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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子蓝色     贞观俗人txt下载     贞观俗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0章 恩宠有加

    “对于那些发国难财,趁着粮荒之际还大肆囤积居奇恶意哄抬粮价的,甚至是售卖掺土掺霉掺糠的奸商,全部查封店铺、仓库,抄没家产充公,对这些奸商统统流放岭南。”

    “对那些敢监守自盗,或是勾结外贼偷盗仓粮的仓鼠,统统流放,抄没家产!”

    “对那些偷盗抢劫、绑架勒索、逼人为娼的无赖恶棍,统统抄没家产,流放!”

    各个监狱里,关押的人超过万人,秦琅要求对这些人速审速判,且从严处置。不过最后在对许多报上来当斩的处置中,他还是提出改为流放。

    一个斩字人头就没了,命就没了,再无从来的机会。

    而改为流放,还给他们留了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另一方面,在这个时代,人也是宝贵的资源,杀了浪费。

    三天时间,镇抚司几万人加班熬夜,速审速判,把这些抓起来的人都差不多审判了。

    在审判之后,是又一轮的抄家罚没,这一次又抄出来数十万石粮食,和无数的钱财绢帛。

    镇抚司抄没的钱帛粮食,堆了无数个仓库。

    记录下的案卷更是堆积如山。

    秦琅一直在催加快速度,他不知道百骑的效率有多快,也不知道自己这个镇抚使还能当几天,但他希望在自己离职前,能够把这案子办的差不多。

    这些天,每天都有许多人来找秦琅,王公贵族,巨贾大商,甚至是皇亲国戚,可秦琅一律不见。

    他知道,他抓的那些人里,有许多就是那些人的走狗,是在为他们办事的,他查获的那些粮食、物资等里面,也有许多本就是属于他们的。

    可秦琅不惜得罪人。

    长安现在是一座处于即将喷火的火山之上的城市,随时可能断粮,发生大饥荒,真要到那一步,不知道多少人得饿死。

    这种时候,不能只想着赚钱。

    不能昧着良心赚钱。

    他建议李世民提前开始撤离那些穷人,那些没有粮食储备的人离京,甚至也向李世民建议过撤回一些入京番卫的府兵回乡,以减少长安的人口。

    建议李世民和朝廷去洛阳。

    但到现在,也没有看到半点动静。

    本来该忙着暂时离开关中就粮,但皇帝却忙着让他清理谋反逆党,忙着在这个时候调整长安的警卫力量。

    秦琅不明白李世民为什么会这样选择,他也无法改变他,他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从虎口里夺一些粮食出来,能夺多少是多少吧。

    夺出来了,就不会再还回去。

    他私分粮食给手下,一来是自污,二来则是这三万多人是长安城现今最主要的警卫力量,他希望这些在关键时候维护长安治安秩序的兵将们,不会受饥荒威胁,这样他们才能发挥出力量。

    魏昶和刘九还有吴广等人都建议干脆将那些贼人斩了。

    不斩不足以震慑人心。

    但秦琅还是坚持要判他们流放。

    虽然抓了一万多人,但秦琅坚持一个不杀,全都流放,流放三千里,流放岭南或是敦煌或是辽西等边地。

    另一方面,虽然不杀这些人,但对他们家眷的株连却又十分无情,稍重些的犯人,全都是抄没家产,哪怕只是一些不太重的罪名,秦琅也是开出了严厉的罚单。

    秦琅向皇帝上奏,请求征发衙门差役,或是番上府兵来押送这些犯人流放赴边。

    东宫。

    今日的廷议气氛有些紧张。

    皇帝一直阴沉着脸,宰相参政们都感觉到了皇帝的怒火。

    “朕无法想象,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如今却成了藏污纳垢之地,尽是些蛇鼠虫蚁,长安百姓天天喊缺粮,粮食日日高涨,粮食还有价无市,朕想尽办法从各处调粮入京,可每次粮食一入京,就如泥牛入河一样。”

    “朕现在才知道,原来有这么多老鼠在偷粮,有这么多黑心商人在发灾难财,秦琅端了些老鼠窝,竟然抄出了数十万石粮!”

    “多么惊人的数字!”

    皇帝几乎要疯了。

    查二王谋逆案,查出了上万石粮食,这事还不足以让李世民发疯,毕竟查获的王公贵族不少,抄出些存粮也可理解。

    可现在秦琅趁势高歌猛进,清查地下黑市,查仓鼠奸商,数天时间查出几十万石粮,这就太过份了。

    更别说,还查出了那么多作奸犯科的贼人乱民。

    整个长安好像全都是些奸贼恶人。

    “朕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秘书监、谏议大夫、参知政事魏征举笏。

    “陛下,臣弹劾镇抚使秦琅,私分三万余石国家粮食,胆大包天,罪大恶极!”

    李世民在气头上,对于魏征的这个弹劾,没好气的瞪着他,“朕现在说的是那些老鼠,你却来弹劾朕的御猫?”

    “陛下,功是功,过是过,秦琅查案有功没错,但他借职务便利,私分国家粮食,这便是过,这是贪污,是渎职!”

    平章事秦琼上前,“臣教子无方,请罪!”

    李世民语气缓和了一些,“叔宝你先起来,这事与你无关。”

    秦琅私分缴获粮食,这不算什么新鲜事,就算他不匿名向百骑检举自己,其实涉及三万多人的分粮行动,肯定也是瞒不住的。

    眼下这个时候,粮食那可是宝贵无比的物资,谁不盯着。

    镇抚司一次抄出几十万石粮食,谁不眼红,个个瞩目,这个时候秦琅先私分了几万石粮食给手下,其它人那都是既羡慕又妒忌啊。

    只是有人虽羡慕,但忌惮秦琅的受宠,没有第一时间去弹劾而已。

    百骑倒是第一时间密奏了皇帝,可李世民知晓后只是派百骑暗中调查,并没有声张,唯有魏征这种喷王,根本不顾秦琅曾经对他的帮助,直接就在殿上发难弹劾了。

    李世民现在不想谈秦琅贪污渎职什么的,他现在关心的是怎么长安城看起来没一个好人?

    先前宗室大将们谋反,现在秦琅又从长安抓了上万人出来。

    可魏征不依不饶。

    今天就要一个说法。

    他还说眼下粮食不仅仅是粮食这么简单,这是当下关乎长安安稳,关系民心向背的重要物资,所以任何事关粮食的事情,都是国家大事。

    “臣请求追究秦琅罪行,并立即对长安的粮食加强管制,对于粮商仓中之粮,当由官府籴米,然后平价售给百姓,以解决目前粮荒问题,对于闭市不籴之粮商,尤其是故意囤积居奇的黑心粮商,要给予严厉打击·······”

    秦琼再次拜求。

    “臣教子无方,犬子辜负陛下信任,臣请求免去犬子职务,令他归家待罪,臣也请辞去平章事衔,归家待罪!”

    李世民有些不满的道,“这事也没魏征说的这么严重,怀良是朕女婿,也还是靖乱功臣,地位高,爵禄厚,已经富贵到家。只是人年轻了一些,虽满腔忠诚,但有时办事不懂方法,这也是他没读什么书的教训,更何况,朕听闻秦琅给自己也只分了两石粮食,并没有多分,两石粮食能叫贪污吗?”

    “今年大灾之年,秦琅不但主动免去了自己一千户封户的租调,而且还向朝廷上缴了许多钱帛,因此魏征弹劾秦琅贪污,这是不合理的。至于说渎职?秦琅在短短时间里,就查获了李幼良李孝常谋反案,能是渎职?而今又查出这么多老鼠奸商无赖等,这是渎职?若这也是渎职,那整个朝廷下下都渎职了,之前就没有人查到这些。”

    “朕听说为了查案,秦琅和镇抚司上下三万余人,日夜不眠,每个人通宵熬夜查案,辛苦万分,现在秦琅给大家分点粮食,也是对大家辛苦的奖励,这过份吗?”

    说了半天,李世民在百般维护秦琅,认为秦琅没罪,只是有些办事的小瑕疵,并不是主观上的故意贪污渎职等。

    “朕现在下旨,给予奋力辛苦办案的镇抚司上下,五品以上官员每人赏赐粮食二十石,五品以下七品以上赏赐十石,七品以下九品以上每人赏赐五石,其余人每人赏赐两石。对于镇抚使秦琅,朕要赏赐他粮食百石,另赐绢千匹。”

    魏征不服气的向皇帝反驳。

    “秦琅不管是故意还是不故意,他的行为都触犯了律法制度,陛下不按制处罚,却反而给他赏赐,这难道是要纵容其它臣子以后也都渎职犯法?”

    “人都是有灵性的,朕给秦琅这些绢粮对他来说,胜于刑罚。他收到这些粮食,就会羞愧,会明白自己犯的错误,以后办事,他就知道如何避免犯这些错误。”

    “陛下此言,臣不能赞同!”魏征道。

    李世民瞪着魏征,“魏征,朕始终认为,对于那些认真办事的忠心臣子,得多予鼓励宽容。秦琅是忠心勤恳的,所以要区别对待。”

    “可若是秦琅不以为羞愧,反而被纵容呢?”魏征问。

    “如果秦琅不觉羞愧,不知检讨,那么他就跟禽兽无异,你杀了他也没用!”

    魏征面对皇帝这种故意袒护,气的跳脚,却也无可奈何。

    “秦琅立大功,犯小错,朝廷当重赏其功,宽恕其错,如果都如魏征这样一味盯着臣子错处,却不赏功,那今后谁还敢为朝廷办事?”李世民一锤定音。

第181章 破壳而出

    镇抚司。

    秦琅终于迎来了久候的皇帝使者。

    “翼国公,陛下有口谕传你。”

    “臣秦琅恭听圣谕!”

    “立即滚到东宫来。”

    圣谕很简短,就那么一句话。秦琅听了,觉得这是好事,估计李世民怒了,自己这镇抚使终于当到头了,居然心头一阵轻松。

    那位来宣口谕的内侍,还以为秦琅是在担忧呢,结果偷偷提醒,“翼国公请放心,陛下降下此口谕时,心情还不错,说这话的时候还在笑呢。”

    秦琅怔住,谢过了这位大胆泄露禁中机密的内侍后,百思不得其解。

    东宫。

    李世民送走了秦琼,回到坐榻上端起茶抿了一口,嘿嘿的笑了起来。

    “这小浑蛋,整天就想偷奸躲懒,这种关键时候,还想躲。要不是这小浑蛋这些天办了这惊天的大案,朕还真可能就信了魏征的鬼话,贪污渎职?真要自污你也多弄点,搞这么两石粮算个屁回事!”

    虽说私分粮食这事确实有违规之处,但又不是都收进秦琅自己的口袋里去了,而有人秘弹秦琅说他这是市恩收买人心,李世民倒不相信,秦琅就是个十六岁的小子,能有什么坏心。

    若这私分几万石粮食的是秦琼,说不得他还真要好好考虑一下了。

    秦琅嘛,还是算了。

    “臣·····”

    秦琅一入殿,还刚开口,结果李世民就瞪了他一眼,“免了,跟朕来。”

    “去哪?”

    “小鸡出壳了。”李世民来了一句,差点让秦琅闪了腰。

    他这些天忙着查案,把整个长安城都差不多掀起来了,还真就把这暖房的事情给忘记了,算下时间,好像确实有二十来天了。

    跟着李世民来到暖房,结果发现李丽质在,承乾和李泰、李恪几个家伙也在,连长孙皇后都在。

    暖房里面,一群小鸡崽正唧唧喳喳的叫着。

    长乐公主手里抓了一把小碎米,正往地上这里洒两粒那里洒两粒,引的毛葺葺的小鸡崽们欢快的追逐着。

    这些小鸡崽子毛葺葺的唧唧叫,跳来跳去的,真是十分可爱。

    “小白,小白,快来这里吃米。”

    “小黑你让小白也吃一点。”

    李丽质对她取名的那几只鸡崽格外关心。

    李世民进来后,看着这副妻儿孩子们的样子,十分高兴,脸上全是笑意。

    “想不到,你这个不用老母鸡的方法,还真的孵出鸡崽来了,今天一早开始有鸡崽破壳而出,到现在已经有这么多只了。”

    承乾大声道,“父皇,总共有三十七只鸡崽出壳了,都很健康。”

    而李泰则喊道,“我们按学士的方法检查过,三十七只鸡崽,总共是十三只公鸡,二十四只母鸡。”

    一群皇子公主们甚至都还已经把这伙小鸡崽给瓜分认领了,并纷纷给自己的鸡崽取了名字。

    “哈哈哈!”李世民大笑。

    小鸡破壳而出,让李世民对于年轻的女婿又高看了一眼。

    在暖房里呆了一会后,李世民拉着秦琅出去。

    “这些小鸡出壳后,没有母鸡带,能长大吗?”

    “当然是可以的,注意喂食,晚上注意保暖就好。一开始先给这些鸡崽吃点小碎米,以后可慢慢的加点糠啊青菜什么的,长大点后就无所谓了,正常养就好。”

    李世民比较关心秦琅到底收了多少鸡蛋在孵。

    “很多。”

    “那么多鸡你打算怎么养?”

    “建棚养殖,喂饲料,半散养。”

    “光喂粮,这鸡越养岂不越亏?”如今粮价这么高,而且粮食有钱也不一定买的到那么多。

    “所以臣打算养点蛆再养点蚯蚓,另外饲料也不一定都要用粮,现在河滩等地不是有许多蝗卵吗?臣已经让人到各处宣传,向百姓收购这些蝗虫卵了。我收蝗卵来**饲料,掺些嫩草鱼骨等碾粉,养鸡效果很不错的。”

    李世民半信半疑,可既然不用母鸡都孵出小鸡来了,他觉得秦琅说的也有可能。

    “你小子难不成早就给自己想好了退路,打算辞了镇抚使去养鸡?”

    “陛下,臣不是养鸡,只是在寻找一个可以救灾治蝗的办法,也是为饥荒尽一份力。”

    李世民沉默。

    良久,他主动道,“你之前向朕提议说让朕带百官和将士们迁去洛阳就食,还要提前开始迁移百姓往山南、淮南等地就食,朕思来想去之后,觉得还是算了。”

    “陛下,为何?”

    李世民却道,“当初突厥几次进犯,有一次形势危急,****想过要迁都山南,我坚决反对。如今局势虽严峻,但朕认为不会比那次更危急,只要朝廷上下一心,总能克服困难,渡过此关的。”

    做为皇帝,他有他的考虑。

    在刚刚发生的二王谋反案,提醒了李世民,眼下他还并未彻底的掌握天下,依然还有许多人不服他。

    若是此时这般大举东迁,就算只是暂时避难就食,也容易引发许多动荡,可能会发生诸多无法预料的情况。

    在这种情况下,李世民打算以静制动。

    秦琅听到这个结果,并没有太失望,因为他已经猜到了。

    失望至极之后,便没有什么可失望的了,毕竟早不抱希望了。

    “怀良,朕把三万人马划拔给你,希望你能在这个关键时候,替朕守好长安城,看好家。你虽年轻,可朕知道你忠诚可信。”

    秦琅只能是苦笑了。

    “陛下,如此一来,镇抚司的职责太大了,臣年轻,怕担不起。”

    “有朕给你撑着,你怕什么?”

    “陛下,臣父为左卫大将军,又是平章事,左右卫掌宫禁宿卫,负责守卫皇城,如今陛下又让臣提督九门统领六街,这皇城外城,由臣父子并领,实是犯忌的事情,臣请求回避。”

    “朕相信叔宝和你!”

    “陛下,臣与父亲自然是对陛下和朝廷忠心耿耿,然回避是制度,不能因此破坏,否则就是开坏头,后患无穷。”

    “其实这事你不必担忧,现在告诉你也无妨,朕之前已决定,要拜你父亲兵部尚书之职,所以到时他会卸任左卫大将军之职,因此你也无须回避。”

    “陛下,臣父任兵部尚书,臣也应当回避。”

    “兵部又不管镇抚司,所以你无须回避。”李世民不给秦琅推辞的机会。“你就别推三阻四了,好好把这差事办好才是。”

    “陛下,臣该抓的人都抓了,该审的也都审了,该抄的也都抄了,没什么好办了。”

    李世民怒瞪他一眼,“放屁,镇抚司担负重任,岂是没事可办?这满朝上下又还有多少个李孝常李幼良刘德裕在阴谋串连?这天底下还有多少个李艺在图谋不轨?不说其它,现在长安粮食紧张,你又说蝗灾将至,你难道就不能再为朕想想办法渡过此难关?”

    “陛下,臣能想出什么办法?无外乎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罢了。如今长安缺粮,那就只能想办法从关外运粮进来,开源再加上节流了。增加粮食输入,同时对输入进来的宝贵粮食加强控制,不能再流入到那些奸商手里了,不能沦为他们赚钱的工具。”

    李世民点头,“你说的没错,所以朕把这个任务交给你。”

    秦琅无奈。

    “陛下,臣建议立即在京畿实行粮食紧急管理令,对于京畿地区的粮食,除百姓自留口粮之外,都由朝廷统一征收,以市价籴买,然后入官仓统一存储管理,向京畿百姓平价配给供应,禁止再随意买卖囤积,以期能够让京畿之粮都真正用于救灾之中。”

    李世民思索了会,“这样行事,只怕容易出乱。”

    “非常之时,只能用非常之法,否则再这样下去,长安的百姓一旦再无法买到粮或买不起粮,到时就会是更大的乱子出现了。”

    “朕授权给你,若是有奸人趁此危难之时,趁火打劫,镇抚司可严厉打击。”

    “陛下,臣以为值此关键时刻,朝廷可以下旨,鼓励商民运粮入关,可仿汉代输粟授爵制,每运粮多少入长安,则授勋一级,或授官一阶,以此鼓励商民运粮入关。”

    汉代的输粟授爵其实就是花粮食买爵位,现在秦琅提出要鼓励大家用粮买勋买爵,也算是临时救急之策。

    “好,朕让宰相们商议一下,拿出个标准来。”对此李世民倒没什么抵触,毕竟大唐立国之初,为了能够拉拢人心,或是争取支持,各种勋官散阶满天飞的授予,连王爵都封出许多。

    勋阶又不是实质性的官职差事,影响不会太大。

    李世民跟秦琅聊了许久,最后满意分别。

    “给朕盯紧孝恭等室宗,地方上的李艺也别忘了,还有回蒲州了的裴寂······”李世民再三交待,要加强对那几类人的监视,毕竟这些人都不是他的人。

    秦琅好不容易离开了东宫,骑马回了平康坊翼国公府后,一询问,果然他的那些暖房里的鸡蛋正在陆续破壳,孵化率惊人。

    “开始通知大家来领鸡崽。”

    “十个蛋换一个鸡崽,依然有效!”

    “有多少换多少!”

    “组织些人手,运一些鸡崽到下面各县去出售。”

    秦琅算算时间,这蝗虫卵差不多也要孵化了,现在就来一场时间的赛跑,看他能孵化出多少鸡崽鸭崽来,看能让百姓增养多少鸡鸭吧。

    “还有,继续收购蝗卵,蝗卵可换钱、换鸡鸭崽,也可以换粮食,有多少咱们就换多少。”

    秦琅相信,随着他的鸡崽鸭崽子们上市,大家对于鸡蛋换鸡崽这样的交易,估计会十分感兴趣,这交易量也估计能迎来一个爆发期,趁着还有点时间,尽量收鸡蛋尽量多孵一些鸡鸭出来吧。

    他只希望当蝗虫来临的时候,京畿各地,田野里会有无数的鸡鸭。

    李世民现在也已经基本上相信,今年将会有秋蝗爆发,但对于蝗灾,他也没有什么好的应对之策,基本上就是被动应付的局面。

    秦琅也只能是尽一份力吧!

第182章 红拂女的好奇

    秦琅开始了送鸡下乡活动。

    优惠多多,鸡蛋鸭蛋鹅蛋,只要没坏都可以拿来换小家禽苗,鸡蛋能换鸡崽,也能换鸭苗、鹅苗,有专门的兑换比例,童叟无欺。

    并且不仅限于拿蛋换苗,用蝗虫卵、河蚌田螺鱼虾螃蟹甚至是虫子蛆,通通都可以换鸡崽子鸭苗。

    除了换,还继续收购蛋。

    直接送货下乡,比起之初的预订,如今直接把苗子拿到村口,当场现货。

    看着这些笼子里唧唧喳喳毛绒绒的小崽子,全村围观,都十分好奇。

    “十个蛋换只鸡崽,划算。”一个缺牙的汉子极有精神头。

    而他家的婆娘,裹着粗布的妇人则道,“去寻点虫子虫卵,摸点鱼虾蚌螺来换更划算,鸡子可以跟他们换钱,咱们家也养不了那么多鸡崽的。”

    乡民们既纯朴,但有时也会很精明,他们扳着指头在那里计算着,如何更划算,但不管怎么算,看着这些精神的小鸡鸭苗子,都很心动。

    自己孵得要蛋,还要老母鸡,可现在用些不值钱的河蚌鱼虾甚至是虫子都能换这鲜活的苗子,那真是太划算了。

    “大家想好了就赶紧来换啊,先换先得,换完了就得等明天甚至是不知哪天了,现在苗子抢手,数量有限了啊。”

    秦家的庄户们在卖力的吆喝着,这些人虽然是秦家的庄丁,有些还是奴隶,但秦琅为了充分调动这些人的积极性,可是直接开出了提成的,只要卖的越多,到手的提成也就越多,因此他们现在也是十分积极主动,大早就背着苗子下乡来,就想着多跑两趟。

    有些村民还在那里计算着,可有精明的已经往家里跑了,有些人还直接就往田间地头,甚至是河渠里跑去。

    不到一个时辰,勤快的张粪槌已经带着一家人提着许多河蚌田螺来了,他下手最快,收获最丰。

    他的媳妇荷花则把家里的鸡蛋都提了来。

    经过一番计算,最后粪槌一家成功的换到了十只小鸡崽,又换了十只鸭苗,另外还换了六十四文钱。

    “收好了,没错吧?”伙计阿姜问。

    粪槌一家子看着这些到手的东西,早就笑的合不拢嘴了,虽然也换出了一篮子鸡蛋,可相比起来他觉得真是赚大了。

    “没错,没错。”

    粪槌媳妇追问,什么时候阿姜再来。

    “只要有苗子,我就会来,到时还按这价收东西换苗子。”

    “那这鱼虾蚌螺还用?”

    “要,我若是没来,你们可以把这些晒干也行,到时也一样收的。”

    ·······

    阿姜带来的苗子被村民们一哄而光,好多动作慢点的都没能换到,甚至引发了争吵,好在阿姜再三承诺,还会再来。

    等阿姜满载而归,换到苗子的乡民已经欢天喜地回去给小鸡崽子小鸭崽做记号喂养去了,其它人则上山下河的找虫子摸鱼虾捡蚌螺,说什么下次也要换点。

    对于这时代的百姓来说,养点鸡鸭下蛋,那就是难得的副业收入了,是赚现钱的。

    拿不值钱的东西换成能下蛋的鸡,当然是划算的。

    三原秦家庄里,庄头老王现在整天笑的合不拢嘴,原本一看到那暖房就嫌弃眼神,觉得浪费柴,白瞎鸡子的老王,现在把这暖房当宝贝一样。

    不但派人日夜看管暖房,每天晚上还要亲自起来几次查看烧火的情况,查看暖房里的温度,十分勤快的给蛋换边。

    不但如此,这些天,他还亲自带人又新改造了数个暖房,如今庄子里上下全都在忙着日夜孵蛋,甚至还临时从周边的村庄雇佣了许多百姓过来帮忙。

    受雇的百姓们不要钱不要粮,他们只要求用鸡苗鸭苗付工钱。

    隔壁的红拂女早就第一时间过来领走了自己的苗子,除了第一批送来的鸡蛋外,她之后凭着自己的直觉,认为秦琅这事能成,于是派庄丁四下收了许多蛋过来,如今她握有大量的收条,每天过来收苗子。

    看着庄子里到处都是唧唧喳喳的苗子,红拂女也是感叹不已,想不到秦琅还真有这种本事。

    其实她已经想了许多办法打探秦家孵化小鸡的秘密,庄子上确实没有见到什么母鸡。

    明显,秦家孵化小鸡的关键就是那几座被老王守卫森严的房子,而且看那房子经过了改造,新增加了烟囱,好像还日夜在生火。

    秘密就在其中,但老王守护的看严,红拂女也无法一探究竟。

    “大娘子,咱们庄上都已经前后领了三千多只鸡苗,两千多只鸭苗,还有上千鹅苗了,养不下了。”

    庄头老李有些无奈的跑来诉苦。

    “大娘子,要不咱们也拿些去卖吧?”

    红拂女看着那满院子的鸡鸭,虽然都是小苗子,可这数量一多,也吵的人脑仁子痛,更别说到处拉屎,导致腥臭弥漫。

    “我看秦家庄子上好像并没有全卖掉这些苗子。”红拂女道,她一直在暗里观察秦家庄子,既然秦家庄子能够养,那就明值得养,跟着秦家庄子的脚步总不会有错的。

    比如这次她收了这么多鸡子送到秦家庄子上,现在不就拥了这六千多苗子?

    “我听说,秦家庄子卖出去的多是母鸡苗,公的多留下了。你说他们养那么多小公鸡小公鸭做啥?又不能下蛋?”

    更关键的问题在于,平时庄子上养个几十只鸡已经不少了,而如今要一次性养几千只,那根本就难以维持了,这么多鸡根本无法散养,必须得喂养饲料,这饲料一喂成本就大增了。

    更别说,鸡鸭太子,明显会导致踩踏等情况发生。

    虽然拿苗子时,秦家就告诉了他们,这些小鸡鸭苗子,晚上过夜的时候,得在棚里,还得在棚里生火取暖,不然容易冻死。

    这样养,确实比原来散养既要耗饲料,又要建棚烧火等,成本高还麻烦。

    “秦家是怎么做到的?我看他们那里的鸡鸭苗子比我们多!”

    “大娘子,我去问过了,他们正在庄外搭棚,山脚下,河滩边,在那些荒地空地上圈一大块地,然后里面搭个棚子,圈起来鸡鸭活动地方大,不容易踩踏生病,搭了棚子可避雨,晚上还能防寒取暖。”

    “那样圈起来也得喂食啊。”红拂问。

    “喂,他们好像统一喂饲料,说是他们自己配制的,我跟他们要了一点,可是这饲料是打粉后再成型的,看不出原来是什么,但闻着应当有稻壳麦壳做的糠麸,还有些豆粕,似乎还能闻到鱼腥味,又仿佛有鱼骨粉,又好像还有草叶等,很杂。”

    “你那还有这种饲料吗,拿来我瞧瞧。”

    老李赶紧把饲料取来,红拂女倒出来研究了半天,也认为老李说的很对,这什么饲料用料很复,而且经过碾磨,早看不出原本是哪些材料,闻着有股很大的腥味,能看出明显的糠皮、草粉等。

    拍了拍手,红拂女道,“这玩意倒让我想起之前秦三郎家作坊里卖的那什么调料包了,闻着也像是这个味,就是没这么腥。”

    很明显,秦家养鸡养鸭,是全新的养殖模式,不是传统的那种小规模的散养,所以人家搭棚圈地,还配制饲料。

    “秦家这饲料卖吗?”红拂女问。

    “卖,也不贵,可如果咱们也用这饲料养,那天天吃,也不是个小数。”

    张出尘想了想,“这样,咱们也仿秦家的样,先在庄外找地方也建他七八个棚,圈几块地,每块地就先养一百只吧,我看这些苗子养太密了也容易死,剩下的苗子,也跟张家一样,拿去卖了。”

    张出尘的要求是苗子只换蛋,或是直接卖成钱,换成粮食也行,并且在价格上,肯定要比秦家的高出一些,这样一来,张出尘不管秦家掌握什么核心机密,她们只管做个二倒贩子就好,从百姓手里收鸡蛋,然后拿到秦琅那换苗子,再拿苗子去加价换鸡蛋或是卖钱,一进一出,也能保证赚上不少。

    “大娘子,咱们这样做不好吧?”老李犹豫道。

    “这有什么,秦家不是敞开了收嘛。”红拂女可没那么多忌惮。

    长安城里,平康坊翼国公府。

    三原庄子的老王头接到府中命令赶来,到了才发现,不仅是他被召来,终南山下的庄头,还有京西的庄头,甚至还有来自沙苑、渭南,以及商洛等数地的秦家庄园的庄头们都来了。

    除了这些庄园的庄头外,还有许多秦家下的作坊的坊主、掌柜们也来了。

    见面一交流,老王才知道,原来现在秦家并不只他那一处庄园在孵化鸡鸭苗子,秦家如今已经在关中以及关外的陕虢,以及商洛等地建立起了数十个孵化园,拥有一百多个暖房,日夜在孵化苗子。

    除此外,还新建了许多个饲料加工坊,正把各地收上来的那些鱼虾虫卵蚌螺等混合稻壳豆粕青草等加工成鸡饲料。

    这次庄里召他们来,主要就是要给他们再压一压担子,让他们进一步扩建一些暖房规模,提高孵化产能,扩大饲料产量。

    并且各个庄园、作坊也要自建几个鸡鸭养殖场。

    老王暗暗心惊,这是不是有些太猛了?会不会搞太大?

第183章 不务正业

    镇抚使因给大家发粮被弹劾后,镇抚司上上下下数万人都深表不满。好在皇帝并没有因此降罪于翼国公,反而还给了他赏赐,对于翼国公做主赏赐的粮食也没有收缴,反而加倍。

    这一下子,镇抚司上下,可就是欢欣鼓舞,大家都感叹遇到了秦琅这样的上司三生有幸,遇到当今圣上这样的开明仁厚君王,更是八辈子积德。

    大家提着袋子推着车,又领了一遍粮食。

    而这次普通司中士兵们赏赐翻他倍,官员们更是按品级多有赏赐。

    秦琅亲自主持了这次发粮,有他的亲自坐镇,没有闹出半点问题来,大家都及时的领到了自己的赐粮,没有掺假没有少数没有坏粮,官员们也没有以权谋私多拿。

    不过众人在领到了自己的那份赏粮之后,还是有意外发生了。

    原为左骁卫士兵的张买苟,在领了一石加赏粟谷后,司里登记的书吏却叫住了他,“等下,还有样好东西呢。”

    吏员张尾仁给提来一个兜子,却是十只小鸡崽。

    张买苟疑惑的看着本家,“这是?”

    “这是咱们镇抚使额外给大家的赏赐,一人十只鸡崽。”

    “我要这十只鸡崽做什么?再说,我住在军营之中,如何养鸡啊。”

    “这个你不用操心,总之呢,这是个福利。你说的问题,咱们翼国公哪会想不到,知道军屯吗?军屯就是驻扎边境之时,会派士兵轮流耕田。现在咱们每人发十只鸡崽子,然后呢,平时大家不也是轮值当差嘛,司里会给你们安排好的。”

    所谓安排,其实就是镇抚司下各部,都单独新设一个养鸡队,抽调些人出来,专门照顾这些鸡鸭。

    其实就是类似于让他们搞点三产副业,派人到长安郊外圈地点搭棚养鸡养鸭,甚至要养猪。

    “发给你们的鸡鸭呢,集中起来专人看养,等到将来可以卖蛋或是卖鸡鸭,所得的钱再分给大家。”

    张买苟觉得这是不务正业。

    可张尾仁说这是镇抚使给大家的福利,虽说眼下大家都发了粮食赏赐,可以应对眼下的粮荒,但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总之呢,你苗子你先领下去,这里还有十只鸭苗你也按下手印。”

    张买苟便只好按下自己手印,领取了这十只小鸡十只小鸭。

    镇使司又分粮了,这次还分了鸡鸭,这个消息一出,整个长安又顿时侧目,镇抚司又成了长安的热议对像。

    有人酸,有人羡慕。

    镇抚司的人现在走在街上,胸脯都要硬挺几分,有居住于长安坊里的,街坊们看到都要亲热不少。

    当然也有许多人妒忌恨,称秦琅这是乱来,坏规矩。

    虽然后来大家也都弄清楚了,所谓分粮分鸡鸭,其实粮食是皇帝下旨加赏,鸡鸭是镇抚司的公廨钱采购的鸡鸭苗子,每人一样分十只,然后再由司里派人一起在郊外喂养等。

    但依然架不住他们的羡慕妒忌恨,无数人开始喷秦琅,许多官员们终于忍不住直接上章弹劾,称秦琅让负责警卫京师的镇抚司士兵去养鸡养鸭,是不务正业等,用镇抚司的公廨钱买他自家孵的鸡鸭苗,这是利益输送,变相的搞钱贪污。

    只是这一次这些奏章呈上去,便如泥牛入海,连点波澜也没起来。

    皇帝现在很忙。

    关中将有蝗灾的可能性已经被许多人确定,并且关中的粮荒问题也越来越严重,秦琅虽然搞了一次长安严打,从老鼠洞里搜出了数十万石粮食,但这对于如今严峻的粮食危机,并不能解决什么。

    可刚发生了两个谋反大案,李世民现在没有底气这个时候出京。

    他在硬撑着,认为古来灾患多,比这更严重的饥荒也有过,既然前人能撑过来,他也能。

    秦琅的那番狂风暴雨般的出击后,让李世民觉得其实事情也并没有那么严重,只要加强控制,尤其是加强对粮食的控制,那么饥荒可以应对。

    显德殿上,李世民与宰相参政们在议事。

    左仆射萧瑀和侍中陈叔达在争议。

    两人争议的焦点还是在于如何防治蝗灾,毕竟现在诸多情况显示,一场大蝗灾已经不可避免。

    左仆射萧瑀向来是个崇佛之人,在面对即将到来的蝗灾问题上,他认为应当求神拜佛,并说天降蝗灾,其实是老天降罪,蝗虫其实是上天使者,所以面对这些上天使者,不能杀不能灭,得在全国各地建立蝗神庙、虫王庙以祭祀祈求。

    说到后面,他还说今年的蝗灾缘由,其实都是年初太上皇帝下的那道抑佛道诏令,说这触怒了上天,还请求李世民罢废那道诏令,并令已经被强令还俗的僧道们重新回到寺庙,把那些毁禁的寺庙,重新还给僧道等等。

    他的这番观点,被侍中陈叔达极力反对。

    陈叔达本身就是李渊抑佛一事的积极支持者,如今对于灭蝗更是认为根本不存在蝗神,要想消除蝗灾,只有带领百姓杀掉蝗虫才管用。

    而对于萧瑀所说的什么要崇佛,更是大为斥责,认为佛道兴盛于国家无益,于百姓无益。朝廷对于那些精通于佛道之法的有道修为之士,可以尊重,令他们专心潜修。但对于更多连经书都不通的和尚道士等,就该强力打击,更不得允许那些富户豪强等借剃度为名而避役逃税等等。

    两人越争越激烈。

    萧瑀和陈叔达两人都是宰相,在过去又都曾是江南小朝廷的皇子,只是眼下意见相左,却争吵的面红耳赤,口水四溅。

    “二位相公。”李世民看的皱眉,出言劝说。

    只是此时两人争到激烈处,对其它充耳不闻。

    “蝗虫过后,草木不留,饥荒必起,人将相食,你身为首相,却说什么拜蝗神虫王,你这是昏庸误国,不配为相!”陈叔达怒斥。

    萧瑀大骂,“国家就是有你这等不敬天地,不尊神佛之人,所以才会导致上天震怒,降蝗虫示警,你居然依然还不知悔改,奸臣!”

    陈叔达气的直接撸起袖子,那边萧瑀也不甘示弱。

    李世民气疯了。

    他连叫数声,结果两人不但没停,还直接就扑过去在殿上打起来了。

    两位宰相,撸起袖子,你推我扯。

    幸好两人只是年迈文臣,这若是如尉迟敬德这样的武将,只怕又要出现上次那样把眼睛都差点打瞎的事情。

    李世民大喊几声,二人依然纠缠不休。

    年轻的皇帝面色铁青站了起来,一脚就把御案踢翻,御案从玉墀上翻滚下来,发出巨大响声。

    萧瑀和陈叔达二人这才被惊醒,二人松开,退到一边,却还跟斗牛一样的盯着对方。

    李世民气的一甩袖子,直接走了。

    殿上其它宰相参政们在那里劝谏二人。

    片刻后,殿中监豆卢望出来宣旨。

    “身为宰相,萧陈二臣却如此御前失仪,言语失态,难为百官表率,对皇帝有不恭之罪,一并罢免所有官职,回家闭门思过!”

    这旨意一宣,萧瑀和陈叔达都十分意外。

    虽说刚才二人有些过火,可毕竟堂堂三高官官,就如此罢相了?

    这时秦琼劝说二人息怒,给皇帝上表请罪,陛下也就能够宽恕了。

    可萧瑀自诩自己是首相,又是两朝宰相,还是皇帝的表姨夫呢,哪肯低这个头,于是直接就交出了金鱼符,头也不回的走了。

    陈叔达心中有些后悔,可见状,也只好跟着离开。

    半天后,李世民召宰相们再次廷议,这次萧瑀和陈叔达二人已经没资格再参与。

    会上,李世民依然还是怒气冲冲。

    虽然秦琼等劝说皇帝息怒,说萧陈二人一时冲动,也非大错,可李世民不肯收回罢相夺职之令。

    “便以封德彝进尚书左仆射,以长孙无忌进尚书右仆射,杜如晦检校侍中兼吏部尚书,秦琼授兵部尚书,仍加平章事衔,免左卫大将军。”

    李世民趁热打铁,干脆一口气做了数个重要的人事调整。

    自己最信任的大舅子长孙无忌,这次被他直接一口气提到了右仆射的相位之上,封德彝则顺位进一步,成了左仆射。

    杜如晦这位心腹,也被授为检校侍中兼吏部尚书,拜相。

    秦琼由左卫大将军改任兵部尚书,左卫大将军一职,授给了李靖。李靖免灵州都督之职,调入京任左卫大将军。

    这一连串的命令下来,大家都不免有些震惊。

    这样一来,萧瑀和陈叔达二相,还真是连点反悔的余地都没有了,皇帝已经把他们的位置安排他人了,他们真的下野了。

    秦琼推辞兵部尚书之职,然数辞李世民都不允。

    李世民坐在殿上,脸上虽然还是一副余怒未消的表情,其实心里已经很是得意,借着萧瑀陈叔达的殿前争执失态,他抓住机会,直接罢掉二人相位,终于又踢出了两个武德宰相。

    长孙无忌和杜如晦这两位心腹,也终于被他提进了政事堂。

    放眼望去,现在政事堂的宰相参政们,也就只剩下宇文士及和封德彝这两个武德旧臣了。

第184章 忧伤的秦琼

    亲仁坊,齐国公府。

    秦琅跟秦琼爷俩在喝茶,曾经嗜酒的秦琼如今几乎已经戒酒了,多年征战的伤病躯体,停下来没几个月结果就已经到处不行了。

    御医让秦琼不要再饮酒,说饮酒会加重他的病体。于是乎,秦琼只好改喝茶,一开始他是想喝酪浆的,后来秦琅见了说不如饮茶,还得饮那什么也不加的清茶。

    从老爷子嘴中听说了朝堂上刚发生的这事情,秦琅心里明白,这其实是李世民和他的心腹们,对老皇帝留下的那些旧臣的一次突袭。

    不管萧瑀和陈叔达当初是如何支持过李世民的,但他们终究是武德天子的宰相,尤其是两位宰相的许多施政理念,其实是跟李世民和他的心腹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大为不同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

    旧的天子已经退居深宫,那么旧的宰相自然也最好是离开中枢为上。

    李世民与他天策府的旧部们,有更好的配合默契,有更相同的理念纲领。

    秦琼似乎有些跟不上如今的形势了,他现在变的很怀旧,很保守,而如今朝堂激烈的变化,让他总觉得难以适应,也不喜欢。

    李瑗、王君廓、李孝常、李幼良、刘德裕,死了一连串的旧相识了,刘弘基、长孙顺德、长孙安业或免官夺爵或长流千里。

    裴寂被赶回了故里,现如今萧瑀和陈叔达二相又被夺职,再加上之前罢相的杨恭仁,秦琼很忧虑。

    他担心的是新皇过于激进,如果朝中的老臣们都凋零了,只怕更没有人能约束的了新皇了。

    秦琅倒觉得秦琼这些变化,主要还是来于身体的伤病,虽说现在他被李世民一而再的加官晋爵,可实际上秦琼却已经越来越远离他熟悉和喜欢的军队。

    秦琼如今成了大唐军方第一人,被皇帝捧的太高了,高到实际上已经彻底的脱离了军队。尤其是这次调整后,秦琼连左卫大将军都卸任了,虽说任了兵部尚书,可兵部尚书是文职。

    当一个久经战将,在战场上万人无敌的绝世猛将,再也无法掌兵的时候,他是寂寞孤独的,甚至会迅速的衰弱。

    这就如同一个去势的男人,虽然他各方面都还正常,可精神上打击严重,于是最后导致身体各方面也会有问题。

    秦琼其实不想当什么平章事,也不想当兵部尚书,他甚至连左卫大将军都不想当,他更宁愿继续当个统军,能够每天呆在军营里,每天看到那些精神小伙们,他会觉得自己依然还是巅峰之时。

    会如鱼得水。

    现在他就是失去了水的鱼,上了岸。

    “陛下欲授我左光禄大夫之阶。”秦琼一脸忧伤的道。

    左光禄大夫,这是武德年间更定散官制度时制订的文散官一阶,与开府仪同三司并列为从一品,可以说是文官最高官阶了。

    秦琼之前已加镇军大将军的二品武散阶,现在皇帝要加他从一品左光禄大夫,这本来是好事。

    但对秦琼来说,这意味着他就彻底由武转文了。

    秦琅笑着对他道,“阿爷,你还这么年轻,怎么变的如婆娘一样多愁善感起来了。如今陛下新即位不久,现在都还是武德九年呢,贞观元年都还没有开始,对于陛下来说,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掌控,是彻底的接过大唐的权柄。所以对于真正心腹之臣,那自然是哪里需要往哪里放。”

    “陛下让阿爷作兵部尚书,那是对阿爷的无比信任。照眼下的局势看,我大唐与突厥不出五年,必有一战。当今不是那种甘愿被突厥压迫之人,上次是没办法,可最快三年,最晚五年,我大唐便能够腾出手来向突厥复仇了。到那时,以阿爷你在军中的地位,那时我唐军北伐,定是诸路齐出,阿爷肯定是北伐主帅的。”

    听了这话,秦琼精神一振。

    “希望这一天早点来吧。”

    秦琅对他道,“阿爷现在主掌兵部,正好可以开始着手做准备啊。整顿兵部,清点全国府兵户籍,查缺补漏,整治修缉兵杖,甚至于河北河东朔方等地编训团练兵,我向来以为不打无准备之仗,谁做的准备更充足,谁就能掌握更多战争主动权,唯有那些有准备的进攻者,才能成为最后的胜者。”

    秦琼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眼中的那抹忧郁尽去。

    “那你自己为何又总在不务正业?我听说你居然让镇抚司几万人养鸡养鸭?”

    秦琅笑了笑,很多人对他现在忙着养鸡不理解,因为他们总是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似乎就算蝗灾来临,饥荒来临,也跟他们没太大关系。

    他们太务虚了,缺少务实的实干想法,更不愿意去做。

    “阿爷,前人镇边,也常屯田以缓军需。如今局势,相信阿爷也明白,大旱之后紧接就是大蝗灾到来,然后便不可避免是大饥荒到来。每个人都应当积极自救,养鸡既能防治一些蝗灾出力,甚至在饥荒之时也是可以吃肉吃蛋的。所以我现在大量孵化鸡鸭苗,不但送去各州县让乡里百姓们养,也让镇抚司养。”

    “因为饥荒到来的时候,每多一口吃的,或许就能多活一口人。仅仅顾着自己,可如果周边的人都成了饥民,你手里的那点粮食便可能不再是保命粮而是要命粮。”

    “你说的或许有些道理,但镇抚司职责毕竟是警卫京师。”

    “职责警卫京师没错,但养鸡养鸭也不冲突,我只是让下面安排轮休的人去养鸡养鸭,我们的职责并未被耽误啊。我可以跟阿爷算另一笔帐,按我目下的计划,我镇抚司将会饲养三十万只鸡,三十万只鸭,六万只鹅,另外一万头猪。”

    “三个月时间,鸡鸭苗能长成几斤重,猪也能增重不少。加起来,能得到多少禽肉?算下来,能多活多少人命?就算会有些死亡率,但养了肯定是会有些收获的。在这个饥荒之时,便是值得去做的。”

    秦琼听到这么大的数字,也很心惊,可依然还是有些怀疑,“养这么多,如何保证吃食?”

    这里面会有许多细节,毕竟此时的人主要以少量家庭散养为主,大规模的养殖场几乎是没有的,秦琅一面是要给更多家庭提供苗子,一面也是要建立许多大养殖场,这就需要很多饲料,这是个难题,可秦琅愿意去试一试,毕竟这并不是不可能。

    秦琼已经把齐国公府口粮以外的粮食,早就捐给了朝廷,甚至捐出了万贯钱财。但对于儿子的计划,也还是表示愿意支持。

    “如何养,怎么做?你可以派人跟府里的管事们说,我会让我们府里各处的庄子,也都开始养鸡养鸭,如你所说,我们共渡难关。”

    这个下午,爷俩在那里喝着茶,聊了许多。

    既聊了大唐如今朝堂中枢的剧烈变动,也谈及大唐与突厥早晚的一战,甚至谈到十年或者二十年后,大唐可能还会再次出兵辽东,向高句丽蛮复仇。

    他们也谈到了如今的灾情,说到了蝗灾,甚至讨论了些灭蝗的办法。

    自然,也少不了对自家的担忧。

    秦琼始终觉得秦琅风头太过,人如此年轻这般风头,终究不是好事。而他自己,也始终觉得配不上如今的位置。

    但无可奈何的是,皇帝一心要将他们爷俩摆在那个位置上,他们想拒绝都不行。

    临近黄昏的时候,秦琅回家。

    遇到了陪在妹妹们身边的郑十三娘,再见她,仿佛没多少变化,只是那双眼睛似乎没以前那般傲气和灵动了,更沉稳收敛。

    见面,屈身行礼。

    秦琅点头,便欲擦身而过。

    “三郎留步!”

    “十三娘子何事?”

    郑十三娘问她郑观音和李婉顺的事,“能托请三郎替我打探下我姑母和表妹的情况吗,若能联系上,可否帮我传个信,许久未得她们的消息,十分相念,亦很担忧。”

    “据我所知,令姑母现居于长乐门内,婉顺姑娘与其妹婉娩五姐妹,亦在长乐门处,与令姑母一起生活。”

    “还有,陛下先前已经下旨,赐封李婉顺为闻喜县主,李婉娩为归德县主了。她们在长乐门内,衣食用度皆有供奉,并不欠缺。”

    郑十三娘听说后,心中松了口气,总算得到了姑母和表妹们的消息。

    “能否请三郎为我带封信给她们?”

    秦琅想了想。

    “你现在可以写信交于我,我哪天入宫的时候,会交给皇后娘娘,请她代为转呈,你看如何?”

    “那就多谢了。”

    她拜别而去,片刻后再返回,递上一封书信。

    “拜托三郎了。”

    秦琅接过信,看着这个可怜的女人,“你在这可还好?”

    “还好,谢过三郎。”

    郑十三娘说完,便转身而去。

    她背着秦琅,脚步越走越快,回到了自己的厢房内,一进门便关上了房门,一头扑倒在床上,然后是止不住的伤心泪流。

    她以为自己已经够坚强了,想不到现在却因为一句问候,就会难以控制。

第185章 糟老头李靖

    平康坊门口,秦琅遇到了刚从朔方回来的李靖。

    搬来平康坊也有段时间了,秦琅还是头一回遇到自己的这个邻居,一个让他心神向往的邻居。初见面之下,却不由的让秦琅有些失望。

    这明明就是个糟老头子嘛。

    论魁梧精神,远不如秦琼。论儒雅不如房玄龄,若论超脱不如魏征,论贵气不及萧瑀。李靖很普通,普通到若不是他主动下马跟秦琅打招呼,秦琅还以为这是坊里哪个豪门的一个庄头呢。

    没有紫袍玉带三梁冠,更没系他那条李渊曾赏赐的九环玉带。

    他头顶一个幞头,身上还是件羊皮袍子,还是对襟的,十足胡人式样。脸上很多皱纹,眉毛挺粗,却已经染了风霜。

    “先前接家里信,知道三郎把我家那小孙子也收入了崇贤馆,真是十分感激。”

    秦琅微微一笑,“早闻永康公大名,却一直未能一见,失敬失敬!”

    两人一个身着羊皮袍子,一个则是件儒袍,还真不像是两位当朝重臣。

    “永康公,听说原本陛下要让你做兵部尚书,如今授了我阿爷,永康公莫怪啊。”

    李靖倒不以为意,“我可从没接到消息说要授我大司马之职。”

    平康坊里,李靖宅子不算大,这也不是李家祖宅,而是李靖当年征战之功得的赏赐。若单论战功,大唐开国诸将里面,也就李世民能够压在他上面,除此外,李靖之功无人可匹敌,一人为大唐打下半壁江山的男人,只不过皇帝一直以孝恭挂帅压在他上面,故此功绩也多算到了李孝恭身上。

    做为关陇将门出身的李靖,绝对是关陇贵族集团里的核心家族成员。若不是当年武德天子初起兵之时,做为下属的马邑郡丞李靖非要去江都告发李渊,最后半路被李渊擒住这桩子事,其实李靖能在本朝更受重用。

    因为这件事情,李靖很长时期里都不得李渊重视,后来放他出去统兵,可一时没有进展,便被皇帝下旨前线将领要把他处死,若非当时前线大将许绍力保,李靖早就被杀了,也就没有了后来这位的不世功勋。

    凭着不世的战绩功勋,李靖也终于得到了李渊的信任。

    但如今已经是新朝新天子了。

    六月初四这一场变乱中,李靖远在灵州任都督之职,并没有参与其中,事后他倒是马上上表称贺,表示了对李世民的支持。

    但终究还是错过了,故此如今军方第一人,是秦琼。

    大封功臣,李靖之名更是排到了几乎最末尾。不过这次调入朝中,也还是表明新皇对他的看重。

    哪怕没当上兵部尚书,可左卫大将军毕竟是十二位大将军之首,更别说如今的左右卫实际上又还是诸卫里唯一还在长安城内的南衙府兵,又是宿卫皇城这关键之地。

    左右卫,与北衙左右屯营、外城的镇抚司是长安城的三大警卫力量,地位特殊。

    李靖是武德天子那代人,也是武德名将,现在是贞观新朝了,李靖倒是很积极的在向新朝靠拢。

    秦琅跟李靖聊了会,觉得这位李靖不但外表看着挺低调,其实心态也很低调,人家根本不提什么曾经为大唐打下半壁江山之事,也不提近几年屡屡率兵北上抵御突厥之功。

    哪怕面对着秦琅这个年轻的过份的新贵,也表现的很客气。

    两人最后笑着告辞,各自上马,各返各家,并没有相约着去谁家。

    或许也是因为如今二人的地位特殊,所以李靖选择了与秦琅在街上打招呼寒喧,并没有登门拜访。

    一个掌握着长安外城警卫,一个掌握着皇城宿卫,两人都很聪明的保持着距离。

    李靖回到家,张出尘上前迎接。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想着早点回家来,便路上没停留耽误。”李靖说起刚才在路上碰到秦琅之事,还说这年轻人挺聪明的,“根本不像外间传言的那般,哪有半分嚣张跋扈之样。”

    “那小家伙,鬼精鬼精的,所谓跋扈,我看不过是他故意给外人看的一面而已。你还不知道,他最近掌握了一项极了得的孵化之术,不用母鸡,不用管天时,一次性能够孵化无数鸡鸭,且源源不断。”张出尘便笑着说了自己前些天在三原庄子上遇到秦琅,然后如何沾他光大赚一笔的事情。

    李靖呵呵笑了笑,以他如今的身家地位,其实根本不必在意那些钱财,不过看到红拂的高兴,他觉得随她高兴就好。

    “处叶和谦儿在崇贤馆学习如何?”

    “挺好的,秦三郎当馆主,虽然不常去,可开馆第一日就立了不少规矩,直接拿太子和卫王他们震慑群生,现在那些孩子个个老实的很。”

    李靖在家才呆了半天,宫里就来传旨,皇帝召他入见。

    沐浴更衣之后,李靖换上紫袍玉带,佩上金鱼袋前往东宫。

    李世民降阶相迎,对李靖十分客气。

    询问了一些梁师都、突厥人的情况之后,李世民便把话题转到眼前来。

    “左卫原来是叔宝在负责,现如今就交给你统领了,朕也知道你这些年多是在外统兵镇守,如今回到朝中任职,可能会有些不同,希望你能早日适应。”

    左卫的职责,如今也经过了一些调整,其中有一项重要的职责,便是宿卫皇城。皇城是大唐中央朝廷各衙门所在办公地,可谓是十分重要之处,更何况,皇城之北便是太极宫,东面是东宫,南面则是长安外城一百零八坊。

    左右卫驻一军于此,便起到居中策应,与北衙左右屯营、外城镇抚司相互制衡之意。

    李世民询问李靖关于眼下局势的一些看法和建议,最后聊到了蝗灾和粮荒。

    “蝗灾是虫灾,不是上天降罪,所以必须得积极面对,要捕灭蝗虫。”李靖在这个事情上,倒是态度坚决。

    这也是许多武人的态度,他们才不信那些文臣那一套天人感应的说法,就如文臣们总喜欢说江山在德不在险,可在武将们看来,光有德就行吗?不行,还是得有强硬的兵马军队,这才能稳。

    “那关于救灾你有何建议?”

    李靖是武将,可李世民却愿意积极虚心的听取各方的意见。

    “臣刚回来,就听说了先前镇抚司的一些事情,臣觉得镇抚司上次的行动很迅速也很积极,眼下长安的情况虽还不到最严重的时候,但确实已经进入了战时状态了。臣数在边地,也经常会遇到粮荒以及战争威胁。在这种情况下,对粮食等进行特殊管理是有必须的。”

    李靖建议,长安现在就可以进入战时管制,不但要开始宵禁,而且对于粮食得全面加强管控,“不如将长安城所有的粮食,皆调归镇抚司管辖,各处粮仓,皆由镇抚司派兵守卫,进出粮食,皆要经过镇抚司审批。”

    他这样建议的依据,是上次镇抚司行动后很有成效,另一方面也暴露出原来的许多跟粮食相关的衙门,以及官吏,有极严重的贪腐情况。在眼下这种时候,粮食便不能再交给这些人管理。

    让镇抚司来暂时接管,原来的诸粮食仓储部门,都要接受镇抚司的直接管理。

    “你对秦琅评价很高?”

    “臣确实觉得翼国公能力很强,眼下这个时候更要使用有能力之人。”

    “他能力确实是有的,只是终究太过年轻了些。”李世民有些担忧。

    “陛下,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不是论资排辈的时候。”李靖道。

    皇帝点了点头,看来对李靖的态度很赞赏。李世民始终在心里认为,秦琅毕竟年轻,他的许多亮眼表现,优异成绩,其实真正的功劳都是他,是他慧眼有识,是他大胆任用,是他的充分信任才让秦琅有此表现和成绩。

    因此当李靖赞赏秦琅的时候,李世民便觉得是在称赞他的英明伟大。

    李靖走后,李世民立即便把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这三个绝对心腹召进宫,君臣一番秘议之后,宫里传出一道旨意。

    赈灾济人非常之时,京畿实行粮食战时特别管制,长安城内,交由镇抚司接管所有粮仓,另东西市粮行的所有粮铺,也皆要受镇抚司管辖。而长安城外的京畿二十余县,则由镇抚司监管,雍州府控制。

    随着而来的是输粟授勋、阶诏,在此特殊时期,但凡运粮入关中者,按朝廷所订纳粮标准,授以相应的勋或官阶。

    秦琅接下诏令,有些意外。

    皇帝使镇抚司还真是越使越得心应手了,现在镇抚司就跟万能工具一样了,哪里都派上用场。

    “吴广、刘九、秦用、魏昶!”

    “职下在!”

    秦琅举着明黄诏令,“奉皇帝诏令,即刻起,镇抚司接管长安诸仓,你们立即带兵将诸仓接管,即时封查所有仓粮、账簿等。”

    “林三,你去召集长安东西两市粮行的所有粮商来平康坊开会议事。”

    既然皇帝在这个时候把长安粮仓交给了镇抚司,那么秦琅就得管好了。

    “现在起,没有我的命令,不论是官仓还是粮商的粮食,一粒也不许出仓。以后粮食怎么卖,卖什么价,卖给谁,通通由本使说了算!”

第186章 逆流而上

    “三郎,太仓储粮亏空厉害,与账簿数字严重不符。”

    太极宫北禁苑,太仓内,此时已经被镇抚司的兵接管,整个太仓仓城都被封锁起来。

    此仓距离太极宫北墙不过三里,距离玄武门更只有六里之遥。

    太仓建在此处,充分显示了此仓的重要性,而仅看其规模,也知道确实显要。三排二十四仓,每仓最高可储粮八千石,全部储满能储存二十万石粮。

    太仓北接中渭桥,南临太极宫,旁边还紧邻着漕渠,交通便利,远离城南居民区,又靠近宫城。

    不过在掖庭宫北还有一个太仓,被称为南太仓,长安城有双太仓的布局设置。双太仓中的存粮,主要便是供应宫廷、百官、禁军的,京师百官禄米都是要到太仓领取。

    太仓中的粮食应当是最充足的,可是现在镇抚司接管之后封库对账,却发现问题严重。

    北太仓的二十四座仓,现在只剩下八座有粮,南太仓更是几乎都是空的。

    而在司农寺太仓署主管太仓的仓部账上,两仓应当有三十万石存粮的。

    “秦太仓令,你做何解释?”

    秦琅喝问!

    太仓供应的是宫廷皇帝、京师百官以及禁军,结果都会有如此大的问题,账上的三十万石粮食,实际不到十万石,而且居然还有许多陈粟旧米。

    北太仓令早就已经汗流浃背,面色苍白了。

    “想不到你们的胆子这么大,连在禁苑里的太仓粮,都敢偷!”

    姓秦的直接瘫软在地,遇到秦琅这样的狠人,他知道自己这次完蛋了,谁也想不到这个时候,皇帝居然把太仓交给镇抚司这个毫不相干的衙门来管啊。要不然,各部衙互相遮掩,怎么也不可能会爆这个雷。

    “来人,把南北太仓的官、吏,包括原来的守卫通通抓起来,立即审问,我要知道他们是怎么偷走这些粮食的,这些粮食又流向何处,务必追回这些仓粮。”

    “翼国公饶命,饶命啊,我只是个小小的仓令,与我无关。”

    秦琅对这个家伙一脸不屑,“与你无关?你守着这样的粮仓怎么可能无关?就算你没贪,可你让太仓流失了这么多粮食,依然是死罪一条!”

    “把他拖下去,立即去查封所有太仓官吏差役的家。”

    手捧着皇帝旨意,秦琅下手可绝不留情,也不会跟他们慢慢的讲什么证据,现在明显这种案子绝对就是窝案。

    雪崩的时候,不会有一片雪花是清白的。同样的,也不会有一片雪花勇闯天涯,全他玛的都是有罪的。

    民以食为天。

    饥荒即将来临,现在第一要务,就是把粮食控制在朝廷的手里,否则这有限的粮食并不能合理的分给百姓。

    有人会依然山珍海味的浪费,有人则会土都吃不上。

    大唐的粮仓有很多,京师长安有太仓也还有正仓,并有义仓和转运仓等,甚至在前朝时还有常平仓等。

    太仓里的粮食,因为是供给京师皇宫和百官的,所以来源是各州县正仓里收的上好粮食。

    正仓则是存的租子,也就是全国各地课丁们纳的田租,一丁两石,这个租缴入州县正仓,再通过设于一些水陆要冲的转运仓,运入长安,或是一些重要大州的仓城之中存储。

    比如洛阳的含嘉仓,能储粮千万石,便是一座巨大的中转仓。

    此外各地还有义仓,最早是让百姓们自己在收获后存入,以备凶年救饥荒的,这种原本是属于民间百姓自己管理的救灾仓。

    在隋朝时,朝廷还设立过常平仓,用以调济粮价,丰年粮价低时买入存储,灾年之时再平价粜出。

    另外军队里还有军仓,特别是在一些边地军屯区,会有自己的军仓。

    太仓是归司农寺太仓署管理,而正仓归各级官府管理,义仓原本是民间自己管理,现在灾情当前,朝廷已经下令,由官府接管义仓了。

    而眼下,整个京畿地区,不管是什么仓,统一都归镇抚司接管,只要涉及粮食,就都是由镇抚司直接处置。

    镇抚司现在对于粮食有优先处置权。

    而镇抚司本身就有超然的司法权,所以秦琅对于太仓的这些老鼠们,便有了极大的处置权,根本不需要跟户部、司农寺、大理寺等部门扯皮,直接封仓、查账,抓人。

    “现在看来,情况比我们之前预料的还要恶劣,连太仓的粮都亏空如此严重,其它仓里的粮食,只怕也会比账上难看的多,我们的粮食会比预期的少。”

    从门下省过来的马周,一脸的忧伤,他现在是李世民的机要秘书,对于太仓的真实情况十分担忧。

    “早点捅破这些脓包也好,这样才心理有数。”秦琅道。

    “三郎你有什么打算?”马周问。

    “能有什么打算,只能是逆流而上了,先把这烂摊子接下手,搞清楚实情吧,然后,就是如何配给了。把这有限的粮食,最大限度的供应给长安百姓。”

    “可粮少人多,终究还是不够!”

    马周说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饥荒归根到底还是粮食供应不足,打击这些仓鼠、奸商们,只能说有所缓解,但粮食终究只有那么多,依然还是会不足。

    剩下的这个缺口如何填补,这才是最关键之处。

    秦琅给出的解决方案只有两个,一是朝廷颁诏输粟授勋、阶,就是用官阶来刺激那些商人豪强们,让他们运粮入关。

    然后还有一个办法,就是重开常平仓。

    “我拟计划重建常平仓,鼓励各地的商人,运粮入关中,以市价收购。”

    “市价收购?”马周有些疑惑,“之前镇抚司发出的命令,不是已经禁止关中粮商私下交易了吗?”

    “一码归一码而已。”

    之前秦琅确实发出了禁止粮商交易的命令,这主要是为了把粮食全都控制在官府手里,避免粮商们囤积居奇,使的百姓买不到、买不起,这条命令,主要就是针对关中的粮商的。

    而现在新的这条,则是针对关外的商人们。

    这种时期,如果只是一味的闭籴,也就是说禁止商人们涨价,那就会导致外地的粮食不会运入关中。因为商人们逐利,不赚钱谁来?

    可如果不管制,那么先前的那条命令其实也就无效,结果还是回到从前。

    “所以说我要重开常平仓,由朝廷拿出钱绢来,随行就市,以市价购买关外运来之粮,不管什么价,官府鼓励他们运粮来,把粮食吃下。”

    禁市是禁商人百姓私下交易,所有关中粮食交易只能与朝廷官府交易。

    马周是个聪明人,马上品出了其中的关键之处。

    常平仓的作用,便是平抑粮价的。而现在秦琅以高价收粮,然后再平价卖给百姓,一来把这粮牢牢控制在官府手里,二来避免关中粮食价格混乱,节节高涨,百姓有粮却买不起吃不上的问题。

    商人们想趁机赚钱,让他赚,现在这种时候要粮救命重要,所以不能简单的以行政手段来干涉市场,否则商人们没有积极性,不会愿意运粮入关。

    由官府开常平仓买粮,实际上就是要由朝廷来承担这次高价粮的后果。

    这样做朝廷会要损失许多真金白银,但百姓是能得到真正实惠的,更有利于如此乱局下的管理,和更优化的粮食统筹分配。

    “老马啊,你现在是陛下身边的红人,还请你一定要替我跟陛下好好解释一下此举的深意。关中离不开关外的粮食,可又不能任他们在关中肆意涨价售粮让百姓买不起,所以只能朝廷来负担了。但我相信,出点钱能解决的事情,都不是事,也是值得的。”

    马周点了点头,他也没想到,秦琅会提出这样一种古人都没做过的法子来救灾。

    古人救灾对于粮食管控一般就两种做法,要么全面管制,比如禁籴,比如禁止涨价等,或者干脆就全部不管,任粮价自由涨跌。

    可不论哪一种,其实都还是有些不足。

    “你们能够控制的住吗?”马周问秦琅,现在秦琅要走一条全新的道路,听起来不错,但也更考验能力。

    “只能硬头皮上了,长安城连同周边二十余县,近百万人口啊,总不能看着大家都饿肚子,不能等到大家易子而食的那幕出现吧。”

    清查太仓之后,镇抚司又继续清理其它各仓。

    与此同时,对那些仓鼠加紧审问,并直接先抄没他们的家宅,从中也抄出了许多粮食,另外还牵连出许多粮商粮铺,甚至牵扯到地下黑市的粮食交易,镇抚司雷霆出击,查抄了许多粮食。

    紧接着,秦琅开始派人挨街挨坊的上门盘查,清查各户人口数量、家中存粮情况等,发给他们粮票。

    镇抚司按照家庭户籍人口情况,给粮票,按老少不等给粮票数目。凭着这粮票,可到镇抚司控制管理的售粮点凭票买粮,一次可最多买一家七天的口粮,价格则维持在先前的斗米二百钱,比封粮店前的价格还要低上不少。

    “买粮除了要钱,还要粮票?”

    李世民听完马周的禀报后,陷入沉思。

    “你说这法子如何?”他问。

    马周直言,“臣以为此法确实不错,比较强效有力,避免有人囤粮,可以让长安的粮食供给最大化,缓解灾情。”

第187章 劫富济贫

    雍州府不良人们挨家挨户的上门通知长安百姓,告诉他们镇抚司的新令,封闭三天的粮铺,也终于可以再次买粮了。

    杨二毛急忙叫妻子去拿口袋,“多拿点钱来,今天粮价肯定又大涨了。”

    “等一下,还得先给你们发粮票,没粮票你们去了有钱也买不到粮。”

    “粮票是啥?”

    不良人胖头道,“其实就是类似于户贴的。”

    有坊正还有县衙里的胥吏相陪,这次镇抚司亲自上门来给百姓发放粮票,根据各家在衙门里的户贴手实,按照上面登记的户籍人口,给粮票。

    这些粮票虽只是一张纸,但上面确实跟户贴一样,记录家中几口人、奴婢几个,以及老、丁、中、小、黄、女等几口,然后根据镇抚司的居民粮食供给规定,定了相应的粮食数。

    比如说丁男一天的口粮就比妇女的口粮定的多,老人小孩子又比丁少。半大的中男中女,则比小孩多。

    “这是十天的口粮购买凭证,凭此证去往各坊门口新设的粮铺购粮,记住,凭票购粮,粮票是记名的,不得出售、转借等,所购之粮也不得出售,违者重罚。”

    杨二毛按镇抚司士兵的话,在本子上按上自己的手印,然后领取了自家的粮票,他不识字,一名县吏告诉他上面是粟谷多少斤、小麦多少斤,甚至还有大豆多少。

    五谷搭配,粗细兼有。

    甚至户贴上也注明了价格,粳米一斗是二百钱的价格,粟价格略低,总的来说,比前几天粮市便宜不少,比黑市的更是便宜。

    千恩万谢过后,杨二毛珍重的把那张粮票放入怀里,虽然说这张粮票别人捡去也没用,但万一自己掉了可就买不到粮了,就算补办也会非常麻烦的。

    赶紧叫来了婆娘,两人提着袋子便往坊门走。

    一路上,见到街坊邻居们也都提着袋子拿着筐的出来,都是去买粮的。

    有些人则还有些怀疑,之前东西市粮价日日飞涨,排队还总是买不到,这次能买到吗?

    到了坊门口,只见原来的街铺旁边,居然新建了一座屋子,旁边有镇抚司的士兵看守,里面有堆积的粮食。

    “排队排队,先来后到,都排队。”

    杨二看着那镇抚司士兵手里明晃晃的刀枪,倒也没敢造次,和其它人一起老实的排队,排了不算久,总算到了自己。

    递上了粮票,然后由坊正和几名坊中耄耋老人做保确认身份,再把钱交上,终于领到了自己粮票上的粮食。

    看着那粟米、小麦、大豆等,杨二毛还有些不敢相信,几天买不到粮,他都已经在考虑是否要出京逃难了,没想到今天有了这粮票后,真的就领上了。

    按上手印,确认领取。

    “记住这是你们一家十天的口粮,节省一点用,不得倒卖转售,否则取消购粮资格!”

    杨二毛满脸笑容的点头。

    提起粮食,夫妻二人从一边离开,看着还在排队的街坊们,杨二毛满是得意,甚至跟熟人打起招呼,“真的能领,跟票上一样的,价格就是粳米二百钱一斗,粟麦都要便宜一些,粮食都是好粮·······”

    “孩他娘,今天终于可以吃顿饱饭了。”

    妇人背着粮,“也不知道下次领粮是什么时候呢,这些粮食可得节省着点吃,我看今晚煮粥喝,正好娃儿之前在城外找了些野菜回来,搭着吃。”

    杨二毛道,“又喝粥?”

    “有时总要想着无时。”

    “那我一会去看看能不能钓点鱼回来,煮个鱼汤也好。”

    ·······

    太平坊,秘书郎郑玄礼家。

    一队镇抚司士兵在长安县吏的带领下上门,要清查郑家的存粮。

    郑家管事说家中无粮。

    “据我们所知,郑秘书郎府上这段时间,数次以车马运粮入府,估算存粮不下千石,另外在长安城外还有两处庄子,也都存有不少粮食呢。”镇抚司的人不客气的揭穿管家的谎话。

    可管家就是不肯承认。

    镇抚司带队的队头眼睛一瞪,“根据秦镇抚使的命令,郑家违反了长安粮食临时管理条例,需要配合上门调查,请让开!”

    “你们凭什么上门?这可是当朝秘书郎的府第!”

    “呵呵,小小秘书郎的宅子也敢自称府?好大的胆子,来人,搜!”

    “你们敢,我家阿郎是荥阳郑氏子,名门士族!你们敢有辱斯文?”

    “荥阳郑氏的大名我们当然不敢辱,可你家想发灾难财却是不行。”

    门口的吵闹惊动了郑玄礼,他黑着脸出来。

    “吵什么,成何体统?镇抚司好大的官威?”

    “郑秘书郎,根据秦镇抚使的命令,京畿上下,无论公卿贵族还是庶族小民,都要自觉上报家中存粮情况,你家有意隐瞒存粮,且数目众多,违反临时法令,我们奉令对你家展开搜查。”

    “我家中确实有些存粮,可这些粮食是我庄上自产的,我自家种的粮存在我自家房子里,也没有买卖,你们凭什么要查?”

    “这是陛下授权允许,大灾之时的临时法令,还请秘书郎配合。”

    郑玄礼自六月初四以来,可谓是倒霉透顶,靠山废太子被杀后,他简直是受尽屈辱,最后连女儿都搭进去了,可换来的是什么?是现在只是个绿袍六品的秘书郎,整天坐板凳。

    而今,几个胥吏兵士都敢这般欺上门来了。

    尤其是这些人还都是秦琅的手下,他就越发来气。

    “我看今天谁敢!”郑玄礼大喝。

    队头上前。

    “得罪了。”

    然后直接扯住他胳膊拉到一边,几名镇抚士司兵上前架住他的胳膊,让他动弹不得。

    然后众人直接就闯入郑家。

    数名庄丁还想阻拦,直接被打的鼻青脸肿倒地。

    搜查进行的很顺利。

    郑家确实藏有一千多石粮食。

    至于粮食来路,其实跟郑玄礼说的也没出入,多是郑家在城外庄子上自产的,他见如今情况,便安排人运粮到家中储存备饥。

    之前上面要求申报家中存粮数量,还言明,按皇帝旨意,各家可留存一年口粮,其余的镇抚司要按市价征收。

    这种时候,粮食跟硬通货似的,谁愿意被征收?

    哪怕说好了留给一年口粮,但如今市场上有价无市,粮食这般金贵,谁肯往外卖,手中有粮,才心中不慌啊。

    于是他们便报没有余粮。

    结果今天镇抚司就上门了,他们直接点明了郑玄礼家中的存粮数,甚至把他在城外庄子上存的粮也说出来了,明显有备而来。

    郑玄礼拒不配合,结果直接被架开。

    一包包的粮食被从府里搬出,没多久,一千多石超出口粮的粮食就都被搬出了门。

    经过一番清点后,镇抚司给郑家写了一张清单收条。

    最后留下一句,拿此条可到镇抚司领取粮款,便赶着粮车走了。

    郑玄礼被放开。

    他失神落魄站在门口,跟个被七八大汉轮流糟蹋的黄花大闺女一样伤心无助。

    “阿郎,这些人太蛮不讲理了,简直是岂有此理,他们敢如此侮辱五姓七宗,敢如此侮辱我们山东士族,阿郎定要参那镇抚司一本!”

    管家顿足锤胸,骂骂咧咧。

    郑玄礼呆愣了许久之后,没有回家,而是让人备马出门,他赶去了伯父郑善果家。

    郑善礼是荥阳郑氏的家主,之前那也是身居高位。

    如今虽说被排挤打压,但山东士族领袖的威望在那。

    等他赶到荥阳郡公府前,结果却发现镇抚司也正从郑善果的府中往外搬粮食,郑善果地位高,宅子大,奴婢多,他府中的粮食更多。

    镇抚司足足从其府中抄出五千多石粮食来。

    “阿郎呢?”郑玄礼喝问呆呆站在门口看着搬粮的郑善果管家。

    “在书房。”

    “你们怎么就任由他们搬粮食?”郑玄礼喝问。

    管家无奈,“阿郎让他们搬的,还不许我们阻拦。”

    郑玄礼气的直接入府奔往书房,一进书房,郑善果这位前太子左庶子、大理寺卿、民部尚书居然在那里写书法。

    “从父怎么还有这闲情雅致?咱们郑家都被人踩到脚底了,看看外面都成什么样子了,他们在抄我们的家!”郑玄礼喊道。

    郑善果继续写字。

    他眼皮也没有抬一下,“慌什么?区区一点粮食而已,还不至于慌成这样,抄家?没理由凭什么抄我郑家?”

    “可他们这样抢粮,跟抄家有什么区别,咱们郑家可是山东士族领袖,若是不阻止,以后我们郑家的脸面往哪放?”

    郑善果没理会他,“山东士族领袖如今可不是我们,是博陵崔氏,崔民干、崔敦礼叔侄可是简得圣心,就算清河崔氏,也是紧密追随新帝,我们郑家早就已经不是什么领袖了。”

    “可咱们也还是山东士族名门,怎么能任他们这般践踏。”

    郑善果放下笔,看着自己刚写的字,觉得最后两笔还是没写好,便把那副字揉成一团扔进了废纸篓。

    “镇定,莫以小失大,既然人家敢动手,那就说明人家是有备而来,你现在这样咋咋呼呼,岂不正是顺了人家的意?”

    “五姓七家数百年名望没错,可想想崔浩被灭门,再有前朝时清河崔氏被流放,还不够警醒,若将把柄送到了皇帝手里,再有名望的士族也硬不过当今皇帝。”

    五姓七家靠的是千百年来的名望,一旦抛开名望,被捏住致命把柄,一家一姓谁又拼的过坐天下的皇帝?

    “那咱们就这样忍气吞声?”

    “秦琅既然动手了,就绝不会仅从我们郑家抢粮,长安多少勋戚豪门,哪家没点粮食储存?我们就看着吧,看看秦三郎究竟有没有这个胆子,从整个长安的勋戚贵族士族手里抢粮,又有多少本事,能够应对众人的怒火。”

    “我们什么也不需要做,就静静看着好了,总会有人出头的。”

    “有些人啊,自以为得了圣眷,就真的目空一切了,终究还是太年轻了些!等着瞧吧!”

第188章 枪打出头鸟

    平康坊。

    秦琅跟马周下棋。

    “现在许多人上奏弹劾你。”马周落下一子,出声提醒秦琅。

    “我知道。”

    “值得吗?”

    “要做事就得得罪人,没有办法。”秦琅感叹着道,他哪不知道自己现在这般激进的举动,会为他招罪多少人,可要做事就只能得罪人,除非他不做事。可眼下这种节骨眼上,皇帝要他做事,秦琅能拒绝吗?

    这不仅仅是官职权力的事情,这更意味着无数人生死的事。

    秦琅一直很佩服魏征等那些儒士书生们,他们有时虽然过于理想主义,过于单纯,但人家的那份初衷是好的。

    “我实在无法坐视不管,我清楚的明白,若是不管,会是多大的灾难,我忍不了。”

    “但你现在因此得罪了无数人。”

    “管他呢,等过了这关,大不了我引咎辞职,正好也可以偷闲了。”

    马周笑道,“你知道陛下是如何评价那些弹章如何说你的吗?”

    “你可别说,这万一传出去,可是大罪。”秦琅提醒马周,皇帝的话可是不能乱传的,否则就是泄露禁中语,是死罪。

    “陛下说可以转告你,陛下说做事肯定会得罪人,不得罪人其实就是庸人,是做葫芦官。陛下说全力支持你,眼下全力打好这一仗,其它的你不用管。”

    “也请马兄你转告陛下,我秦琅既然接下了这差事,就会好好去做,不仅要对的起陛下,也是要对的起那些百姓。”

    从大户家里征粮是救灾的一部份,之前魏昶和阿黄也提醒过秦琅,说没要必要为了公事而让自己得罪整个长安。

    可最终秦琅还是决定去征这个粮。

    因为粮食缺口太大了,而这些人手里的粮食太多了,他知道,按照正常的情况下,就算灾情再严重,这些贵族大户们也顶多就是拿出部份粮食来施粥而已,就算到灾情结束,他们府里也依然还会有许多囤积的粮食。

    他们不会想着节省,不会想着共渡灾情。

    每多征收上来一袋粮食,可能就要多活一家人,秦琅不是什么圣母,但现在这种局面下,自己能做到却不做,就意味着那些本来能活下来却要饿死的人,其实都是因他而死。

    就算是后世的时候,秦琅人微言轻,可每遇到国家发生大的灾难时,他都会尽上自己微薄的一份力,或是捐款,或是为灾区祈福,这也是华夏百姓千百年来的大仁大爱,正是这种一方有难八方救援,这种大仁大爱,让我们这个多灾多难的民族,却能最终走过五千年,始终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就好比不管与邻居关系再坏,可一旦邻居发生火灾,大家依然会毫不犹豫的去救援。哪怕平时跟邻居是世仇,若是遇到邻居的孩子掉入水塘,也会奋不顾身的跳下去捞上来。

    人心本善。

    “三郎!”

    银面韦陀秦勇赶了进来。

    “咱们遇上硬茬子了,汉阳郡公把我们去他家征粮的人全打伤了,现在不但打了我们的人,还把人扣在他府上。”

    “这个汉阳郡公是谁?”秦琅问。他一时间,还真没想到这个郡公是谁。毕竟除了那些实封爵,其它的封爵大唐多的是,上次李世民即位后,更是直接给所有五品以上职事官原无爵者,俱授爵一级。

    魏征的男爵就是这样来的。

    马周在旁边道,“汉阳郡公李瑰,河间郡王李孝恭亲弟,原是汉阳郡王,上次改宗室爵,因有战功虽没保住郡王,可也还是改封降为郡公。他曾任过卫尉卿,后去荆州接替孝恭任都督,不久前因为殴打了其属下荆州长史,而被陛下夺职,召回京师反省。”

    说李瑰,秦琅真没印象,可若说李孝恭的兄弟,那秦琅肯定就印象深刻了。

    李孝恭可是宗室名王,他的兄弟自然也是地位不轻,不过因为孝恭因为开国时功绩太高,武德后期已经被李渊打压了,而在李世民跟建成的争斗中,李孝恭其实表面中立,暗里也是偏向于支持建成的。

    毕竟他既然不全力支持李世民,那肯定就是更愿意看到建成当皇帝了。

    因为这些原因,李孝恭在李世民掌权后,地位越发尴尬起来,赵郡王改封为河间王,且几无实权。

    他弟兄李瑰殴打长史,那是因为这长史就是李世民派去的,摆明是要去接管荆州的,长史到任后处处找李瑰茬,这才引的李瑰爆脾气直接痛揍长史一顿,也把自己的都督给揍丢了。

    镇抚司查到李瑰府中有不少存粮,这位原是宗室郡王,豪宅大邸,府中奴婢众多,据说奴仆上千,平素又好奢华,是个豪奢人物,府中一直储存不少粮食。

    镇抚司例行前去征粮,结果这回遇到李瑰这种爆脾气,他本来就对之前兄弟俩被削爵夺职不满,如今便借机会痛揍镇抚司士兵出气。

    打完了还把人扣下了,放话要秦琅过去道歉才放人。

    “多少人过去的,怎么被打了不被扣了?”

    “去了十几个人,但也料不到汉阳郡公如此生猛。”

    秦琅把棋子一丢,对马周道,“抱歉啊老马,我得去处理下这事了。”

    “三郎打算怎么处理?”马周问。

    秦琅笑呵呵的道,“还能怎么处理,既然别人已经出招了,那么不论如何,我便只能亮剑迎敌了。”

    “我不喜欢主动找事,可也绝不怕事。”

    “三郎你莫乱来,李瑰是宗室,而且还是孝恭的兄弟。”

    “那又如何,我怕个鸟,眼下这种时候,救灾第一,若是今天我任李瑰嚣张了,那便前功尽弃了,以后谁还会听镇抚司的命令?”

    “秦勇!”

    “在。”银面韦陀感受到秦琅那笑容下面的杀意,不由的精神大振。

    “去请吴黑闼将军,我要调八百巡骑,让他马上调人过来听令。”

    秦勇大笑,“得令!”大步转身而去。

    马周在那欠秦琅,“要不我这就去禀报陛下,请陛下降旨让李瑰交粮放人?”

    “我手底下数万人马,却还处处要陛下的旨意,那陛下还要我做什么,要镇抚司做什么?一个小小的李瑰都搞不定,我这镇抚使也就不用当了。”

    秦琅早就料定,肯定会有仗鸣之马出头之鸟,只是没有料到,这只鸟会是李瑰。

    秦琅直接就换上了皇帝御赐的铠甲,提上了马槊,两把金锏往背上一插,杀气腾腾的出了衙门。

    左边是黑云长剑队,右边是银枪郊节队。

    仅凭这两支亲军百人,秦琅就有信心把李瑰揍的喊爹,不过他不是去斗殴的,是要去杀鸡的,自然是架势越大越好。

    在衙前不过等了片刻。

    新乡县公、镇抚司中郎将吴黑闼便点了八百巡骑全副武装到来。

    “三郎,哪个不开眼?”

    秦琅笑着对这位道,“汉阳郡公李瑰,殴打我镇抚司士兵并扣留他们,你敢不敢随我去要人?”

    “李孝恭的弟弟?”

    “怎么,不敢?”

    “怕他个鸟,敢殴打我镇抚司的兄弟。”老吴拳头在明光甲上锤的砰砰响。

    秦琅很满意。

    “走!”

    秦琅在一百亲军的护卫下,带着八百巡骑直接杀向李瑰府邸。

    这大白天的,上千骑全副武装的甲士奔驰在大街上,铁蹄隆隆,还是极具威势的,这大动作,引的街上人人侧目。

    皇城的左右卫士兵听到消息,都赶紧封锁皇城前大街,加强皇城门警戒。

    很快大家都知道,秦琅亲自带精骑出动了。

    又有那消息灵通的,知道先前汉阳郡公打了镇抚司上门征粮的人。

    “这下有好戏看了。”

    郑玄礼听说后,更是急匆匆的赶到郑善果府上。

    “大人,有好戏看了!李瑰殴打了秦琅的人,现在秦琅带着上千骑杀过去了。”

    郑善果握着本左传,听后只是捋着胡须道,“好戏才刚开始呢。”

    长安城虽大,可骑马很快也就到了李瑰府前。

    一声喝令。

    铁骑包围府第。

    “请汉阳郡公出来!”

    秦琅骑在马上喝令。

    府邸紧闭。

    院墙后,隐约有人持弓探头。

    摆明了一副抗拒到底的样子。

    秦琅冷脸,“撞门,敢有持械反抗者,斩!”

    吴广等将校们只是迟疑了一下,然后便亲自带人下马上前。

    顶着盾牌冲上前,院内有人放箭,但箭太少,并没有伤到人,或者他们也没想伤人,只是想吓退。

    可吴广一手刀一手盾,亲自引领上前。

    这些人可都曾是百战精兵,原是隶属于骁卫的豹骑,这会装备齐全的来打一个家丁守卫的宅子,那真是杀鸡用牛刀。

    一千人马,四散进攻。

    不过片刻,已经攻进了院子。

    吴广等还算是留了余地,对于那些持械反抗的家伙,只是拿刀背盾牌砸倒,然后绑起来,并没有真的开杀戒。

    很快,李瑰披着铠甲,手持着弓箭带家丁迎上来。

    秦琅骑马进府,来到李瑰面前。

    “李瑰,你想造反吗?”

    李瑰是个黑胖的家伙,跟他兄长李孝恭的魁梧有的一比,此时满身酒气,对着闯入的秦琅愤怒不已,举弓就射。

    一箭射来,秦琅挥槊扫开。

    “找死!”

    秦琅策马上前,一槊砸下,酒醉的李瑰闪避不及,直接被秦琅一槊头拍倒在地,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捆了!”

第189章 鸟尽弓藏

    吴广亲自上前把挣扎着的李瑰绑了起来。

    秦琅在马上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这位胖宗室,“郡公醉了,给郡公醒下酒。”

    两大桶凉水当头浇下,李瑰打了个颤抖,酒倒是醒了大半。

    汉阳郡公府已经被镇抚司的兵控制住了,先前提着弓刀的家丁们也都被缴械,地上扔了一堆的武器。

    秦琅打量着这些武器,“郡公收藏倒是挺丰富啊,明光甲、铁札甲、山文字甲,连西域那边产的索子甲都有,这几件皮甲也挺新啊,怎么看着像是卫尉寺武库里的府兵制式装备?”

    “这马槊挺好,这弓也不错,这几把弩都很强啊!”

    秦琅在那里笑眯眯的评论着李瑰家丁被收缴的武器,随行的镇抚司官吏则在奋笔疾书记录这些缴获。

    “再去找找,我估计郡公的收藏不止这些,说不定有更好的存货。”

    秦勇立即带着人开始搜查。

    李瑰的脸色苍白。

    这会他已经感受到秦琅浓浓的恶意。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

    仅这些甲械就足够他喝一壶的了,哪怕他是宗室,可私藏军械铠甲也是重罪,尤其是眼下长安的气氛,刚发生了李幼良李孝常谋反案后,他这个宗室还是在家反省的宗室,还敢私藏这么多军械铠甲,这确实是大罪。

    虽然在武德天子时,朝廷也有过几次收缴贵族百官们私藏的器械,毕竟隋末时大家都多少会准备一点防身之物,但随着天下一统,朝廷对于铠甲器械管理越来越严格。

    高级的贵族官员们,朝廷也会派给庶仆防阁等,甚至更高级的王公,还会有帐内等,他们都会配有一定武器,但这些都是在朝廷规定控制之下的。

    贵族官员们私有的家丁部曲,是有数量限制的,所能持有的器械更有严格限制。

    普通的刀剑弓不限,但盾牌铠甲弩长矛这些都在严格限制之内。

    私藏甲三领就是绞罪。

    李瑰府里的家丁部曲其实一直是超过规定的,拥有的武器铠甲数量更是超限。但以前没当回事,也没人追究。

    秦勇带着人把李瑰家中搜了个底朝天。

    不仅搜出了上百件甲,还有许多大盾长矛弓弩等,各种武器一大堆。此外,粮食也有许多。

    最要命的是,还搜出了一些李瑰曾经与李幼良和李孝常等人的往来书信。

    府里还搜出数名和尚,这些和尚在李瑰府上设了神像符篆等,明显是在大搞迷信活动。

    “清点登记造册!”

    没有谁是经的起显微镜的放大的,真金也会怕火炼。

    半天之后,李瑰就被查出了一连串的问题,其中包括有私藏违禁军械,网罗游亡无赖甚至是通辑罪犯为左右随从,结交妖僧,交通李孝常李幼良,甚至还在他的内院发现有被家奴强抢来的良家妇女。

    这么多的问题捅出来,李瑰就算是皇弟的堂兄,也兜不住了。

    “秦三郎,我先前一时喝多了点,对镇抚司兄弟多有得罪,还请恕罪。”李瑰也不得不低头了。

    只是已经晚了。

    秦勇他们能一下子找到这么多问题,其实是因为李瑰这样的宗室,本来就是在镇抚司的监视名单上的,尤其是发生了二王谋反案后,李瑰这样有过不良前科的宗室,更是被重点监视,他的许多违法之事,本就已经被镇抚司掌握了。

    只不过,这些事情报到李世民那去后,李世民并没有对李瑰处罚而已。

    而现在,李瑰敢打秦琅的人,还敢如此嚣张,秦琅当然就直接把这事捅破了。

    之前他的违法之事只是秘密奏知皇帝,皇帝也没拿到明面上来讲,而现在直接捅破了,就不一样了。

    不管是镇抚司来审理追究,还是交给御史台或大理寺,李瑰都兜不住了。

    “郡公啊,你说你没事喝那么多酒做什么呢?本来朝廷有难,郡公当帮衬一二,可郡公你却非要闹的这般难堪,现在收不了场,我也爱莫难助啊。还请委屈一下郡公,暂时跟我们去一趟平康坊诏狱喝杯茶,接受详细调查。”

    李瑰被反剪双手捆着,对秦琅求情道,“秦三郎,先前多有得罪,我愿意把府中的粮食全都捐出,另外我在其它地方还有几仓粮食,也愿意全都捐了,三郎你就放过我这回。”

    “事情捅出来了,我也没法替郡公兜着了。”

    ······

    “江汉郡公李瑰被秦琅带兵抓走了!”

    “李瑰被秦琅打了。”

    “李瑰被抄家了~”

    一时间,密切关注着这边动静的那些人,把这些消息迅速的传了开来。

    河间郡王府。

    李孝恭正在听着歌舞,这几年,李孝恭实权尽夺,受尽猜忌,于是这位名王只能纵情于歌舞享乐,他的府中买了一百多个美貌的歌伎舞姬,每天都在府里开歌舞会。

    日子倒也过的纸醉金迷,好不痛快。

    正欣赏着美女歌舞,喝着美酒,结果被家将打断,一番耳语,李孝恭面色难看。

    他叫住了歌舞,把她们都赶了出去。

    “郡公现在人在哪?”

    “已经被带到平康坊镇抚司诏狱了,郡公府也被查封了。”

    “欺人太甚!”

    李孝恭大怒。

    “郡王息怒啊,这二王谋反案还刚结束呢,可要小心些。那秦琅哪来的胆子?只怕这事情不简单,切莫冲动。”

    跟随李孝恭多年的家将极力安抚他。

    李孝恭坐下。

    想了许久,叹了口气。

    “难道我这样还不够吗?那还要我怎么样?”

    “备马,我要去求见陛下!”

    李孝恭没去镇抚司,改去了东宫。

    他跪见皇帝,请罪。

    “李瑰的这个脾气确实需要改一改了,在荆州公然殴打长史,如今又把镇抚司的人也打了,听说秦琅上门讨要说法,他敢拿着弓箭直接射秦琅,若秦琅不会艺,岂不是要被他射死了?”

    “陛下,李瑰确实有罪,请陛下责罚。不过李瑰绝无其它谋逆造反之心,请陛下明察。”

    李世民看着跪伏在那的李孝恭,面上没什么表情,十分冷漠。

    “镇抚司之前便已经密奏于朕,说发现李瑰交接李幼良李孝常等,还暗中交接大臣,又网罗无赖亡命等为手下,还欺凌百姓强抢民女等,甚至交结妖人,朕之前派人传谕旨李瑰,让他安份守已,岂料他倒变本加厉了!”

    一通训斥之后,李世民放缓了语气。

    “你们兄弟两个都是我之族兄,人虽暴戾,功实难忘。”

    人虽暴戾四个字一出,李孝恭都不由觉得颈间一凉。

    这四个字,可是极重的评判了。

    “你们四兄弟随我家起义兵,各有军功,你大兄襄武郡王早逝········”李世民叹了一声气,“哎,你去诏狱把李瑰接回去吧,让他以后务必安份守已。”

    “臣谢陛下恩!”

    李孝恭走出东宫,一名内侍过来。

    “郡王留步,陛下有旨。”

    李孝恭接旨。

    皇帝降旨,说李孝恭管教兄弟无方,免去他礼部尚书之职,改授宗正卿。而汉阳郡公李瑰,削爵夺职,交李孝恭看管反省。

    李瑰先前丢了官职,如今又削了爵位,甚至连他那宅子也被没收了。好在这桩案子,也算就此了结,皇帝也没有再追究他结交外臣、妖人、逆犯等罪名,连私藏甲械这些事情也一笔勾销了。

    不过饶是如此,这道旨意一出,李孝恭兄弟也还是受了不少的责罚。

    原本那些等着看热闹好戏的人,听说此旨之后,无不惊讶,继而失声。

    秦琅这小子跟李瑰硬拼,结果就这结果?

    李瑰被一撸到底,连宅子都没收了,李孝恭都被贬官?

    许多人沉默了。

    诏狱。

    李孝恭站在门口接兄弟。

    秦琅亲自送李瑰出来。

    “大哥!”

    李瑰看到门口的大哥,顿觉万分委屈。

    李孝恭拍了拍兄弟的背,“走,我带你回家。”

    两兄弟站在那,望着秦三郎,神色复杂。

    “告辞!”

    秦琅也叉手,“送二位!”

    兄弟们骑马走远。

    “二哥,那秦家小贼太可恶了!”

    “闭嘴吧!”李孝恭没好气的道。今天他憋了一肚子火,尤其是从东宫出来后,更是满腹心火无处发。

    “二哥········”

    “闭嘴,你还嫌惹的事不够吗?如今不比从前了,现在虽然还是武德九年,但已经是贞观新朝,你还不明白吗?”

    “二哥,咱们家也为大唐出生入死过,二哥你还为大唐打下了半壁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呢,如今天下一统,就要过河拆桥鸟尽弓藏了?凭什么说不得,前两年武德天子将你下狱,如今贞观天子又将我下狱,要我说,真是他娘的憋屈,怪不得幼良和孝常要谋反········”

    “闭嘴!”

    李孝恭怒喝。

    这个兄弟真是没有半点长进,到现在还说这些。

    “从明天起,闭门思过反省,禁足家中,三个月内不许踏出门半步!”

    带着兄弟回到家,李孝恭主动让管家向镇抚司上缴口粮之外的粮食,不但长安城府中的粮食上缴,就是其它地方庄子里的粮食也都上缴了。

    这些粮食统统为捐献,而不是出售。

    “二哥,那个秦家小贼我早晚要找他算账的。”

    李孝恭却根本没有理会兄弟,曾经被李渊下过狱的他很清楚的知道,秦琅不过是李世民的一条狗而已,真正要敲打他们兄弟的还是李世民。

    开国功臣,为大唐打下半壁江山,宗室名王,这些头衔功绩,现在反而成了一道死死勒住他脖颈的锁链。

    李渊不肯信任他,李世民也猜忌他。

    长长的叹一声气,李孝恭走入后堂,这里莺莺燕燕,美人环绕,“演奏新排练的那支歌舞!”

    “上酒!”

    看着歌舞喝着酒,魁梧巨熊般的李孝恭慢慢打起了盹,曾经的宗室名王,此时只是一个沉迷于酒色的俗人。

第190章 疯子和首相

    长安城的关陇贵族、山东士族们都沉默着,没有人再强出头。

    镇抚司要征粮,那就积极配合的交粮。

    这股沉默的背后,是一双双愤怒的眼睛,他们在看着秦琅疯狂。

    “一个疯子!”

    这是现在长安这些贵人士族对于秦琅的评价,十分形像。

    秦琅已经疯了,不但对荥阳郑氏这样政治站错队的名门不留情面,甚至连李孝恭兄弟这样的宗室名王也毫不客气。

    镇抚司在清理整顿京畿粮仓同时,甚至触脚都已经伸到了陇右关东等地区,清理粮仓,新设常平仓,接管义仓。

    镇抚司上上下下,全跟秦琅一样变成了疯子,他们听不得粮食二字,哪里有一粒粮食,他们都要记录下来,超过标准口粮,便会立即上门征收。

    太仓署、正仓令等已经不知道被斩了多少倒霉的家伙。

    许多试图隐匿粮食的官员豪强们,被镇抚司揪出,然后被免官或没收粮食。这股风逾演逾烈,已经不止是粮仓、官民家中的粮食要管制,就连号称是世外之地的佛寺、道观等也最终还是被卷入其中。

    镇抚司的人马挨寺挨观的清量粮食,然后将多余的粮食拉走,留下了镇抚司的欠条。

    因为征用的粮食太多,而且镇抚司都是按市价征收,现如今的市价都突破了斗米三百钱,已经超过一匹绢价,镇抚司也没有那么多钱收购粮食,于是只能先打白条。

    至于什么时候能兑付,得等朝廷宽裕。

    年初的那道抑佛令,其实打击的只是那些小庙小观野和尚们,真正那些名佛大观,那些大和尚们基本上没受到多少损失,他们甚至借着这次机会,兼并了许多其它的寺观,把许多和尚们并到自己门下,实力反而大增,得到的香火钱更多了,放出的贷款也更高了。

    只是这些肥头大耳的和尚们,也没有料到,居然还有人敢直接带兵来找他们征粮。

    有人口宣阿弥陀佛,讲无量生佛,讲佛法无边·······

    但回应他们的只有镇抚司冰冷的命令,还有那一队队刀光闪耀的士兵,最终,和尚们嘴再伶俐,对着镇抚司士兵也无法辩论,最终还是被拉走了粮食,收到了一张白条。

    和尚们很不服气,他们利用他们在上流阶层里的影响力,去找他们的信众,想要通过他们弹劾秦琅,让朝廷发还他们的粮食。

    可是意外的是,这一次居然没有人愿意帮他们。

    大家一推二五六,都只说无能为力。

    和尚们东奔西走,上窜下跳,可忙碌许久也毫无人应答。

    秦琅敢对和尚们下手,自然是得到了皇帝的允许的,起码也是默许。灾难之时,京畿的僧道们个个肥的流油,李世民岂会不知,他们的质库的抵押放贷,甚至是长安经济中重要的一环。

    跟秦琅一样穷疯了的皇帝,在秦琅上呈的寺庙秘密调查摸底名录里,清楚的指出了各寺的寺产,以及现在的存粮数后,李世民终究是按捺不住。

    虽然他想要佛道的支持,想要他们抬举自己,可眼下这种时候,其它都是虚的,粮食才是货真价实的。

    更何况,还出了先前法雅妖僧案,而李瑰和李孝恭兄弟又都在府里供养着妖僧,这事更犯了李世民的忌讳,于是乎,皇帝便默许秦琅对寺观也下手。

    唯一肯替和尚们出声的是已经下野的前宰相萧瑀。

    这位被赶出政事堂后,闭门在家思过,越想是越气,越想越不服气,气的大病一场。

    和尚们找上门来,请宋国公出手帮助。

    萧瑀虽然自己躺在病床上,却对此事十分上心,这是一位虔诚的佛教徒,他是南梁皇子,南朝又向来有崇佛的传统。

    一封封的奏章呈上,言辞恳切。

    可李世民看后都不予理会。

    在左仆射任上的话李世民都不肯听,如今下野在家李世民又怎么会理。

    原本萧瑀跟和尚们信誓旦旦的表示,自己一定出手帮忙,一出手一定能够说服皇帝,结果不料却是这样,于是乎萧瑀是又羞又怒,一气之下,病情加重,居然眼看着要不行了。

    萧瑀长子萧锐赶紧上奏皇帝。

    李世民接到消息的时候,正跟秦琅在谈话呢。

    “很严重?”

    ”听说很严重。“

    李世民有些不满的道,“朕罢他相位,让他待罪归家,就好好反省,结果却还要处处插手干政,没有半点自知之明,现在得了病,也是咎由自取,有什么值得同情的?”

    皇帝对这位看来确实是很不满了。

    本来眼下举国上下都在为救灾备荒做准备,萧瑀退位了就老实在家呆着,他却总要上奏这里指指那里点点,现在还几次三番的要为和尚们强出头,完全就是不顾大局。

    “陛下,宋国公毕竟是陛下表姑父,又是两朝宰相,如今病重,陛下还是当前往探望一下的。”

    李世民听了秦琅的建议,倒觉得也是这个理,萧瑀毕竟跟裴寂不同,萧瑀之前也是拥立过他有功的,虽说许多执政观念与自己不同,可终究有功。

    “好吧,去宋国公府看望下他。”

    皇帝特意让秦琅去叫来太子承乾,一起去拜见萧瑀,毕竟萧瑀之前也担任过太子太师之职。

    轻车简从的来到了宋国公府。

    萧瑀妻子独孤氏赶紧带着家中儿孙们出来迎接,独孤氏是李世民祖母的娘家侄女,因此萧瑀妻子喊李渊母亲姑母,喊李渊表哥,而李世民得尊称她一声表姑。

    李世民今天没摆皇帝架子,一副探亲的样子,还让太子尊称独孤氏为姑祖母。

    进了内院,萧瑀虽病重,可听说皇帝来了,还是挣扎着起来,让人给他更衣。

    他更衣来拜见皇帝,十分瘦弱,脸面苍白,看着好像真的要没了一样。

    “宋国公怎么如何不爱惜珍重自己的身体呢。”

    萧瑀叹气连连。

    这位可谓是富贵一生,出生便是西梁皇子,后来他姐姐为隋皇后,他也成了隋朝国舅,再入唐,又两朝为相。

    只是如今赋闲在野,总有口气顺不过来,于是日夜忧思,这人也十分颓废虚弱了。

    李世民对他好一番安慰,萧瑀还要说寺庙说强征粮的事情,说这种做法是不对的云云。李世民看他情况不太好,便也就没再反驳他,只是安慰他要好好休息。

    聊到最后,李世民见萧锐长子在旁倒也长的一表人才的,知其还未婚,便对萧瑀道,“朕观萧大郎年少英俊有气度,甚合朕意,欲与宋公结为亲家,将长女襄城公主许赐萧大郎,不知宋公之意如何?”

    萧瑀一听这事,精神都不由的大振,当即起身拜谢。

    萧锐本人更没什么意见,虽说他们萧家也是兰陵萧氏,但江南士族毕竟比不得山东士族,在隋朝萧氏便是以外戚身份存在的,如今萧瑀这个两朝宰相被罢,萧家的地位也就有些不稳起来。

    何况,萧家和皇家本就是亲戚。

    独孤氏更是欢喜不已,对皇帝感激万分。

    于是皇帝便与萧瑀商定,将皇长女襄城公主赐婚给萧锐,授萧锐驸马都尉之职。

    从宋国公府回到东宫后,李世民干脆又下一道旨意,复萧瑀太子太师之职。

    本来快要死掉的萧瑀,居然很快就恢复了精神,一日好似一日。不过经此后,萧瑀倒也不再强为和尚们出头了。

    秦琅依然每天忙着弄粮食。

    他的粮食政策效果已经显现出来,京畿,尤其是长安城中,如今粮食数字透明,完全掌握在官府手里。而通过粮票的供给制,也避免了长安粮食市场的混乱,百姓都暂时有粮吃,没有混乱。

    常平仓和纳粟授勋、阶一事,也还算效果很好,在官职爵位和钱财的刺激下,四方商人都在积极向关中运粮。

    常平仓现在收购的粮食价格已经提到了斗米四百多钱,但秦琅还是随行就市,没有强行抑制粮食收购价格,因为一抑价商人们积极性肯定下降,就不会有我再愿意拼命运粮过来了。

    不过百姓们不受此影响。

    百姓们依然还是凭户籍办粮票,限量供应的粮食能基本满足一家生活,价格则维持在斗米三百左右。

    这个价格相比起外面的行情,无疑要低了许多,比平时高,大家也都能够理解接受。

    在这段时间,苏定方和李谨行从幽州来了一趟长安,他们带着数万只羊和许多干肉来的,这些都是在幽州边市是从突厥人、奚人、契丹人等手里交易来的牲畜、干肉,知道如今关中缺粮,于是送来救急。

    苏定方和李谨行因此都受到了皇帝的亲自接见和嘉奖,苏定方升授北燕州刺史,而牛进达也去了检校二字,正式成为幽州都督、刺史,李谨行也被加官阶和得了不少赏赐,甚至特旨让他选一子来崇贤馆读书。

    幽州边市如今很成功,不但靠着边市把现在幽州的边军守备开销维持住了,还能有节余。

    皇帝大为满意之际,也没有忘记在幽州开边市的秦琅,特给他赏赐了十只幽州送来的羊,还赏了他两个契丹美人。

第191章 秦家美人

    秦琅的府中后院有许多皇帝赏赐的美人,什么波斯、拂菻胡姬美人,西域粟特美人,突厥美人、铁勒美人、高句丽美人、新罗美人等等。

    不过秦琅觉得若按他后世的审美,其实这些所谓美人,多数只能算是中上,甚至大多数不符合他的审美。特别是这些什么草原上来的部族美人们,过于强壮了些,她们的发型也太有风格,自己欣赏不太来。

    倒是那些西域来的波斯啊、拂菻的金发碧眼的大洋马,还是不错的,但是有次秦琅本来想要试一试异域风情,结果发现居然有体味,不免大倒胃口,此后便再没碰过。

    现在这些美人在府中,甚至都成为摆设花瓶了,玉箫现在让仆妇教她们说汉话,学中原礼仪等。

    秦琅回到平康坊翼国公府,波斯美人居然已经知道用一口还算不错的汉话问好。

    “大郎,喝茶。”

    波斯美人西琳据说曾经是一位来自波斯萨珊王朝首都泰西封的贵族之女,据说她父亲还曾是一位总督,她有一头红发,眼睛深邃而迷人,瞳孔蓝绿,高大而丰满。

    这位波斯美人西琳长的跟秦琅几乎一样高,她穿着秦琅让她保留的波斯人的服饰,确实充满异域风情。

    不过按唐人时下的审美,这女人有些过于高大丰满了些,尤其是这脸和颧骨,显得又长又高,让人觉得是马脸,就如同是西域那边来的大宛马,比起河套马突厥马要高大的多。

    秦琅接过茶杯,茶刚泡好,香气袭人。

    不过透着茶香,还是能隐隐闻到点西琳香上的体味,倒不是说臭,只是确实有,他想着是不是等有空了,给她研究点香水摭一摭这味道。

    “还习惯吗?”

    秦琅问她。

    西琳点头,辗转万里之遥,从地中海边的波斯高原来到了完全不一样的东方大唐,确实经历了许多惶恐与不安,也吃了许多苦。从高贵的总督千金,沦落到奴隶贩子手里的女奴,从萨珊卖到西域,再被粟特商人卖到了中土大唐长安。

    好在她身份高贵,因此奴隶贩子们都很小心的看护她们,避免损失一大笔钱财。

    平康坊翼国公府,对于西琳来说,真是一个极不错的地方,度过了初期的惶恐不安之后,她已经慢慢适应了这里,每天跟着那位女主人身边,也只是学习东方的语文文化礼仪,学习东方的乐器茶艺等。

    不需要做什么脏活重活,甚至她在这里还有专门的新罗婢女服侍日常生活,就连身上穿的,虽然还是波斯服饰,可料子却都是极好的丝绸。

    这些丝绸,若是在泰西封,就算是她还没有沦落为奴的时候,他那总督父亲也不可能尽情的拥有这些丝绸名贵的丝绸的。

    还有茶和胡椒等香料,这些过去名贵的东西,现在这里能轻易的享用到。

    男主人是位极为高贵的东方贵族,年轻,却又温文尔雅有礼貌,甚至会关心她的感受和生活,这让她对这个年轻面孔越来越有好感。

    西琳说自己很好,她很满意现在的一切,她知道秦琅这样的大贵族,一般是不会把自己的女人再卖掉的。

    “你上次种的胡萝卜长的可还好?”秦琅问。

    西琳来时,身上带着一些从家乡带出来的种子,这些东西对她而言代表着家乡,是一份思念。

    秦琅意外发现,西琳种下的几样植物,居然还都是好东西。

    有胡萝卜,有花菜,有卷心菜,还有洋葱。

    这几样菜,可都是此时大唐还没有传入的蔬菜,虽说张骞通西域时带回了许多名字前加胡字的蔬菜,但这几样此时还没有。

    秦琅见到之后,便特别让人给西琳开辟了一块菜园子,让她悉心照料好这几样新鲜菜。

    他还给这几样菜取了汉名字,花菜和卷心菜的名字,玉箫等人倒觉得挺贴切的,对于胡萝卜也理解,毕竟这种黄色的菜根茎看起来与萝卜类似,虽然小了许多。加个胡字,表示是从西域传来的,跟胡茄啊胡椒啊等一样。

    但是为何给那种葱取名洋葱,为何不叫胡葱?

    秦琅告诉他们,因为他的菜园里还有一种新蔬菜品种,已经命名为胡葱了。这种胡葱跟藠头有几分类似,是秦琅之前发现了西琳带来了许多家乡波斯的蔬菜种子后,特意让人找那些西域胡商们寻找得来的。

    原产也是在西域之地,有人说这种胡葱其实也是洋葱演化而来的,反正不管来历,现在秦琅的菜园里是有这两种葱,虽然他是先发现了西琳带来的洋葱,后找到的胡葱,可秦琅为了自己方便,还是按原来的名字给他们命名了。

    “洋,本意为比海更大的水域,海洋。这葱是从波斯来的,从我大唐东南下海,越重洋,可抵波斯,所以我给这葱取名洋葱。”

    秦琅的这个解释,倒也牵强能用。

    现在秦琅在府中弄了一个菜园子,除了胡萝卜、花菜、卷心菜和洋葱、胡葱之外,他还另搜罗到两种蔬菜,便是菠菜和莴苣,一种来自泥婆罗,他从泥婆罗商人手里弄来的,另一种是从粟特人手里弄来的,这种蔬菜其实也是产自波斯罗马等地中海沿岸地区。

    再加上此时深受唐人喜爱的大白菜、韭菜,秦琅的菜园子还挺丰富的,他还种了萝卜、大蒜、葱、藠头、苜蓿等。

    另外他还收集了不少唐人已经种植的本土的或从汉魏时西域传来的蔬菜,如茄子、黄瓜、豌豆、扁豆、蚕豆、芋头、香菜、芹菜,甚至还有丝瓜。

    秦琅的菜园子可是十分丰富的。

    可惜番茄、土豆、红薯、花生、葵花子这些都是美州特产,暂时是没指望了。

    秦琅跟西琳去菜园,发现玉箫带着拂菻(东罗马)的安娜在那里浇水。

    菜地一垄一垄的,满是郁郁葱葱的蔬菜,青翠欲滴,一看就有食欲。

    “在干嘛呢?”

    “我看菜园子还有不少空地,就浸了些蒜种,今天把这蒜栽下去。”

    秦琅走在菜园子里,东瞧瞧西看看,那边种的早的蒜已经透出稻草发出了小嫩苗。

    而韭菜和葱也都绿油油的长势正好。

    香菜刚撒下种子,还盖着稻草。

    芹菜则已经可以摘的吃了。

    大白菜、小白菜、卷心菜都长的不错,这季节这些叶子菜长出来可不容易,天热容易招虫子,家里的女仆天天来抓虫子,这才保住了。

    农家肥效果很好,菜长的颜色好看,还不用担心。

    “这白萝卜子撒的密了些,你看这苗子长的太多了,得匀掉一些,否则长不大。匀下来刚好可以炒一盘苗子,再把剩下的做成萝卜缨子酸菜。”

    “这芹菜剥一点下来,回头淖下水做凉菜,拌千张豆腐皮。”

    “这大白菜已经可以吃了,砍一颗回去,醋溜大白菜。这小白菜也长的绿油油好看,揪几颗,吃面条的时候放几颗,好看又好吃。”

    秦琅看着这菜园子里的菜,指点江山,这个看上了,那个也要吃。

    玉箫便笑着道,“三郎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种新鲜吃法呢!”

    “你试过就知道好了。”

    “要不再拔把葱,一会炒个鸡蛋?”玉箫道,秦家的养鸡大业红红火火,不但卖鸡苗子,自家也开了许多养鸡场,不仅如此,秦琅甚至让翼国公府里也养起了鸡。

    虽然养的不多,可鸡啊鸭啊鹅啊的,倒让府里热闹了许多。

    好处也是有的,比如这每天捡鸡蛋,就成为一个乐趣了,新鲜的鸡蛋不论是煮还是炒都不错,更别提秦琅还发明了奢侈的茶叶蛋吃法。

    “香葱炒鸡蛋,确实味道好,赶紧多扯几根葱。”秦琅连连点头。

    从菜园子里满载而归。

    路过旁边围起来的一块地,里面养着一伙鸡,一个仆人正在喂食。

    鸡食由蝗虫卵、蚌螺粉、谷糠等混合制成,还掺了些新鲜的嫩草。

    “记得加把沙子在里面。”

    秦琅交待。

    玉箫不解,“为何要在鸡食里掺沙子?嫌鸡吃的多了?”

    秦琅哈哈大笑,“当然不是这个原因,掺沙子其实是让鸡吃下沙子后更好的在胃里消化食物。我们这些鸡是围起来养的,我看那地也很平,没有什么沙石,所以才让掺点沙子。若是散养的,鸡会自己啄食沙石,根本用不着我们人为干预的。”

    秦琅不说,玉箫她们又哪会知道这些呢。

    他看着那些已经有快两斤一只的鸡,还算满意,虽比不上后世人家三个月就六七斤,但这也还算长的不慢了,看起来他养鸡备荒防蝗灾也还是有效的,到时实在没的吃,那么这些鸡也能宰了吃肉。

    一只两三斤,煮汤烧肉掺点野菜什么的,够一家人撑上一天了。

    不少地方已经陆续上报,蝗卵正在开始孵化出土,虽然已经号召百姓挖蝗卵,各地也挖了不少,但光靠挖是挖不尽的。

    蝗卵开始孵化,真正的蝗灾才刚开始来临。

    好在刚孵化的蝗虫们还不会飞,还处于只会走跳的跳蝻阶段,这也是杀灭蝗虫最佳的阶段。

    养鸡千日,用鸡一时,该到鸡发挥威力的时候了。

    “从明天开始,不用再喂鸡了,把鸡带到城外去,让它们自己抓蝗虫吃!”

第192章 起锅,烧油

    东宫,崇贤馆。

    今天新增加了一堂自然课,由馆主秦琅亲自教课。在诸位直学士们的眼里,这门自然课纯粹就是门杂学杂课,尽教些乱七八糟的杂东西。不过却深受崇贤馆里的一众学生们喜欢,连向来不太服气秦琅的小胖子卫王李泰,每次上自然课都能聚精会神听讲。

    今天的自然课又有些不一样,今天是公开课。所谓公开课,也是秦琅引入的一个概念,就是每旬每位先生安排一堂公开课,其它直学士们也一起来听讲,有时甚至会邀请一些学生家长们前来听讲。

    偶尔若是太子太师等东宫六师四宾有空,也会受邀前来。

    故此这种公开课,便显得十分正式,毕竟崇贤馆学生家长们不是宰相就是王公。

    今天不但太子六师四宾都来了,就连皇帝也亲自来了。

    崇贤馆正殿里,一百零八个学生一人一张小几案,正襟危坐。

    两侧则是皇帝、宰相、王公、直学士们旁听。

    秦琅在殿上架起了一块大黑板,拿着白粉笔在上面做板书。他在上面用粉笔画画,李世民等都很认真在看着,也没有谁打扰。

    “同学们,今天我们这堂自然课要讲的是蝗虫,蝗虫有很多种类,它是昆虫的一种,这是一种害虫······”

    简单的开场后,秦琅取来了一个容器,这是一个很透明的箱子,看的出是用名贵的琉璃做成,透明的琉璃箱里装满了土,一侧能清晰的看到有许多虫卵。

    “同学们,这就是蝗虫,蝗虫的一分有三个形状,为虫卵、若虫和成虫,若虫期又称为蝗蛹,它们在不断长大的过程中,会脱掉原来的外骨骼,这叫蜕皮,一生要经历五次蜕皮才能变成成虫。”

    “大家请仔细观看我这个土箱,这个箱里面就是还未孵化的蝗虫卵,这淡黄色的小米粒一样的就是蝗虫卵了,看着很小吧?可别小看它们,蝗虫的繁殖能力是非常强大的,它们从孵化到产卵,顶多只要三十天。而一只雌蝗虫能产卵两百粒以上,最多能产一千多粒。”

    “你们看到我这个琉璃箱里的虫卵没有,距土壤表面约有三寸左右,这都是雌蝗虫产卵的时候直接从尾部伸出一张尖锐的产卵管插进土壤这么深直接产下的,一次产约五十粒卵,这些卵在土里不能活动,但能够存许很久。夏季产的卵秋季出生,秋季产的卵则能过冬到第二年夏天出生,因此蝗灾往往出现在夏秋季节······”

    说着,秦琅又提上来一个琉璃箱,里面的蝗虫卵有的已经在孵化了。

    “哪位同学愿意上来近距离观察,并把观察到的讲解给同学们听?”秦琅发问。

    顿时,几十只小手举起来。

    秦琅看着小胖子李泰跃跃欲试的样子,于是点了他名。

    “有请李泰同学上来观察、讲解。”

    李泰很得意的站起,来到讲台上。

    他围着那琉璃箱仔细观察了许久,然后抬起头,看着下面一百多个同学,还有数十个旁听的皇帝王公宰相们,也不免有些小紧张。

    “把你观察到的讲出来就好。”

    “学士,我先讲这个正在蜕皮的好吗?”“可以。”

    “好的,大家请看,这里有一只蝗虫幼虫正在蜕皮,它从壳里露出来的身体是淡白色的,带有一点浅红色,外面包着一个临时的盔甲,它把自己的触须和腿紧紧的贴在胸部和肚子上,它在前进,爪子松开了一点,后腿蹬直·······”

    李泰越说越流利起来,“它拱的好艰难啊,它的颈部好像有一个泡囊,有规则的在鼓胀、收缩,还会一颤一颤的推动着障碍······”

    “它终于撕裂了那件临时的外衣,并且后腿灵活的将它褪到了后面,最后用后腿褪去皮。”

    “这个家伙好像自由了,虽然颜色看起来还非常的淡,看现在的样子,它又成长了一个阶段!”

    ·······

    李泰说的挺不错,虽然角度不同,但这却是孩童们的角度,它们难得的看到一只蝗虫的蜕皮过程。

    “卫王同学刚才观察的很仔细,这只蝗虫幼虫确实已经又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了,它现在已经进化为一只跳蝻。它还没有长出翅膀,还不会飞,但已经有一双强有力的腿,可以跳很远,而且它已经会吃东西,它遇到的一切青都吃,不管是庄稼还是野草树叶,都会啃食······”

    秦琅拿出几个小盒子,每个盒子里放着一个标本。

    从最初的蝗卵,到跳蝻的五个若虫期,最后到一只成熟的蝗虫。

    用松香制成了琥珀,清晰明了。

    “看到没有,这些蝗虫就是这样一次次的成长,他们的成长期很短,从孵化到产卵,最多三十天,但是这三十天,若是汇集了足够的蝗群,却能毁天灭地,造成赤地千里的大饥荒。”

    李世民在下面也听的津津有问,他年不满三十,十六岁前那是前朝的皇亲国戚王公子弟,日子过的潇洒,十六岁后开始起兵征战,戎马十余年,还真不曾了解过一只蝗虫。

    秦琅的课讲的轻松,又说的透彻,一只蝗虫的短短一生,被他很快讲明了了。

    “蝗虫还在卵中的时候,它是在土里面,多位于河滩边上,这个时候挖蝗卵其实很辛苦,效果也一般。而等到蝗虫到了第三个阶段成虫时期,它们长了翅膀会飞,所以更难抓了,也是造成危害最大的时期,夏秋之际,本也正是农作物生产的重要时候,蝗虫所过,草木不留,因此我们必须跟蝗虫做斗争,想尽办法消灭蝗虫。”

    “谁告诉我,消灭蝗虫的最佳阶段是什么时候?”

    又是刷刷数十小手举起来。

    “我们请太子同学来回答一下。”

    承乾站起来,还有些害羞,“应当趁蝗虫还在蜕皮期的若虫阶段杀死它们。”

    “回答的很好,请太子同学坐下。要杀就趁蝗虫翅膀还没长出来的时候杀它,不给它们汇集成群四处为祸的机会。”

    秦琅深入浅出,很形像的跟大家讲着蝗虫的各个阶段,以及蝗虫的危害,如何杀死蝗虫等等。

    最后,秦琅居然直接叫人搬来了几个炉子、锅铲等。

    这一幕,连李世民都看愣了。

    这啥意思?

    炉子是已经烧好的,火正旺,直接架上锅。

    “现在是我们的课间休息时间,老师给大家来展示对付蝗虫的另一种好办法,也是蝗虫难得的有用之处。”

    “现在起锅,烧油!”

    ·······

    秦琅动作娴熟,只见他从一个桶里把一网兜浸死在水里的蝗虫捞了起来,倒入一个木盆里。

    学生们都伸长脖子在看。

    “其实在岭南、西南等许多地方啊,当地的人就有一种吃虫的习俗,甚至有百虫宴,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他们都能想出办法弄来吃。这蝗虫啊,其实也是一种美味,它们吃五谷百草,无毒,适合油炸,吃起来有鸡肉味。”

    “抓来的蝗虫先简单的处理一下,最好是用水浸泡个把时辰,然后可以撕掉它的后腿,和翅膀,我这些蝗虫都是跳蝻,还没长出翅膀来呢,所以只要撕掉坚硬带刺的后腿就行,把它晾干下水,然后裹上一层面粉,就可以炸了。”

    “当然,若是大家想要更美味一些呢,可以在这面粉里掺入适量的盐、胡椒粉,今天我再加上一点我独家的秘制十三香进去。”

    当蝗虫下入油锅,发出滋滋的油响时,下面的李世民等人才终于相信,秦琅还真要炸蝗虫,而且是吃。

    六成油温炸第一遍,炸的差不多了捞起控油,然后油升温再复炸一遍。

    等第二遍炸好,那些已经快长成成虫的肥壮跳蝻已经金黄金黄了,尤其是外表沾了面粉后,更是如裹了一层金盔。

    滤油。

    再洒上点秘制的调料,装盘。

    最后撒上一点点嫩绿的葱花,大功告成。

    秦琅直接拈起一只,就扔进了嘴里,嚼动,嘎嘣脆响。

    “外焦里嫩,酥香美味,好吃!”

    李世民怔怔发呆。

    蝗虫这种可怕的玩意,居然能吃?

    还挺好吃?

    “有哪位同学愿意来尝试下老师的手艺的?”

    先前一直很踊跃的李泰面色有些发白,遇到秦琅望过来的眼神连忙躲避。

    承乾也直摇头。

    “老师,我想尝尝。”

    班长李存孝同学勇敢的站了起来,其实这小子早就给秦琅打过数次下手了,要不然秦琅哪有这么好手艺一次能成功的,因此这家伙也早经历了恐惧疑惑最后到真香的过程。

    “好,请我们的李存孝班长来试吃一下,然后发表感受。”

    存孝上前,拈起蝗虫就嘎吱嘎吱的吃了起来,一只吃完,马上就又来了一支,等他连吃了三支,终于才想起来这是在课堂上呢。

    他又拈起了一支,面向同学们,“老师刚才说这个吃起来有鸡肉味,其实不对。”

    听了这话,底下一片哦的声音,都在想这才对吗,蝗虫怎么能有鸡肉味。

    “这油炸蝗虫比鸡肉好吃多了!”

    李存孝这句一出,引的一片惊讶之声。

第193章 吞蝗自杀

    好好的一节自然课,结果转眼就变成了一道美食课。

    秦琅这时也顺势请出了一位老中医,向大家讲解蝗虫的药性。

    “蝗虫可暖胃助阳,健脾消食,还有祛风止咳之效。蝗虫单用或配伍使用,能治疗多种疾病,比如破伤风、小儿惊风、发热、平喘、痧胀、鸬鹚瘟、冻疮等,可以十只煎汤服,也可炒存研末服用。若是治冻疮,则炒制研末调香油涂患处便可,有奇效······”

    这位白胡子老中药,秦琅介绍是镇抚司寻来的一位高人,师从药王孙思邈,是药王亲传弟子。

    药王的名头一出,大家自然是惊讶不已,孙思邈在关中的名头太大了,可这位几朝征召授官都不在意,无心仕途,平时更是难得一见。

    这样的老神仙的徒弟,自然也是高人,他说蝗虫有奇效,肯定就是有奇效了。

    而秦琅则还又亲手烹制了数道飞蝗美食,什么油炸天鸡、什么醉蚂蚱、什么烤飞虾、飞蝗腾达、金沙飞雁、香辣蚂蚱、蚂蚱过雪山······

    一道道菜做出来样式精美,远远闻着就香。

    李世民和王公宰相们都没料到,这位特别能搞事情的翼国公,原来还是个深藏不露的烹饪大师。

    不怪人家是能写出三字经的牛人,看人家做的菜,明明都是蝗虫做的,可人家的名字就取的好听,天鸡飞虾飞雁的。

    “我最近写了三本书,一本叫做天鸡烹饪手册,一本叫做蝗虫的饲料价值,还有一本叫蝗虫医方。”

    李存孝今天配合的极好,秦琅每做一道蝗虫菜,他都展露了一个十足的吃播风范,各种真香不绝于口,一人吃了得有数十只蝗虫。

    然后中途裴行俭也加入了进来。

    他其实也是秦琅的托,也是早就尝过个中美味的,要不是秦琅的安排,他早就迫不急待的上来大开吃戒了。

    然后李谨行的儿子李思敬、李秀也上来了。

    他们本就是胡人,吃这些野味没啥心理忌讳。

    或许是炸蝗虫确实香,也许是存孝他们吃起来嘎吱嘎吱的诱人,李世民等人还在那些皱眉不已呢,但是好多学生们终于还是忍不住上来你一条我一条。

    开始还是小心翼翼的试吃,可一口过后,就变成了你争我抢。

    卫王李泰是内心天人交战许久,最终没忍住诱惑上去了,他那小胖体型就知道也是个吃货,看大家吃的那么香,哪能忍的住。

    一只炸天鸡入口,于是一发不可收拾。

    这位很有孝心,知道今天老爹在,于是自己吃了几只后,赶紧想起端着一盘炸天鸡跑去向李世民献殷勤。

    李世民看着递到面前的炸蝗虫,居然有些畏惧。

    萧瑀、陈叔达这些人更是纷纷大喊吃不得。

    秦琅走上前,一口一个。

    “为何吃不得?”

    萧瑀依然坚持他那套理论,“蝗虫乃是上天派来示警的使者,如何能吃?”

    “这蝗虫肉质松软,鲜嫩,味美如虾胜鸡,你们真是不会吃!”

    “你们这样会惹怒上天的。”

    “我只知道这些蝗虫会吃掉我们的庄稼粮食,会让我大唐的子民无粮可食,会让无数人饥饿,甚至将来要卖妻卖女、更有甚者易子而食,所以我不会觉得它是什么上天使者,这就是害虫,它唯一的用处,就是用来吃或者是当成鸡鸭饲料,或是做成药材。”

    “陛下,臣以为,应当号召全天下的百姓都来吃蝗虫,都来捉蝗虫。”

    “若蝗虫真是什么上天使者,那它们在这灾年成为百姓果腹之物,也算是有无量功德了,岂不更好?”

    李世民听着秦琅在那里一人舌战群儒,听着听着,突然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拈了一只炸蝗虫送进了嘴里,等他嘎吱嘎吱嚼了几下,这才在萧瑀等的惊呼中回过神来。

    娘的,实在是那香味太诱人了,李泰端着盘子就在他鼻子前。

    虽然被惊醒,但李世民发现入嘴的这玩意确实挺好吃的。

    也不知道是秦琅的手法了得,还是他秘制十三香厉害,总之,经过油炸之后,确实是外焦里嫩,味美如虾。

    “陛下,味道如何?”秦琅笑呵呵的问。

    李世民看着盯着他的众臣们,心里有了计较。

    诚如秦琅所说,蝗虫要吃掉他子民们的口粮,那就应当让大家灭蝗,现在这蝗虫确实挺好吃,又有药王弟子佐证说这东西不但能吃还有健脾暖胃等功能,那有何理由不吃?难道还真要坐视这些什么狗屁上天使者,吃光百姓的粮食庄稼,最后还要让百姓给他们建蝗神庙虫王殿去祭祀它们?

    狗屁!

    蝗虫三年一小灾,**年一大灾,李世民可是见过数次蝗灾的后果,尤其是那种大蝗灾能够席卷千里,使的饥民遍地。

    就算蝗虫再难吃,他都得吃下去,更何况,这玩意确实美味啊。

    李世民又咬了一大口。

    嘎吱。

    嘎吱。

    秦琅也拿起一支嚼了起来。

    君臣一起嘎吱嘎吱。

    卫王李泰也拿起一只嘎吱嘎吱起来。

    终于,连萧瑀的儿子都一边嘎吱着一边递了一支给它。

    “宋国公,人以谷为命,而蝗虫食之,是害于百姓。百姓无过,在予一人,其若有灵,但当蚀我心,无害百姓。”

    李世民说着,又拿起一只嘎吱嘎吱嚼了起来。

    萧瑀嘴边抽动,还是道,“陛下,恐成疾,不可。”

    李世民一脸心胸天下的正气,“朕正盼移灾朕躬,何疾之避?”

    于是,又拿起一只,继续嘎吱嘎吱。

    秦琅在一边都快要为李世民鼓掌叫好了,这演技,让小蔡情何以堪啊。

    其实说到底,不管是李世民还是秦琅还是萧瑀等,谁都知道天人感应这一套玩意是啥本质,这就是士大夫们用来约束皇帝的,毕竟君权神授,皇帝是天子,世俗里已经没有人约束的了皇帝了。

    所以,从汉代起,儒家们只好搞出这么一套天人感应学说出来,就是为了好约束下皇帝,你是天子,我们人臣约束不了你,但上天感应,降罪人间,你总要服。

    这套把戏,历代天子岂有不知道的,但皇帝需要维持的是君权神授这套东西稳固自己的皇权,所以有时候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毕竟臣子们也不敢随便什么事都套天人感应,也只有遇到重大天灾什么的才敢借用。

    大家互相心理神会也就罢了。

    而现在,萧瑀等又拿这套来说事,李世民本来也想捏鼻子认了,可镇抚司一封封调查报告,实在是让李世民触目惊心。这种时候,已经不是他肯不肯认天人感应,而是萧瑀不该在这个时候说这个。

    李世民现在当众吃蝗虫,还吃出了名堂来。

    说上天降罪,可百姓无辜,所以要降罪你直接降我好了,你不要吃百姓五谷,你直接吃我的心脏。

    这么一来,李世民也没说蝗虫不是上天的使者,但他说罪我一人来担,再去吃百姓五谷你就是不给我李世民面子了,百姓也可以吃蝗虫了。

    萧瑀还真没料到皇帝跟他玩这一手。

    一时都找不到反驳之语了,只能说吃蝗虫有病,可人家药王亲传弟子都现身说法,说这玩意能治病保健,秦琅也说美味,他们说这是上天降下来帮百姓渡过饥荒的。

    这么一来,每人一套说辞,谁能代表上天?

    当然是皇帝拥有最终解释权的。

    程咬金之前一直坐在那里打盹,这会见争论已经出了结果,于是立马大步上前,抓起一把炸好的蝗虫就扔进嘴。

    嘎吱嘎吱。

    “若降罪,也请让臣分担,但蚀我心!”

    “臣也请分担,但蚀我心!”

    越来越多的王公宰相们上来吃蝗虫,一开始还都是一副慷慨赴死的样子,可一口下去,就成了真香真香真香啊。

    萧瑀站在那,倒是骑虎难下了。

    你说天人感应,可人家李世民已经破解了,现在反将一军,你不吃蝗虫,那就是不肯跟皇帝一条心,不肯为皇帝分担上天降罪。

    本来嘛,天人感应天人感应,在汉代时,若真有上天示警降罪,往往都是先要由宰相承担的,宰相们多要引咎辞职的。

    现在大唐不兴这套,没要求你宰相引咎,可你这时总要跟皇帝一条心,一起分担吧?

    秦琼、程咬金、尉迟恭、候君集这些家伙,一人一手抓一大把炸蝗虫,恶狠狠的吃着,一边吃还一边瞪着萧瑀。

    李靖、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等也在吃。

    萧瑀无奈,知道今天不吃不行了。

    他最后只好硬着头皮抓起一只,闭上眼睛,尽量不去看不去想,一狠心扔进了嘴里。

    他直接吞了下去。

    结果,秦琅又递上来一只。

    “宋国公吃这么快,那再来点。”

    萧瑀拒又无法拒,只好再吃,可这次秦琅给他的那只太大了,一口没吞下,又不敢当皇帝面吐出来,只好嚼碎,结果嚼了几下。

    怎么真嚼越有味。

    嘎吱嘎吱。

    嘎吱嘎吱嘎吱。

    好像真的是鸡肉味鲜吓味啊。

    再嚼两口,嘎吱嘎吱。

    真香!

第194章 颤抖吧,蝗虫

    东宫,显德殿上。

    秦琅奏陈,“请陛下派遣朝廷要员,分派诸道各州,以为捕蝗使,监督地方捕蝗,并赈济灾民。”

    秦琅同时建议,要鼓励百姓捕蝗,让各地官府下令,百姓可用捕得蝗虫换粟。

    “捕得一石蝗,便换一石粟,捕得一斗蝗,便换一斗粟。同时,要向百姓宣扬蝗虫可食,蝗虫可饲之用。”

    对于秦琅的这些建议,李世民觉得很不错。其中蝗虫换粟之事,他则认为这是赈灾之法,毕竟饥荒之时,朝廷也得放粮。现在把治蝗抗灾跟赈灾合到一起,也是上策。

    “臣还有一建议,眼下朝廷上下要团结一心,共同抗灾,对待蝗虫一事,必须得统一思想,不能左右摇摆。故此,令各捕蝗使、各地州县长官,禁止境内修建蝗神庙、虫王殿等,并对原有的也一律捣毁禁止。对于有敢趁机散布妖言者,皆捕之。”

    这一条,在殿上引起了争议。

    但最终还是李世民拍板,定下决心。不能这边在号召百姓灭蝗,那边却有人带头拜蝗,做事就得一心一意。

    于是乎,李世民当殿下诏,禁止各地官员们搞官方祭祀蝗神祈祷蝗皇等行为,并要把原有的这些什么蝗神庙等全都拆毁,大灾之时,当上下团结一心,共同抗灾救民。

    秦琅被李世民委任于全国治蝗的总指挥,授他为都督天下各道诸州县捕蝗使,镇抚司也成为各地捕蝗方面的总指挥机构,由他们出台捕蝗抗灾的条例手册,负责指导意见。如何灭蝗等,由他们来出台方案。

    为了表示出治蝗决心,李世民还派出朝廷的重臣们分道领衔捕蝗。

    太子太傅、平章事秦琼授为河西陇右朔方关中捕蝗使,都督整个关陇河朔地区的捕蝗救灾。

    太子太师萧瑀被授为河南捕蝗使,宇文士及授予河东捕蝗使,杨恭仁被授为河北捕蝗使。

    李道宗为淮南捕蝗使、封德彝为山南捕蝗使。

    基本上会发蝗灾的地方,都派出了大员。

    由于秦琅的干涉,这次朝廷对蝗虫的重视很高,甚至处置很早。并没有等到无数的蝗虫已经铺天盖地的开始移动的时候才来救灾。

    如今许多地方的蝗虫才刚刚孵化出来,从孵化到成虫,大约有一个月的时间。

    这一个月的时间,是秦琅想尽办法争抢来的。

    能不能控制住今年的蝗灾,能不能让今年不要在雪上加霜,就看这一个月的关键时间了。

    好在最顶级的决策层,已经统一了思想。

    走出东宫,秦琼问儿子,“还来的及吗?”

    “来的及,亡羊补牢,未为晚也。我们还有一个月时间呢,只要各级官府统一了思想,一致行动起来,动员百姓们一起加入这场捕蝗大战中来,我们就还来的及。”

    本来一直称病的秦琼,这次很主动的请求外出为捕蝗使,皇帝很高兴,让他一人都督整个关陇河朔的捕蝗,这也是今年蝗灾可能最严重的地方。

    因为关陇地区是今年夏季旱情最严重的地方,大旱有大蝗。

    “现在我终于明白你之前为什么那么拼命的在孵蛋养鸡了。”秦琼拍了拍儿子,那个时候儿子面对各种置疑并没有过多解释,因此落了个贪财之名,被人非议堂堂国公却整天想着卖鸡赚钱。

    “呵呵,鸟其实才是蝗虫的天敌,但蝗灾之时,鸟也治不了,多养点鸡鸭会不错。这种时候,十只鸡的灭蝗能力,不比一个人差。”

    他的第一批鸡苗孵出来,也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算算现在这些鸡也有一两斤。

    眼下正是这些鸡们发威的时候了。

    反正他秦琅已经下令,把他名下的那些养鸡场的鸡全都放出去,赶到郊外田野里去捕蝗吃虫。

    连翼国公府里养的那点鸡,也都已经赶到郊外了。

    “吾道不孤!”

    秦琅感叹遇到了个好皇帝,李世民不是那种迂腐的皇帝,更不是不关心百姓民生的皇帝,也不会说出何不食肉糜这种话来。

    大灾来临,皇帝也很急,也一直在积极想办法抗灾救民。

    斗蝗换斗粟,这应当是皇帝给出最大的诚意了。

    现在就是他这个都捕蝗使发挥能力的时候了,全国上下一条心还不够,还得懂得灭蝗之法,否则一个月的时间一过,跳蝻进化成飞蝗,那时可就控制不住了,必须在他们进化之前,将它们的大多数都给灭掉,才能躲过这一劫。

    身为一个穿越者,哪怕不是专门的这方面专家,可毕竟见识要广的多,对于如何灭蝗其实他早就已经在考虑,也已经提前编好了数本治蝗手册。

    蝗虫烹饪手册、蝗虫饲料用册不过是他的治蝗手册编写之余的副产品而已。

    灭蝗说来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法子,不过是全民加入共同灭蝗,之前他已经在各地开始收购蝗虫卵,用来**饮料,或是直接加进他的干粮铺材料中去。

    但毕竟只是他一家在做,力量微弱。

    如今全国一般棋,就要强多了。

    利用蝗虫还不会飞,以及他们逆人的特性,在田野里多挖沟,然后驱赶这些蝗虫到沟里,再将它们抓起来放手里溺死,夜晚则利用昆虫向火光的特性,在沟边烧火引他们过来。

    同时,让百姓把养的家禽赶出去,帮忙吃蝗虫。

    多管齐下。

    在斗蝗换斗粮的这种重赏之下,秦琅相信,应当能成功。

    秦琅红着眼睛,给各位捕蝗使们拿出了治蝗手册。

    “按此法动员百姓,蝗虫可灭。然则,也要让各地官吏们齐心协力,要启用问责制度,划片设区包干,每个官员各自要对自己的辖区负责,谁没有治好蝗,到时就问谁的罪,治蝗不力直接免官。”

    “治蝗表现好的,当嘉奖升官!”

    “治蝗须用战时之法,要严格!”

    秦琼等捕蝗使们对秦琅的这番话,都极为赞同。毕竟灾异天遣这种论调在大唐其实还是很有市场的,就算是萧瑀这样的重臣,只怕心里也对治蝗不是很赞同。

    所以必须要避免有官吏到时阴奉阳违,出工不出力。

    现在把蝗虫灾情跟他们的官帽挂钩,秦琅相信,这些家伙只怕为了个人前程也会很努力的去灭蝗了。

    “诸位巡视地方,都督灭蝗,对于那些不配合的,应当严肃处理,直接罢官免职,不用按平常的手续,免的他们占着茅坑不拉屎。灭蝗是全国一盘棋,若是有一州一县没控制好,到时便会影响整个大局。”

    ·······

    秦琅派镇抚司的人在长安九门外支起了一排排的大锅,锅里不停的在炸着新捕来的蝗虫跳蝻。

    那一锅锅的炸的金黄的蝗虫,炸好后直接倒在巨大的竹席上,任由过往路人品尝。

    城门边,还张贴有镇抚司的灭蝗告示,有人在专门的诵读。

    皇帝亲自带头吃蝗虫,蝗虫有诸多妙用,吃了有病治病,没病防灾,蝗虫比鸡肉还好吃······

    路过之人,有人惊讶,有人疑惑。

    有人忍不住试吃。

    突然一夜之间,整个长安城,好像都在议论蝗虫。

    蝗神庙虫王殿被定为淫祠,各地都在强制拆毁,蝗虫成了美食,甚至蝗虫能一斗换一斗的换粮食,更别说,皇帝还下诏说,若是有那些捕蝗数量极多极突出的,还将授散官、勋职甚至是能换来对亡父亲的追赠,对母亲的诰命。

    升斗小民们虽然也敬畏天地。

    可一旦肚子饿急了天王老子也不管的。

    现在粮食这么贵,就算有粮票,一斗都要快三百钱了,这种时候,抓一斗蝗虫就能换来一斗粟,这样的好事,谁愿意错过?

    整个长安城都为之沸腾了。

    家家户户,携老扶幼全家上阵,纷纷拿着网兜罗筐等赶出城去,都去捕蝗虫了。

    秦琅站在长安城的南城门楼上,看着这千家万户无数百姓蜂拥出城的那个热闹样,不由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娘的,不容易啊,终于感受到了点后世吃货们对蝗虫的那种渴望了。

    蝗虫们,颤抖吧。

    你们的天敌,终于决醒了。

    阿黄站在秦琅旁边,看着那烟尘滚滚。

    “朝廷这斗蝗换斗粟令一出,咱们家可就再收不到便宜的蝗虫了。”

    虽然阿黄早已经有了五品的官阶,还有了县子爵位,但这位到现在都还是天天凑在秦琅身边的,秦琅给他在长安置办了一座不错的宅子,可他根本不去住,用阿黄的话来说,他就是秦家的人,永远都是。

    斗蝗换斗粮,这只是朝廷一时的救灾之策,不可能长久。

    况且,之前秦琅收蝗卵蝗虫,主要是用来**鸭饲料,或是掺入他的干粮里做辅料,现在蝗卵孵化,到处是跳蝻蝗虫,随便拿袋子去都能抓一大把,这种情况下,哪还用的着收购。

    “把咱们的鸡鸭赶出去自己吃新鲜的就行了。”

    阿黄看着那些斗志昂扬出城去捕蝗的百姓们,“斗蝗换斗粟,确实值得大家如此激动的了,不过问题是现在长安城没这么多粮食可换吧?”

    “你没看到告示上写着嘛,斗蝗换斗粟仅限三天,三天之后,则是斗蝗换升粟。”说白了,前三天相当于开业大酬宾,来就送。后面才是正常价格。

    “可就算斗蝗换升粟,长安也没这么多粮吧?”

    “每人限兑换三斗,换完这三斗后,余下的暂时记账,待灾后粮食调运过来再兑付。”秦琅道。

    阿黄搓了搓他那马脸,“玩套路啊?”

    “不是套路,是现状如此,咱们得先调动百姓的积极性,再说了,这打的白条也不是不还的,朝廷就算一时半会兑现不了,不也还声明了,还是可以抵往后的租调的嘛,依然还是很硬的。”

    秦琅望着远处的终南山,一家若是能捕他个几百斤蝗虫,晒干了搭着其它救济粮吃,应当能渡过这个灾年了吧?

    但愿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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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俗人介绍:
离玄武门之变只有三天了,秦琼却打算做个国之纯臣不参与其中,秦琅高呼这不是坑他吗?送上门的从龙之功怎么能不要,等事成之后再功成身退也不迟。到那时,做个俗人,不谈亏欠,不负遇见。做个俗人,贪财好色,放荡自由。贞观俗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贞观俗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贞观俗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