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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惆怅空     人间问道txt下载     人间问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七章 殿试之后

    当时那位端茶送水伺候别人的小厮只是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武皇和杨王他们武道修行再高又有什么用?这玉陵城内的武道高手再多又能如何?老百姓还不是照样过苦日子?该没吃的还是没吃的,该被富人们鱼肉还是鱼肉。”

    那个上了年纪的小厮的声音很小但是还是被杨文锋听到了,那时的杨文锋还未行走江湖,还未看过很多这天渊真正的百姓的人间疾苦,所以对于那位小厮的话杨文锋虽然感觉有些凄凉但其实当时的感触其实并没有那么深刻。

    但毕竟是活过一世的人,对于这个心结杨文锋也曾有意无意的问过一些个品花楼的姑娘以及一些个龟工小厮,而他们的答案几乎都是如此。

    在后来杨文锋远走江湖八千里,走了那么多的路见了那么多的人之后杨文锋才正真明白他们这些答案的意义所在。

    而这些个答案也是杨文锋此次对于今科殿试的一个答案。

    论修行之人与世俗的关系,或者说是王朝与百姓的关系无非就是那么几种而已。若能同兴而兴那么百姓才盼着有点关系,如若不然,即便是这天渊王朝吸纳再多的修行之人,再有人间天上的气象那也和百姓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若是王朝衰败会影响到那些泱泱百姓的过活,那恐怕便不是没有半毛钱关系了,到那个时候恐怕就是人人要恨要怨欲推翻而后快的关系了。

    在那篇文章的末尾杨文锋写了几句话,而这些话多少有些“大逆不道”的意味在里面,只不过杨文锋料定武皇如今不会对他如何,既然大闹翰林院都忍了过去这区区一篇文章又算的上什么呢?

    更何况那句话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问句。

    杨文锋在那文章的末尾问道,这世俗是否只在天渊,这天渊是否只在一家之姓?

    其实谁都没有注意到一点,就连杨文锋自己也没有注意到,他写的这些原本是不可能字字都留存在此方特殊书案之上的,除非他身负的文脉气运超出了此方特殊规则的约束,但如今场中的徐博温分明未曾感觉到半分的文脉气运的痕迹。

    事实上在杨文锋写那篇殿试文章的时候中途他曾有好几次都有些神情恍惚,这对于文章讲究浑然天成的他来说是极为罕见的,这一次如此,上一次凝聚文魄的时候亦是如此。

    他的脑海之中不由闪现过上一世那些个文坛先贤的传世文章,闪现过那些文章之中的道理与情形,似乎他化身为那些个先贤,又或者是那些个先贤与他融为一身一般。

    杨文锋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出现,只不过现在他隐隐觉得这似乎与他能够来到这一世有些关联。这是他迄今为止最大的秘密,就连他自己对于此事都一无所知。

    之前很多人都曾说过他杨文锋身上不负半分气运,就连之前那武德宗化龙而来的老不死也这样说过杨文锋,但是杨文锋偏偏能够凝聚文魄,如今又能在这书案之上留下一整篇的笔墨文章,这一切在他自己看来都和他的来历有很大的关系。

    但偏偏他根本没有半点映象,他只是记得他当初病入膏肓之后便与世长辞,之后重新有了意识便投身于杨文锋这个小小身体之中,便不得不接受如今这个身份和局面。

    好在如今看起来似乎对于杨文锋来说影响并不是太大也不是到了那种必须解决的地步,如此一来倒是可以暂时搁置于一旁了。

    如今的场上最为引人瞩目的那荀攸一人独占八分气运已经结束,而对于那些个观摩的官场大佬们来说值得他们为之惊叹的便也只有如此了,所以在这之后之前那份气势恢弘与举世瞩目的场面便只剩下余温而已了。

    而今科殿试到了现在时间也确实差不多了,好在没有继续再起波澜,这倒是让徐博温松了口气,毕竟这一次殿试出现的波澜就已经够多了。

    按照事先定下的时间但如今已经刚好到了,时间一到之后众人手中的毫笔便自然而然消散殆尽,唯一留下的便是他们之前的那方书案了。

    “今科殿试到如今便结束了,而今科科举也在此时结束,诸位已经在会试榜上有名,之前也经过了问心之局如此一来诸位便皆是我天渊的贡士了,今日即便你们在殿试之中的成绩不太好也没有必要太过丧气,因为你们今后都将入我天渊仕途,无论是在这玉陵还是在玉陵之外广袤的天渊它处你们都将是我天渊朝堂的一员。

    另外,我今日破例提醒诸位一句,未来我天渊朝堂会有变革,所以诸位未来还有的是机会一展宏图,至于最终能如何立足全看诸位的了。”原本立足于半空之上的徐博温此刻不知不觉已经站在了广场之上,他看着场中所有的士子眼神中出现了罕见的柔和之色。

    原本徐博温这番话是没必要多说的,最终按照科举的规矩行事便好,至于那些有可能在此次殿试之中被打击到最终迷失本心的士子们按理来说也是被放弃的对象,未来能否在朝堂之上把握住那弥足珍贵的机会就看他们的造化才对。

    经历过当年那么残酷的世道按理来说他早已该变得铁石心肠才对,但是今日看到如此多的士子见到如此多的斑驳文运徐博温一时间有些神情恍惚,心中也不由泛起了一丝涟漪。

    或许是他更希望这些读书种子能尽可能多一些,尽可能在未来的路上少夭折一些,如此一来也算得上是他为这些士子们将前路略微铺平一些罢了。

    听到徐博温的话一身正黄龙袍的武皇神色不由有些恍惚,看着场中那些已殿试完毕的士子们,他们虽大多数有些不甘与失望但实际骨子里还是挺意气风发的。相比较而已他想到了当初的徐博温和那个时候的李凉。

    和如今的读书人相比较,那个时候的徐博温与李凉蕴袍傍身,面黄肌瘦如同难民,言语之中也没有所谓的之乎者也和圣贤道理,但就是这么两个人一个助武皇成就如今天渊国之局面,另外一个和杨继造就了天下最无敌的杨家军,想想就觉得如同一个传说。

    “博温你当真是变了,和当初我认识的那个最为嫉恶如仇,最为义愤填膺的那个徐博温当真不可同日而语,是我对不住你,我天渊对不住你。”看着那个早已不在年轻的徐博温武皇在心里默默道。

    他没有用朕这个字眼,在他的心里他和徐博温便一直不是君臣那样的关系,尤其是如今,能坚定不移地站在他身旁的故人似乎便只有一个徐博温了。

    “接下来你们稍作等候,由陛下与我,以及各位中枢重臣来评定此番殿试的结果,此时此方天地为一残存的远古遗址,你们可静心感悟,至于能否有所得,则看你们机缘如何。”该说的徐博温已经说了,甚至于本不该说的他也透漏了一二,至于未来这些士子们能有几人脱颖而出便不归他徐博温去操心了。

    接下来徐博温身形一闪便出现在了大殿之上,他先是拱手对着武皇遥遥一拜然后朗声开口:“呈我天渊陛下,今科殿试已完毕,幸不辱命,今科会试共录用贡士八百一十二人,如今殿试文章已成,当由陛下裁定。”

    徐博温的声音在飘渺不定的虚幻大殿之中骤然响起,而群臣也彻底从之前的各种心思之中回过神来,相比较之前的殿试,这一次殿试的结果对于他们来说比之往昔更为重视。

    刚才从武皇的话语之中他们已经得知了一些隐晦的消息,按照武皇的意思这一次科举很可能是天渊朝堂吏制改革之中的一个契机,如此一来此次科举之中的佼佼者一定是未来可期,甚至有些人在未来朝堂上的攀升速度注定会骇人听闻,如此一来他们则更该留心才是。

    若是站对位置裹挟风雷之势扶摇而上还好说,若是一个不小心站错了位置得罪了不该得罪之人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博温请起,此番科举倒是辛苦你了,等此番得空了朕让皇后亲自下厨给你做几道可口的小菜,到时候你可莫要推说朝事不和朕喝个痛快啊。”武皇笑着抬了抬手示意徐博温免礼,他这番话说出口群臣早已见怪不怪了。

    太师徐博温和武皇的关系这些年便一直如此,加之徐博温为人虽刚正不阿不苟言笑但是却生性淡漠名利,朝堂之事只要不触及底线徐博温一般也懒得计较,加之平素里行事极为谨慎低调,一时间有些人即便是看不过眼也无处使劲,所以徐博温如此木秀于林也一直和群臣相安无事。

    另外最重要的依旧是武皇的态度使然,若是武皇对于徐博温的态度也和杨王那般晦暗不明说不准如今徐博温的处境也和杨王一般无二。

第一百六十八章 战国旧事

    事实上如今高高在上的武皇对于臣子们算的上是够宽容了,尤其是对于一些个中枢重臣而言更是如此,几乎算的上是不讲朝堂规矩了。

    也正是如此此刻听到武皇的话之后武泰阁的阁主毋何雄才有了接下来的一番“目无尊卑”的话。

    “陛下请客太师别忘了叫上我,传说皇后娘娘的小厨房之中的酒菜堪称一绝,一直以来陛下都舍不得赏赐分毫,到时候能沾上太师的光尝上一二我毋何雄一定感恩戴德。”武泰阁阁主笑着脸上的肉都开始颤抖起来。

    这位武泰阁阁主一直以来以三最闻名于天渊。最擅兵甲调配,最喜饕餮美食,最为玩世不恭。这位年不过四十的胖子在如此年纪便能位居三阁阁主之位自然绝非泛泛之辈,当年天渊建国之初吸纳其余几个亡国势力,这位毋胖子便在东夏担任兵部员外郎。

    说起来那个时候的毋胖子便早已经声名远播,那和当时独占南楚八斗风流的芈平被誉为“南芈东毋。”芈平以文治才气压得南楚所有读书人难以抬头,而毋何雄则是一手兵甲调配冠绝东夏。

    可惜,可惜的是一个在南楚不过当得区区一介翰林待诏,另外一个在东夏也不过是一位从五品的兵部员外郎而已。

    不同于芈平是才气太盛最终掩盖了其本身的治国救世之能,毋何雄在未入朝之时便以一道军事方略策以及一张兵家分布图而名动天下。

    据说当时还年未及冠的毋何雄给当时的东夏朝堂上过一道军事方略策,而那道策论也被当时的朝中大佬看到,结果以一句区区少年何敢言军事打发,要不是那位朝中大佬觉得没必要和一个少年计较恐怕毋何雄在那时便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真正让毋何雄名满天下的还是那张兵家分布图,当时正值武皇带人攻打后宋,而杨家则在南面战场和南楚僵持不下。

    那个时候武皇的正面战场已取得胜势,若是一旦攻下后宋接下来便是东夏了。当时的毋何雄随之又上了一道兵家分布图,并且扬言武皇的军队若是攻占后宋必然是如此行兵布阵,那道布阵图很详细,甚至于连所需粮草多少,粮草由何地运送等等一应俱全。

    当时那道兵家分布图又被那位当时东夏在朝堂之上位置极为考前的大佬收到之后那位大佬便有些哭笑不得了。随后那位军中大佬便玩笑似得让下属看了那张兵甲分布图,还笑言有位少年郎要教他们所有人排兵布阵 ,而当时在场的将士与兵部各位大人都不约而同哄堂大笑。

    一个月之后后宋被武皇的军队大破之,事后关于如何用兵自有探子与兵部哨兵传回谍报,之后武皇排兵布阵图以及如何攻下后宋的详细信息传回东夏,当看到那份详细谍报之后那位东夏身兼兵部与军中双重身份的大佬不由目瞪口呆。

    真实战场的情况与那位名叫毋何雄的少年所画布阵图竟真得一般无二,甚至就连何处所用多少甲士,用多少骑卒也十之**,几乎如同亲眼所见一般无二。

    当时那位军中大佬连忙翻出前两个月那少年所写的军事方略策一字一句来看,上面则详细写道东夏未来若是想要抵挡天渊大军该当如何如何,思维之缜密,方略之超前可谓是冠绝东夏。

    看着那位不过及冠少年UU小说的兵家方略当时那位东夏无论是在军中还是在朝堂之上都稳居前三甲的老人手握着那张方略图最终久久无语,在官场和战场上摸爬滚打如此年岁的老人一直不相信世间有那什么所谓的天纵奇才,尤其是对于时机稍纵即逝的战场而言更是如此。不经历血与泪的残酷履历哪里能有什么统帅之能。

    但是看到这位少年所书所画这位老人又不得不信。于是他连夜进宫面圣与当时的东夏皇帝说了此人,当时老人手中拿着那份方略布置图和少年对于东夏未来兵甲布置的大致看法,但是换来的却是皇帝陛下的不屑一笑。

    当时武皇势力还未到那种可以完全吞并三国的程度,尤其是面对当时并不比前朝势力弱多少的南楚和东夏而言更是显得有些孱弱,所以那些年武皇在面对势力较为弱小的后宋以及极为棘手的南楚之时显得尤为吃力。

    所以当时武皇对于东夏则一直采取避让妥协甚至可以说是无条件容忍的地步,而当时的东夏皇帝性格又极为刚愎自用,一直以来对于武皇那支“草寇”之军不屑一顾。

    毋何雄方略之中着重写了东夏对于未来如何防范武皇以及其麾下杨家军的方略,但东夏皇帝一笑之后甚至都没有再看第二眼,他笑着开口:“老将军看起来是老糊涂了吧,区区武杨二人不过是梁朝一群草寇之军罢了,在梁朝之中无立锥之地才去和那后宋比划,对付那后宋都极为吃力,可笑,可笑还要将本就不堪重负的军队分出一部分去和南楚扳手腕,恐不过一旬之数便不负存在了。

    若是这姓何的所书方略是对于那梁朝或者是南楚而言朕还觉知尚可,但既然是着重写那支不堪重负的“起义”之军便不看也罢,哗众取巧而已。”

    当时那位军中老人极力劝说之后最终还是无果,最终为少年只是争取了一个兵部员外郎的位置而已,而就是这个位置还是那位皇帝陛下一时兴起而已。

    在老人却说之下那位皇帝陛下摆了摆手道:“既然老将军如此看重他那便让他去兵部作一个员外郎得了,若是真是老将军所说的天纵奇才的话每日能被如此天纵奇才跪拜也是一件有趣之事。”说罢他便拂袖而去,只留下呆滞原地的那位老人。

    老人何尝看不出当时还未称王的武皇实力如何?事实上当时梁朝早已经宛如迟暮老人一般只剩一点余威罢了,而起兵于梁朝的武皇之所以先选择攻打后宋和南楚绝不是这位皇帝陛下所说的是在梁朝无立锥之地,相反,这才是当时武皇最好的选择。

    当时武皇起事所带领的正是当时他所统领川蜀之地的一个郡县的甲士,之中在川蜀之地慢慢壮大最终成形,那个时候梁朝之中已经有很多揭竿而起的义军,而后来势力最大的一是程广所带领的宁种军,另外就是武皇所统领的兵甲。

    当时川蜀之地若是要完全颠覆前朝梁朝的话需一路东行,途经如今的江南道,齐鲁之地以及荆湖北路,而且当时梁朝硕果仅存战力比较靠前的虎贲军正在江南道的东北方不足五百里的镇守梁朝都城东北方位,而沿途在齐鲁之地还驻扎着另外一支数量大致为八万人的中原厢军,若是武皇选择去攻打梁朝都城势必会腹背受敌。

    不同于一般的起事最想做的便是推翻前朝统治,武皇的目的绝不仅仅如此,而他身旁的徐博温以及当时的李凉目光也绝不会那样短浅。

    所以当时实际已初具规模的武皇以及杨王所带领的杨家将则开始分别打着“安内必先攘外”的策略开始不断和当时的后宋以及南楚掰手腕。

    当时梁朝的皇帝本就昏庸无道,与后宋和南楚的关系经过长时间的摩擦也岌岌可危,而武皇去和这两国掰手腕非但不会引起当时前朝的极为仇视被枪打出头鸟,甚至还赢得了前朝朝堂之上的好感。

    最为可笑的是后期无论是前朝庙堂还是朝野百姓都觉得武皇是当时梁朝唯一一支为国为民抵御外敌的军队,而当时的后宋和南楚在与武皇军队死磕的前提下在其余两国与梁朝接壤之地分别各自派出数十万将士与梁朝进行争锋相对的各自进攻。

    当时武皇与杨王麾下的军队战力本就不俗,加之有徐博温与李凉的谋划之下更是赢多输少,而当时后宋与南楚则将对于两人的怒气全都在其它地方发泄于当时的梁朝,加之当时梁朝内部的起义,一时间无论是梁朝还是后宋南楚的力量都在相互削减。

    而武皇的军队就在这样的环境下不断磨砺成长,其中在后宋与南楚又吸纳了不少两国的军士,加之不断有梁朝内部之人投军,如此一来武皇与杨王的军队便不断发展壮大,在梁朝的威望也水涨船高。

    其实如此策略并非无人可看透,后宋,南楚,梁朝之中也有人曾谏言,但彼此之间长期的利益冲突以及各自君主所存在的问题导致即便有人看出谏言也于事无补。

    与身处漩涡之中的其余两国不同,当时的东夏若是按照毋何雄的方略去防守,再配合本就占据天险的地利的话后来也不可能出现杨王灭东夏,可惜,可惜的是当时的毋何雄整整在兵部员外郎的位置上待了三年之久最终却一句话都说不上。

    尤其是在他刚入兵部没多久那位举荐他入兵部的老人便因病而长卧床榻,不到一年光景便与世长辞,之后毋何雄更是沦为兵部的笑柄,无论是他的那副长相还是他的才学都成为东夏朝堂之上的玩笑。

    当时的东夏津津乐道的便是那位一辈子未看走眼的老人临了竟然看走了眼,竟然举荐了一位只会纸上谈兵的绣花枕头来了兵部,甚至连绣花枕头都不算,毕竟对方那一身肥肉如何能谈得上是“绣花枕头”?可惜那位老人还相信对方是什么天纵奇才,真是可笑,真是可悲。

    事实上或许整个东夏朝堂都未曾意识到,其实并非没有天纵奇才,只不过他们满堂庸才不识一位金镶玉罢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战国旧事(二)

    说起来也可笑,真正让毋何雄名扬几国倒是还得感谢这东夏朝堂的满堂庸才,正是他们茶余饭后的笑资最终将他们口中的笑柄流传出东夏,那张毋何雄所为东夏未来二十年所构建的兵甲布置图最终流传出东夏辗转至其它各国。

    开始都是按照笑料来谈的,说是一个不过及冠的黄口小儿未上一天战场竟然敢如此大言不惭,还有就是那位东夏最为声明在外的老人竟然老来昏了头,那张兵甲布置图本没什么名气,但是那个老人却是当时战国时期首屈一指的名将。

    说起来也算是凑巧,当时武皇和杨王手中的两大谋士对于很多战国名将都觉得名不副实,但是对于东夏这一位老人却极为罕见的颇为推崇。他们皆认为那位老人带兵老成持重,虽年事已高兵法谋略却极为新奇,其兵法谋略往往可化腐朽为神奇,若是他们未来攻打东夏那位老人必然是最大的绊脚石。

    老人与世长辞,最后留下的最为知名的便是这个笑料,而徐博温和李凉皆觉得那位老人绝非老来智昏,于是两人皆看了那张兵甲布置图。

    一看之下两人皆惊,因为在他们二人看来如此兵甲布置图简直与东夏的形势极为契合,虽然说不上是天下无敌,但是若是在二十年之内守住东夏怕并不是什么问题。看着这张兵甲布置图徐博温和李凉满背冷汗,及冠年纪便有如此大局观以及如此眼见,若是稍加历练此人怕是会成为战国最为耀眼的一名将星。

    于是在后来的军事议会上徐博温和李凉提的最多的便是东夏的这位毋何雄。徐博温觉得这位毋何雄一人可挡百万师,而李凉则觉得更盛,他认为这位毋何雄一人即一国,虽说法不同但是他们两人皆有一个观点。

    这位毋何雄必须被武皇收入麾下,若是不能则也必不能为他人所用。

    当时的杨王和武皇身份还未有差别,他笑着开口说是哪里有两人说的那样玄乎,难不成还真的要为了这位毋何雄去率先攻打东夏不成?

    本来当时的杨继的话是玩笑而已,他笑着如此开口徐博温倒是比较谨慎没有说话,但是和杨王一直最为亲近的李凉则面色凝重的重重点头。

    他这一点头让杨继不由直咧嘴,感情他的这位老兄弟不是看重那位年轻人,而是真的拿那一个年轻人当成一国来看啊。

    对于李凉的话武皇反倒是颇为冷静,他很了解对方绝不是无端开口的人,既然李凉如此认为那他必然有他的理由。

    果然,在武皇平静的注视下李凉缓缓开口,他觉得他们之前所定下的大致方略应该有所更改。之前他们所定为先攻下最为孱弱的后宋,于此同时杨继则带兵去骚扰南楚,见机行事之时也可让南楚与前朝敌对,最终定下的方略是先后宋后南楚,之后再去打那梁朝。

    至于东夏因为其占据地利之便,加之有天险沧澜江横亘于前,背后则是后宋与太寒山,大寒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所以东夏暂时不在他们的既定方略之中。

    “那按照李先生的想法该如何更改?”听闻李凉的话武皇平静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而一旁的徐博温嘴唇微动,想要说些什么但却未曾说出口。

    “你说什么?要该既定方略?当初不是说好了这样是最为妥帖的方案吗,怎么现在又要更改了,再说我觉得现在按照既定方略打下去挺好不是,能不改就不改吧,横不能真的为了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家伙去先攻打东夏吧。”杨继是这几人之中最为性急的,他想不明白就要说出来,这个习惯似乎一直延续了下来。

    “毋何雄是一个方面,而且还是极为重要的一个方面,若是我们未来想要谋天下和守天下毋何雄都是不可放弃之人,另外还有最为重要的一个方面便是我觉得我们如今最棘手的敌人不是后宋,不是前朝,而是南楚。”李凉边说便将手指指在了地图之上,图上赫然显示的是南楚的都城。

    我们定下的方略本没有错,最后去攻下前朝既能名正言顺,也能最好的减轻我们的负担,但是偏偏我们没想到的是南楚并非我们想的那般不堪啊。”李凉轻轻叹了口气,略显消瘦的身躯让人看着便觉得过于孱弱了一些。

    “南楚虽不占据地利也不占天时,但却极为占据人和。虽说楚王优柔寡断,用人极为多疑,但内有黄歇为相,外有吴起,炀基等大名将,年轻一代还有庄桥,景阳等能独挡一面的将领,最为主要的是还有一个号称独占八斗风流的芈平,这些人加起来汇聚一国想想都觉得可怕。

    现在想来我们当初觉得我们定能敌的过对方那些人真的是有些草率了,这些时日杨继和我等与之对敌胜负不过五五之分,这还是南楚轻视于我们,若真到了举国对敌之日,我们必然输多赢少。”李凉说话很快,对于阐述自己的想法他向来如此,思维之清晰果断很少有人能跟得上。

    “这话说的倒是不假,他娘的我还真是小看了那些南楚的将领,打起仗来几乎比我们还不怕死,也不知他们是如何带兵的,我们都是光脚不怕穿鞋的,合着他们也是?”杨继虽然脸上有些不服气但是说起正事却并不含糊。

    “不只是兵甲,当年我曾听说南楚号称一国之中男子妇孺皆可披甲上阵,一国之内皆是兵甲,当时觉得有些夸张,现在看起来似乎这个说法并不太过让人难以接受啊。”说起这些李凉眼神平静的像是一潭子死水一般,冷冽而安宁,不像是在场的其它人眼神都有变化。

    “那按照你所说还打个屁啊,我们干脆别打南楚得了,直接攻下后宋之后打大梁不是更好?”当时武皇的另外一位将军有些闷闷开口道,这位将军叫李荇,也是后来武皇的六大战将之一。

    “不妥,别看此时梁朝已然岌岌可危,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况且如今我们之所以能够不断壮大的根本就在于得民心,百姓皆认为我们乃正义之师,若是转头去攻打前朝名不正言不顺,当时非但无法成事恐会弄巧成拙,断了我们的根底,让我们成为无根之水。”徐博温摇头否定了李荇的话。

    “李凉你的意思不会是打算先后宋然后直接直接继续攻下东夏吧,如果是这样的话会不会太过冒险了一些。”说到底杨继一直和李凉搭档,从平素对李凉的了解来看对方阐述如此多之后也大致猜出对方的意思来,但他对于这个想法可并不怎么看好。

    听到杨继的话在场诸人皆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又转而都看向徐博温,在场诸人之中论打仗而言都能征善战,但是论谋略和规划除了李凉之外便是徐博温了。

    “我不同意你的看法,东夏极具天险,且不说我们能否攻的下去,即便是打下东夏又如何,到时候我们的将士也绝对会折损太过严重,到了那个时候又拿什么去攻下南楚?”徐博温面色严肃,他摇着头否定了李凉的看法,因为他觉得如此作战实在是对于己方不利。

    “我们和南楚以及前朝的仗注定不会简单,也不可能速战速决,而东夏虽占据地利但朝中皆昏庸,加之东夏最为依仗的那位已经与世长辞,就连毋何雄这样的大才都被沦为笑柄,可见已到了亡国边缘,

    最为重要的是东夏国境极短,若实行突袭的话可能都用不了一个月便能攻下,况且东夏之内有良田不计其数,有铁矿与丛林,物产富饶,我们攻下东夏之后依托其境内物资才有与南楚和前朝一战的资本。”李凉的手指在地图之上不断地勾画,他低着头自言自语,彼时帐中气氛非常凝重,无人打断他的话,但是却也无人支持他的意见。

    李凉的手指所指之处徐博温皆跟着看过,随后他便也偶有沉思,最后还是摇头否定。

    “这不过是最好的结果,也可说是想象中的结果而已,谁能保证我们攻下东夏就一定顺利,而且我还是那句话,折损的将士我们无法控制,一但折损过多得不偿失,到时候满盘皆输岂非儿戏?”

    “李先生的想法确实太过冒险了,博温说的不错,若是万一我们的将士到时候折损严重如何能够得到补充?”一直没有出声的武皇在徐博温之后也开口道,他这一说话帐中很多人都跟着点头,毕竟最终一锤定音的还是由武皇来决定。

    帐中多数人都点头觉得徐博温的话有理,还有半数人沉默不语未曾发表意见,灯火辉煌的大帐之后李凉一人用手用力的扶着桌子,另外一只手则捂住嘴咳嗽了几声。

    “打仗哪有什么十拿九稳的事,我觉得李凉说的不错,我和南楚打过,我自认为太过棘手,即便是不先打东夏,我估计我们打南楚就算是能打得下将士也会十不存一,倒不如试试看李凉的意见?”帐中唯一杨继一人选择站在李凉一边,而这一站在后来得到的太多太多。

第一百七十章 战国旧事(三)

    那一场战后议事一直持续了很久,可以说在之后的议事之中每一次都吵得不可开交,最终原本是战后议事一直持续到下一场的战前议事。
    帐中灯火依旧辉煌,账外是漫天大雪纷纷落入人间,在漫天雪白如一张幕布包裹天地之间之中远处的城池城墙坚硬如铁,墙上为了加固防守刻意泼下的水早已凝结成冰,在风雪之中更显冰冷。
    城池之后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太寒山,山后便是东夏国境,而东夏正是靠着此山与后宋相隔,而东夏的另外一边境则有沧澜江横亘于东夏南楚两国,如此一来极占地利,成就东夏百年国祚。
    帐中还是那个吵了很久的话题,只不过这一次徐博温和李凉的脸色都比较难看,尤其是徐博温,脸上几乎流露出一股难以掩饰的怒意。
    “你这等无理手几乎等同于将我等所有人的身家性命全部置于一手之下,你李凉执意如此到底是何居心?”这话说的极为严重,几乎等同于说李凉居心叵测了。
    被徐博温如此数落李凉脸色自然很难看,但是他的脸色没有多少怒容,只是他的双手紧紧握了握拳头然后又轻轻松开。
    李凉抬起头眼神复杂的看了看对面的武皇,随后他又环视了一圈周围的那些个还算得上极为年轻的将领深深叹了口气。
    帐中他李凉所站的位置正好处于烛火的阴暗面,跳动的烛火照耀之下李凉的脸色似乎明灭不定,这个时候他没有做声便没有人能知道他想的是什么。
    忽然李凉将手重重放在桌案之上,他这么一放桌上的烛火猛然跳动了几分,而后众人便听到李凉放肆的冷笑之声。
    “既然诸位这么怕死,那我们干脆卷铺盖回家得了?还打什么鸟仗?”还打什么鸟仗这样的话从杨继嘴中说出并不稀奇,甚至还算得上是有涵养了。但从素来以严谨和规矩著称的李凉身上便大不寻常。
    紧接着李凉便丝毫不顾及自己的“放肆”之举,他继续利声道:“看看我们帐中的诸位吧,当年我们是什么样子,连梁朝一支最末流的将士都算不上吧,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昊天你的时候,那个时候你的手下连一千人都没有,可依旧敢于和当时最彪悍的奉军直面冲杀,如今怎么了,难不成是各位手下的军士多了,战功彪炳了,日子过得好了,就怕了?
    你们怕死我李凉不怕,今日我既然敢说这些话就没想过要走出这座军帐之中。要么今日我身死,要么就给我一只骑兵,由我李凉亲自带领奔袭东夏,到时候即便是我身死亦无憾了。”李凉的话说的掷地有声,一时间帐中死寂一片,就连执意反对李凉的徐博温也破天荒没有在吭声。
    这样的沉默持续了很久,也不知是在座的第一次见到李凉如此动怒无法适应还是说被李凉的话逼到了这种地步,不知该如此回应对方的话,就连最擅大事之上做决定的武皇也默不作声,不知再想些什么。
    “既然李先生把话说成这样了,依我看此事可以一试,那便由我带领我麾下的杨家将在攻破后宋之后立即由天寒山夹道奔袭东夏,若是我等没有功成便当我们赌输了,到时你们在做计较吧。”这个时候的帐中一人站于李凉身后沉声开口,他没有说我们之后在做计较,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那场奔袭,不成功便成仁了。
    李凉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男人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点了点头随后开口道:“我和杨继一起去,若身死必然先死我李凉。”
    战事多如牛毛的战国之中没有人一定不会死,王侯将相,贩夫走卒都可能朝不保夕,更别提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了。这些人死了不稀奇,但是如此轻易说赴死便赴死的人其实也并不太多。
    当然,即便是李凉如此对于当时的武皇说出那等大逆不道的话来武皇其实也不可能就真的将他如何,否则也不会有后来的贤德美名,但是即便是有杨继站出来支持李凉武皇还是没有点头答应。
    最终让他武昊天答应的还是李凉最后的那句话:“你武昊天,徐博温若是谋得一个偏居一隅,谋得一个百年安稳过活自然不用冒险,但若是想要谋天下我们不拼命又能凭什么?”
    当年仅仅是梁朝一个杂牌校尉的武皇和杨继凭什么走到如今敢于对战一国的境地?什么礼贤下士,什么善用其才,什么天时地利人和自然都缺一不可,但是若是没有拼死一战的勇气再有其他也是枉然。
    后来在很多年之后,天渊国成立之时有很多人去拿李凉和徐博温两大对于天渊来说极最为重要的谋士来比较,对此两位当事人都是嗤之以鼻不予理会。尤其是李凉,原本也可在朝中封侯拜相的他最终拒绝了武皇的封赏而自降身份去了那西北边陲作了一个连三品官都算不上的边境太尉,一时间在朝中颇为风言风语。
    但是后来在评论那些战国谋士之时公认的是徐博温用兵谋略皆性手捏来,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而且最擅火中取栗,往往能够根据当前的形式选择最适合的方式方法。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徐博温所谋划的那几场战国战事以及后来天渊成立之后的发展方略来看,几乎让人找不到半点瑕疵。
    与徐博温不同,李凉的手法向来以奇险著称,与之对战对手往往难以想象的出对方会从哪个方面去破局。在后来李凉所带领的杨家六部之中的阴军曾大败过数次几乎要全军覆没,但往往到最后则会枯木逢春化腐朽为神奇,最终打下不可思议的大胜仗。
    这一特点也映射到了后期的杨家军中。以至于战国末期最为难打的那几场硬仗之中很多次杨家将都被不看好,甚至大多数情况下都被认知为必败之战,但最后的最后杨家将还是打赢了,这都要归功于这位战国鬼才。
    最终武皇同意了李凉的建议,不过话说的也很明显,他们只会派出杨家军去千里奔袭东夏国,而且若是失败他们将不会有援军,即便是成功援军也可能到很久之后才会到。
    毕竟按照他们的实力去攻打后宋已然是强弩之末了,绝不可能不加休整便火速去驰援他们那一支千里奔袭的杨家将。
    最终的结果便是如此,李凉还是近乎于执拗般说服了所有人,于是才有了后来战国时期最为著名那场雪夜奔袭战。
    后世之中对于那场雪夜奔袭战评价出奇一致,所有人皆认为虽然那场奔袭之战比不上南楚灭国之战之中的渡江战役,也没有天渊大战那般波澜壮阔,但无疑是之中的武家王朝的兴龙之战。
    那一战由杨家军而起,仅仅用了两个月的时间便将整个东夏打的支离破碎,而那张
    场史无前例的胜仗的决定性因素便是后来名动天下的杨家铁骑。
    东夏虽地势险要但其国境内却一马平川,而长期以来依托地势的东夏历朝历代都觉得占据如此天险之下根本就不可能大量骑兵打入国境之内,所以东夏境内几乎便没有骑兵的存在。
    因为有后宋作为依托以及太寒山的缘故所以东夏对于太寒山之内的夹道以及那里的边境防线所重视程度一直都不够,仅仅在最为重要的关隘之内设有兵士把守,而那些兵士仅仅算得上是正常戍守而已,远远算不上重兵把守。
    在武皇等人正面攻入后宋国都之后杨继和李凉便带领麾下的两万五千骑兵以最快的速度直插入太寒山之内,最终在东夏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穿过了那座巍巍太寒山。
    当然,即便算得上最为顺利的奇袭却依旧付出沉重代价,两万五千人最终只有一万稍多点出了太寒山。
    出山之后杨继回头看那座白雪皑皑的太寒山倒吸了一口凉气 ,得亏东夏未重兵把守,否则别说是两万五,就是给他十万兵马他也没把握能攻入这东夏国内。
    出了太寒山之后便按照李凉的计划,他们在东夏平原之上来回驰骋,往往打过之后便离开,因为没有骑兵的缘故整个东夏几乎被他们一万多杨家铁骑打成了个四处漏风的筛子。
    最终武皇他们带兵入东夏之后占领之势自然顺理成章,令人可笑的是在他们攻破那座城池之后依旧有人拿着毋何雄所绘的东夏兵甲布置图当做一个笑柄。
    在毋何雄所绘制的兵甲布置图中最为重要的两手最终整个东夏都无人看懂。他毋何雄第一手建议东夏倾三分兵力去把守太寒山,另外五分组建骑军分驻于国境之内各地,最后两分则守国都与沧澜江边境。
    事实证明若是有三分兵力戍守杨继便绝不可能越过太寒山,若是有五分兵力为骑军更不可能出现一万骑军便打的一国无法适从的滑稽场面。

第一百七十一章 群臣无力又无奈

    东夏有这样的毋何雄却无法得到重用是何等悲哀,相反,如今的天渊拥有这样的毋何雄又是何等的可怕。
    事实上建国之初对于毋何雄能以如此年龄便跻身三阁阁老这样的事朝中也曾一直有争议,但是如今这几年这种争议越来越少,最近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
    在天渊建国之中的几年之内,由他毋何雄所构建的天渊边境防线一直都是铁桶一块,无论是与之毗邻的大黎和武唐还是隔海相望的大阳都未曾在天渊边境之中占到过半分便宜,尤其是和天渊几乎有世仇的大黎更是吃瘪无数,这明眼人都看得见是这位年级不大的毋胖子的功劳。
    “你看看,博温还未开口你这胖子便顺杆子爬了上来,看起来朕是非要麻烦皇后娘娘不可了啊。”武皇看着那张笑起来如同一只圆球的胖脸不由笑骂了一句。
    “说起吃的来这毋胖子还能错过了?按照他的胃口,恐怕到时候陛下可不是麻烦皇后娘娘了,那可是要累着娘娘才行啊。”站在毋何雄旁边的张子仪不怀好意的笑着开口,结果换来了毋何雄狠狠一记白眼。
    他挪动了一下圆滚滚的身躯故意离张子仪远了一些随后嘟囔道:“你以为都像你张老头一样刻薄,老子和你要一壶你天星阁的星树酒和要了你老命一样,等着吧, 哪天得空老子一定喝光你那里的星树酒。”
    君臣之中在大殿之上随意说着玩笑话,这几乎是千年未曾有过的君臣相宜,融洽入鱼得水的境地了。
    当然,如此收放自如的君臣相合也仅限于三阁阁老以及一些个宗亲藩王了,六部尚书可能能插上一半句话,但也绝做不到像今日如此这般。
    “好了,都少不了你们的,不过现在我们应该看看正事了,不知道今科到底有几人能够在那方书案之上留下只言片语。”武皇缓缓开口,随后他大袖一挥之下整个朝堂之上雾气升腾不息,而后地动山摇之下众人便又回到了太极殿之内。
    传说前朝国都也就是如今的玉陵城是一处上古时期远古王朝的国都遗址,若有那可比肩远古人族圣主之人便可唤醒这片王朝遗址,如今来看此人非武皇莫属了。
    恐怕在今科殿试之后武皇的文治武功怕是会水涨船高,在整个天渊国甚至是整个大陆,圣君这样的字眼一定会不吝加身。
    “今科科举贡士人员怕是历年来最多的了,只是最终能留有多少进士还待商榷,不过吏制改革所需人选过于繁多,这些人恐怕都不够啊。”武皇随意开口,而徐博温则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而下面群臣各有心思,心神不宁。
    “好了,还是先来看看吧,看看有几人能在那方仿制天书案之上留下只言片语,其实也不必多看,你那弟子荀攸吸取了八分气运大鼎,怕是无人出其左右了。”武皇转头看向徐博温眼神露出赞许之色,但却发现这位太师脸色似乎有些不是很自然。
    武皇的话音刚落朝堂之上那些个静观其变得官员便都望向徐博温这里,徐博温叹了口气随后手掌从左至右缓缓摊开划过。
    如同一道璀璨长虹由他的掌心舒展随后随着他的动作缓缓铺展而过,在徐博温掌心一放一按之下那道璀璨长虹便显出真容。
    那是一方古朴书案的虚影,书案浑厚而庄重,此刻在众臣头顶之前横亘而过,占据了这本就恢宏博大的太极殿半数以上的空间。
    书案之上不时有文字一闪而逝,也有八卦图案起于案头终于案尾,在那之后众人似乎看到有一道普通人影立足于那方庞大书案之旁需要提笔而书,而书案的另一方则有人手放书案之上在安静沉思。
    这些奇异景象都不过刹那显现,之后在眨眼之间便又倏忽而逝,如同从来都未曾出现过一般。
    最终那方占据整个太极殿上空半边江山的书案趋于稳定,随之上面逐渐有文字开始显现,这一次那些个文字并未倏忽而逝,而是长久停留在上面。
    “这方书案是我防上古时期传说中的那本天书所凝聚而成,当然,它和那传说之中可授人间千年大道,遇圣而出,得知可得天下的天书要相差甚远,它的作用也仅仅是用来评判这些个士子UU小说文章所负有的文脉气运而已。很鸡肋的一个玩意儿,文章越是做的好,便越能在上面留下更多的文字。
    当然,第一次用这种东西难免有些掌握不了火候,所以诸位不必担心,只要曾用那支我气机构造出的彩云笔在这方书案之上写下,那此方书案必然要记录下来,而我自可让它们都显示而出。”
    第一次用此等修行界的法门来进行尝试科举多少也得和朝中的臣子们解释一二,好在徐博温的解释通俗易懂,即便是这些个不知修行为何物的朝堂重臣也都可以听得非常明白。
    “如此一来朕倒是可以省很多事了,如今有了这个法门那殿试文章便不需要朕一一去看,这样多好,免得厚此薄彼,朕也是个普通人,自然也有喜恶,看文章自然喜欢对朕的口味的,朕来评判你们虽然嘴上不敢说,但是心里难免会觉得朕有失公允,如今倒是好了。”
    武皇笑着开口,而下方的臣子们都面露恭敬之色,显然对于武皇这等玩笑话没人敢大逆不道到真的去当真了。
    “好了,就让我们看看这书案第一次用,能有几个年轻人在上面可留下文章。”武皇朗声开口,随后他抬眼望向那半空之中的书案,而群臣自然也都看向面前头顶的那方书案。
    书案之前有三处位置最为惹眼,那三处位置即便是有些上了年纪的大臣眼神不太好也可看到黑压压一片,很显然,那三处空白之地已然被人留下了大篇幅的文字,看那形式,那三处的文字数量怕是足足有一整篇文章之多。
    那三处位置在此方书案的最中间位置并驾齐驱,另外在其它位置之上仅仅是有只言片语的存在,最好的也不过寥寥数行罢了。显然,这方书案第一次用还是门槛太过高了一些,除去那能在书案之中留下一整篇文字的三人之外,其余能够在此方书案留下只言片语的人实在是少的可怜。
    若是按能否在书案之上留下文字以及留下文字多寡来取进士的话那今科进士怕是要少的令人发指,不过寥寥双掌之数罢了。
    当然,如今最为让所有人关心的不是这个问题,最让他们关心的是那最中间所占据最多空间的三人到底是谁。
    既然能在此方书案之上留下只言片语如此艰难,那么能在此方书案之上可以留下整篇文章的三人该是何等大才。
    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那三篇文章之上,包括那位坐在龙椅之上的武皇以及三位占据朝堂半边天的三位阁老。
    其实在武皇心中也极为惊讶,此方科举方式是他与徐博温两人一手策划,按理来说书案所留文字多寡必然和吸收那先前气运大鼎有关。按照之前吸纳气运的光景来看,这书案之上必然会是他荀攸一举夺魁独占鳌头,其余诸位不过是陪衬罢了。
    但目前的形式看起来并非如此,至少有两人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而能做到这一步的人只有两个原因。
    其一在于对方的能耐远远超于凝聚此方书案之人之上,可以无视制定规矩之人凌驾其之上,这一点目前来看是不可能的。此方书案由徐博温凝聚而成,而此刻的徐博温则被整个玉陵城的文脉气运加身,加之如今正值科举,文脉气运更甚,所以此时此刻此地的徐博温可谓正是“得天独厚”,这些士子之中若是有人能凌驾于徐博温之上那可就要被整个人间所不容了。
    既然其一不可能,那只可能是另外一个原因了。
    他们两人所身负文运太大,大到足矣用自身的文脉气运便能得到此方书案的认可,可在上面留存自身文章。
    那方虚妄书案之上左边第一篇上提名正是今科最为瞩目的荀攸,得天独厚一人占得八斗文脉气运。中间居中一位则是杨延和,会试的第二名,如此看来也不算是意外,毕竟也是会试第二,文章自有其妙处,能得那天书认可也不足为奇。
    不知其中轻重的大臣们如此心想。会试头两名都在此方书案之上得天独厚,那么第三名的那个他们所有人心中不愿意承认的那个人呢?
    这个时候终于有人似乎想到了那个人,于是目光落在第三处。
    杨文锋,看到那个名字很多人都不由咽了口唾沫。
    真的是那个人,对方竟然又一次证明了他本身的才华,当着武皇的面,当着他们所有群臣的面。
    朝堂之中骤然一片寂静,有荀攸,就算是有黑马杨延和他们都能忍受,但是加上一个杨文锋他们是断断无法接受的,但是那有如何?那一个名字就这样悬在他们头顶,让他们所有人都无力而又无奈。

第一百七十二章 小朝会中的波澜

    看着那个名字徐博温也有些无奈,世间无奈人无奈事何其多,他徐博温不愿看到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他忍不住看向龙椅之上的武皇,结果看到的也是对方的一脸无奈之色。
    虽有无奈却也无恼怒,反倒更像是认可一般。
    “既然天书已经如此那便就按照如此放榜吧,一甲头名荀攸,榜眼杨延和,探花杨文锋,其余人按字数多寡分别排名,未曾在书案之上留名的你们礼部随后和太师碰头看看,择优录取庶吉士即可。”最终看到朝堂之上沉默的诸位武皇开口道。
    “遵旨,”既然武皇给了答案没有更好答案的他们自然也只能认同了。
    这一次不同以往,若是其它事可能还有人借此机会来对杨家泼出脏水,但是这一次是科举,杨文锋以两次三甲的实力硬生生堵住了他们所有人的嘴。
    这个时候可每人再敢说他是否作弊这样的事了,这一次可是在武皇和徐博温等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进行的,若还强词夺理岂不是说他们都是瞎子不成?
    “如果没有其它什么事便退朝吧,外面的士子由礼部安置好,另外殿试放榜的事也由你们定好日子,至于吏制改革的事急不得,日后再议,”环视一周无人再开口之后武皇道。
    在当值太监喊出无事退朝之后无关人等便开始陆陆续续离去,至于对于这些士子的安置自有礼部人员去操心。
    当得知今科殿试的成绩不同于往昔即刻便公布三甲以及前二十名之后所有的士子都有些意外,不过既然礼部已经通知了他们便成为事实,即便是他们着急也没有任何用。
    于是他们也开始在礼部以及内城的一些杂务人员的带领下依次开始离去。
    “杨哥,这一次怎么如此特殊,朝廷也是,一个殿试还要搞出如此动静来,什么上古遗址和文运都拿了出来,咱们到底是世俗王朝还是修士啊。”走在外出的路上卫寅随意开口道。
    “朝廷怕是不仅仅局限于世俗,你没看今科殿试题目吗?论山上修士对世俗王朝,如此心思再明显不过了,咱们这位武皇不仅仅是要做世俗中的帝皇,怕是想要效仿那上古人皇了。”杨文锋轻笑了一声脸上不置可否。
    “如今我天渊的局面不已经算是不错的局面了吗?江湖宗门安守本分,百姓安居乐业,朝堂之上各司其职,为何还要如此麻烦?”卫寅有些不解,虽然他对于如今的天渊国有很多地方并不是特别满意,但是不得不承认,如今这个局面几乎等同于他在书上看到的那种盛世气象了。
    “你还是想的太简单了一些,卫寅你没有走出过这玉陵城,对于这个天渊还有太多的不了解,我们这个天渊国啊……”杨文锋稍稍犹豫了一下似乎不知道怎样形容。
    “我们这个天渊国可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至于你说的江湖安守本分更是表面现象了,不说别的,在我走的那八千里江湖来看,朝廷难以插手的地方还很多很多,况且我走的那八千里只不过是一个小池塘罢了,至于真正的江湖……”杨文锋很奇怪的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抬头看了看远方不只是在憧憬还是在向往。
    “是这样啊,是我纸上谈兵了。”卫寅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杨文锋转身看了一眼身边的卫寅轻笑了一声随后便不再多说什么。其实有些话杨文锋想说却没有对卫寅说出口,他不想对方的美好憧憬在此刻便化为乌有。
    事实上在这玉陵之外,在这天渊国土之内,在那些偏远地方还有很多的天渊百姓连一顿饱饭都是奢侈,更有一些地方视一罐水为琼珍玉液,更别提什么安居乐业了。最为可怕的是,这些人在整个天渊国所占比重绝对不是少数而是极多数。
    可是这一切杨文锋在玉陵城内从未见过有人提起,所有人都似乎默认了武皇的丰功伟绩,自动忽略了这些不美好的一切。
    原本杨文锋也从未想过会是这个样子,但是在那次流放八千里的途中他看过了太多,也知晓了太多,于是他对于这个朝堂更加无感。
    两人相跟着和这天下士子之中最为翘楚的一群人于内城之中缓缓离去,谁也不知道在这群人的头顶有位读书人正在这内城上空俯瞰众人满脸欣慰之色。
    按理来说内城之中有矩阵守护,更是天渊国祚所在,一般人即便是天人也绝不可能如此悄无声息在这内城上空出现,但是这位读书人是王羲颐,况且此刻这内城上空的他早已不是完整的王羲颐了。
    他王羲颐将要做的事似乎这方天地也早有预知,所以他可以如此不合常理的出现在这玉陵内城的上空,可以不被武皇等人察觉,可以蒙蔽天机,那并非王羲颐的手段,更是人间规矩的“纵容”。
    在群臣离去之后有几人走的稍慢一些,大概没走多远便被内侍悄然赶上于耳边悄然传出武皇的口令,之后这几人便陆续在对方的带领下走往养心殿方向。
    本朝的朝会一直以来便分为大小朝会,大朝会自然不必多说,群臣都有参与,但是能在这养心殿之内参加武皇的小朝会莫不是深受隆恩的臣子们。
    今日小朝会除了三阁阁老之外还多了吏部,礼部以及兵部等六位尚书大人,另外还有礼部侍郎晋心安和国子监祭酒周清扬以及六部之中一些个侍郎等人,此次的小朝会人员算的上够多了,几乎已不能称之为小朝会。
    养心殿内武皇端坐于书案之前手中拿着一份卷轴,另外桌上看摊放着另外两卷同样的卷子。
    “今日叫诸位来主要有两件事需要知会你们一声,这第一件事便是之前朕在朝会之上所提到的吏制改革的问题,朕和博温以及三阁阁老大致拟定了一个方案,你们听听看。”武皇放下手中的卷轴看着下面的这些人。
    武皇的话音落下之后徐博温便走上前,随后他环视了一下周围开始开口:“我天渊阁如今的吏制过于简化,很多分工仍不够明确,鉴于此处陛下决定更改吏制,三阁保留不变,但不在掌管具体事务,另外成立尚书,中书,门下三省,分管执行,决策,审核驳斥等,而原来的六部则并入尚书省下。”
    徐博温的话说的一向简洁明了,他很快说了之前拟定好的策略,而听完徐博温的话后场中几乎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当然,对于这件事三阁阁老显然是早已知晓的,只不过此刻说出三人表现也各不相同。
    毋何雄最是大大咧咧看起来毫不在意,而张子仪则最为处事不惊,事实上他掌管天星,望天下气运和星迹吉凶,这本来就和他没多少关系。而三人之中的程珏则最为忧心忡忡,他不知到如此大刀阔斧的改革吏制到底是对还是错。
    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其余诸人不论事先是否或多或少知道点情况的此刻都已鸦雀无声,这一切来的都太过迅猛,如同大江大浪呼啸而来,对他们的冲击堪称窒息一般。
    看到所有人面面相觑或皱眉不语的模样武皇缓缓起身长舒了一口气,随后他走了几步走到窗前看了一眼窗外。
    料峭春风绿意深,对所有人来说生机之中包藏薄凉。
    “大致方向是这,具体事宜还得等接下来诸位慢慢考量,吏制改革是大事,急不得的。”显然武皇也并没有急着让众人表态,而场中的诸位臣子一时间还未曾反应过来,一时间也压根不敢多枉言什么。
    “这件事不着急,但是有一件事怕是要尽早去办,关于吏制改革你们可以回去之后慢慢想一想,这件事朕今日便要听听你们的意见。”武皇重新走回到书案之前瞥了一眼刚才拿在手中的那卷卷轴。
    “之前朕和野萍书院的院长王羲颐见过一面,朕和他达成共识,我天渊将接纳野萍书院,此事你们应该知晓的吧。”
    “此事是好事,那王羲颐虽在五大书院之中最声明不显,他名下的野萍书院也相对名气最弱,但毕竟是五大学院之一,若能入我天渊必然会带来一大批的士子入我国,其中还不乏念修之辈,对我天渊来说实乃幸事。”礼部尚书段菅炳点了点头表示此事可行。
    “臣听说野萍书院向来提倡有教无类,在大陆之中声明颇为不错,陛下此举必然会赢得天下士子与读书人的心,臣也觉得并不不可。”对于自己顶头上司的话晋心安很难得的如此痛快的站出来表示赞同,显然他觉得的确如此。
    两位礼部的一二把手都率先表态了,其余几位尚书大人也没有什么意见,只是户部尚书意思意思提了一些关于接纳这野萍书院的一些具体事宜,但这显然根本不算是什么问题。
    “朕要问你们的不是野萍书院入我天渊事宜与否的问题,朕想问你们的是朕决定派一人去野萍书院求学,顺便与书院互通有为,代表我天渊去将书院接入我天渊国内,你们觉得派谁去合适?”

第一百七十三章 困龙升天的契机

    对于武皇的发问徐博温神色有些忧郁,事实上他是最早知道那个交易的几人之一,这份交易在他看来确实是对天渊利大于弊,但是如此一来怕是杨武两家的关系会更加趋向于恶化,而完全没有了牵制的杨王最终会如何选择谁也说不清楚。
    想到这些徐博温事实上是有些神伤的,他没来由想起当初的那份峥嵘岁月,那段舍生忘死的年份,想不到如今天下太平,他们反而比当初过得还更为难受。
    当初的几人到如今他徐博温最不懂的便是杨王和李凉,两人搭档之下铸就了三十万无敌的杨家军,也促成了如今的天渊盛世,但是他们两人却经常和整个天渊和武皇背道而驰。
    和群臣相比他们如此格格不入,正因为如此如今朝堂之上倒杨的局面他徐博温不是不清楚,只是就如同他拿杨王等人没办法一样,如今朝堂之上的这种乱局他实在是有些有心无力。
    或许真正能够改变一些的只有他们面前的那个人可以,可是即便是他徐博温也不晓得武皇的心思到底如何。
    “此事事关重大,臣建议不妨让晋大人前往,一来可以表示我天渊的诚意,另外晋大人向来行事稳重,不会出什么差错。”兵部左侍郎权衡了一下开口道。
    他这么一说段菅炳不由皱了皱眉,他瞪了一眼这位兵部实权大人不客气道:“张桐这是寒碜我礼部还是说寒碜咱们陛下,陛下刚才说了是派人去求学,你让我礼部侍郎去学院求学是何道理?”
    “段尚书别动怒,张大人不过是欣赏晋大人罢了,并不什么恶意,况且你们读书人不一向说过什么吾生有涯而学海无涯这样的话吗?即便是去书院学习一二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吧。”
    在被礼部尚书训斥之后张桐有些惶惶不安,岂料他的顶头上司又站出来说出这样一番话,听到这么一番话张桐脸都绿了,事实上他就是没有考虑太多一时口快,现在可好,可算是完全得罪了那位礼部大人了。
    兵部尚书瞥了段菅炳一眼显然有些得意的意味,上次就是他礼部的人在杨王面前提出让他彭稚去替代杨王接替入主杨家军的,现在他算是还上了。
    “你,要去也该你们兵部这些个大老粗去,什么时候轮到我们礼部。”听到彭稚的话段菅炳冷哼了一声,随即又狠狠瞪了一眼张桐。
    对此其他人都早见怪不怪,礼部和兵部这些年就没有相互看对眼过,朝堂之上互相较劲实在是太寻常的事了。
    “怎么又吵起来了,心安是不错,但是礼部尚书说的也不错,这个人由我朝庭官员去确实不合适,所以朕决定从今科科举士子之中选出一人来,”武皇摇了摇头打断还想继续说下去的彭稚。
    “你们觉得杨文锋如何?”武皇不在打算继续听下面的人谈论,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所以他直接说了出来。
    这个名字从武皇的口中说出来原本小声议论的养心殿内忽然就变得寂静无声起来,谁也想不到武皇会说出这个名字,就像是当初谁也没有想到武皇会真的容杨王出玉陵一般。
    听到武皇亲自说出来张子仪眼皮子微微动了动随后低头沉思,他是那少数几个得知真相之人,但其实他并未赞成武皇这次于王羲颐的交易。
    倒不是野萍书院入天渊比不上一个杨文锋,事实上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一个探花郎杨文锋去换取野萍书院入天渊都是朝堂稳赚不赔,但是想到杨家三父子之前的星运张子仪便有些心神不宁。
    杀破狼一旦真的成势,到时候天下大乱江山易主这种事可是要比一个野萍书院重要的多。
    但反过来说,张子仪虽掌管天渊天星阁,虽然这天下气数星运走势都在他的眼中,但是他也明白,气数气运并不是一尘不变的,尤其是在有人锁住人间之后就更是如此,所以未来如此他也说不清楚。
    武皇此举是不是太过冒险了?张子仪这样想着。
    与往常不同,往常遇到杨家的事礼部尚书一般而言都会率先出声,但是这一次段菅炳虽然眼神晦暗不明却很罕见没有出声。
    既然这是武皇亲自点的人,加之这次科举武皇对于杨文锋的特殊态度,如此一来他段菅炳不得不从新揣度圣心了。
    “臣觉得有些不妥,且不说用新科探花不合规矩,即便是陛下想要锻炼新人也可以,但独独不应是杨文锋啊。”这一次是兵部左侍郎刘东剑率先站了出来,在户部尚书未曾表态之时他先站出来反对。
    刘东剑正了正朝服脸色严肃:“我天渊在外藩王有四,除杨王之外其余家眷府邸均在内城之中,如今杨王和嫡长子于天渊统领三十万杨家军,若是杨文锋外出玉陵,怕是会引起朝中恐慌。”
    刘东剑并未像很多朝臣那般直接说出杨家势大恐有不臣之心这样的话来,但是他的话意思很明显,若是杨家主要人员都离开玉陵那岂非放虎归山困龙升天不成?
    刘东剑的话说的很含蓄,但是能站在这里的人哪个不是满肚子弯弯肠子,他们又如何不懂这位兵部侍郎的意思?
    正因为如此,在刘东剑的话说完之后这养心殿之内又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寂,这是武皇的提议,如今有人站出来反对,武皇不吭声他们又该说些什么呢?
    书案之前的武皇对于刘东剑的话不置可否,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有些玩味的看着下面的这些个臣子们。
    实话说他武皇并不喜欢他的这些个臣子,尤其是这个时候懂得审时度势的这些个太过聪明的臣子们,可是对于这些人他偏偏没有办法,而这些人又不可或缺。
    若是没有这些人,他的那些个帝皇心思又有谁去揣摩?又有谁去帮他说那些他不能说,做他不能去做的事呢?比如面对那个杨王,面对那个杨家。
    “臣也觉得有些不妥,一来杨文锋虽然文采斐然但毕竟年幼,臣还是觉得这种事交给一些个稳重的礼部官员,再不济国子监也可以出人,二来杨文锋刚刚登科,朝廷没必要派出一个新科士子的道理,若是到时候被学宫觉得是我们轻视了他们反倒是有些不好了。”看到无人再开口之后一位两鬓早已斑白的老人犹豫了一番之后站出来朗声开口。
    看到这位老人武皇有些无奈,同时心里也有些开心,看起来这个朝堂之上还是有那么几个不太聪明的人的。
    程珏,天渊三阁之一的文华阁主此刻站出来持反对意见。
    看到身旁的老人毋何雄不由龇牙咧嘴,他的心里不由有些无语,这种情况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之所以武皇会提出杨文锋来绝不仅仅是因为对方科举取得探花的原因,况且在他之前还有荀攸与那个杨延和,但是武皇却偏偏提出了那个杨文锋来。
    如此用意还不够明显吗?偏偏你这个老头还要去撞一鼻子灰才能满意?
    看到站在那里的程珏武皇有些无可奈何,偏偏他又不想也不合适去解释什么,所以这个时候的武皇看向站在那里很久都没有出声的徐博温。
    与此同时程珏也看了一眼武皇,随后他有些忧心忡忡道:“臣与王羲颐同为南楚遗民,臣可以去和他解释,到时候由他带野萍书院入我天渊岂非更为妥当?”他程珏的话很明显,他知道王羲颐要的是杨文锋,但是他觉得他能够说服王羲颐让对方退让一步。
    可能在这天渊朝堂之上程珏从来未曾与杨家为敌过,甚至在某些方面还多说几句公道话,所以此刻他站出来公然反对此事其实大多数人都不能理解。
    但是程珏也并不在意他们能理解与否。在他看来杨家和武家一日相互制约便朝堂安宁,若是一日哪方没了顾忌他最终受伤的不仅仅是他们两家,更多的还是这天渊的百姓。
    徐博温又何尝不知其轻重,所以他在这玉陵城内见过了两次王羲颐,原本他也是抱有此种心思的,但是话还未说出口王羲颐的态度便早已表明。
    杨文锋是他的师弟,也是他先生的弟子,如此一来别说是一个程珏,便是来更多的南楚遗民又有何用?
    “程老夫子,你既知晓王羲颐与杨文锋同为一脉又如何会觉得自己能够说服对方呢?难道你忘了当年那一人折辱天下读书人的王羲颐了吗?他们这一脉又何曾那么好说话,那么好讲道理过?”徐博温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在武皇的眼神之中开口。
    他这话一说出口另外两位阁老和六部尚书皆心惊,其实他们都不曾知晓王羲颐竟然和杨文锋有这样的渊源,当初王羲颐在朝堂之上会挑选几人入野萍学宫进行交流,原来这才是对方的用意所在。
    经徐博温这样一说几乎在场之人都已经明白了为何武皇会好端端提出杨文锋这个名字来,如今看来只怕是那位学宫宫主的亲自点名罢了。
    礼部尚书段菅炳想通此中关键所在之后不由用力握了握藏在袖子之中的双手,如此一来事情便变的很明了了。野萍学宫入天渊,代价便是杨文锋离开玉陵,困龙升天与学宫入国,二者选其一而已。

第一百七十四章 离开玉陵前的准备

    “既然野萍学宫的宫主执意要杨文锋前往那么我们天渊又为何不能顺水推舟呢?到时我天渊不但多出一座学宫而且还有可能多出一位儒圣来,此事并不什么不妥之处。”武皇随意拿起书案之上的一本儒家经典瞥了一眼,而后又轻描淡写的放下。
    他与程珏对视最后不着痕迹的微微摇了摇头,看到武皇的细微动作程珏最终无奈叹气而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他已然明白武皇的取舍。
    “明日殿试放榜之后便宣布此事吧,另外由礼部挑选出几名庶吉士,翰林院和国子监也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员,届时由礼部牵头进行一次士子负笈游学一同与杨文锋前往野萍书院便是。”
    在程珏退下之后众人也早已明白此事基本已经拟定下来,所以便无人再多说什么,而武皇也很自然的最后进行盖棺定论。
    “好了,今日你们也忙了一天,退下之后还要忙明日的殿试放榜,今日便到这里吧。”武皇抚了抚头脸上露出了一丝困乏之意,他缓缓起身正了正身上的龙袍摆了摆手示意今日的小朝会就到这里。
    得到武皇的示意之后他们这些个朝堂之上最为权势彪炳的几人便行礼准备离去了。
    “诸位回去之后再好好想一想,吏制改革究竟如何去改,另外,近日玉陵城内无论出现何事何人,何种状况诸位都要谨言慎行才是。”
    就在他们这些人转身之际武皇的话又淡淡传来,随后在他们心中惊惧的同时武皇已经缓缓转身离去。
    此话从武皇口中说出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看起来近日玉陵一定不那么太平了,所有人都如此想。
    玉陵内城的黄昏在夕阳映照古老城墙之上有些昏暗,尤其是在这高大城墙围城的皇宫显得尤为明显。
    养心殿前此刻空无一人,即便是那些个负责值守的禁军和服侍的太监宫女都没有一个,这在此处禁帷之地显得十分异常。
    夕阳之下一人蹲坐在养心殿前的台阶之上手持一卷书卷看得津津有味,而没过多久之后又来一人。
    来人玄袍束冠,看到蹲在台阶之上的那个身披这个天渊最为尊贵的龙袍的中年人便欲行礼。
    “博温啊!不必多礼,此刻此地只有你我兄弟二人而已,来坐这里。”
    武皇拍了拍身台阶那方空着的地方示意他也坐下。
    徐博温犹豫了一番还是坐在了武皇身侧,只是姿势还是一幅正襟危坐的模样。
    “我正在看杨文锋的殿试文章,此文看来颇有古风但立意却又有那大秦之前墨家之风,文章确实是好文章。”
    武皇笑着将手中的那份书卷随意递给身旁的徐博温。
    徐博温郑重其事的接住然后开始翻看,在这个空挡之下武皇显然并不着急。
    他从台阶之上站起随后返回养心殿之内,没过多久便又捧出两坛子酒来。
    酒香四溢,酒自然是好酒。
    徐博温看得很出神,武皇也不着急,重新坐在台阶之上看着远处的黄昏夕阳有些愣神,等回过头来便灌入口中一口酒。
    实实在在的江湖草莽乡野村夫的饮酒方式。
    “此子文章虽文采斐然光彩夺目但经不住仔细推敲,其文虽言民但过于愚钝。”
    徐博温手中拿着那份书卷眼神复杂,随后叹了口气娓娓道来。
    “博温你这话说的怎么说呢?有那么点阳奉阴违的味道了。
    当然,这杨文锋的理念确与你我不同,你贬低于他来奉承我呀,其实也等同于奉承你自己了。”
    武皇轻轻笑了笑递给徐博温另外那坛酒眼神恍惚。
    “其实这个孩子文章之中所写所言和当初那个徐博温的UU小说文章何曾相似,几乎算得上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或许那个时候的读书人都是那样,你是如此,他李凉更是如此啊。”
    武皇转头看了一眼面容严肃的徐博温轻轻抿了口酒。
    “那个时候的世道没有希望,读书人唯有在书中憧憬一下而已。”
    徐博温破天荒没有正襟危坐而是换了一个稍微有些放松的姿势,他将手中的那份卷子缓缓放在膝盖之上手捧那坛子美酒。
    “是我无能,让陛下受委屈了。”徐博温猛地灌了一大口酒语气说不出的悲愤。
    “无能?你若是无能的话那这满朝臣子岂不都是废物了?
    况且又有什么委屈的呢?这片天地之上与这人间朕就从来未曾想过什么唯我独尊,不只是朕,那些从古至今的人间帝王又何曾说的算过?”
    武皇摆了摆手不置可否。
    “那位人间最得意的读书人和王羲颐说到底不过是代表人间和朕做了一个交易罢了,其实即便是他们不来找朕,朕也不见得就真的会对咱们这个杨二郎下手的。
    当然,若是没有他们朕确实是不见得会让他出这玉陵城,哪怕是让那个孩子成为今科头名那也无所谓,毕竟在朕的眼皮子底下。”
    武皇一边喝着酒一边缓缓说着这些事,像是在说一件在为平常不过的事一般。
    “其实你说的没有错,朕是有些生气,但是想过一段时间之后便又释然了。”
    武皇自嘲的笑了笑,似乎觉得之前所说的不委屈与现在所说有些相悖。
    “你倒是说说看,即便是没有他们两人朕能留下杨文锋吗?”
    武皇举起手中的酒坛子晃了晃随后看向身侧的徐博温,酒壶之中叮当作响,酒已入喉未半。
    “说不好。”
    徐博温摇了摇头有些欲言又止,他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是又感觉说出来不怎么合适。
    “说不好就是留不下了,其实我们两个都知道,如今的小杨啊,怕是对朕彻底死心了吧。
    小杨的性格一向如此,从来就不懂得什么叫委曲求全,不懂得韬光养晦,相较他来说,朕的那个兄弟梁王就做的很好,这些年在辽东那便一直搞小动作,妻儿却放在朕这边让朕安心呢。”
    说到这里武皇长长叹了口气,似乎是有些糟心,捧起酒坛猛地喝了一口。
    说起这些大多数情况都是武皇在说,徐博温一向都很少插嘴议论。
    “小杨其实很幸运,现在回头来看看,他的这两个儿子真的是让人羡慕,你说说看,咱们年轻的时候可曾有这两个小子如此这般出色?”
    徐博温摇了摇头同样叹了口气。
    杨家二子确实算得上是惊才绝艳,但越是如此他却越是为难。
    如此天纵之才若是不能为我所用那便是最大的威胁了,他徐博温明白这个道理,武皇更为明白。
    “既然是他们一心想要离去那就离去吧,朕不会主动对他们下手,可是朕也不能继续插手下去了啊。”
    武皇长长呼出一口酒气而后起身拍了拍袍子上的尘土。
    武皇起身徐博温也跟着起身,只不过因为手中一手有酒一手有书卷所以他无法腾出手去拍身上的那些尘土。
    “接下来,杨家是生是死且看天意如何了。”
    武皇举起手中的酒坛一饮而尽,而一旁的徐博温有些明白武皇的心情,随后他也跟着一饮而尽,艰难苦恨一杯饮下,世事难料一肩挑之。
    杨府之内依旧和寻常一眼,并未因杨文锋殿试而有任何改变,而杨文锋亦是如此,似乎对于他来说参加殿试就像是参加了一场无关紧要的考试一般。
    倒是脂粉一直上蹿下跳的追问杨文锋殿试如何,对此杨文锋只能无奈应对。
    “少爷,你这是什么回答嘛,什么叫看武皇的意思。”
    听到杨文锋敷衍的回答脂粉不满的白了杨文锋几眼满脸的生气。
    “殿试名次由武皇决定,我能不能榜上有名当然是看他的意思喽。”
    杨文锋睁开眼看着满脸愠怒的自家婢女嘴角微微翘起。
    其实杨文锋这句话倒是大实话,只不过他并未说完罢了。
    他杨文锋能否上榜自然是武皇说了算,如果武皇不曾怕他杨文锋一鸣惊人的话那他必然在三甲之中,他杨文锋自有这样的自信。
    “我说少爷,你整日修行是不是把脑子修行傻了,那可是殿试啊,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一点都不重视呢?”
    看着自家浑然不觉殿试成绩重要性的少爷脂粉不由有些无言以对,在她的心里这可是她家少爷自证清白的关键时刻,至于那什么状元头衔她倒是浑不在意。
    自家少爷贵为杨家小王爷,一个状元又算的了什么?
    “脂粉,若是我中了三甲便要离开这玉陵,你还希望我中吗?”
    杨文锋忽然停下了暗中的修行转而有些担心的问了自家婢女这样一个问题。
    这冷香小筑之中只有婢女两枚,小猫儿看起来雍容大度但实则内心最为坚韧强硬,所以才有了和杨文锋一起入江湖之举。
    但是脂粉不同,脂粉是内心和外表一样都是那种柔柔弱弱的女子,这些日子杨文锋不在她可是没少抹泪,估计这杨府之中数她最为伤心。
    “为什么,为什么少爷你高中了便要离开,不是在玉陵做官吗?”
    从小在杨府长大的脂粉显然天真到对于科举的认知并不深,至于杨家如今的处境她恐怕更是没有考虑过。
    “我是说万一,万一中了之后让少爷我离开玉陵城怎么办?”
    看到脂粉脸上有些慌乱的表情杨文锋不忍在继续问下去。
    “能带上脂粉吗?”少女有些小心的问道。
    “没事,少爷最重要,要是不能脂粉就在家里等着少爷。”似乎是怕杨文锋亲口说出不能带她一般,脂粉装作一副没事的表情。
    “脂粉,你有没有想过离开王府,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杨文锋犹豫了片刻之后咬了咬牙认真问道。
    毕竟他杨文锋不可能一辈子要面前的脂粉作他的婢女,而他也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这王府之中。

第一百七十五章 离开玉陵前的准备(二)

    “少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要将脂粉赶出王府吗?”
    果然,听到杨文锋的话之后那个无比柔弱的女子还是误会了杨文锋的意思。她双目含泪,看着杨文锋的眼神让杨文锋不能不心生疼惜。
    “不是,只要你愿意这杨府永远是你的家,我的意思是你也要为自己考虑一二才是,毕竟作我的婢女还是委屈你了。”
    杨文锋摇了摇头对着脂粉柔声道。
    “脂粉不为自己想,脂粉愿意做一辈子少爷的婢女。”
    少女的话柔弱但是又斩钉截铁。
    杨文锋叹了口气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明白脂粉的心意,但是他却不能耽误这位善良的少女。
    或许只有某一天少女遇到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她才可以完全释怀吧,杨文锋闭上眼睛继续运转体内的飞仙之力。
    这段时间他体内的飞仙之力已经无比凝实,甚至于他的感知一境比之别人的感知二境都强悍许多,已经达到可以感知元气入微的感知三境了。
    但是现在他明明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一些细微的天地元气流动但是却根本无法吸纳分毫,功法他自然不缺,仅他所习的飞仙十九转便是最为上层的修行法门。
    很显然,确如王羲颐之前所说,他这瓶颈想要打破不是靠普通修行就可以突破的。
    想起王羲颐来杨文锋不由有些奇怪,他的这位师兄似乎在他殿试之前便不见了踪迹,对方总不见得会不辞而别吧。
    殿试的结果很快会出,而殿试之后便可出玉陵这话是王羲颐告诉他的,如今对方也不见了踪迹,难不成是为了此事?
    杨文锋甩了甩脑袋不去想这事,成事在人谋事在天,有些事并没有那么容易强求。
    其实离不离开玉陵对于杨文锋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只不过如今的武道修行在这玉陵之内对他来说确实是一个问题。
    杨文锋可不觉得他仅仅凭借那些个武道秘籍便可以登顶武道。
    杨府之中是有高手的,光是成势便有不少,但是对于杨文锋砥砺武道都不怎么合适。
    境界高的是太高,境界合适的又对他杨文锋顾忌的厉害,如此一来确实是不好找。
    殿试第二日杨文锋去藏书阁打算找一下那个邋遢老头,但是到过之后并未见到对方,反而是见到了久违的木刀少年。
    这些日子木刀少年一直都在这藏书阁之中翻看各种秘籍,除此之外便是和那位邋遢老人待在一起,不知为何今日会主动出楼见杨文锋。
    “怎么不继续看你的秘籍,这不是你最期盼的一天吗?”
    杨文锋露出一个笑容和对方打招呼。
    “一品已阅完,其余没必要看下去。”
    木刀少年面无表情道。
    听到对方的话杨文锋有些无语,这藏书阁之内虽然一品秘籍不能说是随处可见但是却也绝对不少,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全看完可见对方这段时间真的是只看那些秘籍了。
    “你可别说你都融汇贯通了啊。”
    杨文锋盯着对方满脸不相信的表情。
    “差半步纳气九境,一步也可入成势,再看无意。”
    对方的一句话彻底将杨文锋打败了,他有些无言以对,最后只能僵硬的问对方。
    “你原来是什么境界?”
    “纳气六境。”
    “你确定?”
    听到对方的话杨文锋满脸怀疑的神色,结果换来的却是对方的一记白眼。
    “得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有些人必须拿命去换才能破境,有些人看看秘籍便破境如饮水,看起来我真是不能和你们这些怪物聊了。”
    杨文锋双手交叉放于脑后作了一个放松的姿势。
    “殿试如何?”木刀少年并未和杨文锋多纠结于武道上的事。
    “看我那位便宜师傅和师兄的影响力了,若真向他们说的那样,三甲无疑。”
    杨文锋说的很轻松,对于他来说似乎他永远都有这样近乎于自负的自信。
    “我和你一起离开玉陵。”
    很显然王羲颐一定和木刀少年说过一些什么,不然他也不会直接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用,这一次去江湖可比不得当初,我这一次出玉陵可不是什么杨家世子殿下,也不再是当初的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郎了。”
    杨文锋顿了顿随后展颜而笑。
    他其实很清楚,当初的他游历江湖看起来是孤家寡人一个,但实际上不管明里暗里都有不知道多少人保护着他。
    可能是相识几天的穷书生,也可能是擦肩而过的一位中年妇人,甚至可能是那些追打他的酒楼伙计,所谓的放逐江湖不过是一场演戏罢了。
    不然已杨王当年的作为,不懂任何武道的杨文锋估计早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这一点他心知肚明。
    “想问你一件事,你当初遇到我,是不是杨继的主意?”
    杨文锋看着面容一直冷峻的少年认真开口。
    这个问题杨文锋之前问过,如今又重新问起。
    木刀少年沉默不语,最后摇了摇头。
    “那就好,至少那个江湖还遇到了你这么一个实打实的江湖高手,也算是不枉此行了。”
    杨文锋笑了很开心,也很轻松。
    “这一次我一个人就好,就容我只做一个江湖人,只做一次杨文锋就好。”
    杨文锋对着木刀少年眨了眨眼随后拍了怕对方的肩膀侧身走入藏之中。
    其实他还有句话没有说。
    “上辈子朝堂文坛我已走过,这辈子就好好看看这江湖风景如何。”
    看着杨文锋入楼木刀少年在原地驻足,其实今日来见他时他已打定注意和杨文锋一起入江湖的。
    只不过现在他放弃了,因为杨文锋的话,也因为他在杨家确实还未完成他的武道蜕变。
    按照他和那位异姓王以及登临武道绝巅的男人的约定,秘籍是一部分,另外一部分就是杨家所有成势对于他武道的砥砺,这才是最为重要的。
    “若是你死在那个江湖,那我便让整个江湖都记住你。”
    木刀少年看着那个少年的背影喃喃自语。
    生死兄弟不必就非得一起经历过生死,也不一定就一定是竹马木剑一同长大,更不一定是实力相当。
    他和杨文锋萍水相逢但并不代表他们成为不了那种生死兄弟。
    这几日杨文锋除了必要的休息之外便一直将自己搁置在藏书阁之中,若是可以离开玉陵的话那他首要的任务便是去多看一些功法秘籍才行,毕竟他总不可能将这些秘籍全都带出玉陵。
    好在他自幼便是出了名的过目不忘,所以先利用这段时间囫囵吞枣强行记在脑中,之后再修习融汇也不晚。
    因为太过废寝忘食导致三天之后的放榜之日他依旧于藏书阁之中在翻看一部二品剑诀,最后还是那位老管家告知他这一消息他才适可而止。
    殿试三甲,状元荀攸,榜眼杨延和,探花杨文锋。
    这一日玉陵城内热闹异常,几乎所有酒楼茶肆所谈所言皆是这科举三甲,而其中被人所言语最多的不是早已声名在外的状元荀攸,也不是被冠以黑马之名一举成为榜眼的杨延和。
    探花杨文锋,当初的玉陵第一纨绔杨文锋,杨王之子,这一日杨文锋之名真正做到了被人口口传送,就连那些个消息相对闭塞的偏远郊区也都在议论此事。
    几乎所有人对于杨文锋的议论都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当初有多贬低如今就有多赞赏。
    表现最为明显的便是一些个在这玉陵落户不久的一些外来人,这些被玉陵本土背后称为逃难者的这些外来人当初听到杨文锋的纨绔事迹之后莫不摇头长叹,大有恨铁不成刚的意味。
    如今听到高中探花郎的消息这些人家莫不欣喜无比,更有甚者甚至喜极而泣,简直就像是他们自家的子弟高中一般。
    这些人家绝不在少数,很多年之前他们家中或有子或有夫或有父未曾从军中归来,之后有人找到他们让他们选择。
    家乡位于富饶平安之地的可以选择留下,若是家乡遭受战乱或者不想继续在家乡的会有人将他们安置于如今的玉陵城周围或者距离玉陵不远的其它城池周遭,虽远不如玉陵本土之人富贵自在但胜在平安稳定。
    最为重要的是无论是玉陵城还是距离玉陵城不远的其余那些大的城池只要不是天渊灭国几乎不会在被战火以及其余的灾祸殃及。
    这些人都记得那个姓名,杨文锋对于他们来说可能并不是简简单单的杨家世子殿下,在他们的眼中他更多的是他们的希望。
    杨府之中今日张灯结彩,无论是杨府府门之外还是杨府之内都被营造出一种喜庆的气氛,这在杨家已经很久未曾见到过了。
    这一切都是在脂粉和那位老管家的共同布置之下完成的,看到这一切杨文锋有些恍惚。上一世异是如此,恍如隔世的感觉。
    共同庆祝一番之后由脂粉给杨府之中所有人都包了红包讨个吉利,这一切都不用杨文锋操心,在和几位杨府之中的长辈吃过饭之中杨文锋独自走出冷香小筑。
    夜风之中整个杨府洋溢着暖人的灯火,小酌几杯之后更显清醒。
    走过廊道,穿过楼阁,杨文锋来到杨府之中某个院落。这个院子曾经是他们一家子最为常住的地方,如今整个院子在杨府之中显得有些昏暗。
    杨文锋径自走入其中的一个屋子,屋子之中陈列摆设一如往常。杨文锋掌灯之中开始细细收拾这间屋子,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因为经常打扫的关系并未有任何灰尘杂乱。
    他轻轻摩挲了那些旧日他母亲常用的那些东西,之后他搬了张椅子轻轻坐于窗前,一如当年窗前他母亲抱着他讲话的模样,一夜到天明。

第一百七十六章 重登太极殿

    殿试放榜之后第二日按照惯例会由武皇接见殿试三甲以及一众进士,一方面是对于殿试的一个结尾,另一方面则是会对这些鲤鱼跃龙门的士子们进行一个安排。
    临近天明之后杨文锋返回冷香小筑梳洗一番,之后由脂粉帮他穿戴整齐。
    今日的杨文锋身穿一袭白色长袍,上面则由金线于袖口领口以及后背袖有梅兰竹菊等饰物,华贵而不显粗鄙。
    脂粉看到今日风姿卓约的自家公子从始到终眼神之中都充满崇拜之色。
    在她的眼中恐怕从始到终自家公子都是这个世界上最为优秀的男子,这份相信从未更改过半分。
    此刻一身白袍的杨文锋笔直站立,本就面容清秀柔美的他在一袭白袍的衬托下更显逍遥出尘。
    杨文锋整理好衣衫之后闭目片刻,随后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我去了,”
    “公子请,此去一遭,天下谁人不识君?”
    脂粉眼眸明媚如春日里最为和煦的那一抹朝阳一般。
    杨文锋走出小院之后略微停顿了一下随后展颜而笑,今日之后当真是开始扬名天下了。
    同样由宫人领着入内城太极殿,不知是上一次刘雨溪的缘故还是殿试之后的结果,这一次来领着杨文锋的宫人异常谨慎小心,一路倒是没有横生枝节。
    照礼是群臣上殿进行朝拜,而荀攸杨文锋等人则被安排与太极殿之外等待传候。
    殿试之后进士及第的人有百余人之多,但是在今日可以入太极殿的注定只有寥寥数人而已。
    正因为如此,他们被安排所等候的地方都有很大区分。
    如同群臣上朝一般,最靠前的自然是殿试三甲,之后是那二甲,三甲之人。
    杨文锋与荀攸杨延和三人并肩而立,他与荀攸早已熟悉只是对于这位杨延和并未有任何了解。
    “没想到世子殿下不只是武道修为突飞猛进,就连这经史文章也是如此通达,看来当初是我看走眼了。”
    荀攸低声而语,但是并未有那种因嫉而恼的表示。君子之争,本就和君子之交一般平淡如水。
    “自科举以来,高中者多士族子弟,偶有寒士鲤鱼跃龙门,但藩王世子和王公贵族高中三甲者可谓是前无古人了。”
    杨延和笑着对着身旁的杨文锋拱手示意。
    “翰林院曾有一位老匹夫于玉陵传书,他说豪门多纨绔,尤其像是我这样子的,不可能有真才实学。”
    杨文锋淡然开口,而另一侧的荀攸则面色有些惭愧。
    当初杨文锋于翰林院之前大闹,正是由此事引起,而如今杨文锋高中探花一切都不言而喻。
    “当初翰林院那位大儒倒是有些自取其辱了,若非世之殿下的身份恐怕今科科举还能更进一步吧。”
    杨延和笑着看了荀攸一眼,对此荀攸不置可否,既没有否定也没有承认。
    “当初翰林院所做所为却是不妥,若是可能,荀攸自当赔礼道歉。”
    “没有必要,读书人排挤读书人从古到今皆屡见不鲜,我能站在他们的对立面已是幸事,又何须在意?”
    杨文锋轻笑一声摇了摇头,随后他便不在言语。
    “此话倒是值得咀嚼一二啊。”杨延和略微有些愣神,似乎是在思索杨文锋的话。
    看到杨文锋再无说话的打算荀攸也不在言语,况且此刻位于太极殿之前确实不宜多说什么。
    等待的功夫杨文锋忽然想起一事,于是他转头开始在后面的人群之中寻找。
    果然,在他转头之后在身后便看到那个熟悉的眼神,不出所料,卫寅果然也顺利通过殿试,而且还在二甲之列。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今天的朝会按照惯例是不议事的,今日的主角就是这些高中的士子们,所以很快便有宫人从太极殿内走出。
    “宣今科殿试三甲,状元荀攸,榜眼杨延和,探花杨文锋,二甲前二十入太极殿面圣。”
    一位身披黑色内侍长袍的大太监于御道之上朗声开口。
    平素里上朝时传唤朝臣的都由专门的奏事官喊话,今日特殊,传唤的竟然是武皇身边的御用内监,如此一来更显郑重。
    在这位御用监管事传旨之后杨文锋等人便开始入殿。
    太极殿之前的两旁此刻站满了那些官阶不够入内的朝臣们,此刻杨文锋等人在群臣瞩目之下缓缓登上御道,两旁是旌旗招展,一群士子衣袖飘摇,腰间珠玉叮当走在御道之上,说不出的意气风发。
    恐怕读书人的写意风流在这一刻算是最为得意。
    太极殿内威武雄浑气势依旧,武皇高坐于龙椅之上俯瞰群臣颇有独掌天下的帝皇之势,之后便是殿内两侧的群臣,如今这一殿之内便是囊括了整个天渊国最为权势彪炳的一群人。
    走入殿阁中央,之后向高坐龙椅的武皇行礼之后便是接下来最为重要的环节。
    按照往届科举的规矩,殿试三甲者基本都会入翰林院作修撰和编修,其余二甲则是在翰林院成为庶吉士,等待机会在各衙门受职,但杨文锋很清楚,今科科举绝不同于往昔。
    据朝堂上传来的消息,武皇有吏制改革的提议,另外还有各种新政即将退出,为的就是改革如今玉陵朝堂之上职务混淆,效率有限的现状,如此一来则必然需要更多的人才。
    加之之前那位人间无敌的读书人曾和杨文锋说过的话以及王羲颐所提到的那一笔“交易”,此些原因交织在一起决定了今科的科举必然会激流汹涌。
    叩拜之后武皇笑着招手示意他们平身,随后武皇看着这些个新晋朝堂的士子们笑容和煦。
    “你们的文章朕都大致看过了,其中荀攸之文气势雄浑壮阔,如沧海之上垂挂明月,滟滟随波千万里,当得宰辅之才”
    由武皇对于他们这些士子作出一些象征性的点评,虽无具体用途但所有人都知晓,武皇的点评可能很大程度决定了他们未来在朝堂之上的进升之路是否坦途。
    宰辅之才,如此评价他荀攸未来在这天渊朝堂之上岂能不扶摇而上?
    “谢陛下抬爱。”荀攸执礼而致谢。
    “杨延和文章朕看颇有上古之风,行文多缜密而延续儒家古风经典,当得起继往圣绝学。”武皇继续开口,对于武皇的评价榜眼杨延和也行礼谢恩。
    “当然,你们之中朕最看好的,也最为意外的还是朕点的这位探花郎啊。”
    武皇这句话一说完朝堂之上的气氛便有些微妙,几乎所有人或明里或暗里都将目光投向场中那个挺拔的身影。
    听到武皇所指杨文锋面无表情,他微微往前迈了一步然后抬头看向大殿之上那个身影。
    “谢,武皇。”杨文锋的声音不卑不亢,他昂首而立,如同杨家军中每次大战最先挺立而起的那道大纛。
    “杨王有平定两国之功,之后更是灭前朝动乱,平江湖纷争,如今依旧为我天渊远赴边疆,朕以为杨王的儿子将来世袭罔替,也必可守土安民,未曾想他的二子竟然可以高中我朝科考进士,我想不只是朕,这朝堂之上满朝文武估计也都很意外吧。”
    武皇面露微笑俯视群臣,这一次满朝寂静,气氛说不出的古怪。
    群臣之中有面无表情作沉思状;有面容狰怒之色却又强行压下来的;更有面露犹豫之色悄悄观察那些个以往自己效仿的那些大佬的表现,但令他们失望的是这些人此刻都如古井一般无声无息。
    “杨家自有我大哥世袭罔替,至于我,当年纨绔玉陵,承蒙各位大臣抬爱,估计在这太极殿内没少言语我这纨绔不堪败坏杨家名声,更是败坏咱们天渊清誉吧。”
    杨文锋向前迈出一步向武皇行礼,而后也笑而回应。
    他看着这些王公贵族将相公卿眼神之中有些许的嘲弄之色。
    “朕早就说过虎父无犬子,诸位如今可信了吧,朕观杨二郎之诗文多飘逸潇洒,落笔之间往往不拘泥于古文,如鸿雁孤影沙洲冷,又似风过竹海风婆娑,极好是极好,不过孤冷气多了一些。
    你这孩子面相不像杨继那般粗犷,反倒更像你故去的母亲多些,旧时便有文魁状元,风流探花这样的说法,今日这探花郎给你这孩子倒是颇为适合。”
    武皇轻轻笑了笑随后看着玉阶之下的杨文锋不轻不重的做出如是点评。
    武皇的语气虽不像是点评更像是对于自家晚辈的一些亲近话,但在杨文锋听来不过都是一些虚与委蛇罢了。
    当听到对方提起故去的王妃之时杨文锋的眼神微微颤动了几分随后便又恢复平静,他直视皇位之上的那位武皇随即又一次谢恩。
    “谢,陛下。”
    声音有意停顿了几分,随后不卑不亢骤然谢恩,一时间有些还在思量如今杨家处境与武皇态度的一些个朝臣都被吓了一跳。
    杨文锋退后一步站回原处,武皇轻轻摇了摇头也未再多说什么,便当是对方的孩子气而已。
    朝堂之上除了那些比较心大的和一些个懒得去留意这些的之外,自然也会有一些比较敏感之人注意到杨文锋行为以及语气之中的那些不敬。
    当然,这个时候武皇不表态,那些个大佬也不言语自然也轮不到他们出声,于是只能在心中暗骂一声不懂君臣之礼的蛮子罢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各领其职

    有些心结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消失,相反,偶尔还会因为各自的立场与心境不同而与日俱增,最终各自谁也难以释怀。

    武家与杨家之间的恩怨便如同此间一般难解。

    杨文锋很难相信当年的杨继为何会在王妃辞世之后没有孤身入这玉陵城之中与之清算,按照杨继的性格本不该如此的,即便是有王妃最后的阻拦也不该这般才对。

    他猜到此中应该还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欣秘在里面,或许原因只有武皇与杨继两人知晓而已,这些杨文锋都在无聊之时揣测过一二。

    或是为这天渊亿万百姓,亦或者是为这天下太平,又或者是其它的什么。

    但这些都不是他杨文锋的心安之所,更不是可以让他释怀之处。

    既然在这朝堂之上他们如今无法奈何他,那么他又何必去与这些人虚与委蛇呢?

    他就是要让他们恶心,就是要让他们不舒心,亦如他们这些年对他们杨家一样。

    杨文锋在朝堂之上短暂的插曲虽在暗中掀起一些波澜但至少在明面上未有大的波动,之后武皇继续点评了几位二甲之中翘楚的那几位士子,值得一提的便是着重提到了卫寅。

    “今科科举,藩王子弟之中有杨王二子便极为罕见了,朕倒是没想到朕的外甥也金榜题名,你这卫小子倒是让朕大开眼界啊。”

    武皇冲着卫寅摆了摆手示意他上前说话。

    卫寅上前行礼之后特意看了一眼杨文锋,而杨文锋则是微微眨了眨眼示意鼓励,武皇是武皇,卫寅是卫寅,他倒是不会因为两者之间的关系而心有芥蒂。

    “谢陛下抬爱,能入殿试我也未曾想到,好在没有丢脸,否则倒是要贻笑大方了。”

    卫寅拱手谦虚道,这个时候杨文锋注意到卫寅曾有意无意看向太极殿群臣靠前的一个位置随后眼神略显黯淡。

    那个位置并非是朝臣所站位置,杨文锋曾听杨继提起过太极殿之上藩王和皇亲上朝时和群臣是有所区分的,而卫寅所看那个位置恐怕便是卫国公应该所站的位置吧。

    可惜,可惜的是即便是卫国公在会试放榜之中便应该知晓卫寅得以高中,但即便是如此今日殿试他依旧没有出现在这朝堂之上,可见对于卫寅此次高中并未有多重视。

    杨文锋暗自叹了口气,恐怕对于卫寅来说即便是得到所有人的青眼相加依旧难以解开心中那个疙瘩吧。

    “朕听长公主和卫国公曾提起过你几次,总说你不学无术,如今看来倒是他们多心了。

    前朝曾禁止皇亲和藩王子弟参与科举,朕和博温倒是觉得此法不妥,既是科举自然是所有读书人皆可参与,只要是才学确可登榜,只要不是徇私舞弊,皇亲国戚与平民士子又有何差别呢?

    你今日倒是开了个好头,随后朕会和你的那些个兄弟姊妹说说你的事,让他们也都像你好好学学,不说在我天渊科举之中登科,能让朕少费点心思也是好的啊。”

    更像是一家人的聊天一般,群臣对此倒是未有太大心怀不满,毕竟卫寅确实也是武皇的亲外甥,即便没有科举他在日后也是铁板定钉的国公爷。

    在这个时候很多人才想起一些事,好像在这玉陵之中当年最为知名,也算是最为身世显赫的纨绔子弟之中杨文锋和卫寅几乎独占鳌头。

    如今二人皆在这殿试之中登科提名。一个是探花郎,另外一位则是二甲之列。

    此刻很多有心人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卫寅还好,尤其是看向杨文锋的眼光则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里面。

    杨文锋对此倒是浑不在意,随便他们如何去猜想,反正如今的他早已经决定主动站在了他们的眼前,也正是他的决定才会有今日这一幕。

    在武皇点评一番殿试较为出彩的士子之后则是一些必要的程序,总的来说都是一些礼制之上规定的一些礼仪,实质上有用的并不是很多。

    除了这些礼仪之外在这场朝会的最后则是会宣布对-这些科举登榜的士子们之后的安排,这也是他们最为关心的事,同时也是很多朝臣心中之所结。

    这是真正的鲤鱼跃龙门,即便是会试之前的那些个举人都会终身得到朝堂的重重优惠,更何况是他们这些进士以及头甲二甲之人呢?

    如今这太极殿内的这些士子们不出意外在未来都会留在玉陵城之内作为京官候补,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或多或少都会慢慢踏入这朝堂之上,而这些人也是如今的朝堂之上那些势力最想得到的新鲜血液。

    要知道在天渊吏部你的官场履历之上标注有哪一年科举二甲或者是科举头甲那可是大不一样的,有此标注几乎注定比同等资历之人高出一截。

    无论是前朝还是今朝历届科举头二甲之类进士除了一些个还未来得及出头便被牵连殒命的之外,其余十之**都至少作到了侍读学士,侍讲学士这种从五品的官员。

    至于一甲三名,只要不出意外至少也能到国子监祭酒和翰林院副院长这些文职,较为翘楚的则会走到六部侍郎这个位置,至于之后的六部尚书则是需要看各自机遇以及能力了。

    朝会的末尾开始由武皇身旁那位大太监宣读对于他们这些科举登科士子的安排,这一刻朝堂之上一片寂静,各方势力都竖耳倾听。

    在这之前只有站在最前方的武泰阁阁老毋胖子最为轻松,他瞥了一眼左右朝臣笑容玩味。

    至于武皇身旁的太师徐博温和文华阁主程珏则都一脸严肃,前者忧心于天渊国势走向,后者则是忧心文脉,忧心杨文锋是否会成为一大不确定因素。

    当然,无论如何宣布今科殿试注定有两人无人敢在这朝会之后去招揽一二。

    荀攸,今科状元郎,另外则是探花郎杨文锋。

    前者的状元头衔本身就极具分量,一般的朝堂势力怕仅仅对方这一个头衔便不敢随意去拉拢,更何况对方还有徐博温这么一个老师,如此一来谁又敢去对其有非分之想呢?

    至于杨文锋则是更加没人有任何胃口,光是杨王二子这么一个身份便让所有人都望而却步。

    杨家与这整个朝堂的关系都势同水火,如此一来谁又会自讨没趣?

    更何况之前的小朝会武皇或多或少都表明了一些立场,虽说参加那场小朝会的都是当朝大佬,但是在这天渊朝堂之上犬牙交错的势力背后又怎会没有这些个官场大佬的身影呢?

    “今科科举状元荀攸任翰林院编修兼兵部郎中;榜眼杨延和入国子监任丞,二甲头名张天望入翰林院任院仕;二甲二名入翰林院任翰林讲师;二甲三名任礼部副使;”

    接下来便是一系列的士子安排,这其中只有其官场门道。

    比如说荀攸,虽说翰林院编修不过是七品官,但编修主管起草诏书祁攘文书等,权利虽不大但是晋升的空间却极大。

    另外还兼任兵部郎中,兵部郎中是实打实的从五品官而且身负实权,这在以往之中几乎是不可能让刚入仕的士子担任的,即便是状元也不可能。

    在听到荀攸的任职之后这朝堂之人许多人都开始面面相觑,其中不乏一些几乎站在大殿之外的五六品官院眼中露出那种极度的嫉妒羡慕之色。

    要知道他们之中有很多人穷尽一生之力都不过止步于从五品官职而已,而如今荀攸几乎起步便超越了他们,不得不说人比人气死人。

    不同于这些个小官员,一些久经朝堂的官场大佬则通过荀攸看到了武皇和徐博温之前所提改革吏制的苗头。

    恐怕此次科举便是开始,不然此次科举不会出现如此之多的“例外”。

    那位大宦官将殿内的士子们都宣布完毕,这其中只有杨文锋和卫寅没有被念到。

    其中端倪早有人发现。刚才那位宦官念过榜眼之后便跳过了杨文锋,这几乎被所有人注意到,至于卫寅则注意的人就很少了。

    虽然之前的卫寅与现在差别也极大,虽然他的身份也极为显赫,但是要和这杨文锋的名头比冲击力还差太多了。

    最终任职的士子之中没有杨文锋,于是朝臣便又开始揣度圣意。

    “卫小子,你以后就到朕的身边给朕作一名带刀侍卫算了,你读书不错,让你去那翰林院本可以,但是你毕竟是长公主的儿子,是朕的侄儿,你去了翰林院碍于你的身份反倒是有些不妥。”

    就在群臣揣度之时武皇看着卫寅朗声笑着开口。

    武皇此话倒是情理之中的事,何况对于卫寅而言本就不是他们所关心的,即便是当初也不过是因为杨文锋的缘故罢了。

    听到武皇的话卫寅稍微愣了愣随后心思流转,之后似乎想通了一些什么,他已所有人微不可查的声音叹了口气随后开口谢恩。

    如此一来便只有杨文锋一人了。

    卫寅看了一眼杨文锋眼中露出担忧神色,但他却发现杨文锋此刻很平静,一如往昔那般平静。

    当年的杨文锋无论如何放浪形骸但在卫寅看来对方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冷静,这份冷静早已超出他们同龄人太多太多,而此刻金榜提名时依旧如此。

第一百七十八章 态度转变

    在如今唯有杨文锋一人未被安排之后很多朝臣都在揣度圣意,但事实上同样有很多人未曾多想。之前的小朝会武皇曾提到过那个关于杨文锋的提议,此刻看起来恐怕是要成真了。他们倒是未曾觉得一个杨文锋能有什么威力,他们忌惮的是若是杨文锋也离开玉陵之后那么玉陵之中真的便再无一个杨家嫡系之人,如此一来若是那位远在天渊边疆的杨王真的起兵造反该当如何?“之前野萍学院的王院长曾说过要将野萍学院带入我天渊,这对于我天渊来说实属难得,按照王院长的意见,朕决定派遣杨文锋前往野萍学院与之交流,随后再由礼部拟定一些今科登榜进士组成交流团与之前往。”武皇再次开口,这一决定此刻提出无疑于在朝堂之上引起轩然大波,尤其是那些个小官员更是被惊的无以复加。“朕之后会传旨,杨文锋等人呢所过之地当地必须给予方便,至于你们的扈从便由杨府提供吧,毕竟朕派遣之人怕是杨王也看不上啊。”武皇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但却听得杨文锋有些心惊,武皇此话虽是玩笑但却不可不上心。他是否有意提醒杨家势力太盛还是想敲打杨家恐怕只有他自己才得以知晓。“陛下三思,臣觉得此事不妥,先不说杨公子才学如何,但是之前的品行便难以承担此事啊。”“臣亦觉不妥,且不论品行才学,杨公子毕竟年幼,由其出使野萍书院恐多有变数,另换其它老成持重之人方稳妥。”两位言官随即出声,明显持反对意见。见到这一幕那些朝堂之前位列中枢的朝堂重臣大都眼神冷漠,而另外那些不大不小官帽子的则惯会展望观望,诸如之前的马海之人皆是如此。这些人可比之这两人要聪明太多,毕竟今天那些个官场大佬都未发声由此便可知此事并不简单。果然,在这两位言官出声之后武皇的脸色便变得有些难看。“臣觉得杨家公子虽年幼但才学不浅,如此年纪便有此等才学更为不易,野萍学院既然为五大学院之一,自当以才学为重。况且自江湖归来之后杨家公子并无其它荒唐之举,这些天更是才气冠玉陵,相信经此之变后其必不同往昔,出使野萍臣觉得可行。”站在前列的礼部尚书段菅炳骤然出列朗声开口。群臣再次被惊的无以复加,尤其是那两位言官看到这一幕更是愣在原地,脸上的不解和疑惑之色都来不及去掩饰。谁也没有料到这位礼部第一人会在此刻发声,而且是为杨家发声。要知道在这之前虽然这位礼部尚书也从未在公开场合与杨家敌对,但是其统领的礼部官员却是最为能在朝堂之上发声去针对杨家的。而这位礼部尚书虽未明着做什么但是明眼人都知晓其在暗地里却没少于杨家为难,至于原因则无人知晓,今日这位礼部尚书能如此为杨文锋出声确实令人惊疑。当然,还是有很多人第一时间便想通其中关键,之后不由暗自咋舌。其中不乏一些暗自佩服的,果然这位礼部尚书能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绝不是偶然。听到这话之后杨文锋的嘴角微微翘起随后冷笑一声,据杨家这些年的哨子探察,这位尚书大人可是这朝中“倒杨”派的中坚力量了。于朝堂之上的武皇眼神有些玩味。“礼部尚书甚得朕心,至于你们二人则过于关注杨文锋过往,殊不知人为过而改之才更为不易,而你们只关注过往未免心胸不够坦荡,今日之后便退出这太极殿内好好反思吧。”武皇说的不轻不重,言语完毕之后下面的两位言官便双膝不由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还算是有些理智,此刻两人并未继续上奏表态,如今他们才意识到可能他们今日犯了一个致命的失误。而群臣则借着他们两人的遭遇看到了真正局势。看起来武皇今日是早已下定决心,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些个官场大佬才会一声不吭,完全不提过往对杨家的针对。朝堂之上圣心难测,得圣心者方可屹立不倒,自古如此。那下跪两人跪谢之后便退出了太极殿,今日一退之后便等于被贬品级,之后要想继续入这太极殿可谓是难如登天了。经此之后朝堂之上便彻底没有了声音,所有人都已经默认了这个局面,即便是一些心有不甘的也迫于形势未曾出声。接下来便是当事人表态了,目光再一次聚焦到杨文锋身上。当然,那些个真正的朝堂中坚大佬,三阁阁老以及列为王公从始到终都波澜不惊,六部尚书大都也并未情绪波动,养气功夫便可看出为官深浅。最终武皇看向杨文锋,两人四目相对,武皇眼中看不出多余的情绪,而杨文锋则同样淡然。“谢,皇上。”杨文锋出列行礼,再无多余的话可说。今日三谢武皇,三个不同的称呼,对于别人或许并未在意,但是对于杨文锋来说却不尽然。三谢代表不同时期不同态度,如今便是真的再无瓜葛了。听到杨文锋的谢恩之后武皇点了点头,随后他对着那位太监挥了挥手,之后再由那位大太监出列发声。“无事退朝。”大太监尖亮的声音在大殿之上缓缓回应,之后便传出太极殿落入所有朝臣耳中,由此可见其并不简单。 伴随着这位大太监的宣布退朝之后群臣开始等待武皇的离去,随着武皇的离去所有人都开始缓缓退朝。群臣离去的场景像极了褪去的江潮一般,那些离去的朝臣或有意无意都避开杨文锋,虽然武皇如今对于杨家的态度似乎有些改变,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见到这一幕杨文锋笑而不语,他早已习惯如此,索性便站在原地未动分毫,自顾自去浏览这太极殿内的风景。这太极殿依旧半点没变,随后杨文锋忽然想到了一些事,于是便看向身后的人群。他的目光所及之处恰好看到卫寅正准备向他走来,他笑着点头致意却忽然发现有两位宫女从偏殿走到卫寅的身边将其拦住,那两位宫女似乎是对卫寅说了些什么,随即卫寅脸上便露出难色。卫寅看向杨文锋似乎有些犹豫,看到这一幕杨文锋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他对着卫寅挥了挥手示意他已知晓,随后他默然开口说了几个字。看到杨文锋的动作卫寅显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只见他指了指偏殿又指了指龙椅那个位置大概告诉杨文锋一些信息。见到杨文锋点头之后他的脸色才开始变得轻松起来。“这个时候还惦记着别人,不想想自己?”就在杨文锋看着卫寅之时身旁忽然有人开口。杨文锋侧身一看发现竟然是之前在那芈平一人攻城之时曾出城阻拦过的文华阁主程珏,说起来两人的交集并不算多,杨文锋对于这位天渊文坛霸主还是了解不多。他是文华阁主,也是国子监祭酒,还是那明凰的先生,更是念修修到极致的儒家圣人,这样的一个人本就和他杨文锋不该有什么交集的。“短短时间内便踏入感知一境,杨公子的武道天赋倒是丝毫不比才气,若非亲眼所见我这儿老头子都要怀疑世间是否有如此之人了。”程珏负手而立,他站在杨文锋的身侧倒是丝毫未估计对方的身份。“程阁老可有什么事要说?上来就一阵夸赞杨某倒是有些吃不消啊。”杨文锋笑了一声而后瞥了身侧的老人一眼。“老头子我倒是有很多话想要对你这位探花郎说,但是想了想似乎又不知该从何处说起啊。”程珏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从苍生社稷说起可好,若是不行也可从天下大局说起,就和他们一样,不然就配不上程阁老你的身份了。”杨文锋遥遥指了指退去的群臣们洒然一笑置之。程珏自然知晓杨文锋所指也自然知晓他未曾说出的怨言。“这些年你杨家是够辛苦了,尤其是你杨文锋则更为不易,你这样的人物本该享有这个世间最不吝的赞赏但却只能往自己身上拼命泼脏水来掩饰,累是不累?”程珏看了一眼身旁的这个年轻人心里不由有些复杂的情绪滋生。世间人皆恨不能生入王候家,却不知也有人恨不能生入百姓家啊。“再累也总好过于活不下去,不是吗?”杨文锋淡然开口。“既然知晓为何这次要例外?若是能留在这玉陵即便是再不好也能活下去,如今即将出玉陵可知意味着什么?”程珏皱了皱眉头脸上露出愁容。这一次杨文锋没有开口,他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你这一出玉陵犹如立足于危墙之下,即便是有杨家卫护却也意外频发,况且如此一来杨家势力必然因你而削弱,实在得不偿失。”程珏的这番话虽然听不出什么大逆不道,但说起来还是站在杨家这边为其考虑的。这倒是让杨文锋有些讶异,他倒是没想到程珏会在此刻和他说出这样的话来。

第一百七十九章 拦路之人是杨家人

    “程阁老如此关心我杨家难道不怕隔墙有耳吗?要知道这内城之中怕是有数不尽的高手吧。”杨文锋没有回答程珏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老头子我并非为你杨家出谋划策,相反,我也并非站在武家一家而已。”

    程珏捋了捋颌下的胡须正色道。

    “杨武两家若能同舟共济,我天渊百姓之幸,若是无法共处,我天渊百姓何其不幸?”

    程珏此番话如此不加掩饰的说出口当真是毫无顾忌,在不远处的徐博温听到此话之后不由对于这位旧南楚大儒无可奈何。

    如此等同于“大逆不道”的话也只有这位当世鸿儒才敢说出口,也只有武皇这样的君主才可容忍对方多次此等之语。

    “程阁老此话是不是应该去和皇帝陛下说比较好。”

    “你这是废话,你当老头子我没和武皇说过吗?你们两家的事我要是可以解决早就解决了,正是无法解决才想努力保持现状罢了,不然你以为我这么大年纪的人会跑来这里和你聊天?”

    对于杨文锋的话程珏不由直吹胡子瞪眼,看起来颇为气恼。

    他气恼武皇和杨王明明是一起打下这江山的人如今却都不能为这天下继续去牺牲一些,一点都不为大局着想。

    看到这位文坛霸主的表现杨文锋不由气结,他上次已经见识过一次对方这一言不和便吹胡子瞪眼的态势,没想到此次又见到一次,丝毫没有文坛鸿儒的样子。

    “若人人都能抛弃所有没有私心那岂不是人人都为圣人,杨继他们不行,你程阁老可行?”

    杨文锋咧嘴一笑没好气的看着身旁这位老人无语道。

    “哼,老头子我就是一个读书人,又不是他们这些个开国柱石,况且这本来就是你们两家的事。”

    这个时候的程珏倒是没有一点天渊三阁阁老的派头,纯粹一混不吝的读书人形象让杨文锋直咋舌。

    “那就好好做你的读书人吧,我们杨家的事并非阁老你一厢情愿就能解决。”杨文锋不想继续再和这位有些奇怪的程珏继续推诿扯皮,眼见人群走的七七八八于是杨文锋也开始离去。

    看到杨文锋的背影程珏不由气结,他倒是没有继续叫住对方,只是在原地长吁短叹。

    “这后生真是不领情,老头子我还不是为了他好啊,这一次他出玉陵指不定会碰到什么呢。”只剩下程珏在原地跺脚叹息,叹息着杨文锋不领情。

    “我看他说的不错,这杨武两家的事都非我等想象的那般简单。”不知何时徐博温也走到了程珏的身旁,他同样看着杨文锋的背景眼神复杂。

    “说的倒轻巧,你可知他这一出玉陵会有多少人盯着他。若是江湖势力威胁到他我不管,但是你可知这几日太子殿下便会从黎国回来,若到时候……”

    说到这里程珏便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接下来的话则太过隐晦了一些,即便是他也不想随意说出口,而且他相信徐博温明白他的意思。

    “你以为这些杨家会不知晓?既然知晓还这样做那你我便都阻止不了,咱们只能听天由命,做到可以最好的收拾残局。”

    徐博温叹了口气眼神无奈,听到他的话程珏也叹了口气不再言语,默认对方所说的话。

    在宫人的带领下出了内城之后杨文锋便打发那位太监离去,或许是因为如今高中探花的缘故,那位宫人离开之时看向杨文锋的目光都变得颇为复杂,对此杨文锋倒是见怪不怪。

    他驻足在原地停下随后回首顾望身后这座雄城眼神默然,当年他曾和杨继以及王妃多次出入其中,他也曾将此地视为心中庄严之地,但自从王妃辞世之后他只将此城视为心恨之地而已。

    “下次若是再来,或许该是了结一切之时。”杨文锋喃喃自语随后转身坚定离去,留给这座内城一个单薄的背影。

    杨文锋这一次没有骑马只是走着返回杨府,虽说内城距杨府的距离不算太远但是也不算太近,杨文锋走的不急不缓想要最后一次好好看看这玉陵城的风景。

    风景旧曾谙,只是心境不同便观景不同。这玉陵城杨文锋可谓是无比熟络,在这座城中他曾度过了几乎所有少年时光。

    那些年他曾觉得他对于这座城无比了解,无论是灯红酒绿还是肮脏旮旯都在他的眼睛之中,如今看来这座城却越来越让他觉得陌生起来。

    有些潜在的东西只有在越发了解之后才会变得晦暗如水,深沉不清。

    走走停停,见了很多事也想了很多事,最终在一处街角被一人拦住去路。

    那人是个中年魁梧汉子,背对着杨文锋站立在路中央。中年人身着轻甲,其甲胄虽看起来并不起眼,但是仔细观察则会发现那身甲胄在阳光之下则会不时闪出微薄的乌光。

    杨文锋一眼便看出那身甲胄是由乌金丝杂糅钢丝编织而成,穿在身上轻薄而刀枪不入,仅这一身甲胄便抵得上十副最上等的杨家制式铠甲了。

    “杨家曾有军规,无端惊扰百姓者杖百,轻贱百姓性命者斩,是不是?”

    那人背对着杨文锋语气冷默。

    听到这句话之后杨文锋立在原地沉默不语,他的脸上带着一丝讶异,之后便用力握了握手掌。

    “杨家曾有军规,上到杨王下到士卒,身犯军规者一视同仁,是不是?”中年人未曾等到杨文锋的回答显然并未意外,他自顾自继续开口,似乎在独自发问一般。

    杨文锋还是没有出声,只是他握着的手掌力道微微加重了几分,面容倒是未曾有太多波澜。

    “那么敢问若是杨王世子殿下身犯杨家军规,该当何如?”

    背对杨文锋的中年人最后一问,他骤然厉声道,随后转身看向杨文锋。

    那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那张脸虽看起来颇为普通但是眼神之中却难掩狠戾之色,那样的眼神大多数都出自久经战场的老将身上。

    看到那张脸庞之后杨文锋缓缓呼出一口气,之后他拱手深深行了一礼。

    “见过蒙叔叔。”

    面前这人杨文锋很小的时候便见过,那个时候他便称他为蒙叔叔,而每次对方则会低头声称不敢,但是眼中却难掩笑意。

    看到杨文锋行礼之后中年人微微侧身避开杨文锋的一礼,见到这一幕杨文锋也并未勉强,而是继续行完一礼。

    “当年离开杨家之后我便说过,今生不再是杨家人,不敢受殿下之礼,也当不起这声蒙叔叔。”

    中年人面无表情沉声道。

    当年杨王入京六部统领只有当时雷部统领蒙磊随杨王入玉陵,今年之后蒙磊之子犯军法被斩,之后蒙磊便退出杨家被武皇任命为这玉陵禁军大统领,统辖玉陵所有禁军。

    之后蒙磊多次在公共场合站于杨家对立面,更有甚者于大殿之上公然质问杨王,而杨王则多次忍让于蒙磊甚至于主动避让,这一度在朝堂之上被群臣当做一大快人心之事广为流传。

    “世子殿下还未曾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不知杨家军规是否可加于世子殿下之身?”

    面对对方的逼问杨文锋沉默片刻,之后他抬起头轻轻笑了笑。

    “我自知晓蒙叔叔的意思,我本意欲说我并非杨家军中之人,所以你们所认可的那方杨家军规对我来说并不适用。”

    杨文锋说的极为认真,但在蒙磊看来却是最大的笑话。

    杨家军最为自豪的杨家军规,也是杨家面对天下最为赖以生存的根本如今却被杨王的亲子如此漠视,这岂非杨家最大的笑话?

    蒙磊嘴角翘起,冷笑不止。

    杨文锋并未对其冷笑而上心,他继续道。

    “这些想法是在当年,如今的我,无论是因杨继还是因我母亲,亦或者是因为其它的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杨家军规对我杨文锋亦有效,而我杨文锋亦是杨家儿郎。”

    杨文锋说的斩钉截铁,他仰头望向蒙磊,阳光于他的脸上化出一抹明亮,更在他的眼中印成无比的坚定。

    “好,好,好,世子殿下说的如此简单,当真是说的轻巧啊。”蒙磊拍了拍手掌先是冷笑继而大笑不止。

    他的脸色随即一变,笑声戛然而止,他死死盯着杨文锋眼神之中充满怒意。

    “既然今日你说你是杨家人,既然你说杨家军规同样适用于你,那为何你不去死?”

    蒙磊用力向前踏出一步,身上的气势陡然爆起,杨文锋只感觉一股压力迎面而来,仿若面朝汹涌浪涛一般。

    蒙磊不但为杨家六部统领之一,还是杨家军中除了杨王之外武力最为出众之人,他的一身修为虽不到成势但却也不远矣。

    虽然此刻被对方气机压制,但杨文锋明显感觉对方似乎并未用尽全力,正因为如此他虽然此刻压力颇大但却依旧可以站立在原地。

    杨文锋体内飞仙之力迅速流转,刹那间于体内经脉之中一去不休。杨文锋体内气机骤然而起,片刻之间浑身精力已攀至巅峰来抵挡所面对而来的压力。

    “敢问蒙统领昔年杨家军中可有犯上军规?敢问蒙统领我杨文锋所犯杨家哪条军规?若是没有,我杨文锋为何不能活?”

    同样是向对方发问,只不过发问者互相换了一个身份而已。杨文锋似向蒙磊发问,更像是回答对方之前的问题。

第一百八十章 坐看杨家倾覆

    “可笑至极,你杨文锋之名在玉陵城内可谓是如雷贯耳,京都第一纨绔之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不过是高中一个探花难不成就想洗刷你之前的所有污名不成?”

    蒙磊身上的气势猛然又增强几分,他又向前踏出一步,这一步踏出场中竟有狂风而动。在他于杨文锋之间一道狂风随着他向前的一步猛地撞向杨文锋,而杨文锋咬牙抬起手臂向前轰出一拳。

    一拳之下杨文锋倒退了三步身形摇晃不已,他体内的气机在这一撞之下紊乱不停,几乎难以继续凝聚而起。

    毕竟实力差距过大,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跨越的鸿沟。

    杨文锋心中暗骂不已,很显然这蒙磊今日所作所为是在为他那独子出气,无法针对杨继便将矛头转向了他这个倒霉蛋罢了。

    杨文锋倒是不担心这位禁军统领会在这里真的杀他,但既然对方要拿杨家来说事,来看杨继那个老头子的笑话,他却也不能默然忍受。

    他自己被人骂几句不打紧,但是想到杨继那满头白发,想到杨继为了什么不去与那武家不死不休,杨文锋便觉得那样的杨继被别人辱骂实在让他的心里太过不舒服。

    尤其是如今这个别人是曾和他浴血奋战的杨家儿郎,这更加让杨文锋不能接受。

    “敢问蒙大统领,我杨文锋纨绔玉陵之时可曾惊扰过一位百姓,可曾轻贱过一人性命?你蒙磊今日来不过是图个痛快罢了,我且问你,你可敢去天渊问问三十万杨家儿郎你那独子是否可死?

    这玉陵周遭有多少你旧时杨家袍泽的妻儿子女你可曾知晓?你不妨去问问他们,问问他们我杨文锋是否该死?”

    杨文锋止住颤抖不已的身体朗声开口。

    他这一番话之后浑身的压力猛然全都消失不见,显然是那蒙磊收起了刻意的压制。

    “你可知当年我们是如何从尸山血海之中走到今日的,你可曾经历过那烽火狼烟之中无饱腹之物,无掩衣之布的穷酸?你于玉陵挥霍无度,岂是一句未违反杨家军规便能了事的?”

    蒙磊嗤之以鼻,当年他的独子于杨家军中仅仅凭借军功便做到都尉一职,最终因延误战机而打了一场败仗,当时他的属下拼命将他保下而让他的独子得以以失去一臂的代价返回杨家军中。

    那支由他独子统领的一队杨家军几乎全军覆没,杨家军规曾规定,手下军队死三分之二而统领不死者斩,于是他的独子便死在杨家军规之下。

    那是他的希望,他希望他能和他当初一样于杨家军中大放光明,而他的儿子也确实没有令他失望。

    那一日令他引以为豪的独子被斩他便离去杨家军,离开了他半辈子拼命的地方。这一日他要来看看,看看这位杨王的公子到底如何,看看杨王如此纵容他的儿子为什么却非要他的儿子身死。

    结果杨文锋还是让他很不满意。即便是杨文锋那几句话颇为令他不好答复,即便是对方如今才气冠京华可是蒙磊依旧觉得对方只不过是一个巧舌如簧的油滑之人罢了。

    至于那一点点的武道修为当然更是不值一提。

    “今日见到杨王的儿子竟是如此我便也心安,如此看来杨家那位嫡长子怕是也不过如此,杨王无敌一世,杨家军举世无敌,最终落在你们兄弟二人手中真是可惜。

    今日我不杀你,来日我且要在这玉陵之中坐看你杨家倾覆,到时别怪我第一个痛打落水狗。”

    蒙磊冷笑了一声随后转身拂袖而去,留给杨文锋一个挺拔的背影。

    “蒙大统领,你可知杨继之所以于朝堂之上处处避让于你是因为什么?”看到蒙磊离去的背影杨文锋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听到杨文锋的话蒙磊止步不前,他依旧没有出声,似乎在静等杨文锋的下文。

    “杨继他之所以处处忍让于你,绝不是因为你独子死于杨家军规之下对你心存愧疚,战国之中你们经历过什么我不清楚,但是你和杨继都心知肚明才是。”

    杨文锋吐出一口浊气,随后他站直身躯看向面前的那个背影。

    “杨继念旧,念着你们战国之中的同生共死,但是这绝不是你可以随意践踏杨家的资本,杨继不忍做的事,我杨文锋不见得不会做。”

    杨文锋沉声说出他一早便想说出的话来。有些事,对于杨家来说不能做也不忍去做,但是有些事在杨文锋看来必须去做,如果他杨家无人适合去做这个恶人,那便由他杨文锋来便好了。

    做个恶人总好过于有朝一日看到想救之人救不得,后悔之事去后悔来的痛快许多。

    “那我拭目以待。”

    背对着杨文锋的蒙磊冷声开口,随后他再无半分犹豫,大踏步而消失在街角的尽头。

    和这位杨家旧人碰面之后杨文锋便无心情继续悠哉闲逛下去,此刻因对方之前的以势压人他体内的气机便紊乱异常,如今只好便走便暗自运转飞仙之力调理体内紊乱的气机。

    感受着体内如同刀绞般的剧痛杨文锋不由叹了口气,按理来说他在武道上的进步绝对算的上是一日千里了,加之还守着杨家这么一个金山银山的武道宝藏更是比之寻常之人在武道上拥有天然优势。

    但是自他踏足武道以来在这玉陵城中便一直都是被人在武道上欺压的命。

    且不说那芈平和王羲颐这些个站在成势顶峰之人,即便是蒙磊和木刀少年这些未能成势之人也绝不是他如今可以招惹的。

    唯一让他欣慰的便是那些个翰林院的老不羞请的那些个不如流的杀手他还能找上几分自信。

    看起来这武道修行真是比之前世那寒窗苦读让人更觉艰辛难走。

    好在按照他杨文锋的性格来说越是艰难的事对于他来说便越是有精气神去攀登,加之两世心境的沉浮,他杨文锋能沉得住气去在武道上一步一步踏实前行。

    其实这倒是怨不得杨文锋,毕竟武道修行他才踏足不久,况且他身处这天渊国都玉陵之中,各种牛鬼蛇神藏龙卧虎,他一个小小的刚踏足感知境界的修士确实是如微尘一般。

    不知不觉间杨文锋已经走到了杨家府邸,此刻他体内倒是感觉舒服了许多。这飞仙之力运作法门本就是最为上层的练气修行之法,杨文锋越修习越感觉到其不可思议之力。

    这飞仙之力无论是对于体魄的蕴养还是恢复都具有奇效,更是杨文锋可以从修武道的根本所在,所以他行住坐卧之间只要条件允许他便一直都在运转其中法门修习这飞仙之力。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段时间他感觉得到他这飞仙一转之中的九脉已经隐约有突破的迹象,这种感觉和他之前在感知上的感觉差不多,都是缺少一个契机而已。

    原本这个契机很难,但是今日之后他相信这个契机会来的很快。

    出玉陵之中他杨文锋便要一人再次去走一趟江湖路。

    回到杨府之后原本只是静候朝廷的安排,但这期间杨文锋遇到一些事需要事先处理。

    出玉陵之后他要一人走一趟那江湖路这件事他早已经和杨王谈过,只是当初还未能确定他真的能走出这玉陵城所以很多事他们没有细谈。

    但当时的杨王告诉杨文锋这些事他不必去管,既然他有这样的想法那么其余的事交给他杨王便是了。

    之后杨王离去玉陵之时曾交代过杨文锋,若是遇到一些无法解决的事可以去找杨家如今的那位老管事,那位当了一辈子杨家后勤官却一生孤寡的老人。

    事实上还未等杨文锋找到那位老人他便先找上了杨文锋。

    “杨王走之前曾有言在先,若是殿下有朝一日要离去玉陵可由我带殿下前往阴阳塔,殿下在离去之前可登阴阳塔二楼。”

    这位叫做王鹏的老人于冷香小筑之中见到杨文锋恭敬开口。

    “王老客气了,看起来杨继倒是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这倒是不像他啊。”

    杨文锋一边笑着和老管家闲聊一边示意对方一同前往那阴阳塔。

    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杨文锋强行拉着老人阻止了老人的退后一步和老人并肩而行。

    “杨继一直都以大老粗自称,如今却总爱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当年在杨家军中也是如此吗?”

    “元帅当年可不是这样的,当年如此行事的大都是军师李先生,而元帅则是大大咧咧惯了,一般有什么事都会直接去做的。”

    老管家摇了摇头笑着开口,紧接着他便又长长叹了口气。

    “自从元帅来到这玉陵之中便开始又原先不一样了,开始还好,慢慢在军中那样的爽朗开口就少了很多,后来在王妃不在了之后便更是沉默多了很多,这些年在我这老不死看来倒是越发像当年军中的李先生了。”

    听到老人的开口杨文锋稍微愣了一下随后眼神有些黯然,他们继续走在回廊之中,杨文锋则沉默了片刻。

    “看起来杨继根本不是外人所说的那种空有蛮力和运气的蛮子藩王,或许是当年不需要他行那阴冷诡计罢了,也是,若是没有什么脑子又如何能走到今日?

    可是我想你们还有我娘亲都希望杨继还和当初那般有勇无谋吧,那样才是你们印象中的杨王,不是吗?”

    片刻沉默之后杨文锋侧脸看着身旁的老人淡淡开口道,同时的脸庞正好被廊道中一摇曳枝叶的阴影遮挡看不清表情。

第一百八十一章 再入塔

    有些人能够一辈子按自己的性格而活是一件幸福的事,但是有些人在现实面前不得不去转变自己的性格去为别人而活,世间无奈人无奈事大都如此而已。

    “殿下如今能这样说着实让我这一无是处的老人家心里好受不少,其实当年元帅也曾和我说过在玉陵城的日子。

    他曾经说过,如今的日子虽然让他心里不够爽利但却也没有那么坏,当年军营之中有我们这些老兄弟,如今这杨府之中有他的妻儿,两者都会让他很安心。”

    老人笑着看着身旁的这位杨家二子眼神有些欣慰,他能想到若是杨王能够听到如今杨文锋这番话怕是更会无怨无悔吧。

    对于老人宽慰的话杨文锋不置可否,同时他的心里更多的是多了一些暖意。

    “这些年我让各位寒心了。”

    杨文锋并未说什么豪言壮语而是没来由来了这么一句话,听到他的话老人先是一愣继而摇头。

    “寒心倒是不至于,起先我们这些老人是有些失望的,但是后来我倒是慢慢想开了很多。

    凭什么我们杨家的后人便要继续去做那不痛快的挑担之人?凭什么我们杨家之人不能去享受这太平盛世?这天下苍生又凭什么都要我杨家之人去考虑承受那么多?”

    老人停下了脚步眼神有些悲凉,他的语气说不出的愤懑。

    “如今看到殿下这个样子我这老人家其实心里并未那么好受,也不知为什么,原本心心念念想着殿下若是人中龙凤该有多好,可是到头来到了这一步却真的高兴不起来了。”

    老人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的神色,而杨文锋则只能轻轻过去拍了拍老人的肩膀示意老人不必如此。

    这种感觉其实他可以想得通的。

    这种心情大概和所有贫寒家中的父母看到自己的子女因为家中贫寒太过懂事,过早地去帮家里承担了太多的担子的那种心情差不多。

    一方面欣慰孩子的懂事,另一方面却总觉得是因为自身没有本事,做到不够好才过早的让子女承担了太多,欣慰之中更多则是夹带着愧疚。

    “您不必如此,比起你们来说我为这杨家做的真是太少了,那些年是我错了,好在现在还并未太迟。”

    杨文锋对着老人家深深行礼之后低声道。

    “不敢,不敢,是我等有眼无珠误会了殿下,如今的殿下怕是再无人能多说什么了。”

    见到杨文锋行礼身躯佝偻的老人连忙扶住杨文锋摆手道。

    “其实你们并未看错的,”杨文锋轻轻叹了口气。

    “什么?”听到杨文锋的话老人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

    “没什么,我们走吧。”杨文锋展颜一笑没有再多解释什么。

    其实当初的杨文锋纨绔度日一部分是韬光养晦不假,但是更多的则是一种“避世”之举。他所做的不过是想要于此世之中逍遥度日而已,至于杨家如何他所虑甚少。

    如此说来他当年的纨绔很大程度其实是真的,那杨家这些老人也并未看错。

    他杨文锋自身的错他从来都不曾自己欺骗自己,杨家给予他这十几年的“任性”和如此深沉的情让他意识到他当初所做所为皆是过错。

    他是杨家人,这辈子便一直是了,至于来生如何,且待来生再说。

    两人走到阴阳塔之前老管家便止住了脚步让杨文锋一人登楼。这阴阳塔是这杨府之中的禁地,非杨家人绝不可踏足之内,即便是强如一刀那样的人也从未踏足过此楼。

    杨文锋入玉陵之后决心入局之时第一件事便是修行武道,而那时杨继便让他在此地登楼。

    他于阴阳塔一层之中曾获杀戮之极种子和飞仙之力种子,此后踏足武道一日千里,今日踏足阴阳塔二层不知会获取什么。

    入阴阳塔二楼,入眼依旧是很寻常的摆设装扮,只在和摆设装扮令杨文锋有些奇怪。

    这阴塔二楼所陈列摆设竟和杨文锋于冷香小筑的书房只在所摆设一般无二,各类物品所放位置都不致相仿。

    “殿下来了,我于此地等候多时,终于等到了相见之日。”

    在塔中书案之旁坐着一人,那人背对这杨文锋手捧一本书卷,此刻应该是听到了杨文锋入楼所以出声。

    看着那书案之前的背影杨文锋觉得很是奇怪,不知为何,他看到那个背影便觉得异常熟悉,而此刻对方开口之后这种感觉便更是强烈了很多。

    对方的声音也极为熟悉,只是一时间杨文锋并未想起是在哪儿见过而已。

    “我们在哪儿见过?”杨文锋看着那极为熟悉的背影眼神疑惑道。

    “素未蒙面但却也算的上是日日相见了。”

    那人说了一句让杨文锋摸不着头脑的话,随后便站起身来。

    那人转身走过书案,将自己暴露于光亮之中。

    看到那人的面容杨文锋倒吸了一口凉气,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那是一张他杨文锋日日夜夜都见到的面容,那张面容分明和他杨文锋长得一般无二,活脱脱是从一个磨子里刻出来的。

    加之此刻想起对方说话的声音杨文锋才想起对方竟然连声音都和他一模一样,如今仔细打量一二,两者身形都差不了多少,对方完全是一个复刻般的杨文锋。

    “惊讶吗?这些年来我每日每夜都在模仿殿下,殿下的脾气,殿下的一言一行,殿下的笔迹,甚至是殿下的种种过往经历我都一清二楚,几乎都要比殿下自己都要清楚了。”

    眼前这位和杨文锋一般无二的年轻人洒然一笑,其音容笑貌在杨文锋眼中都如同看到了自己一般。

    这种感觉让杨文锋感觉到很诡异,如同在和自己对话。

    “是杨继让你做这些事的?”

    面对如今这一切杨文锋看着面前另一个自己大致有了一些猜想。

    “算是一种交换吧,殿下不要觉得这对我来说有什么不公平的,以此来换的殿下同样的待遇,不过是牺牲掉一些自由而已。”

    少年说的非常平静,似乎这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最为稀松寻常的事情一般。

    “长着一张和殿下酷似的面容,之后经历一些医家的手段最终变成这样,这可比之那易容之术可要高明太多了,

    杨王曾许诺在下,在需要的时候由我代替殿下三次,而承诺便是在下可以享受殿下所享受的资源,这便是我存在于这里的缘由。

    殿下身性多疑,对于任何事都想要追究其根本才会为之,所以不用殿下吩咐,我自然会将这些告诉于殿下。”

    未等杨文锋开口他面前这位少年便自顾自说出这一番话,而真正的杨文锋长出一口气,脑海之中也略有思索。

    他大致可以猜出杨继安排此人的用意所在。不得不说杨继这些年的筹划确实是事无巨细,而此人所出现的时候也确实解决了杨文锋的一大难题。

    原本他还担心这次出行明面上是代朝庭出使野萍学宫,除他之外还会有其余进士同行,到时他难免瞻前顾后,无法去潜修武道,如今有了这个与他神形相似的杨文锋那么这一切便都不再是问题了。

    “这一次需要你代我前往野萍书院走上一遭,这便是第一次机会,具体准备时间只有三日,可有问题?”

    既然对方已经将该说的话都交代清楚那么杨文锋也不再需要多说什么,接下来便是安排之后替代的相关事宜。

    “可有同行?沿途相关事宜如何?”

    替代杨文锋的少年脸色平静,显然对于此事早已心有准备。

    “之后我会让哨子将相关资料交予你,另外我之后还会想办法准备一种联络方式来供你我联系,若出现纰漏便于补救。

    另外,我还会想办法看看能否找几个高手于你同行,不然堂堂杨王世子大张旗鼓出玉陵身边连几个像样的高手护卫都没有那便太假了。

    除了这些表面文章之外最重要的还要靠你,这几个月我在玉陵闹出诸多动静,很多眼睛已经注意到我,到时我的行为举止,我的修行境界等等信息怕是会泄露很多,如此一来要做到不被那些个惦记杨家的人发现着实不易。”

    其实在之前王羲颐告知杨文锋他有希望离开玉陵之时杨文锋便想过诸多计划,虽然那个时候他不确定是否能够离开玉陵,但是至少有备无患。

    另外,在王羲颐更早之前杨文锋便想过如何离开玉陵这个问题,其中李代桃僵这个办法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只不过当时感觉有些不好实现容易露出马脚而已。

    如今他之前的那些个想法筹划便都可以派上用场了。

    杨文锋对面的那个年轻人听后略微点了点头,随后他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其实我刚才所问不过是看看殿下到底是否事先知道一些事罢了,如此看来殿下是不知了,既然不知却也能在片刻间想到相关诸事,看起来殿下这金玉其内果然名不虚传。

    只是看殿下的样子不像是装模作样那我便心中了然,殿下怕是对自家势力如何所知甚少吧,据我所知,殿下如今所走之路恐怕杨王和你的兄长早已为你安排妥当了,在殿下来此之前便早已有人替你安排。”听到这位和自己一般无二的人开口之后杨文锋微微皱了皱眉随后便又释然,他嘴角泛起一抹笑意而后不置可否。

    看到杨文锋的表情书案之后的另外那个杨文锋眼神之中流露出一抹失望的神色,但不过一闪而逝而已,他很快便又恢复了先前那对一切淡然的样子。

    “这些年你过得其实并没有那么轻松对吧,说是享受和我一般的待遇,可你我都知晓那不过是一句戏言而已,对于你,对于杨家来说都是如此,就比如如今是我站在你的面前而非你站在我的面前一般,看似相差无几,实则天壤之别。”

    杨文锋看着那位和自己一般无二的少年语气之中透漏着浓浓的冷意。

    “殿下所言不虚,毕竟殿下才是真正的杨文锋,殿下自有杨王为你谋划,有一个兄长时时刻刻照拂你一二,不论是武道修行还是科举文脉都有杨家为你铺路,你只需要按着既定的路线一步一步走下去便能达到常人几辈子难以企及的高度,我虽可获得某些和殿下一样的待遇,但与殿下相比自然是不值一提。”

    觉察到杨文锋话语之中的冷冽之后这位和他面容一般无二的少年似乎未曾有任何异样,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的赞同,看起来并未有任何愤懑的神色。

    “我自己的路我自己去走,不需要任何人为我铺垫,至于他们的谋划,当真是多此一举。”

    杨文锋脸上突变,他满脸愤懑的神色继而转头看向那位笑容恬淡的少年。

    “接下来是不是想看到我暴怒对你出手,然后再装作无意之下让我自己败于你手?你还想听到一些怎样因为我不甘心自己被安排而失去理智的话,我一并说与你听就是。”

    杨文锋蓦然说出这样一番话,原本愤懑的神色也刹那间消失不见,转而同样是一副淡然的模样。

    “殿下此话何意?”那位同他一般无二的少年脸色先是一变满脸愕然之后迅速变为一脸疑惑的神色。

    “知晓我性格的人都知道我最讨厌被人安排,而且自尊心极强,最受不了被人挤兑,若是听到我自己想过的一切其实杨继他们早已为我安排妥当的话难免会心生怨气,若是再受些挫败的话那很容易和当年一样一蹶不振,对不对?”

    杨文锋笑着看向那另外一个自己笑容玩味。

    “殿下想多了,我并无此意。”那位同样容貌的杨文锋开口否认,他的脸上看不出半点其余的情绪,但是他的心中却早已波澜起伏。

    “没有吗?若是没有最好,就当是我闲着无聊和你开个玩笑罢了。”杨文锋并未继续多说什么,也没有不依不饶去追究这位替身的小心思。

    他只是看着对方的眼睛认真凝视一番之后便再无话说。

    那位少年看着面前这位这些年他一直模仿的对象心情复杂。有羡慕,嫉妒,也有无奈和感慨,如今四目相对更多的则是一种释然。

    他本名为宋承杨,天资才气也是万中无一,如今作杨家二子亦是如此,至于将来谁立足于谁之上且看看再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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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问道介绍:
大千世界,英豪何其多。有一书生镇守人间数千年让天上地下无可奈何;有一武夫坐拥天下第一已快百年自封天道;也有那诸国君主和无敌将士如百舸争流,璀璨耀眼。
有一少年生在此世,一心,一剑,一条路注定要揽那天下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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