:“我问你,为什么要害徐放!”

    王广:“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吴亮啪的将本子摔在了桌子上,起身双手撑着桌面,咬紧牙根:“26日上午你授意庆旅馆老板庆荣在26日晚用针管注射毒品的办法杀害徐放。”

    吴亮从兜里掏出手机,调出什么后啪的放在桌上。

    庆荣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尾款……能给我结了吗?我们之前说好的……”

    这段播放结束,吴亮调出上一段,是在这之前王广打给庆荣的。

    “庆老板,我们的计划取消。”沙沙的噪音中王广的声音停顿了一会,问道:“204住的女人是姓尤吗?”

    王广听完,眼神不屑的抬起头:“警官,你凭什么认为这是我?仅仅是因为我们的声音很像吗?”

    吴亮勾唇冷笑,手掌扣在手机上,笑看着王广:“怎么会呢,人民警察办事从不草率。”

    “很不巧,从庆荣手里搜出的一次性注射器上有你的指纹。”

第88章 龙鳞(8)

    王广漫不经心的低头,轻捏自己的右手食指,声音不疾不徐:“怎么会呢?”

    吴亮冷眼笑,他大步靠近王广,重手揪住他的领子向下翻,露出黝黑的肩膀来。

    吴亮看到,王广的肩膀上有黑纹盘亘的纹身,吴亮眼神一亮,王广终于觉察到了什么,他猛地回身,却被早有准备的吴亮手肘压制住。

    吴亮右手一招,在隔壁室内盯着审讯的小杨迅速的开门跑出去,没几秒,便开了审讯室的门。

    “吴队,你找我?”

    “把他外套脱掉。”

    “吴队……”

    “少废话。”

    小杨绕到王广的身后,将他那件泥棕色的外套顺着肩膀撸到腰下,然后在小杨诧异的眼神中,吴亮将王广的t恤扯大领口,歪歪斜斜漏出半个后背来。

    王广要紧牙齿,整个人的脸皱成一团的在颤抖。

    小杨见吴亮一眨不眨的看着王广的后背,忙的绕过去,在看到什么后,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图案啊,男人肌肉纵横的后背上纹着东西,是一条团团交缠的蟒蛇,花纹活灵活现的让人起鸡皮疙瘩,最令人觉得诡异的是蛇身中央抱着的那团人脸。

    人脸眼半阖,眼珠漆黑占满整个眼眶,嘴角微微上扬,诡异的很。

    小杨看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吴亮拍了拍王广的后背,笑道:“合着上次图书馆袭击人家的也是你啊,说吧,谁派你来的?”

    “警官你怎么随便放屁呢?”王广啐了一口唾沫,仰着头看吴亮,眼神轻蔑凶狠。

    审讯没再继续,吴亮连夜带人去搜查王广被捕之前在风铃租住的出租屋。

    “小杨,找到手机没?”吴亮从地上起身,沙发底下他看了,什么都没有。

    “队长,厕所垃圾桶都翻了,毛都没有。”

    “注意看有没有一个录放像机或者带子。”

    小杨翻箱倒柜,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跟案子有关的东西是一样都没找到。

    吴亮双手叉腰,拧着眉头,想了想后,拐身进了卫生间掀开马桶水箱,除了发黄渍的管子和不怎么透亮的水之外干干净净。

    他已经联系了监管那边查了王广的出行记录,记录显示他从14号进入风岭后就再也没有出去过,那么从图书馆抢夺的那台录放相机和他之前联系人用的手机呢?

    “吴队。”小杨在外面叫他。

    吴亮正准备出去,忽的脚步一顿,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最后缓缓地后退,蹲下身子伸出两根手指摁住刚才自己脚踩的那块瓷砖。

    曲起拳头敲了敲,空空的声音回荡。

    他试着扣了扣后对外喊道:“小杨,给我拿把刀来。

    小杨办事利索,奔向厨房就拿着尖刀过来了,看来王广从不自己开火,家里只有一把水果刀,脏兮兮的,吴亮接过刀。利索的沿着地砖的缝隙深割了一圈,随后用刀身猛地向上一撬。

    “卧槽,这鳖孙子竟然将东西藏这里,吴队你怎么发现的?”

    地砖下空空无水泥,板正的放着录放像机,吴亮戴着手套将东西拿出来,可惜的是,里面没录像带。

    小杨:“吴队,你说他怎么没将东西丢了呢?”

    吴亮站起来,“怕呗,怕徐放报了警找这玩意,丢哪都觉得不安全,还不如自己放个地方。”

    吴亮想,看这回王广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吴亮对小杨道:“王广年纪轻轻的,当年事发他也就比徐放大一点,显然不可能参与这件案子,所以我们得从他联系人身上下手,你回派出所调这一带的监控记录,还有,联系队里现在没案在身的同事明早集合,去打听这一带收垃圾的车几点来,回收的垃圾又运往哪里。”

    小杨听明白了:“吴队,你是怀疑王广将手机扔垃圾桶里了?”

    吴亮:“不排除这种可能,收队。”

    风岭派出所,吴亮刚一迈进去,就见老张慌慌张张的跑来。

    “吴队,王广……王广他出事了……”

    徐放急匆匆的赶到派出所,和外面安静格格不入的是,警局内,小张支支吾吾的跟吴亮哭诉:“他就说饿了,于是我们点外卖的时候就顺带着给他捎了一份。”

    徐放走过去:“吴队。”

    吴亮颔首:“法医的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死者死于食物中毒,死者吃剩下的外卖已经送去检测,检查结果还未出来。”

    吴亮看向老张:“外卖是打电话还是软件上订的?”

    老张:“软件。”

    吴亮:“联系送这单的骑手,把事情给我好好地查清楚。”

    吴亮心中有气,现在犯人就等同于在他们的眼前死掉了。

    吴亮领着徐放走到自己的办公室,回身将门关上。

    徐放问:“杀人灭口?”

    吴亮点头:“确实是这种可能性比较大,依我看,王广就是个小喽,他不符合02年凶手的特征。”

    “对了徐放。”吴亮想起了什么:“死者背后有上次尤礼看到的纹身,而且,我在他所租住的出租屋内找到了一台录放像机,你等下”

    他开门出去,没一会便拿来一个大箱子,箱子里装着巨大的证物袋,袋子里是一台老式的录放像机。

    正是徐放所见的那台:“这是薛老留在图书馆的,也是那天我在图书馆时被劫走的那台。”

    吴亮就跟吃了定心丸似的:“所以我确定,那天在图书馆袭击和授意庆荣对你下杀手的人都是王广。”

    徐放:“现在王广死了,线索是不是就断了?”

    吴亮竖起手指,摇摇头道:“非也,别忘了,那晚在尤礼家里还逮着两个呢?”

    徐放薄唇抿紧,眼皮收缩,照着吴亮这句话的意思,陈子所说的遭小偷纯属胡扯,那俩所谓的小偷,和他父亲的案子有关系。

    “喂,是尤小姐吗?我是x通快递,楼下有你的快递请下来取一下。”

    “麻烦你送到万龙2301。”

    冯朱从北京寄的快递到了,尤礼拆开,并在陈子面前打开了盒子。

    并没有什么俄罗斯套娃似的解锁,小锁头被尤礼一拽就拽开了,里面装了些乱七八糟少年时候的小玩意,尤礼将那些东西都推开,露出最底下一个透明的小瓶子。

    里面装着一缕漆黑的头发。

    陈子一时半会不理解,尤礼告诉他:“这是我舅舅的头发,我小时候不懂事叫他剪给我玩的。”

    尤礼的眼睛很亮:“我想,现在可能会用的上。”

    吴迟已经消失,能证明他的东西只有从他身上衍生出来的东西。

    “陈子,我做的最坏打算,就是他已经死了,但是我希望它不会发生。”

    “小老板,我们会找到他的。”

    尤礼点头:“待会我们一起去派出所,将东西交给吴队,然后去赵三利家看看。”

第89章 龙鳞(9)

    将东西交给吴亮,又去了趟批发市场,出来后尤礼上车,调出导航指挥陈子往赵三利家开。

    风岭这边地势高高低低的错落不平。

    从远处看,百合园的楼仿佛建在矮山上,赵三利住的十号楼倒是好找。

    “我们怎么上去?”陈子紧张道。

    尤礼做好最后的装扮,将帽子一戴,拽下镜子仔细的打量了一眼。

    “我先上去,电话联系。”

    尤礼下车后,陈子将后备箱打开,尤礼弯腰从里面抱出个箱子,她低头拽了下帽檐,将眼睛罩在阴影之中。

    赵三利家装着暗红色的防盗木门,尤礼曲起手指敲门,头微低,手在快递单号逐字的点。

    老式的走廊里安静极了,就连人在室内往门口走动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尤礼咽了口唾沫。

    随后,门吱嘎一声从里面打开一条缝,一双暗蓝色塑料拖鞋映入眼前,穿在里面的,是一双男人的脚。

    “先生您好,您的快递请签收一下。”

    “等下。”男人出声,后退转头,尤礼出手快如闪电,一把勒住男人的脖子,并顺势胁着人进了客厅。

    正从厨房探头出来的女人看到这架势登时吓得尖叫出声。

    “老赵!”

    “都别动。”尤礼恶狠狠地,“你们认识赵三利吧。”

    这家的女人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倒是被尤礼困住的男人哆哆嗦嗦的开口了。

    “我,我就是赵三利,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尤礼一愣,就在此时,陈子飞奔上来了,看到此情此景,头皮发麻,赶紧劝道:“小老板,搞错了,我们搞错了。”

    就在刚刚,陈子那个干保险的朋友给他发了一张车主的照片,名叫赵三利的根本就不在那日夜袭的两人之中。

    女主人给上了茶,赵三利心悸的揉着脖子,娓娓道来:“我那车三天前丢的。”

    丢的那辆车他不常开,放小区车位都积灰了,其实他平时都不怎么去看,因为停车的地方很偏僻,恰巧那天晚上喝多了,在小区里溜达溜达就溜达过去了。

    赵三利定睛一看,车位上哪里还有那辆破车,赵三利以为自己喝多了走错位了,沿着楼走绕了一圈后又回来了,他揉揉眼睛,心里登时一跳。

    他这才意识到,车可能是丢了。

    于是他就去报了警。

    楼下。

    正小区门口停了辆车,尤礼很陈子下了楼,俩人不约而同的脚步顿了下。

    倚在车身上的徐放缓缓抬起头来,他眯着眼睛将叼在嘴里的烟拿出来,他向外吐了口烟雾,走向尤礼。

    “怎么,不相信人民警察?”

    尤礼没回答,越过他往车身上看了一眼。

    “跟踪我啊。”

    车是吴亮的那辆老古董,她去送头发的时候那车还停在派出所大院呢,怎么徐放就开上了呢。

    “我去找吴队的时候恰好看到你上车。”

    吴亮出来送人还没来得及回去,徐放就借了车,尤礼自从上次跟他分开之后,话就说的不明不白了,他不放心。

    “你刚把入室抢劫犯送进派出所,转头自己就私下来查,你还要不要命了?”

    徐放的目光掠过她的伤腿,又看她无波无澜的眼睛。

    尤礼深吸了一口气,后退一步仰着头,“这又关你徐放什么事呢?”

    徐放的目光沉而清,尤礼想到了什么,转头告诉陈子:“你去车上等我。”

    陈子一步三回头的不放心,等他走远后,尤礼下了决心,问徐放:“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觉得我来这是为了你父亲的案子?”

    “难道不是么?”

    尤礼终于觉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她几番调整好心态,面对徐放。

    “徐放,我是为了我舅舅,02年6月份他说来风岭找个姓徐的男人之后就再无音讯了。”

    徐放喉结滚动,夹在指尖的烟蓦的烫了手。

    他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第一次见你。”

    九月初的阳光,插入他乌黑的短发,折断在他黑色的瞳仁中,刺眼夺目。

    他忽的就笑了,连连点头:“好,我知道了。”

    他转身退后,烟丢在路上,他一抬脚就踩了上去,火星熄灭,涌动出最后一丝烟气,再然后就消失了。

    02年、6月、风岭、姓徐的,失踪,舅舅,这些关键词不难联想尤礼的瞒了他什么,一切无需再问。

    老古董的门被砰的一声摔上,在虚无的视线中,徐放一脚踏上油门,这破车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驶离。

    直到车破破烂烂的声都没了好久,尤礼才缓缓地转头望向车身消失的方向,有那么一瞬间都回不了神。

    陈子下车奔来,他近身还未出声,便见尤礼蹲在地上,念叨了句:“我腿疼。”

    面包车开的飞快,一路晃晃荡荡的上了大路,徐放一下子在北京的那晚,他和尤礼站在昏暗的青砖墙下,她仰着头说她对他有兴趣。

    随后他想到的是,尤礼第一次出现在他演出的后台,哭着说她小阿姨时日无多。

    车身一个前倾猛地刹住,车内响起男旦冷冰冰的声音。

    “骗子。”

    瞬间的愤怒分崩离析之后,他扯吧两下领口,觉得心里闷得慌,又觉得这样不解闷,索性下了车站在路边。

    派出所这边也查到了对案件有利的线索,在车上发现的手机里有一个最近频繁联系的手机号码。

    是串177开头类似诈骗的号码。

    为这号码添加硬货的契机是,小杨出了垃圾推成山的垃圾场进了手机维修铺后给吴亮打的这通电话。

    “吴队,目标手机已找到。”

    小杨先是查到了来收附近垃圾点的垃圾车,又跟垃圾场的负责人沟通后,找到新鲜的垃圾投放点进行人力翻找。

    说起来还要感谢现在的智能手机,个人信息各种账号都与手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随意丢废旧手机的人少了。

    这不,他们翻了那一片,找出仨。

    其中就有目标手机,手机卡被王广毁掉了,庆幸的是手机交给专业的维修人员可以恢复内部资料。

    其中通话记录里的号码和本机号码与技侦找到的嫌犯手机号码对的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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