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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子蓝色     贞观俗人txt下载     贞观俗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39章 不差钱的老程

    其实唐立国之初,朝堂上就多次展开除佛议论。

    李世民又岂不知道历代以来佛的危害,然而皇帝对于佛教,其实跟对待道家、儒家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在他们的眼里,三教其实都是能够用来维护自身统治的。

    只有当失去平衡时,皇帝才会加以约束。

    李渊立国之后,也感受到佛教寺院经济的恶性膨胀,以及寺院内部的混乱等,认为他们苟避征徭,不守戒律,领接坊邸,溷杂屠沽。在经历了几年的朝堂争论后,渐统一朝堂上的思想,最终下了沙汰僧道诏。

    虽然没有如傅奕说的那般激进灭佛,但也还是加强了整顿、纯洁宗教的行动。

    李渊在那道诏书里说的很清楚,他说有许多猥贱之侣,浮惰之人,逃避徭役,妄为剃度,托号出家,却嗜欲无厌,营求不息。出入坊里,周旋阃阃,驱策畜产,聚积货物,耕织为生,估贩成业,事同编户,迹等齐人,进违戒律之文,退无礼典之训。

    说的其实就是许多假和尚,假装出家,实际是借此逃避税赋劳役,实际上仍然跟普通百姓商贾没区别。

    甚至还有许多人更为非做歹,抢劫、诈骗等等。

    如此混乱与不洁,不整顿与淘汰如何能行?

    所以在年初的这道诏令之中,定性是整顿、纯洁佛道,而不是罢废灭除。对那些有勤精练行,守戒律者,还是让他们就大寺、观居住,甚至官给衣食,不令短缺。

    而主要对那些不行精进,戒律有缺者,并令罢退,各还家乡。

    当时还规定了,长安只留寺三所,观二所,其余天下诸州,各留一所,其余悉罢之。

    只是这道诏令还没来的及真正展开,就出现了玄武门之变,此后这道诏令实际上是停止没有继续执行的。

    “陛下,如今这些人威胁的是皇权!”

    “如今朝廷只要下令,继续推行年初那道诏令便可。此诏乃是太上皇在位时所下!”秦琅提醒皇帝。

    沙汰这些假和尚的是太上皇啊,就算到时有人骂,那也是太上皇背锅,跟你无关。但整顿之后的好处,到时可就是你的了。

    他没有提出更激进的灭佛,也是考虑到此时佛家在士民心中的巨大影响力。

    晚唐时韩愈就是个激进反佛者,他就提出人其人,火其书,庐其居的九字灭佛方针,就是强制所有和尚还俗,烧毁所有经书,把寺院全改造成民居。只是可惜这位没成功,还被一贬八千里,送到福建养鳄鱼去了。

    “陛下,灵感寺罪孽深重,若是毁禁此寺,没收其寺院、寺田、作坊、质库、奴隶,则朝廷立时可得三十万贯有余,田产万余亩!能增户籍人口上千!”

    李世民还在犹豫。

    “从武德四年,到武德九年,朝廷经过六年的辩论,这才有了这道诏令,来之不易。若是陛下就此罢废这道诏令,那多年心血毁于一旦。佛家失去此约束,只怕就要更加肆无忌惮,更难控制了。”

    秦琅的眼里,如今的佛家那就是一头养肥了的猪,从北周武帝灭佛后,再到此时,经历了中间隋朝两代的崇佛,佛教实力早就恢复,甚至大增了。

    这头如此肥的猪现在不杀,难道还要等他破栏而出,四处乱窜,造成大麻烦再来收拾?

    况且,现在人都饿的不行,有头肥猪不杀了吃,还等什么?

    反正这杀猪的命令,本来就是李渊老爷子下的啊。

    现在继续执行,那就是闷声吃肉,不担骂名还得实惠。

    “只要有镇抚司配合,臣敢保证转运司能办好此事,自长安而外,全天下推行,到时既能避免尾大不掉难以控制,还能让国家新得数十万人口,千万亩良田,数百万钱财。”

    “你能办好此事?”

    秦琅接下,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

    “陛下,灾年杀猪,渡荒过劫。眼下朝廷欲行改革新政,遇到的阻碍势力不小,正好杀鸡儆猴。三年,只要三年,三年时间,只要陛下的全力支持,到时朝廷就能恢复生机,并积蓄起足够的实力,一举出兵北伐灭掉朔方梁师都。然后再生聚五年,五年后出兵北伐突厥,不敢说灭突厥,但起码能收复河套、漠南之地,将突厥赶到阴山以北!”

    三年,五年。

    三年灭梁师都,五年逐突厥于漠北,这对于李世民来说确实极具诱惑力。

    “好,沙汰僧道诏继续执行!”

    “灵感寺那个淫僧,将他处以宫刑,然后斩首,秘密执行。”李世民咬牙道,他不能容忍这种亵渎皇家脸面的人继续存在。

    “灵感寺诸僧,皆夺牒流放岭南屯田!”

    恨乌及乌!

    秦琅回到灵感寺,魏昶依然还带着人在搜查,他是个刑讯高手,灵感寺的几处密室地窖又被他审了出来,打开后,里面不仅有许多信众捐献的金银绢帛,也有不少精美的佛器佛像等,甚至还有许多手抄佛经,这些佛经是他们雇佣书生抄手,一卷万字抄写费带纸墨等就要花费千钱,然后他们再给那些信徒,能得到的是信徒十倍的捐献。

    “陛下怎么说?”魏昶让人把每一件查抄出来的东西都编号登记入册。

    “多行不义必自毙!”

    “把那个小宝交给我来处置,定教他后悔来这世上一趟!”

    “去吧!”

    秦琅召来几个人,让他们开始整理寺中产业。

    皇帝的敕旨一出,整个灵感寺的僧人们有半数瘫坐在地。

    秦琅懒得理会这群人,反正也没有几个真正的出家修行之人。

    其实秦琅并不岐视某种信仰,不管是什么神什么主,如果虔诚信仰这都没错,但恨就恨许多人借假信仰之名,却行欺骗之事。

    这种人,说简单点就是欺骗别人感情,甚至是愚弄别人的感情。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寺中僧侣们被夺去僧籍度牒,成为犯人,流放岭南屯田。那种地方,现在还是当地的豪酋冯盎宁暄陈龙树等人的地盘,朝廷在那控制力微弱的很,也就是对广州、桂林等地稍有点控制力,真正的汉人百姓更是少,所以朝廷很迫切的需要移些人过去,以增强控制力。

    但岭南之地,中原百姓十分畏惧,认为那边有瘴气,去了水土不服容易死,所以现在只能弄些罪犯流放过去。

    此去岭南,这辈子就别想再回中原了。

    庙里没了和尚,自然也就不再是庙。

    转运司下的铸钱局过来,把寺里所有佛像上的金粉刮下来,把所有铜铜器打碎融化,他们会把这些拿去重新铸成钱币,通行天下。

    绢、帛、布这些能当钱用的也直接被拉走了。

    粮食则被常平局的人拉走了,归入仓中储存。

    在秦琅眼里,灵感寺是第一单,所以必须得办的干净。

    寺院名下的一万多亩田地,数座碾磨房,还有数座商铺、作坊等,也迅速被拍卖掉了,秦琅直接就在乐游原上组织了一场小拍卖会,邀请了许多勋戚贵族们前来。

    价高者得。

    拍卖的东西里面,除了那些田地磨房作坊商铺,甚至还包括了灵感寺这座占了新昌坊四分之一地的寺院。

    秦琅把这座占地三百多亩,居整个长安最高处的寺院,一分为十。先把原感应寺的建筑拆了,得其木料石头砖瓦等发卖,因为感应寺的木料等用料好,因此价格较贵,仅拆除这些建筑得到的木石等就卖了六百万钱,折六千贯。

    然后原寺里的那三千棵樱花树也已经有几十年树龄了,每年花开之时十分好看,秦琅或卖或留,都给做价,三千棵树都卖了高价,与椽柱槐木售价相当,而此时一根上好的椽柱槐木得一千一二百文一根。三千棵樱花树便卖了三千多贯。

    剩下的地皮拆分成十块出售,每块三十亩地皮。

    此时长安的地价还是挺贵的,一百普通百姓的宅子一般只有一二亩左右,故此较便宜,但如果是好的地段,地皮就贵了。

    比如平康坊、亲仁坊等这些勋戚高官云集的坊里,地皮基本上一亩就要二三万钱。而这灵感寺在乐游原上,风光独好,自然更贵,尤其是还三十亩一块的地皮,能建大宅,就更贵了。

    想买这块地的都是有钱人,还都是有身份的勋贵。

    如高密长公主家,再如新贵程咬金,长孙无忌,还有封德彝家等,乐原游上三十亩一块的地皮,起拍价就是二百万了。

    结果众人一路争抢,最后成交都是在三百万左右。

    这相当于达到了每亩十万钱的惊人高价,是平康坊地价的三倍有余。

    老程成功的拍到了一块地皮,掏了三百万,另外还花三十多万买了地皮上的三百棵樱花树,也不需要挪了。

    他甚至还另花费百万买下了许多原灵感寺的砖瓦木石。

    左掏右掏,花了四百多万钱,只得了一块乐原游上三十亩地皮,三百棵几十余年的樱花树,还有一堆的砖瓦木料。

    要起盖成别院,估计还得花费百万以上。

    不过老程挺满意,这地方位置好,风景更好。

    “待来年三月,就可以在这樱花树下喝酒赏花了!”老程拍了拍秦琅的肩膀,“这寺里的那一万多亩地也要拍卖了吧,可不能落下你程叔!”

    老程这些年功没少立,赏没少得,如今也是个财大气粗的暴发户新贵,有钱了自然是要建豪宅买良田纳美人了。

    “程叔想要,明天再来竞拍就是,价高者得。”

    “你先给程叔透个底!”

    “一万来亩地,会按地块分成三十来块,有大有小,大的五百多亩,小地块只有六十多亩,起拍价各有不同,但不会低于一万钱一亩。”

    “有些高啊,不过没事,咱又不差钱!买!”老程牛逼轰轰的喊道。

第240章 五姓家破鞋

    第二场拍卖会上,程处默也来了。开始秦琅还以为他是老程派来的代表,谁知道后面老程亲自来了。

    程处默也下场竞拍。

    “你这是分家了?”秦琅笑问。

    程处默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父母在,儿子哪敢提分家?我又不是你,你这是功成名就,高官显爵自然也就自立门户了,我不行,也不敢提,要不我老子得拿皮带抽我。”

    “那你这是?”

    “兄弟啊,你以为个个是你啊,虽说你家也兄弟不少,但你如今官高爵显自立门户了,跟齐国公府其实没什么纠葛了,说难听点,你那些兄弟将来哪个能及你?就算是秦伯伯的嫡子,将来继承齐国公爵位和家业,也不及你啊。”

    “可你不是嫡长子吗?”秦琅道。

    程处默叹口气,“大家族有大家族的烦恼,我虽是嫡长子不错,可有些事情也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的,我又没你那本事,兄弟又多。我是老大还是嫡长子,外面看似风光,可在家里规矩也多,哪有你那么自由。所以我现在有时也会在外面做点事赚点外快,攒下些钱呢也会自己置办点小产业,小房子小田庄什么的,虽然不多,不能跟府里的比,但这是自个名下的,用起来方便,你能明白么?”

    秦琅哈哈一笑,太能明白了,不就是想弄点私房钱小金库嘛。

    按程处默的话说,他们家主仆上下也是有上百号人的,家里他父亲还有他们兄弟的俸禄什么的,收入都是要交给他母亲孙夫人管的。然后每个月,家中上上下下都会有笔月例钱。

    但这个钱比较少。

    他爹一个月有两万钱的月钱可领,但到他这里,一月才五贯。这还是因为他是嫡长子呢,他那几个一母同胞的嫡兄弟,一月才三贯,至于庶兄弟,才两贯。

    虽然吃用不需自己花钱,但一月才五千钱,哪够花的,还不够上平康坊请客喝两次酒的。

    “你之前那象牙麻将牌不是赚了不少嘛?”

    “是赚了点,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嘛,所以赚来的钱我都自己买田置地了,先前置了个小庄子,如今打算再来买点地。”

    程咬金明显也是知道儿子存了私房钱的,但是并不管他,或许是有意鼓励儿子们赚外块。

    也不能说程处默自私,赚了钱不拿回家,毕竟他也年岁不小了,就算将来能继承程咬金的爵位家业,但也还远着。

    “其实家丑不怕外扬,我那个爹也不省心,你知道我阿娘这些年一直身体不太好,宫里的御医都来看过数次,上次就说可能撑不了多久了。”程处默叹声气,他老娘身体不好,可人还在,但是现在他爹就已经跟清河崔家打的火热了。

    他听到的消息,崔家有个四十多岁的寡妇,长的也有些姿色,据说还挺有才艺,能文能诗能琴能舞的,原来的丈夫也是位县公,丈夫死了三年,便带着嫁妆回到了娘家。

    据说她的嫁妆不菲,清河崔氏有意把这个寡妇嫁给程咬金。而程咬金呢,当然也是愿意的。

    哪怕是个寡妇,那也是清河崔氏的寡妇,就算比不过兄弟秦琼娶的博陵崔那三十岁的初婚,但终究是五姓女的。

    现在唯一问题就是原配孙氏虽然病怏怏的,但总还吊着一口气。而清河崔氏女就算是个寡妇,也不可能原配未死就进程家,那样就成了妾。

    现在就等着孙氏那口气提不上来,等孙氏一死,崔家就要开始张罗着把寡妇送进程家做续弦之妻了。

    这事情程处默很清楚,就瞒着孙氏而已。

    他心里很郁闷,可又无法指责他老爹。

    秦琅听了也有些叹声,老程这样做确实有些不太地道,无疑是对原配孙氏的不尊重。毕竟当年人家孙夫人也是县令千金,而程咬金当初不过是个乡下土豪而已。

    人家陪着程咬金风风雨雨多年过来,现在原配还没死,老程就急着要找续弦了。

    “其实这事啊,我知道也怨不得我阿耶,你知道我家和你家其实都差不多,山东豪强起家,比不得那些关陇名门和山东士族们,如今虽说以开国、从龙之功也身居高位要职,但终究底蕴不足,被那些人瞧不起看不上,总称为暴发户。我阿爷也是憋了口气,若能娶上清河崔氏女,哪怕是个寡妇,但对我程家来说,也大有好处。”

    程处默还说起了另一位山东新贵张亮。

    他说张亮最近也在追求一个五姓女,却是赵郡李氏之女,这个李氏女就很不堪了,名声很差。第一嫁,过门没多久,居然跟小叔子私通,把丈夫活活气死了,然后被夫家赶出家门。带着嫁妆再嫁,结果这回丈夫倒是先病死了,她居然又跟公公扒灰私通,被发现,也是为千夫所指,于是只好回到娘家。

    没有哪个世家名门子弟再瞧的起这个李氏,哪怕她是五姓女,哪怕她有丰厚的嫁妆,但一嫁私通小叔,二嫁与公公扒灰,这种淫荡无耻女人谁肯要?

    年轻的李氏没有要,可又耐不住寂寞,于是干脆就不嫁了,私生活放荡,与不少年轻士族子弟私通。

    可就算是这样的女人,张亮居然也去追求。

    “张亮出身卑贱,如今虽为郡公,可也更被人瞧不起,这家伙很想找个名门之女联姻,但谁瞧的上他?何况他还有原配妻在堂,别说五姓七家,就是韦杜裴柳薛王顾朱张陆吴等这些大士族,也没谁家瞧的上他啊。”

    张亮一心想要提高身份,想跟名门联姻,没有愿意搭理他,于是他便想捡赵郡李氏这只破鞋,明知李氏淫荡无耻,依然舔着脸追求。

    甚至说愿意休掉在堂原配发妻,求娶这个赵郡李氏。

    这事情,简直是丢尽了山东军功新贵们的脸。

    但这种事情,人家当事人愿意,大家也没办法。

    秦琼其实找张亮说过,但张亮一句话反驳过来,你自己娶了博陵崔氏女,儿子又尚了公主,饱汉子自然不知饿汉子饥。

    秦琼被顶的哑口无言了。

    李氏再破鞋,那也是赵郡李氏家的女儿,也是五姓女,他张亮原本只是个卑贱的贫家子,连秦琼程咬金这样的地方豪强子都比上,更别说跟长孙无忌高士廉这样的关陇贵族,跟崔民干郑善果这样的山东士族名门比了。

    他现在虽然坐上了镇抚使的职位,但别人依然瞧不起他。

    赵郡李不比过去风光,但人家是几百年的士族名门,这个名头响亮。

    秦琅倒是能理解张亮的这种想法,就跟后世的时候,很多人还整天做着贵族梦是一样的。

    说起来,程处默确实挺羡慕秦琅的。

    本来程处默是嫡长子,将来的前途肯定是远超秦琅的,他将来会继承国公爵位,能继承程家家业,而秦琅呢,本来正常情况下,顶多是分给他些田地财产,然后仕途上更别想有什么指望,一辈子也就是六七品到头,想穿上绯袍都难,只因为他是庶子。

    可现实恰相反,人家秦三郎一帆风顺,甚至是平步青云,十六岁就成了帝婿,还尚的是嫡长公主,更别说早早就封了国公,如今是实封一千二百户的功臣。其得圣庞之隆,多少人羡慕?

    说句实在话,将来秦琼的嫡子都根本比不过秦琅的。

    程处默还在那里十亩十亩的攒着田地,一贯一贯的攒着钱,可人家秦琅现在名下田地都六万多亩了。

    两人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沉默着。

    这时田地拍卖开始。

    这种新鲜的买卖模式,倒是引的老程等不少权贵们喜欢,这倒如同是一个娱乐活动,大家轮番举牌,大声喊价。

    老程每次都喜欢在那些名门举牌之后加价,看着他们皱眉的样子,便很有爽快感。

    程处默本来也想来捡点漏,谁知道价格越喊越高,远超正常市价,秦琅也透露说,这样的拍卖今后会有很多,所以不用急。

    于是程处默干脆放弃了竞拍。

    “我要去讲武堂受训了。”程处默突然道。

    “那恭喜你了,进了讲武堂,接受御训,可就是天子门生了,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程处默倒没过多的高兴,“一进讲武堂,最少得呆五年。我倒更想早点离开京师,有时我常想,或许我应当去边关,比如幽州或是并州、凉州等地,离开长安城,到边地真正的锻炼锻炼。我也不指望能跟你一样有本事,但愿能练点真本事,将来能够不辜负父亲挣下的这爵位家业就好。”

    年轻的程处默有些急了。

    “其实你不用过于焦虑,你也不用跟我比。”秦琅拍了拍兄弟的肩膀,“你跟我没法比的,真的。”

    本来还挺感动的程处默一翻白眼,差点要撸袖子揍秦琅。

    “能进讲武堂接受御训是个难得的机会,好好珍惜,不要急于一时。你还年轻呢,兄弟,五年御训,放出去到时至少也是个统军别将了。那个时候,朝廷或许正是北伐突厥之时,你统兵上阵,还怕建不了功勋?”

第243章 长乐坡

    腊梅正在怒放。

    为园子增添了几抹浓重色彩。

    天气晴好,秦琅躺在树下晒着太阳。

    阿黄正指挥着存孝存义兄弟两个推着一辆独轮车过来,车上满是竹子。

    “这是做啥?”

    “这不马上过年了,得多准备些爆竹,今年年头不顺,过年越发需要多放点爆竹,去去晦气邪神瘟神,祈求明年一帆风顺,全家健康,六畜兴旺呢。”

    秦琅起身过去瞧了瞧,发现都是些锯下来的毛竹节,原来这个时代还没有火药的出现,自然也就没有烟花爆竹。唐人的爆竹是真正的爆竹,他们会把竹节放在火上烧,然后听竹节爆开的声音,视为一种庆贺新年的方式。

    小户人家会去买点小竹子来烧,而大户人家当然得烧大竹,听大响。

    “三郎,我这买了一车呢,等除夕夜爆他一百响!”

    一百响!

    看阿黄那个自豪得意的样,也是,过年的时候,这爆竹也不便宜呢,放上一百响,确实大户人家才有的。

    秦琅却只是呵呵一笑。

    爆竹啊,他不免想到了烟花爆竹,火药才是真正厉害的玩意呢,什么万响十万响都是简单的很,更别说还有灿烂的火花银花不夜天的烟花了。

    自己要不要研究一下这玩意?

    不过他虽对唐代历史还是有些研究的,但要说到火药、烟花这玩意则有些外行了,仅知道黑火药的最基本配比好像是硝、炭和硫磺,至于如何配比,以及如何组装等,其中这引线啊,外壳啊等等,不太懂。

    记得好像若要应用,似乎还要把这火药配制后再打湿然后成型什么的,总之非常复杂了。

    当然,他相信唐朝不缺能工巧匠,毕竟火药这玩意最早就是在晚唐时代开始出现的,当时只不过是那些炼丹的道士们在炼丹炉里鼓捣长生不老药时弄出来的废品,意外爆炸,导致火药的被发现。

    到宋代时,烟花爆竹好像就已经非常有名了,到了元明时期,火药已经大举应用于军事,火枪火炮都出来了。

    秦琅虽然不懂具体细节,但他知道方向啊,若是找一批工匠过来,提供研究方向,以及研究资金,再颁以重赏,相信这种专项研究能够很快研究出火药产品来。

    不过他有些犹豫,这种东西比较有几分跨越时代的感觉了,现在去弄是好是坏?

    阿黄几个见秦琅在那发愣,也没打搅他,便推着爆竹走了。

    思来想去,秦琅觉得可以先去寻找几个炼丹配药方面的人才,先小规模的研究一下再说。

    毕竟就算真研究,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有结果。

    其实现在秦琅的精力不是在搞发明创造上面,他觉得大唐初建,贞观新朝将开始,眼下迫切需要的其实不是这些发明创造,更需要的还是思想上的统一,是朝廷的目标方向。

    要统一思想,要明确目标,基础则还是制度。

    只要健全了制度,上下才能运转顺畅。

    明天就是除夕了,秦琅今天却还呆在乡下。

    皇帝因为秦琅带领转运司表现出众,尤其是在沙汰佛道一事上表现出色,于是特在长安城东面的长乐坡赐了一块地给他做庄园。

    隋文帝杨坚曾经在此修建长乐宫,并于宫南修建望春亭,亲自命名浐河西岸坡名长乐坡。

    这里距离长安不过二十五里,襟抱浐水,背负龙首支渠,清水环绕,杨柳成荫,野花芬芳,蝶舞蜂暄,故此在隋朝时便已经是一个风景秀丽,游人如织的去处了。

    这里与灞桥一样,还是长安东郊迎来送往的胜过。

    长乐坡有长乐宫、长乐驿,长安许多人送别迎接都到此处。

    从长乐坡下到浐水两岸,还有在隋朝望春亭基础上修建的望春宫,这是武德天子的行宫之一。

    另外还有一片广运潭。

    广运潭在望春宫之东,隋末唐初,朝廷先后开漕河自西苑引渭水,由富民渠古道直达华阴,复入渭水。

    之前粮荒,也由秦琅亲自主持调民夫重新疏通扩张,将潼关以外粮食由黄河运抵渭河,再经渭河转广运潭,运至长安城外卸船。

    这使的长乐坡广运潭成为京外的重要水旱码头,百货囤聚,众商云集。

    也正因此,如今的长乐坡可以说是十分的热闹,风景好,交通便利,离长安近,还工商兴旺,故此京城的勋戚、高官们纷纷来此置办别院庄园。

    李渊在此有行宫望春宫,皇帝有长乐宫,而诸公主们也纷纷在此建立豪华庄园,许多朝中新贵也纷纷来此置地,一时间倒让这里成了一片奢华度假区。

    秦琅倒没在这里买地置庄园,主要是没这精力,他在浐灞之间倒是建了不少鸡鸭养殖场。

    皇帝见许多王公贵戚都在此置私邸别业,于是便特给秦琼秦琅父子也各赐给别业。

    赐给秦琼的原是宰相裴寂的魏国公别业,赐给秦琅的是原燕王罗艺的别业,这两人原先都得极李渊宠信,故此耗费千万在此修建别业,十分豪华奢靡,不但庄园占地广,而且样式精,所用砖瓦木方皆是上上之选,如今倒全都便宜了秦琼父子了。

    秦琅的别业不但就在父亲秦琼别业边上,而且周边的私邸尽是当朝显贵们,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魏征马周王珪高士廉李靖尉迟恭侯君集等都在附近。

    秦琅倒不是迫不急待想来这别业尝尝鲜,主要是因为最近汰佛搞的轰轰烈烈,麻烦也随之而来。

    先是萧瑀等崇佛势力纷纷来找他说情,其中甚至包括了秦琼原配的父亲贾务本和他儿子贾润甫等,贾家父子本在外为官,近来都是新调回京,他们一见面就说秦琅在做错事,还说佛祖是圣人云,又大谈因果报应这些。

    秦琅得喊贾务本一声外祖,喊小贾一声舅父,论来贾家跟他的关系,其实应当比崔家亲。因为当初秦琅原配贾氏对秦琅母子还不错的,不似崔家可比。

    可汰佛这事,既然开始了,岂还会再半道而止的?秦琅答应,李世民也不答应啊。

    除了那些为佛家说情的,还有许多人最近也天天来找秦琅,让他不胜其烦。这些人都是因为想要抢夺寺产来的,虽然转运司采用拍卖会的模式来处理这些寺产。

    但终究还是有许多人想走走后门,通过关系搞点暗仓交易。尤其是寺产中的田产部份,更是被从多王公勋戚豪门盯上了,大多数的田产其实已经要拿出来补授给授田不足百姓的,剩下部份是要划为皇庄为皇家产业,再剩下部份则是划做公廨田、学田等,并没打算拿来拍卖。

    但田产这东西,在这个时代是比房产更被人看好的资产,人人都想买,现在一下子放量出来这么多,谁不想趁机买入,价格甚至都不成问题。

    但秦琅还是不愿意把田卖给这些王公贵族们,到他们手里就是兼并了,长久来说并没什么好处。

    可说情的人实在太多,甚至魏征家的管家居然都奉裴夫人的命令前来拜访,送上礼物说想要买些田地,让秦琅帮忙。

    这事弄的,无奈,秦琅只好躲为上了。

    把转运司暂交给副使马周负责,他逃之妖妖,先回长乐坡来躲躲清静。

    现在马周都有些撑不住了,见天给秦琅写信,要他回去主持大局。可秦琅哪愿回去,各方人马,哪个都是来头大大,不能轻易得罪,于是只好装死了。

    现在就连皇帝和皇后都有些架不住这些人了,甚至有人都走关系走到了太上皇面前,说想要买地。

    李渊、李世民、长孙皇后,都给秦琅写信,甚至长孙无忌等宰相现在也来信,说看情况安排一下。

    安排的了这个,那个也安排不了,怎么办?

    秦琅无奈,只好去信马周,让他适当调整一下,把这次收回的寺田重做分配方案,一分划为皇产,二分为公廨田、学田,三分拿出来拍卖,剩下四分则用来补授给百姓。

    这次清出来的寺观田地确实是多,足有万顷之多,现在拿出三成来,也是三千多顷,对于长安的这些王公勋戚豪门来说,倒也能暂时满足下胃口了。

    现在长安出现了比较奇妙的景象,比如太子太师宋国公萧瑀不断在为佛家奔走说情,但他家里却又在积极竞拍寺产·······

    说我佛慈悲的是他家,提刀剑争抢寺产的也是他家,当然萧家只是比较突出的一个代表,其实这次的汰佛,看似是秦琅在打前锋,可事实上是那些贵族勋戚士族哪个又不是提刀握剑踊跃追逐抢夺呢?

    抢田的,抢地皮的,抢奴隶的,抢作坊的,甚至抢木料抢砖瓦抢树的,群拥而上,撕咬揪扯,没见谁落后的。

    百姓们也捡了点剩下的残羹剩饭,秦琅终究为他们保留了四十多万亩地,授田不足的百姓,一丁补授十亩,也能让四万余丁受益了。

    皇帝也很高兴,秦琅直接将十万亩地,几十座水碾磨房等划入了皇家,更不说通过拍卖等得到的大笔钱绢里,也有不小一部份最后进入了皇帝的内库。

第241章 封桩钱

    “区区一个灵感寺,区区一个灵感寺!”

    显德殿中,李世民看完秦琅呈上的奏表,看着上面罗列的一行行数字,震惊不已。

    秦琅直接给皇帝列了个表格,各项数据清晰又明了,一目了然。

    灵感寺的各种产业,包括寺庙殿房拆除后得到的砖瓦梁柱椽木甚至是寺中种的樱花树都卖了个好价钱。

    最后总折钱

    三十七万八千八百九十六贯三百七十五文钱,之前秦琅说把灵感寺抄没后能得不下三十万贯钱财,李世民还没往心里去,可现在真的弄出来这么多钱,真是惊到他了。

    朝廷原先的税赋就是一个租调,以及代役的庸,都是实物的谷粟绢布绵等,基本上没有现钱收入。

    可一个灵感寺还是武德四年废过的寺庙,在长安城里顶多排到第二等的,在它上面还有大兴善寺、大总持寺,大庄严寺这些拥有整坊之地的大寺,有楼观道这样的名观。

    但平时不怎么显山露水的灵感寺也能有三十多万贯钱,还是太让人震惊了。

    “你这个表章做的很好,一目了然,十分清楚。”李世民对这种新式的表章格式还是非常赞赏的。

    “这是臣先前琢磨出来的一套记账表格,表格里的数字全换成记账符号,则更加简便明了,配上算盘计算,能够节省大量时间,在查阅的时候也十分方便。”

    寺院、地皮、树、砖瓦、田地、商铺、作坊、碾房、奴隶等等,全都拍卖折现,最终换来了这近三十八万贯价值的金、银、铜、绢、布。

    李世民非常满意。

    不过细看之后,也发现灵感寺的东西似乎卖的价格有些高。

    “这个拍卖是怎么卖?为何价格要偏高?”

    “陛下,这是采用公开竞买的方式,把有意向的买家召集起来,先定个底价,然后让买家们直接出价竞拍,最后价高者得,因为灵感寺的财产确实都比较优质,加上这次的买主们也都是勋戚贵族们为主,都不缺钱,于是成交价格确实较高一点。”

    “陛下请看后面,附有各项产业买家名单和最后成交价格!”

    李世民翻到后面,果然看到了姐姐高密公主以及姐夫柴绍等的名字,顿时也就明了。

    “小小灵感寺都有这么多钱财,那大总持寺这三大寺还得了?”李世民道。

    秦琅估计皇帝现在也心动了,他们太有钱了,有钱却又没有能力护卫这些钱,自然不免让人心生觊觎之心,只能说他们太过贪婪。若非如此,以他们那名头,一般情况下也不会有人敢轻易打他们主意。

    但现在他们的财富多的如黑夜里的火炬一样明亮。

    “大总持寺和大庄严寺还有大兴善寺这三大寺都曾经是隋朝皇家寺院,前后得到的赏赐无数,每寺田产都在千顷以上,三寺各在长安城中占据有一坊之地。”

    大兴善寺直接占据了靖善坊整个坊,而大总持寺和大庄严寺则是每寺占据了两座坊的半边,也是实际据有一坊之地。

    先前李渊的那道诏令,还不曾对他们有半点影响。

    李世民原本计划是长安保留的三所寺庙,就留那三所,可现在有些舍不得了。

    秦琅看出来,并立即为皇帝解忧。

    “陛下,臣以为应当由陛下亲自主持一场佛经殿试,让长安城中所有拿到度牒的僧人参与,最终评定出三百位有道僧人,然后在长安城的东西南三门二十里外,敕建三座寺庙,可赐名护国寺、报国寺、卫国寺,每寺住僧一百,并每僧授田五十亩,其中十亩为寺庙永业田,其余四十亩为口分田,僧死田收。”

    秦琅的话外之意,就是不管以前什么大总持寺还是大庄严寺,统统罢废,而寺里的所有寺产,自然也统统归为朝廷官有。

    整个长安、万年两县内的寺庙,仅设三寺,通过考核,从长安的僧侣中精选三百有道僧人,分驻三寺,每寺给五千亩田,一千亩归入寺庙永业,四千亩是口分田。

    三座寺庙朝廷来修,但一切从简,每寺划地五十亩地修建。

    这样一来,长安大大小小的那些寺庙,田地财产官有,寺院房屋官有,地皮官有,钱财官有······

    “让这些僧人为大唐祈福修行,翻译佛经,潜心修行,同时自耕自作,身践力行,毕竟这也是修行的一种嘛。给他们的地让他们自己种,不许他们蓄买奴隶,出租佃种,若是种不过来荒芜的田地,朝廷可收回官有。”

    省的这些家伙一个个肥头大耳,整天不认真修行,光胡思乱想。

    李世民觉得有些狠了。

    但秦琅马上提出了又一个计划,这些从寺庙里收回来的田地、作坊、商铺、房屋、钱帛等,钱帛入府库,田地拿出来分授田地不足百姓,其它的全都拿来拍卖,当然是定向出售,卖给贵族官员士族们。

    为什么要卖给他们,当然是要给这些人一些好处甜头,省的好处都让朝廷独吞了,这些人不满反对。

    吃人嘴软,拿人手软。

    好处大家都得了,那么就能枪口一致对外了。

    长安只是一个开始,只要长安推行顺利,大家都能利益均沾,那么秦琅相信,一场饕餮盛宴很快就能席卷整个大唐天下,到时其它州县的寺观也将受到冲击,被各方瓜分吞食掉。

    虽然看起来寺观,尤其是释家可能会很可怜,但他们也不会是无辜的。如秦琅所说的一样,长安就算只留下三百名僧人,都有些多了,毕竟这三百僧人,也未必都是虔心修练,并修练有成之人。

    “陛下,臣算过了,这三十多万贯钱,可以从中抽出十万贯来,存起来做封桩钱,专做灭梁师都之用,一月存十万,一年就是一百二十万贯。三年时间,就是三百六十万贯,这笔钱,灭梁足够了。”

    李世民听的心头一震。

    存一笔灭梁专门军费?这之前他还真没想过,现在秦琅提起,觉得是个不错的主意。只要有了钱,军方就能做好准备,待灾情一过,民心一稳,粮草备足,就能开战了。

    “另外每月再拿出十万贯钱,用做北衙六军的开支。”

    “再每月拿出十万贯,存起来做为北伐突厥的军费储备。”

    刚到手的三十八万贯,转眼倒是被秦琅又安排走了三十万,只剩下了八万不到了。

    “剩下这八万贯,陛下可将五万存入国库,三万存入陛下内库,以便日常开支用度。内库有钱,也不用次次事事找国库要钱,也更方便。”

    李世民觉得秦琅的这个安排还真不错。

    “可下个月还能有这么多收入?下下个月?”

    “陛下,只要全面推行下来,两三年内每个月都起码有这个进项,甚至是更多。等三年后差不多完成了全国的整顿后,那个时候,臣相信地税和盐税也肯定已经顺利开征了,那个时候,朝廷会有更稳定更多的财税进项了。”

    皇帝觉得秦琅总是能够很轻松的说服他,不是在于他多能说,而是他总是能罗列出一个个数字,让他无法拒绝。相比起魏征王珪他们进谏时,只知道动不动谈仁啊义啊,恩啊道啊这些空泛之谈,无疑秦琅的这套,更让李世民喜欢。

    秦琅为了说明李世民,不但打算给李世民单设个小金库,每月打钱三万贯,他甚至还提出要在接下来的整顿中,把一些寺产里的田地之类的划为皇家庄园,以后这些庄园产生的收益自然也就归入内库,属于皇帝的私产。

    今后赏赐大臣啊,宫廷开销啊,无疑方便的多。

    就算李世民是个表现很出色的皇帝,但他也才当了半年皇帝,也才只有二十八岁,所以他依然会有许多**,也会有些小贪心,只是平时被魏征等喷的厉害,不敢轻易表露出来。

    但终究心里还是有这些念头的,现在秦琅挠到了他的痒痒上,李世民非常满意。

    皇帝的宫廷里有很多人,他有许多妃嫔美人,有许多子女,也有许多亲戚姐妹,更别说大唐还有数万官员,有几万北衙禁军,皇帝要用钱的地方很多,很多。

    魏征总劝皇帝说当节俭,要无为而治,不要过于干涉世间之事,更不要去管世俗之外的事情,尤其是经济钱财,更是死盯皇家皇帝,稍有牵涉就说与民争利。

    动不动就说他压榨百姓,折腾百姓。

    李世民其实听腻了,可他总是暗暗告诫自己,无论怎么生气,都得留着魏征,他要时时看到魏征,让他提醒自己,这天下并不稳固,他得克制自己。

    但他终究是皇帝,是天子,这天下都是他的,总不能一群假和尚肥头大耳逍遥快活,倒让他这个皇帝天天吃苦受穷,让他的后宫妃嫔子女们受苦,让他的天子亲军受苦,让他没钱灭梁师都灭突厥吧?

    朕现在又不折腾百姓,又不压榨百姓,难道连一伙威胁皇权的僧人也搞不得了?

    之前有百般忌惮担心,但现在秦琅动了手,还表现良好,那么李世民便少了许多顾忌担忧了。

    “你放手去干,朕支持你!但有需要,便向镇抚司借调金吾卫,或者朕抽调羽林军给你协助办差。”

第242章 拔剑四顾心茫然

    夜色寂静。

    李世民拥着长孙在怀。

    “陛下睡不着?”

    “嗯,朕今日与怀良一席话后,感悟良多。从前,太原起义兵,那时起东征西讨,虽然强敌环伺,但我知道敌人是谁,在哪。而现在,朕常感觉到迷惑,有种有力却无处使的感觉。”

    他执掌了这个天下,但想要完成他登基前在太极宫对父亲说过的那些话,却不容易。那时他以为并不难,毕竟他东征西讨战无不胜,从没畏惧过,也从没失败过。但坐在这个位置上越久,便发现越艰难。

    虽然王君廓李瑗罗艺李幼良李孝常刘德裕等人谋反,被查获斩杀,但暗里又还有多少人在埋伏着,等待着呢?

    李世民想当一个有抱负的君王,一个有成就的君王,而不仅仅是当一个皇帝。但是现在,他连天下都还未曾真正一统,河套草原,漠南之地,都还在突厥人的手里,又谈何成就霸业?

    他以前有些瞧不起杨坚杨广父子,觉得杨坚太会耍权谋之术,缺少王霸之气,而觉得杨广又骄奢淫逸不知变通,但现在自己当皇帝了,才知道大唐如今距离隋朝还有极大的差距,现在才明白,杨坚那样的天子是多么的厉害了得。

    而他现在连杨广都还不如。

    他连这个帝国都还未真正掌控过,杨家父子积聚的钱粮堆的满府满库,可以吃用几十年,而他现在连隔夜粮都没有。

    先前秦琅跟他聊了许久。

    其中秦琅聊到目标这两个字,说不管是百姓之家,还是朝堂宰辅,又或天下之主,都应当有计划有目标,这个计划目标不能好高骛远,得脚踏实地。先有了目标,然后列计划,再然后一步一步的去实现他。

    人无目标,力气就不知道往哪使。

    秦琅问他有什么目标。

    李世民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答说要恢复杨坚父子建立的那万国来朝的天朝体系。

    说完他自己也愣了。

    原来自己现在想的,也不过是重走别人的老路,甚至只是想追上前人而已。

    可秦琅却说他这个只能算是远期目标,他问皇帝近期目标。

    李世民说灭掉突厥。

    秦琅又说这应当是中期目标,近期目标不可能是这个。还提出了五年为一期的五年计划概念,说以五年为一个阶段,去完成一个阶段性的目标,这样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国力潜能。

    秦琅坚决反对无为而治,虽然无为而治能够休养生息,让民安养。但这只是一个中策,绝不是上策。

    大唐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无为而治,大唐要争分夺秒的应对各种挑战,懈怠不成。

    李世民倒是很赞成这番话。

    可他迷茫了,不知道他要如何制订一个五年目标。

    “观音婢,你说朕当如何先定他一个小目标?”

    “小目标?”

    “就是五年计划,怀良打比方说,好比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五年计划可能就是添两个孩子,或为儿子攒娉礼娶个媳妇,又或为女儿置办好一份体面的嫁妆,然后寻个好人家,又或者是添买几亩地,或是买上一头牛,或买个奴仆这些。”

    长孙皇后伸手揉捏着皇帝的腿上的肌肉,让他舒适一些。

    “怀良这些话倒也是持国之语,不过臣妾还是觉得怀良有些急了一些,五年目标的提法倒是好的,但以眼下的局势,臣妾觉得还是当休养生息为上,左传里不也曾有记,越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二十年之外,吴其为沼乎?”

    这段话说的其实正是春秋时,越王勾践被吴王率兵击败,最后以五千残军退守会稽山上,派使臣向吴王称臣求和之事。当时吴王准备答应越王的求和,但吴国大臣伍员劝说当趁机将越国连根拔起,既然战胜了,就要灭掉他,不能再给他们机会。

    但是吴王不听,于是伍员出来后便对人说,越国用十年时间休养生息积聚财富,再用十年时间教训和训练人民,二十年之后,吴国的宫殿怕是要变成沼泽了。

    而事实上,越王勾践后来卧薪尝胆,最终果然大败吴军,反攻复仇。

    李世民摇头。

    “二十年太久,甚至十年都太久了。”

    “陛下还这么年轻,二十年后,也还不到五十!”

    “观音婢,你知道怀良是怎么说那些佛道的吗?他说相比起突厥这些外强实弱的外敌来,如今极为膨胀的释家,其实才是真正的心腹之患,对于这样的心腹之患,必须得早治。这就如同汉代时的七王之乱一样,拖的越久祸患越大。也只有早日除掉这些脓包,才可能减轻负担,迅速生聚。”

    “怀良所虑是好的,只是他人太年轻,行事难免过于激进急躁,就怕事急反生乱,当下还是当稳为上。”长孙皇后一下一下的为丈夫揉捏着腿,一边提醒他。

    李世民也隐有些这样的担忧,但终究还是对秦琅一向以来的优秀表现所说服,或者说他内心也不愿意继续如眼下这样的局面。

    他希望早日破开眼前的迷雾,能够再次战马,痛痛快快的北伐突厥,开疆拓土······

    清晨时分。

    秦琅带着圣旨来到镇抚司,张亮打着哈欠迎接。

    “陛下敕旨,镇抚司接旨!”

    张亮赶紧收起笑脸,迎接圣旨。

    皇帝赐旨,镇抚司率左右金吾卫协助转运司办案。

    “请立即封闭长安九门,立即封锁盘查诸寺,现在开始,全面执行沙汰僧道诏!”

    这道太上皇退位前的诏令又被秦琅拿了出来,这上面三省经手官员俱署名盖印,最后还有皇帝李渊的玉玺,甚至尚书省尚书令还是当今皇帝的名字。

    “这道诏书不是停了吗?”

    秦琅笑了笑,“张公何出此言,是谁停了这道诏令,可有敕旨公文?”

    张亮愣了下,“三郎,你跟张叔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都是太上皇退位前发的诏令了啊,之前都已经停了。”

    “没有的事可莫乱说,这是太上皇退位前的诏令没错,但也是经过了政事堂诸相,和三省的,这可是道合法制书,既然无敕旨制书撤除这道诏令,这道诏令依然有效合法。之前没实行,那是各级衙门办事不力。”

    对于捡破鞋的张亮,秦琅不喜欢,但也不能说就讨厌,不管怎么说,他也还是瓦岗出来的,也曾还是秦琼的兄弟,起码在现在的朝中,张亮属于山东军功新贵派的,是自己人。

    他轻声对张亮一番交底。

    张亮顿时了然。

    “原来如此,好说,我镇抚司自然全力配合。”

    转运司衙门虽然权力不小,但主要管的还是财权,而镇抚司不仅有监督权,重点是他们对京城的治安这块很强力,有一万五千人的金吾卫,又还有诏狱和九门金吾监狱。

    镇抚司全面出动,一时间京师大大小小的佛寺被团团围住,道观那边倒是好的多,毕竟他们势力不如佛教,这次也不是重点打击对象。

    挨坊挨寺封寺,宣告沙汰僧道诏令。

    各寺僧人被聚集起来,先查验度牒,对于没有度牒的直接先带走,暂入金吾狱,这些人查明身份之后,确认无案底就将直接送去边地安置移民垦荒,运气好的说不定还能配上一个尼姑成家。

    就算有度牒的也要考试,只是这一次考试内容严格,相比起上一次考试的随意,这次不但得能通读三经以上,而且还得对经文有很好的解读才行。

    甚至还得能写。

    能通经能抄经还要能解经,还得是三经以上,这考试条件直接就将大把的僧人打落下来了。

    通过的直接先送去了平康坊镇抚司衙门,这些人将统一起来,再考一次,最后选出一千人出来,送入宫中参与由皇帝亲自主持的佛门殿试,最后再选出三百人来授给袈裟禅杖度牒,于长安城外敕建报国护国卫国三寺住寺修行。

    其它的所有僧人,都将统统强令还俗。

    年长者送回原籍,年轻者直接移民边疆垦荒屯田。

    鸡飞狗跳的一天。

    第二天,一千名选出来的有修为的得道高僧,被羽林军送入宫中殿试。

    这一千人,都是起码五十岁以上者,年纪较大,完全是按秦琅的要求选择,一来年长者确实修为更高些,二来也是为了不让那些青壮者继续为僧。

    皇帝亲自主持的这场殿试,其实非常简单,出了一道策问题目,题目就是如何成佛。

    这个题目可以说简单又可以说复杂,反正各有各说,没有一个标准答案。

    每个僧人做一千字的策论。

    最终由宰相们先选出三百人,然后再由皇帝从中选出三位最好的,授予他们报国、护国、卫国三寺的住持之位,然后这次的殿试就结束了。

    其实能参与殿试的和尚们,个个都还是有些真本事的,不管学习的哪些佛经,也不管他们是哪一宗派的,肯定各有领悟修为,但不管策论如何,最后只选三百人。

    故此结果其实并不是太重要。

    “传令给秦琅,这名单上的三百高僧留下,其余长安各寺僧人,全都还俗!”

    对于尼姑,这次一个都没保留,全都强令还俗,没有理由,就是命令,长安城也暂时不再设尼姑庵。

    长安僧人虽众,可皇帝直接把天子六军都调动起来,全城协助秦琅处理这些佛寺僧人们。

    这种时候,就体现出天子亲军的优势来了,这北衙六军,对皇帝的忠诚度是极高的,执行命令起来雷历风行,毫不拖泥带水。

    而秦琅也马上给长安的勋戚贵族高官豪族发了邀请贴,称三天后将要举行一场规模盛大的拍卖会,邀请他们出席。

    所有接到请帖的人家都知道,这次要拍卖的是什么,是无数原本属于诸寺的寺院田宅商铺作坊碾房奴隶等,都是些好东西。

    如今,正等着他们去分食!

第244章 除夕

    长安城如今很热闹。

    各地刺史、都督们入京朝集,四方的藩使胡臣也纷纷赶着骆驼、牛马来京。这些人是受大唐邀请来参与正旦大朝会的,当然明面上宣传是四面八方的藩使胡人们主动前来朝贺,并带上了许多特产贡物。

    实际上秦琅很清楚,所谓进贡,其实是贸易。

    这是一种特殊的官方贸易,正式名称应当是朝贡贸易,以朝贡为名实为贸易,这些胡人夷人带着各自的货物,以外国使节朝贡的名义前来,朝廷收下他们的贡物,然后回赐给他们更多的财货。

    比起民间的贸易,这种贸易相对而言利润更高。

    朝廷看似是花钱买面子,其实也不是那么简单,对朝廷而言,其实是用行政手段,垄断了一些重要的国际货物的贸易。朝廷虽然看似花了高于市场的价格买下了胡人的贡品,但实际上这些都算是稀罕土产商货,朝廷独家买下后,既可用于赏赐,更可用于出售。

    朝廷最后并没亏,甚至还能大赚一笔,还不用担什么与民争利的不好名头。而另方面,胡人番商们这趟交易比平常赚的更多,还能免除关税等,自然也是十分高兴,以后自然愿意再来。

    于是乎,朝廷里子面子其实都赚到了。

    除了地方入京朝集的官员们,各方的胡夷使节商人,今年京城还赶来了许多士人。

    比往年要多不少,虽然大唐年年春开科举考试,但进京的生徒、乡贡数量不多,因为录取的也少,考中了的也不能马上授官,故此科举只是如今那些没有门荫没有关系的读书人的一个出身途径而已,并非上选。

    可今年科举要改革了。

    年前各道州已经实行了新的考试制度,先在地方上进行考试,考中的称为举人,今年录取的举人数量更多了,这些举人拥有入京参加省试的机会,诏令明确宣称今年科举要录取的人数更多。

    而且转运司甚至已经奏请皇帝,要在新科录取士子中选取一百名士子,或留京中转运司任职,或派往各道常平司任职,这些新科录取士子只要参加转运司的考试,便取前一百名,录取者,分三甲授官,一甲三人授正九品下,二甲七人授从九品上,三甲九十人皆授从九品下。

    品级倒是不高,但相比往年科举进士,其实已经大有提高,毕竟之前科举每科录取往往不过几人十余人,录取后还要参加吏部考试,就算考过了,也得待选,而有的时候可能一待就是几年都未必选中放官。

    而现在光一个转运司就要选一百人,录中就能实授,起码是从九品下的官阶,这可是相当有吸引力了。

    故此今年各地举子纷纷赶入京中,就是想要抢个官职。

    李世民很好面子。

    他下旨让鸿胪寺在原大兴善寺所在,赶建了四方会馆,为各国都修建了使馆以安置各方使节。

    又在平康坊的几所寺观改建了考试的新贡院,和供士子们居住的四方学馆,虽然四方学馆最多只能容纳一千名士子,没赶上的也只能在附近租房或住客栈,但皇帝也还是很有诚心仁意了。

    本来李世民还计划要包这些藩使胡商们在京的吃喝花销的,结果魏征喷他说想当杨广第二吗?

    当年杨广打通西域,重开丝路,为了胡商前来中原贸易,命令沿途的客栈饭店不得收胡商的钱,还让人在大冬天把京城的枯树用丝绸装饰。

    其实以秦琅现代人的眼光,倒是能够理解一些杨广的想法的,南北朝时代,丝路阻隔多年,杨广好不容易打通了西域,重开丝路,想要吸引胡商前来,繁荣丝路贸易,这确实是一个很了得的国家战略计划。

    花点小钱引胡商来,这其实也就是相当于打广告了,对比后来丝路重开带来的巨大贸易利润,给朝廷给百姓带来的许多好处,这其实不值一提。

    唯一缺点之处在于,沿途百姓招待的这个费用,其实应当由朝廷来结一下,不能让百姓买单。

    至于世人喷杨广说天下还有那么多衣衫破烂的百姓,朝廷却把宝贵丝绸缠树,说成无道,这只能说是不理解经济。

    这是时代的局限性,秦琅倒也能理解,只能说杨广意识太过超前了,搞的许多东西,当时的人难以理解,而步子又太大,没有照顾好百姓民生,于是强烈对比下,大家都骂杨广昏君。

    现在虽然还有西域胡商前来中原,但比起隋朝时差远了,多年的隋末战争,导致丝路阻滞,更因为西突厥趁乱加强了对西域的控制,使的现在的丝路其实已经掌握在西突厥人手里了。

    丝路的贸易量极度萎缩,秦琅相信李世民肯定也怀念隋朝时丝绸之路的繁荣,怀念那时长安城胡商的众多的,可惜眼下大唐第一外敌是东突厥,对西突厥主要是拉拢,所以明知道西突厥、高昌等国控制丝路,也只能暂时忍气吞声了。

    大唐是开放的。

    走在长安的街头就能发现,来自四面八方的胡狄蛮夷们,身着各式各样的衣着,各种发型,操着各种语言。

    长安是座国际大都市,一点也不假,仅看那些通译的数量之多就知道了。这些通译们能够翻译各国语言,有些既是通译,又是中介牙商。

    当然,最能展现出长安国际性的还是东西两市,尤其是西市,这里有专门的胡商一条街,所有店铺都是胡商开的,全是些外来商品,尤其是香料等为主。

    除了这些西域来的坐商,西市里还有大量的行商,他们在这里采购大唐的货物,或是在这里买其它地方贩来的夷货。

    奴隶也成了西市里胡商们的一种重要商品,从南海来的昆仑奴,从西域来的波斯姬,从草原来的突厥奴等等,跟牛马一样的公开出售。

    皇帝接连得了数笔巨款,因此也拔出了不少钱给雍州府,让他们把长安城给清理整顿了一番。

    秦琅提了一些建议,从浐河运沙来把长安六街全都填了一遍,避免阴雨天气里街道泥泞不堪。

    其二是街边增建了不少公共厕所,并要求入城的坐骑、挽马都要装上粪兜,禁止这些牲畜当街便溺。

    简单两条,倒确实让长安城的卫生条件大为改善,过去一到冬春季节,长安的街道就成了烂泥潭,烂泥都能没过马膝,连官员们上朝都会影响。之前马周提议在主街设立沙堤甬道,但其它各街也还是没有改善。

    这次干脆把主要的六街都给修整一遍,而公厕和粪兜的推行,使的街道上再不复粪尿横流的情况了。

    多少胡商进入长安城,看到干净整洁的街道,都惊叹万分。

    不管是来自高句丽,还是新罗,又或者是东瀛,或者是林邑、高昌、突厥、波斯、罗马等国的这些胡商,他们都不曾见过如此整齐而又干净的街道。

    尤其是来自东罗马和波斯萨珊的商人们,他们原本以为他们的王都才是世界中心,但现在一对比,想想他们的都城下水道都没有,更没公共厕所,每天早晨起来,都城的居民们都是直接把粪尿从马桶里倒出门外,就倒在街道上,甚至许多人在城里的时候,都是直接就在街上尿尿,城中的运河桥上,更是成了公共厕所,许多人直接脱了裤子坐在桥栏杆上往河里便溺,桥下经过的船经过倒霉中奖。

    本来罗马以前有很好的传统的,会有公共浴室,公共厕所等,但现如今的东罗马帝国,早不如从前了。

    胡商们进了长安,就跟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进了城一样,看什么都新鲜。

    东西两市里,数百行千万家商铺,各种商货琳琅满目,看都看不过来。

    而东方帝国都城里的美食,更是让他们流连忘返。

    烤鸭铺前,他们要围着这烤的金黄发亮的鸭子讨论,是如何烤的这么香这么好看的,等伙计拿着锋利的刀子薄薄的片开烤鸭,热油直滴的时候,他们口水都止不住了。

    薄饼配上生蔬菜丝,再裹上薄鸭片,蘸上酱,吃一口下去,能让这些人差点咬掉舌头。

    吃完了烤鸭还有烧鹅,吃完烧鹅还有卤猪头,吃完卤猪头还有酱羊蹄呢·······

    而当他们最终走进一家大酒楼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刚才吃的只是些街边小吃熟食而已,真正的大唐美食是这些酒馆饭店里的大席。

    山珍海味,美酒佳肴,让他们不禁怀疑,以前他们吃的究竟是什么猪食!

    有敏锐的胡商,马上发现了大商机。

    “刚才你们用的这个火锅底料,卖不卖,怎么卖?我要买!”

    “这个十三香,我要,我要买很多很多!”

    “这个盐怎么这么好看,我要买。”

    “这个叫耗汁?我要买!”

    “买买买!”

    ·······

    秦琅在除夕的午后从长乐坡返回长安,来到隆庆坊转运司衙门。

    今天回来,只有一件事,就是给司里发年终奖。

    别的不少衙门早几天前就已经封印放假了,唯有转运司一直在忙碌着,大家都很辛苦。

    “大家辛苦了,每人发两只鸡两只鸭四十个鸡蛋,二十斤猪肉,十斤羊肉,另外绢两匹,布两匹,绵两斤。九品官员再发一只鹅,八品官员再添十斤猪肉,七品官员再添十斤羊肉,六品官员再花两千钱,五品以上官员再发一只羊、十条鱼·········”

    转运司虽成立不仅,可立的功不小,皇帝也下旨赏赐。

    除了那些实物的福利,秦琅还给每人额外多花了三个月的俸钱、禄米。

    宣布完福利待遇后,秦琅跟马周商量了下过年值班排班名单后,便回平康坊了。

    今天是除夕夜,所以要早点回去接上玉箫和义子们去亲仁坊齐国公府吃团年饭。

第245章 许敬宗

    亲仁坊,齐国公府。

    府里正忙着把新桃换旧符,张灯结彩。

    秦琅带着腹部微隆起的玉箫进入厅堂,先向秦琼和崔氏请安。秦琼今天满面笑容,整个人似乎也显得年轻了许多。

    对于玉箫这个儿子妾侍,他也并不嫌卑贱,坐在那从容接受了她的拜礼,还拿出了一支金镯赏给她。

    “武德九年要过去了!”

    秦琼叹声道。

    对于秦琼来说,武德代表的既是一个年号,也是一个时代,这是承上启下的一个时代,武德结束了隋末以来的混战纷乱,也开创了新的王朝,但武德朝仍代表的是征战不休,民不安生,是朝堂混乱,天下难安。

    如今武德终于要过去了,贞观已经到来。秦琼对贞观充满希望,希望贞观能是又一个开皇盛世。

    “薛万彻留在江南没有回来!”秦琼告诉儿子。

    “陛下应当不会瞒他吧?”

    “瞒也瞒不住,但眼下陛下肯定没有告诉薛万彻,不过我相信这种事情其实瞒不了,薛万均等肯定也早有些耳闻,估计早就已经告诉了薛万彻了。”

    秦琅想想,薛万彻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难道他能向皇帝请求跟丹阳公主离婚?长公主再犯错,那也是皇家公主,李世民肯定得向着他的皇妹。

    只能说薛万彻很倒霉。

    秦琼有些抱歉的对儿子道,“先前为父还劝说你接受赐婚,现在想来当初拒绝真是对的,否则便是我秦家家门不幸了!”

    爷俩沉默。

    摊上这种事情,只能认倒霉了。

    爷俩聊着天,怀道兄弟三个,则和裴行俭、罗通在玩耍着,看的出,怀道兄弟几个如今关系亲密了不少,没有秦琅刚见时的那种嫡庶隔阂,甚至裴罗两人与义兄弟们也关系很好。

    这让人欣慰。

    崔氏和玉箫则在另一边聊着天,今天鱼幼薇也跟随着来了,三人倒是聊的不错。

    “阿郎,来家兄弟来拜见!”

    秦琼赶紧让管家引进来。

    这来家兄弟都是二十岁不到,长的倒也是一表人才,身着儒袍,这两兄弟跟秦家也挺有渊源。

    来家兄弟一个叫来济一个叫来恒,他们父亲是来护儿,隋朝的荣国公,右翊卫大将军,当年秦琼最早便是在来护儿麾下为帐内。

    来护儿对年轻的秦琼很看重,秦琼母亲去世,回家奔丧,来护儿还特意派了家将带了厚礼去吊丧,他认为秦琼是个有能力的人,将来定有了不得的出息。

    此后秦琼因中原大乱,未能再返回到来护儿麾下任职,而是被张须陀征调至齐郡兵中讨贼。

    虽说那时起没有再回来护儿麾下,但两人之间也不曾断过联系,来护儿对秦琼一直挺关照。

    来护儿后来在江都被叛军杀害,其子来六郎等也皆被杀,唯有年幼的两个儿子来恒来济兄弟两因在老家躲过一劫。

    兄弟俩打小得秦琼资助,在家乡读书,弃武习文。

    “你们兄弟俩个俱过道州成为举人,今次来京,要考哪科?”秦琼问。

    “回齐国公,我们准备考进士科!”

    兄弟俩个虽年轻,但也曾拜过名师,学习也刻苦,倒是志向远大。

    “进士科可是最难考的,录取率最低,你们为何不考明经科?”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

    三十岁考中明经都算老了,而五十能中进士都算年轻,可见进士科之难。但兄弟俩无疑很有自信。

    当年来护儿是秦琼的上司,待秦琼如子侄,秦琼与来六郎曾经关系莫逆,这样算来,来恒来济虽然年轻与秦琅相当,但实际上却跟秦琼一辈的,反倒是秦琅比他们晚了一辈了。

    “怀良明年虽知贡举,但可帮不了你们,要清楚这个。”秦琼提醒。

    “我们也知道这次科举改革,不再只看中家世、名气,所以我们更有信心考进士科,我们也从不想过要走翼国公的门路,今次入京,连干谒诗卷都没做。”

    唐代士子们先前的科举考试,太简单,也太受考官等影响。故此士子入京后,都会想办法去找当朝的王公高官们投卷,把自己平时写的好的诗赋文章汇集成卷,名为干谒卷,投给这些当朝的贵人们,希望他们看过后欣赏,然后向主考举荐他们。

    若得贵人举荐打招呼,考试时就算成绩不好,都不要紧,往往都能选中。

    但是这次不一样了,糊名阅卷,还新建了贡院格间考试,进去还得搜身,考题更是到现在都只有秦琅这位知贡举一人掌握,无从泄露说起。

    秦琅看着这两位年轻士子喊秦琼义兄,总觉得他们在占自己便宜,自己岂不得喊他们义叔?

    他很想说不如各论各的,但秦琼这人比较死板,所以还是算了。

    “我明年知贡举,肯定会恪守公平公正,我不能给两位世叔什么额外照顾,但能保证你们能享受到公平公正的待遇,只要你们确实有才,考试发挥正常,那么我便不会让你们被别人排挤,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来恒来济兄弟一听,不由大喜。

    能得到秦琅这个承诺已经足够了,若以才华论名次,他们当然不惧任何人,不敢说夺魁,可起码也能保证今科进士科考试争个前十。

    秦琅想起这两位好像都是高宗朝的宰相,那么考进士应当是没问题的。

    秦家在军方的地位现在很强,但于士族中影响力不高,如今主要还是依靠与博陵崔氏的联姻,不过秦琅始终觉得博陵崔氏不太可靠,倒不如好好扶持一下来家兄弟。

    秦琼留来家兄弟在府中一起吃年夜饭,兄弟俩也不客气。

    “不如两位世叔在京期间,就暂居齐国公府,也可以顺便指导一下我这几位兄弟们启蒙读书。”秦琅提议。

    两人现在租住在平康坊里,兄弟二人一直得秦琼资助,家里也还有些产业,倒也不缺钱,不过能寄住齐国公府,便能加近两家的关系,这是好事。

    聊了会。

    管家报说国子监助教许敬宗来了。

    “我去迎下他。”

    秦琅知道许敬宗估计是来找自己的,这位今年着实有些水逆,本来前途一帆风顺,谁知道下半年接连受挫,如今都已经惨到成为国子监七品助教了。

    他之前可好歹是跟国子监祭酒孔颖达同为十八学士的,也曾做过检校雍州治事从事的,差一点就能进入中枢了。

    一挫再挫,许敬宗绝望了。

    堂堂名门士族出身,自负才学也了得,庶政能力也有,可就因恶了皇帝,现在沦落到这种境界。

    这些天他每天都在琢磨着如何能东山再起,想了许多,也想了许久。

    最后反思自己应当找个助力。

    想想马周,一介落魄书生,得秦琅相助,结果先做镇抚司的主簿,再得他推荐给皇帝,入门下省,再做御史,然后现在更是直接就飞升为转运司的副使了。

    还有魏征,也是有秦琅的襄助,如今都做了参政了。

    再有崔敦礼、苏烈等人,一个个都时来运转,反之跟秦琅做对的,现在都没啥好下场,郑玄礼现在比他也好不到哪去。

    想明白这些后,许敬宗倒也顾不得脸面尊严了,直接跑去找秦琅。

    结果跑去长乐坡,那边说秦琅回京了,跑去平康坊,又说来亲仁坊了,于是又跑来亲仁坊。

    “翼国公,我想到你麾下做事。”

    见面后,许敬宗倒是开门见山,也不藏着掖着了。

    秦琅笑呵呵的看着他,也不回应。

    “我思虑良久,对翼国公的转运司规划细思过,发现这确实是富国兴邦的好策略,但要想做成这些,并不容易,不说朝野阻力。就算朝堂全力支持,但以转运司现有的这些官吏们,只怕难以完成这个任务,我愿毛遂自荐·······”

    “许公的能力我在镇抚司时是见识过的。”

    秦琅的话让许敬宗有些羞愧,在镇抚司时,他其实是被架空的,并没有什么作为,他辩道,“若到转运司翼国公麾下做事,我肯定与之前在镇抚司时不一样,我会认请位置,好好做事。”

    “口说无凭啊,我凭什么信你呢,再说,转运司这么大衙门,就算多你一人,也未必有多大改善。”

    “恳请翼国公给我一个机会,我愿意出任最差的一道任常平使,若是一年之内我没成效,愿意自己引咎辞职!”

    许敬宗这次态度很诚恳,他谈起秦琅的转运司改革财税的策略优劣处,表明他确实已经钻透了秦琅的计划,另外也说起了自己的优势。

    他出身士族名门,又曾是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还做过长安县令、检校雍州治中,他说自己人脉很广,尤其是在士族之中有才名也有些威望,他若加入转运司,可以给转运司很大帮助。

    “翼国公麾下不缺官吏,但缺少能独挡一面的大将,如今转运司要在诸道设立常平司,负责一道财税钱粮盐铁漕运等各项事务,十五道就要十五个常平使,若是用人不当,会很麻烦。”

    “老许啊,其实之前在镇抚司的时候我对你挺不错的,但你对我可不怎么样啊。而且,陛下对你印象也不太好,你上次被贬去国子监的原因,陛下亲口跟我说过的,你说,我为什么还要再相信你呢?”

    “我已经意识到我之前犯的错误了,现在愿意更正,我不应当把翼国公当成对手,我与你不是对等的,我有野心也有能力,这正是翼国公现在最需要的人。翼国公这次在转运司里投入甚多,肯定也不愿意他失败吧?”

    许敬宗这番表白,倒也光棍,承认自己之前拿秦琅当对手,想要攻击他取而代之,而现在又承认自己不是秦琅对手,所以不想搞事,只想踏实做事,以求翻身。

    对这种光棍又聪明的人,秦琅其实挺佩服的。

    想想倒也是,许敬宗求的是翻身,而秦琅需要的是办实事,两人各有目的,现在也没有冲突,倒是可以合作一把。

    “老许,话说到这份上了,我也就信你一回,你可以选个道,当然,我也丑话说前头,你现在只是七品助教,不可能让你直接出任一道常平使,我就算举荐,也通不过。所以,到时你可以出任一道常平司的长史或是司马,为佐贰之官,你可愿意?”

    许敬宗愣了下,不过也仅是愣了下,他知道这可能最翻身的唯一机会了。

    当下咬牙道,“多谢翼国公给我这个机会,就算让人做主簿,只要给我个做实事的机会,我定会兢兢业业全力以赴,绝不辜负翼国公的信任!”

    “好,那就这样说定了,你回去等消息吧,有空的时候可以自己好好琢磨下到时如何推行新政,我就不留你了。”

    被下了逐客令,许敬宗也没半分不满,很恭敬的叉手告退。

    看着许敬宗的身影消失远去,秦琅摇摇头返回厅堂。许敬宗这种人,怎么说呢,本事确实有,但这种人也无法真正信任,不过特定的时候,适当的合作,倒是可以的。

    只不过得时刻提防。

    回到厅堂,秦琼问许敬宗来做什么,秦琅只是简单的说许敬宗想到转运司做事。

    “你要小心些他。”秦琼只是这样说了一句,便不再多提他了。

    连秦琼都知道许敬宗名声不太好,这人太过钻营,丑声在外,连皇帝都早厌恶了的,现在走哪都没人喜欢。

    “儿子自有分寸!”

    稍后,崔敦礼夫妇带着儿女也来了,贾务本也带着儿子贾润甫也来了,贾务本看到秦琅还有些不太高兴,劈头盖脸一通教训,秦琅也只得陪着笑脸,谁让人家名义上是他外祖父呢。

    不过当秦琅提起说在长乐坡新买了块地,要送给贾务本建别业后,老贾倒是笑哈哈的收下了。

    还直赞秦琅懂事孝顺。

    崔敦礼来了后一直脸上洋溢着得意之色。

    没一会便忍不住主动提起,说是今日皇帝降旨,授他为中书舍人了。

    中书舍人是正五品上的官职,中书省下有六员,掌起草诏令。

    中书令或由皇帝处领旨,或将政事堂宰相决议之事,交给属下中书舍人起草诏令。

    在起草诏令的过程中,他们还可互相商量,允许各执所见,杂署其名,此谓五花判事。

    六名中书舍人一人对应六部的一部。

    说白了这些人就是御用笔杆,把皇帝的指示或是政事堂的决议,用皇帝的口吻起草一份诏令,所以这份工作需要文笔很好。

    但是因为中书舍人草诏时还可以有自己的意见,能五花判事,所以就不只是普通的笔杆子了,这实际上已经参与中枢军国大事的决策了,故中书舍人往往又被称为储相。

    崔敦礼熬啊熬,如今终于熬成了中书舍人,自然是兴奋万分,忍不住炫耀。

    秦琅笑笑,向崔敦礼表示恭敬之意。

    崔敦礼到没敢拿大,知道自己有今天,其实倒还多亏了秦琼父子的相助,“这事要感谢叔宝和三郎,我一会可要好好敬酒感谢!”

第246章 任人唯亲

    夜幕降临。

    亲仁坊齐国公府早已是张灯结彩,府里的老管家福伯一脸笑意的进来请安,“阿郎,酒席已经备好,是否开始传菜开席?”

    秦琼笑道,“嗯,开席吧!”

    福伯笑呵呵的下去了,今天即是除夕过年,又逢三郎回来发赏,人人得赏,自然高兴。秦琅分家出去后,逢年过节总是要回来一起过,每次回来不仅给阿郎和崔娘子们带许多礼物,就是他们这些下人也从没少过赏赐。

    这次府里男丁每人得了一斤酒二斤猪肉,另外还得了二百个钱外加一匹布。

    有职事的管事等还有额外赏赐,如福伯这样的老人更是还赏了全新的冬袄靴子等一套,不知道多暖心。

    家仆们欢喜的开始上菜。

    厅堂里,宾主落坐。

    菜式还是很丰盛的,年夜饭,又有贾、崔两家的亲戚在。平康坊翼国公府的厨子们今天也过来帮厨,说是帮厨,实际上倒是主力。他们今年跟秦琅学了许多新菜谱,这顿年夜饭可是极尽心思。

    八道凉菜先上来,凉拌皮蛋,爽脆拌三丝、酱牛肉、白斩鸡、凉拌海带丝,秘制鸭舌,白灼大虾,香拌藕片。

    这八个凉菜也有荤有素,样式新颖,颜色漂亮,摆在河北刑窑产的白瓷盘里十分精致。

    来济兄弟以往在乡下埋头用功读书,还真没有见过这样的菜式,一个菜都没吃过。

    “大家尝尝!”

    秦琅笑着招待大伙。

    因为今天都是自家人,所以也不用避讳,女眷们也一样一起。

    崔氏笑道,“三郎府里的厨子还真是手艺了得,早听说玉箫在长安两市开了悦来饭店、醉仙酒楼,生意兴隆,口碑极佳,今天见了这几道凉菜,便知道不虚了。”

    来济看着那酱牛肉,倒是忍不住先夹了一筷子,以前在乡下读书,哪里有机会吃到牛肉啊?有钱也吃不着,不比秦琼秦琅这种顶级勋贵。

    冷切的酱牛肉紧致,但口感丰富,不柴不韧,并没有想象中的腥膻之味。

    “美味。”

    来恒则对那晶莹剔透的皮蛋有些好奇,夹了一块,闻着却好像有点怪味。

    “世叔试试,不错的。”秦琅看出他犹豫,笑道。

    这皮蛋拌了蒜米、姜末和香菜碎,又添了香油、酱油、耗汁,还是不错的。

    皮蛋这可是秦琅独家发明,全天下人以前都没吃过,更别说来家兄弟了,这东西虽然味道不如臭豆腐,但确实有些独特风味,没吃过的人或者不喜欢这味道的人可能避之不及,但若是吃过,多数人还是会喜欢的。

    果然,来恒试着吃了点,一开始是那些调料味,觉得很鲜香辣,再吃,能感受到这皮蛋黄的味道了。

    确实与众不同,细品,好像挺不错。

    那边鱼细薇则主动替崔氏和玉箫剥白灼虾,她在翼国公府也是常吃这虾,这种海里捕捞的大海虾冰冻后运来长安,也是少见之物。

    简单的白灼之法,其实倒是完全显露出大虾的鲜味。

    鱼细薇动作娴熟,拿着筷子变戏法一样,三两下便把一只大虾剥出来,十分完整。

    蘸上配好的香醋酱油,崔氏连连赞叹。

    秦琼则挺喜欢吃酱牛肉。

    “马肉能不能这样酱呢?”秦琼提出一个问题,在战场上,粮食宝贵,而一场战争下来,经常会死伤很多马,这些马多数不会浪费,会直接宰杀吃掉。做法简单,就是煮,但是这样煮出来的马肉一般都是又柴又硬,还带着点酸,十分难吃。

    “马肉当然可以酱,其实从医家来说,马肉具有恢复肝脏机能,并防止贫血。马肉烹饪前以姜汗腌制,或多加姜能有效果去除马肉中的异味,马肉可红烧,也可炖煮,当然也能切条腌制晒干或酱制。”

    “阿爷以往多征战常流血,现在也还有些气血不足,应当多吃牛马驴羊肉,可补气血。”

    男人们喝国公烧,年轻人喝黄酒,妇人们葡萄酒,小孩子们则喝甜浆。

    边吃边聊。

    正菜上来,更是让秦家的亲戚们惊叹不已。

    红烧扒肘子,东坡肉、葱烧海参、佛跳墙都是既好看又诱人。

    紧接着是四鲜果、四干果、四蜜饯、四看果端上来。

    八宝野鸡,宫保野兔,爆炒田鸡,五彩牛柳,花茹鸭掌、荔枝烤鸭、葱烧鲨鱼皮、白扒鱼唇、烤羊肉串、清蒸火腿、荷叶鸡、天香鲍鱼········

    八冷十八热,外加果盘十六个。

    真是满满一席。

    来济来恒兄弟早就看傻眼了,一开始上来的八个凉菜,他们还以为就是今天的正席呢。

    最后主食上来了春饼、拉面、生煎包、水饺、雕胡饭······

    “这也太奢华了吧?”

    一通猛吃,最后吃的肚子溜圆的来恒才回过头来觉得这样吃太土豪了。

    “这也是过年,今年又恰好有客在,否则也不会如此隆重。”秦琅笑着解释。这一顿饭确实挺豪华的,原本他最初的意思是只打算做顿简单点的,家里有养鸡养鸭养鹅养猪养羊,足够了。

    但崔氏好面子,要讲排场,尤其是今年自己兄弟一家来,另外秦琼原配父亲兄弟也来。

    “这些菜式,其实多是家中酒楼的招牌菜式了!”

    不得不说,不仅味道好,而且样式也好看,色香味俱全。

    大家吃的都很高兴。

    秦琼见客人高兴自己也挺满意,但还是对秦琅道,“以后不要这么捧场奢侈了,如今天下还有许多人吃不饱饭呢。”

    “阿爷教训的是,以后儿子定会注意。”

    酒足饭饱,再上来几壶茶。

    撤去酒席,换上点心瓜果,继续聊天。

    这番其乐隆隆的场景,真是难得。

    秦琅也很享受这种温馨,虽然他也知道这表面上的和谐之下,其实也是有条件的,若不是他父子如今的权势地位,博陵崔氏子的陵敦礼只怕会如他刚来时一样,根本瞧不起他们,甚至处处要做他秦家的主了。

    这也让他不由的心中警醒,如今的花团锦绣,其实都是建立在权势之上的。若是他秦家父子一个没把握住被掀下去,那这样的日子也不过有了。

    “阿舅这次回京述职,有何打算?”

    秦琅问贾润甫,这位比秦琼年纪稍小些,早年秦琼在张须陀麾下时,贾务本是张须陀的副将,贾润甫也是军中校尉,后来瓦岗破,贾家父子随李密入唐,结果李密后来又想要反乱,贾家父子苦劝,差点被杀,后来李密被诛后,朝廷倒是对贾家父子很满意,于是并未牵连,反另授要职。

    说来其实贾务本父子比秦琼投唐早,后来秦琼从王世充那边过来投唐,其实也是贾暗里写信劝说,为唐朝牵线联系的。

    如今贾务本在江南做刺史,儿子则也任一州司马之职。

    这次两人都是任满回京述职,然后等候新职。

    “自然是听吏部的安排!”贾润甫道。

    “阿舅有没有想过回京任职呢?”

    “回京自然是好,只是要调回京也不容易的。”

    京官各方面肯定都是比地方官要强的,可京官位置有限。

    “若是阿舅有这个意思,我倒是可以安排一下,如今转运司还很缺人。”

    这不是秦琅临时起意,而是确实早有这个打算。许敬宗虽然滑头,可他有句话说的很对,秦琅现在需要把转运司带好,需要做出功绩来,但这并不容易,尤其是还要涉及地方上,天下十五道,十五个常平司,这些常平使统领一道的具体事务,需要既有本事,还有忠诚,这并不容易。

    秦琅现在虽然位置高,但真正心腹可用的人少,他勉强能维持京师转运司,地方十五道,就缺人了。

    秦琼倒是有不少人脉关系,但他的关系在军方,转运司这块搞财税的,军方出身的这些人其实并不太适合。

    贾家父子其实也是军方出身的,但他们在地方任官也有不少时间,民政这块的经验积累了不少,听说这次考核,评分还不错。

    “都是自家人。”

    听完秦琅的打算,贾务本只说了这么一句话,这就是表示愿意全力支持秦琅了,虽然他先前反对秦琅汰佛之举,可现在这事已经不可更改,也就没什么可多说的。

    一番商议过后,秦琅打算向皇帝举荐贾务本出任河南道常平使,贾润甫出任山南道常平使,让许敬宗任山南道常平司长史,秦琅自己兼任关内道常平使,以马周兼任河东道常平使。

    最重要的几道先掌握牢固。

    贾务本对这个安排却有些意见,认为既然秦琅打算要用这个许敬宗,那就干脆重用,不如让许敬宗做常平使,让贾润甫做长史。

    “其实不是我不欲重用他,是他现在被陛下所恶。”

    “河北和淮南呢,这两处可也是重中之重。”秦琼提醒儿子。

    “我欲举荐两位有名望的大臣,然后让勇哥和用哥分任其副手。”

    “这样会不会被人说任人唯亲?”

    “我会向陛下陈明,关键之时,用人不避亲。”

    转运司虽说权力大,可毕竟管的主要是财权,相比起军权、行政这些大权,没那么敏感。

第247章 翰林学士

    这一晚,秦琅便留在亲仁坊齐国公府中。

    夜里,爆竹声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今年日子艰难,大家却越发放的爆竹多,好彻底爆去一年的晦气。

    半夜时,爆竹声停了段时间。

    但很快又全城响起爆竹之声。

    “三郎,已经是贞观元年元旦了。”

    玉箫搂着秦琅道,“你怎么没叫幼薇来服侍你?”

    “想与你一起辞旧迎新,还有我们的孩子。”

    简单一句话,说的玉箫激动不已,她一把推倒秦琅。

    “干什么?”

    “官人,我要。”

    “不行,你肚子这么大,别伤到孩子。”

    “轻点就没事的,快。”

    玉箫如同被点燃了一样,双眼赤红,满面粉红。

    秦琅不敢太过用力推她,最后只得半推半就的配合着。

    一番折腾过后,她带着满足的笑意睡着了,秦琅却睡不着了。

    一手枕着玉箫,一手枕着自己脑袋,睁大眼睛,听着窗外不时传来的爆竿声。

    爆竹声声除旧岁,总把新桃换旧符,武德结束了,贞观来临了。

    天未亮,秦琅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洗澡沐浴更衣,换上了朝服。

    那边秦琼也已经准备好了,爷俩一起出门。

    今天是正旦大朝会,得折腾一整天,其实这种大朝会就是一种仪式,很繁琐,但是皇帝和朝廷彰显礼仪必不可少的。

    尤其今年还是改元第一年,是皇帝登基后的第一个正旦大朝。

    许多胡人藩使都是头一次见这位新天子。

    阿黄拿来热乎的饺子。

    装在食盒里还保着温,“抓紧吃一点,今天估计要饿肚子。”

    今天的大朝会在太极宫举行,比李世民登基那天还要隆重盛大,其实相当于后世的大阅兵一样,也是在城门楼上举行,会有很多仪式,活动等等。

    没几个时辰估计确实完不成。

    大年初一的饺子确实不错,有牛肉馅的,也有韭菜馅的,还有虾仁馅的,秦琅一人吃了二十个。

    长安街道上,一辆辆马车、一匹匹马汇集起来,灯火连绵,犹如火龙,直往太极宫而去。

    天还未亮,但右金吾卫的巡骑和街铺武候们,都已经全副武装的上街值守了,各街角坊门口,都站着大队的巡逻人马,尽忠恪守。

    看着这些昔日的手下,在这个寒夜里,都在铠甲外面罩有披风,里面也有夹袄,秦琅倒是还挺满意。

    他之前费力为朝廷弄来的那些钱,倒是都发挥了作用,禁军们的待遇不错,装备也还好。

    天忽然开始飘洒起雪花来,一片一片,犹如鹅毛。

    “下雪好啊,贞观元旦,便下大雪,大雪兆丰年!”秦琅很高兴,冬天的时候,百姓畏雪又盼雪,畏雪是怕雪太大压垮房屋,天寒地冻难捱,但盼雪则是大雪能够冻死地里的虫子,尤其是今年秋有大蝗后,地里肯定有许多蝗卵,一场大雪能够冻死绝大多数的蝗卵。

    而且雪大,明年雨水也足。

    要是一冬无雪无大雪,明年肯定非旱即蝗的大灾年。

    食盒里还剩下些饺子,秦琅给跨下的豹子头吃了几个,剩下的送给护卫的亲兵们,结果他们都说出门前已经吃过了。

    最后秦琅也没勉强,全给豹子头吃了。

    到达皇城前,还得排队等候宫门打开,好在可以进待漏院烤火等候。

    今天不论是文臣武将还是散官勋官,在京的都来了,大家不停的相互打着招呼。

    牛进达、苏烈、李谨行等从幽州回来的几人,都挤到秦琅面前拜见。

    ·······

    从天未亮折腾到了午后,秦琅真有几分筋疲力尽的感觉,尤其是今天这雪还下个不停,飘飘洒洒的下了半天,雪积膝盖。

    朝会上,秦琅跟着百官十九拜三舞蹈。

    中书令奏各地献祥瑞,侍中奏各地贡物。

    鸿胪寺又奏各藩使国书、贺表!

    礼节繁复,而且十分严格,上至左右仆射,下至散勋官,都要依礼拜贺舞蹈山呼,一点也不能错。

    这个上表那个进奏,都是各种场面话,比如哪哪地现白鹿啊,哪哪天降陨石等等,又或出现了什么神龟,什么嘉禾等等。

    纯粹就是耗费时间,秦琅是不相信什么祥瑞的,不过他也知道这是朝廷需要,搞点祥瑞什么的,好听嘛。

    至于各国的使臣的国书贺表啊,其中真正来贺的又有几个,少不得还有些就是些胡商冒充使节的。

    但这仪式不能少。

    朝贺之间,还有太常寺的钟鼓奏乐。

    折腾的肚子咕咕叫,终于等来了朝会结束,皇帝赐宴。

    宴会上,皇帝给大臣们赐柏叶、御酒,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含义,但接到柏叶御酒的大臣们,都要赋诗以贺。

    这倒难不得秦琅,找了两首比较应景的诗吟了,引的一片赞赏之声。

    皇帝李世民也一直在殿中饮酒,一副君臣同乐的和谐景象,而那些衣着各式,长的奇奇怪怪的藩使们在陪,也衬托的大家越发文明人样子。

    今年的正旦赐宴上,增加了不少道新菜。

    东坡肉、白斩鸡、烤鸭、火腿、腊肉、香肠,此外蔬菜也添了许多新鲜菜,莴苣、菠菜、包菜、洋葱·······

    李世民换掉了大朝会上的衮冕,换上了通天冠、绛纱袍,红通通的如同一只大公鸡。

    秦琅也按制穿着大朝礼服,不过他一门心思在酒肉上,天没亮折腾到这会,早饿的不行了。

    不过他的貂蝉冠还是比较显眼的,年纪轻轻就紧挨着宰相们坐了。

    不少藩使都在暗里询问这位的身份。

    “天子婿!”有人道。

    “皇帝第一宠臣!”

    “这可不仅是帝婿宠臣这么简单,这位手段了得呢!”

    还有人则暗里笑说这位不久前的风流绯闻,“姑侄通吃!”

    秦琅吃饱喝足后,一会看看这些蛮夷,一会看看殿前的仪仗。

    不得不说,大唐的大朝会仪仗那真是精神,个个都是一米八以上的壮汉不说,且人家都是勋戚高官子弟,配上这锃亮的铠甲,威武的刺绣袍,还分成诸种颜色,拿着画戟、金瓜等各式礼器。

    这些仪仗队在藩人面前确实展现了大唐的武功,如阅兵一样让人赞叹了。

    一名宦官来到秦琅面前。

    “陛下召翼国公上前。”

    李世民今天非常高兴,喝的已经有几分醉意了,他笑着对秦琅招手,拉着秦琅的手与他同榻而坐。

    “三郎啊,朕今天很高兴,非常高兴,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

    “陛下,臣只是做了些份内之事而已。”

    李世民很高兴,今天这种大场面,让他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天下之主。尤其是这四面八方的使节的朝贺,更让他开心,突厥颉利可汗派了执失思力来庆贺,突利也派了阿史那思摩来庆贺,就连西突厥的可汗也派使来贺。

    还有高昌国、焉耆国,新罗、百济等国也纷纷来贺,就连高句丽这个东北小霸王,这次国王也派了王子亲自送上国书贺表贺礼。

    人人都给面子,这让李世民很有面子。

    “三郎啊,各国皆有进贡,我大唐得赏,这赏赐之事就交给你了,定不能失了礼数丢了面子。”

    秦琅点头,“请陛下放心。”

    转运司本就有市易之职,这进贡和赏赐其实本身就是一种官方朝贡贸易,秦琅哪会不懂。

    “年后就要举行科举考试了,今年是贞观第一科,一定要办好了。朕之前说过让你做今科知贡举不会改变。”

    皇帝一高兴,打算给秦琅加个官。

    之前秦琅知贡举,毕竟还是崇贤馆学士,如今却只是转运使,于是李世民便道,“朕授你翰林院学士衔。”

    翰林之名起于汉朝。

    但这翰林学士,以前可没有过。

    皇帝简单的说了几句,这翰林学士无定员,无品秩,说白了就是个虚衔。但李世民又说,转运司如今负责许多事务,职责重大,皇帝有些关于转运司这方面的事情,旨意不便于直接公开,中书舍人起草关于转运司的诏令,难以保密,有时也不易应对急需。

    所以皇帝干脆任秦琅为这个翰林学士,以后有些事关转运司需要保密的诏令,就直接让他来起草。

    “陛下,这不合制度吧?”

    按李世民的这个想法,这翰林学士起草的诏令,其实就是中旨,是不通过中书省也不经门下省就直接发出执行的,理论上来说,这是不合法的诏令,官员们可拒绝执行的。

    其实历朝历代,这种情况都有,有时皇帝亲笔诏令,或者由近臣草拟发出,这种也称内制,与朝廷中书舍人们起草的制书,制诰是完全不同的,中书舍人起草的制书,是完全通过合法程序的诏令。

    不过在君主制度下,皇帝的中旨其实是难以避免的,就跟皇帝直接不经中书门下而封官,虽这种官被称为斜封官,但也一样大行其道。

    说白了,李世民其实就是在进一步的增强皇权,削夺相权。

    没有这翰林学士,其实也一样可以发中旨,但现在却要设一个翰林学士来草诏,那就说明李世民可能不仅是打算让翰林起草的诏令完全不经中书,也有可能以后慢慢的有些诏令也一样要交给中书门下省,实际上就等于是在慢慢的侵夺中书舍人草诏之权。

    毕竟中书舍人是直属于中书令、中书侍郎的,而翰林学士明显就是天子私人了。

    皇帝对于权力的渴望,果然非同一般啊,千方百计的就是想要抓权,连起草诏令这样的权力,都要插上一脚,争夺一些过来。

    秦琅最终被皇帝在正旦大朝的赐宴上授封翰林学士承旨之职,这就是个斜封官,事前宰相、参政们毫不知情。

    斜封官知内制,宰相们面色都不太好看,但因为这是在正旦赐宴之上皇帝钦宣,有着众多地方官和外国使节在,宰相们也不好反驳,于是乎就这样被皇帝算计了一把。

    不过秦琅敏锐的感受到,殿中百官对他的目光并不友善。

第248章 爆竿与震天雷

    宫廷宴席结束时,李世民已经醉的走不动路了,他非要秦琅搀扶着他回去。太上皇李渊已经在年前几天正式搬出了太极宫,就搬去了原来李世民居住的宏义宫。

    连装修一下都来不及,便匆匆的住了进去。

    李世民住进了父亲的宫殿,居住于两仪殿,感觉自己真正是大唐天子了。

    太子承乾也终于成了东宫之主了。

    两仪殿里,皇后长孙氏看着太子承乾引路,秦琅背着皇帝进来,还吓一跳。

    “陛下一时高兴,多喝了两杯,有些不胜酒力了。”

    李世民晃着脑袋,“朕没醉,还能喝,再来!”

    长孙皇后无奈。

    皇帝躺在榻上沉沉睡去,打起了酣。

    “陛下好久没有这么高兴,这么放松了,也好久没见他睡的这么沉了。”

    “陛下宵衣旰食,太过操劳国事了,得懂得劳逸结合,适当休息才行,否则身子累坏了,可就后悔莫及了。”秦琅劝说。

    秦琅说完要告辞,结果丽质却抹着眼泪进来。

    “三郎哥哥帮我!”

    “怎么了?”

    “他们欺负我!”

    李丽质指着廊下的李佑等兄弟们,一问才知道,原来这些小家伙刚才在玩爆竿,比谁的炸的响,还赌起了钱,这都是李佑这家伙带的头。

    李丽质输了钱,于是哭起了鼻子。

    “几个钱而已。”

    “那是我昨晚才得的压岁钱。”李丽质哭道。

    长孙皇后让李佑把钱还给丽质,结果李佑不肯,还说愿赌服输啥的,皇后也不好偏袒自己的女儿,只能劝说丽质。

    但因为这钱是李丽质的压岁钱,不一般,这不是普通的什么开元通宝,而是铸钱监特意铸造的一批压岁钱,是金币不说,上面的字也成了长乐压岁这四个字,这是李丽质独属的压岁钱。

    “三郎哥哥,我不要他还我,你给我赢我来。”

    “你一定要烧出更响的爆竿来!”

    那边李佑却得意的道,“学士来了我也不怕,我这爆竿可是无人可及的。”

    那边小胖子刚才也输了,这会不服气的道,“他做弊,他的爆竿里加了东西,我发现了。”

    刚才兄弟姐妹们被李佑唆使着比爆竿赌钱,然后大发神威,把兄弟姐妹们全赢了,李恪几个只以为是自己运气不好,谁知道李泰倒是仔细观察,发现了问题。

    李泰二话不说,直接从李佑那里抢得一支爆竿给秦琅。

    “学士你看!”

    秦琅仔细观察,发现他这个爆竿手臂长,中间的竹节其实已经打通了,只有一端没通,另一端拿布条塞着呢。

    打开,里面有白色的粉末流出来。

    闻了闻,是硝。

    这个李佑,还真是个奇才啊,居然还懂得把天然的爆竹改成了硝爆竹。

    “你做弊!”

    李泰和李恪几兄弟不服气的指责李佑,结果李佑却得以洋洋的道,“我做什么弊了,我这不是爆竿吗?有本事,你也弄出这样的爆竿来啊?”

    这下李泰几个气的要死却没办法。

    他们连里面的加的硝都没认出来,自然也无法学样改造了。

    秦琅看着抹眼泪的李丽质,呵呵一笑,安慰她道,“公主别急,我马上做个比齐王更厉害的出来,一会一定赢他!”

    李佑还在那得意,“不可能,谁也赢不了我这个。”

    “你这个不就是加了硝吗?”

    李佑见秦琅认出他加的料,有些慌。

    “你怎么知道?”

    “这有啥难的。”

    秦琅让丽质把剩下的爆竿给他。

    李佑不肯干了。

    “你不能学我的样子,我这个秘密爆竿可是花了一万钱买来的。”

    “你从哪买来的?”

    “我的一个奴仆在外面给我买的。”

    “齐王,你上当了,就这样的爆午,十文一根都贵了,你却花一万钱。”

    “不可能,你吹牛!”

    秦琅笑笑。

    他直接找来刀把爆竿砍下来一小节,“你相信吗,只这一节,我就能击败你的秘密爆竿!”

    “不可能,一节如何能赢我好多节!”

    “我一节就胜你好多节。”

    “不可能。”

    “打赌?”

    “赌就赌。”

    “就赌你刚才赢大家的那些压岁钱好了,我若赢了,你全交出来。”

    “那你输了呢?”

    “我输了,给齐王十万钱!”

    “好!”

    李佑兴奋的喊道,“赶紧开始吧,烧火!”

    “别急啊,我还要加点料呢。”

    李佑的爆竿是加硝爆竿,放在火上烧后,确实能让竹竿爆的更响,但秦琅却有火药爆竿啊。

    宫中有尚药局尚食局,都管有药,而硝、硫磺都是药材,很轻松就要来了一些,不过秦琅为了掩人耳目,故意多要了数种药材。

    反正只是做个大炮仗,其它材料少加点进去不影响。

    又直接在火堆那取了些烧剩的竹炭。

    秦琅拿到一边将几样材料全磨成粉,按照大概的配比混合起来,其实秦琅也只知道黑火药是硝、木炭和硫磺配成的,但具体比例不清楚,隐约记得初中课本上说的是硝多炭少。

    所以他就一炭二硫七硝的混合配制,再掺了点胡椒粉孜然粉甘草粉啥的数种药材粉末一通搅,最后往竹节里装了一调羹,竹节还有许多空,便又塞去了一些纸,最后口子堵上,没有合适的导火药,最后用纸捻了根引线,总之就是尽量凑和着用。

    当这节爆竿拿到众人面前时,李佑一脸不信。

    已经有几分迫不急待的想要收秦琅的十万钱了。

    “谁先来?”秦琅笑问。

    李佑道,“我先来。”

    他将改造过的硝爆竿放入火上烤,没一会爆竿就已经烧着,表面出了汗。

    承乾几个赶紧退后,下一刻,爆竿砰的一声爆裂开来。

    挺响,但也仅仅是比普通竹竿爆开响了一点。

    “到你了!”

    李佑得意洋洋。

    秦琅拿着短短的那节火药爆竹上前,“你们都散开。”

    承乾退后了一点。

    李泰却没退,他刚才看到秦琅加了许多材料在里面,所以想看看这玩意有多厉害。

    秦琅原本想把爆竹插到地上引燃,结果点火几下那纸做的引线都不行,烧一会就被风吹灭了。

    “行不行啊?”李佑嘲讽。

    秦琅无奈,“要不我也扔火里吧?”

    “那你就扔啊。”李佑催道。

    秦琅看了那堆火,又看了旁边的这些大舅子小姨子们,“一会很响,非常响,甚至可能把这些炭火都炸起来,你们退远点,最少退二十步远!”

    “有那么夸张吗?别磨蹭!”

    李佑催道。

    秦琅坚持让他们退后二十步,最终他们才不情不愿的退后。

    秦琅看着大家都退开了,于是把手里的火药爆竹扔入火中,然后迅速后退。

    “大家捂紧耳!”

    李佑脸露不屑。

    秦琅走到长乐旁边,伸手给她捂上。

    火药爆竹扔进火里了,可并没有响。

    李佑嘲讽道,“怎么没声啊,哑竿!”

    说着,居然还想凑前去。

    秦琅赶紧喊,“别过去!”虽然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失败了,但这玩意还是离远点好。

    刚说完,结果只听平地一声雷响,轰隆犹如一道雷惊起,然后那堆柴火被炸的四下飞溅。

    李佑本来想去瞧瞧,谁知刚走两步就响了,那一下震的他直接坐到了地上,脸都白了。

    飞起的炭火从天而降,洒落四周,在白白的雪地上镶出一块块黑炭,异常明显。

    卫王李泰也坐在地上,怔怔的看着那场面,半天都发不出一个声来。

    李世民提着一把剑衣衫不整,打着赤脚冲了过来。

    “大胆反贼,竟敢闯宫行刺!”

    长孙皇后和一群内侍宦宫女们也赶来了。

    更远处,是宫门处当值的禁军奔来。

    那一声巨响,犹如惊雷,把他们都炸出来了。

    长乐公主回过神来,赶紧对赤红着眼的李世民高喊,“父皇,是三郎,三郎········”

    李世民好像还没睡醒,又带着酒意,他瞪大眼睛,提着剑向秦琅冲来,“逆贼,拿命来!”

    “父皇,是三郎在烧爆竿!”

    ·······

    李世民脚步慢慢放缓,“爆竿?”

    太子也赶紧上前拦下父亲。

    “父皇,刚刚是三郎烧的一个爆竿。”

    “胡闹,什么爆竿能有这么响?”

    众人都赶了过来,长孙皇后为李世民披上了大衣。

    ·······

    半个时辰后,秦琅把新配好的十个爆竿交给了千牛侍卫。

    李世民已经酒意尽去,他身穿着明黄龙袍,双眼炯炯有神。

    殿前,一堆火燃烧着。

    千牛侍卫柴令武拿着爆竿靠近。

    “扔了就赶紧退后,保持距离。”秦琅在皇帝身边对柴令武喊道。

    柴令武走到火堆前,拿起爆竿扔进火堆,并没有立即后退。

    “退后,快退后。”

    秦琅大喊。

    柴令武退后了两步,距离火堆不过五六步,秦琅还在喊,他却充耳不闻。

    轰隆一声巨响,爆竹爆了。

    没有了多余的配料,这次的爆竿更响。

    柴火炸的漫天飞舞。

    惊喜般的响声过后,柴令武狼狈万分的站在原地,他的武弁帽都被掀飞了,头发散乱,脸都熏黑了几块,千牛卫的袍子也被炭火烧出几个洞来。

    李世民腾的站了起来。

    他激动的浑身颤抖。

    “天雷,天雷,这····这······”皇帝激动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第249章 霹雳炮与火器监

    做为皇帝,李世民才刚摸到点门道,但做为一个将军,他却是久经战阵的。秦琅给丽质做的火药爆竹,他一下子就看出了其军事应用上的重要性。

    不说其说,仅仅这声如雷的巨响,这东西在优秀的将领手里,就能发挥出很大的作用了,更何况,看着柴令武那狼狈的样子,再瞧了瞧另一名千牛备身手里那节小小的竹管,李世民越发兴奋了。

    皇帝没有理会柴令武呆傻的站在那,他直接抢过来一根爆竹,拿在手里仔细研究,虽然刚才秦琅制作的时候,他都全程观看,但现在依然还是爆发出极大的兴趣。他抠掉堵好的纸团,又扯出引线,然后倒出了里面的纸团,最后是数量不多的黑色粉末。

    “这玩意,为何如此厉害?”

    秦琅震惊李世民的敏锐,也只能解释说前段时间在三原读书,读了些杂书,从几本炼丹的书里看到过炼丹失败爆炸的记载,觉得这玩意好像挺厉害,于是自己试验了下。

    “若是多装点药,效果会不会更厉害?”李世民问。

    秦琅看他这虎狼一样的目光,也知道皇帝想到哪去了,只能硬着头皮道,“臣也只是随手试验了几次,这硝炭硫磺的配比还不够完美,爆炸的效果也是时好时坏,最重要的是药引子还没有研究好。”

    “就是说多装药就能够效果更强了?”

    “理论上确实是这样的。”秦琅也知道自己放出来了一头猛兽,但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什么,“臣推测计算过,如果拿口棺材里面装上几百斤上千斤的火药,然后在城墙底下掏个地道,把火药棺材放进去,点燃爆炸的话,一般州县级的城墙,都能够震塌········”

    李世民迅速扭头看了眼四周,然后瞪了秦琅一眼,“你跟我来。”

    他走前下令封锁这爆竹的消息,禁止任何人泄露出去半句,否则斩。

    皇帝直接带着秦琅来到他的卧室,室中很暖和。

    “跟我具体说下。”

    其实这东西也没什么好多说的,火药嘛,本就是晚唐道士们炼丹失败的产物,道士们炼丹,最喜欢的就是添加各种化学药剂,什么铅铜水银硫磺硝等等东西,妥妥的就是中古时代的炼金术士、化学专家。

    火药误打误撞出来后,很快就开始应用于战争之中了。

    从一开始简单的制作巨响惊拢敌人,到制成火药包用投石机投入敌人城中爆炸,再到改良到箭支上,做成火箭助推,到北宋时火药武器越发广泛,什么火蒺藜、毒烟球,再到后面的震天雷、霹雳炮等等,已经从简单的纵火火器,发展到了爆炸火器。

    等到南宋的时候,管状火器出现,铜火铳竹火枪这些都出现了。

    秦琅不是火器专家,所以也不知道要如何直接研究出火铳火炮这些玩意,但他知道不管是助推火箭还是毒烟球又或者是震天雷,这些不同的火器,其实对火药的配比也不是不同的,不同的配比效果也各不同。

    直接拿几百上千斤火药放入城墙下地道里炸,那只是最简单的应用,耗费的药多,效果只能说一般。

    但在李世民看来却不同了。

    正常攻城时,挖地道确实是一项常规战术,但经验丰富的敌人也会有反制手段,比如埋缸听地,或者挖壕阻拦,又或者灌水放火等等。挖地道时间越长,越容易暴露。

    有时进攻方会在挖地道时,只挖到城墙下就不挖了,会支起木柱等,然后放入许多干柴,再浇上油放火烧,等支撑的柱子烧断,往往上面的城墙就会倒塌。

    不过这种工程太大,也易暴露被发现。

    而秦琅现在说的这种方法可是简单的多啊,快速挖个小地道就好,不需要把下面挖空一大片,只要能容纳个棺材那么大就行了,按秦琅说的,最多是挖的时候要挖个转折,然后再把转折口的过道垒起来,点火就行了。

    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秦琅说是这样更容易形成一个密林的空间,爆炸的时候,冲击波更大云云。

    李世民没听太明白,不过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道这玩意凑上千斤就能轻易的轰开城墙。

    战争时,攻城是必不可少的,尤其是遇到一些坚城要塞,那是无法绕过去的,必须强攻。想当年他们攻洛阳,又比如隋朝几次征高句丽,最终都是被辽东坚城,以及那些险要山城给拦住了。

    若是有这种厉害的玩意,一次性弄他十个八个火药棺材,几个方向同时爆破,就算是再凶的高句丽人也守不过来啊。

    李世民越想越兴奋,激动的没有了半点酒意。

    “这种火药不仅如此之用吧?就刚才那爆竹爆炸的样子声势不也是很大么?你觉得能不能研究出一手如爆竹一样的武器,拿在手里投掷出去爆炸的?”

    秦琅不由的佩服皇帝,人家这想法就活络,居然马上想出了投掷火器。

    “这个应当是可以的,不过竹筒效果肯定没什么杀伤力,必须得换成生铁壳,这样爆炸后易破裂飞溅杀伤,说不定碎铁片还有破甲功能。当然,若是能够在火药里混杂点碎铁片铁钉陶瓷片什么的,估计也会更添杀伤力,但是,这个要做出来估计不简单,做的大了投不出去,说不定还炸不开,轻了,火药量少,没杀伤力。”

    李世民却哈哈笑道,“只要方向对,还怕找不到解决之法?”

    秦琅也被说的来了劲头,“其实臣倒觉得可以配和投石车,做成霹雳炮。”

    李世民想象了下这种武器,也不由的拍腿大声称赞,射的又远,还能发出巨响,又能爆炸,确实想想就很了得。

    “朕决定新设一个火器监,由你来全权负责,秘密征召一批工匠、道士研究这火药军用。”

    秦琅也只能点头,这玩意推也推不开。

    现在他倒是真有些后悔不该搞出这火药爆竹来了。

    “硝石硫磺这些,可以找几个矿自己开采。”李世民又交待道。

    秦琅现在也有一点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的感觉了。

    火器监暂时是个绝密机构,不隶属转运司或其它衙门,为了达到保密效果,皇帝还特意为秦琅在长安城外选了块地方,并拔出禁军封锁守卫。

    君臣秘议许久,秦琅走出殿外的时候,遇到太子承乾和李泰几个还站在廊下罚站呢。

    李佑这个祸首见秦琅出来,倒很光棍的道,“三郎还真厉害,想不到你居然搞出那么厉害的爆竹,你可不知道,刚才柴令武步都挪不了,等侍卫们过去架走他,才发现他站那地上,一大摊黄色,哈哈哈,他吓尿了!”

    秦琅见长乐不在,便问承乾,“齐王刚才把压岁钱都还你们没有?”

    “还了还了,愿赌服输,我李佑又不是输不起的人。”李佑不满道,“三郎,你能不能给我弄几个这爆竹啊?”

    秦琅笑了笑,“殿下莫忘记陛下刚才下的封口令?”

    李佑讪笑。

    秦琅向承乾等告辞出宫。

    大年初一,这本来是百司衙门封印放假的难得假期,可如秦琅这样位置的大臣,却没那么闲。

    过年了,也照样得忙。

    出了太极宫,秦琅便去了皇城中书省内的政事堂。

    他这个转运司现在虽不归政事堂管,但得跟他们接洽配合。

    “长孙仆射召下官何事?”

    秦琅来到长孙无忌的公房。

    长孙无忌站起来笑着向秦琅叉手,“新年好。”

    “长孙公新年好。”

    长孙无忌看着这个外甥女婿,笑着拍了拍他肩膀,招呼着他坐下烤火,炭盆里生着上好的银炭,没有半点烟却火力很旺,秦琅坐下,才发现炭上还烤着芋头呢。

    秦汉时代,芋头便是川西特产,到了如今,中原许多地方都种植芋头,此时的芋头并不是蔬菜,而是跟粟米一样的主食。

    炭火煨芋头,冬季里确实是个好东西,忙碌腹饥时,倒是能充饥饱腹,味道还不错。

    “来一块?”

    秦琅笑着接过,拍去灰,轻轻撕开外面的芋皮。

    “陛下说要厚赏进贡朝贺的四方藩使,你是何打算?”长孙问。

    “国库又没钱了,不会吧?”

    长孙吹着芋头,“你年前弄了不少钱进国库,钱现在还有些,但是这些钱可很宝贵,总不能这样轻易的送给那些蛮夷们,你说对吧?”国库里还有钱,但长孙找秦琅来,自然是不想动用这些钱,“夏收之前,朝廷的日子都会过的很紧巴,到处都要用钱。”

    秦琅点头,表示理解。

    不当家的人,才不知柴米贵。

    “那长孙公的意思是?”

    “政事堂诸公商议的结果,是这次赏赐还是由你们转运司负责。”长孙无忌笑呵呵的道,“三郎应当可以吧?”

    “只要诸公肯把各国藩使朝贺进贡的贡物交给我们转运司,那么回赐之事我们也愿意接手。”

    “贡物给你们?”

    “长孙公,贡物给我们,我们也还得亏啊?要不,还是政事堂负责此事算了,我们不沾边。”

    长孙无忌无奈的道,“你这个小狐狸,狡猾的很,好吧,贡物给你们,但回赐也全交给你们,不管你们想什么办法,但得遵照陛下旨意,要厚赏,得比藩使贡品要丰厚,不能失了我大唐的脸面。”

    “这个请长孙公放心吧。”

    秦琅敢接这事,倒是觉得这事其实很有操作的空间,并不是单纯的贴钱。

    推出这么桩贴钱的差事后,长孙无忌便是轻松许多。

    “三郎啊,转运司要开始普查括户了吧?现在还有哪些问题?”

第252章 暗桩

    转了一圈回到庄子上,秦琅叫来厨娘。

    “把这些冬笋拿去剥了,今天吃冬笋!”

    乡民们冬天习惯只吃两顿,中午这顿是不吃的,不过秦琅还是习惯三餐,何况今天还有这么新鲜的冬笋呢。

    除了冬笋,秦琅还从乡亲们家里买了些遇到的山货,有野鸡有野兔还有竹鼠干蘑菇等。

    新鲜的冬笋自然是要拿来炒腊肉吃的。

    秦琅亲自到厨房挑选了一块上好的五花腊肉,肥瘦相间,腌熏的金黄流油,看着就大有食欲。

    尤其是这腊肉还有柏枝熏的,带有一股子独特的香味。

    冬笋腊肉,小鸡炖蘑菇。

    笋子金黄的外壳,看不到一点绿色,尖尖上的一点尖叶,甚至还是紫红色的,扒开金黄外壳,露出里面白玉一般的笋肉,既嫩又脆。

    这么嫩的笋子,甚至淖水都不需要,也不会有苦涩麻口。

    遇上这么好的食材,秦琅忍不住要亲自下厨动手。

    镔铁打造的专属菜刀拿出来,唰唰唰的一顿快切,笋子已经切成薄片。五花腊肉,已经由烧火丫头用淘米水洗净,火上烤过外皮,烧掉了猪毛,拿刀削上几遍,去除杂质。

    放锅上蒸,蒸到肥肉透明。

    笋切薄片,腊肉切厚片。

    “烧火!”

    秦琅系上围巾,阿黄便笑着过来亲自烧火。

    两人配合的很好,他能很好的掌握火侯,无需秦琅提醒。

    小火把切好的腊肉下锅炒,炒出那香喷喷的油来,炒的外皮微焦,这时把腊肉拔到一边,下拍好的蒜姜,炒香。

    然后下入笋片,阿黄也将火烧旺。

    干煸笋片,等差不多了,倒入黄酒焖腊肉和笋子。

    腊肉香,笋子鲜香,还有黄酒的酒香,混合一起,闻之让人食欲大开。

    酒焖会,开始加盐调味炒,炒的差不多了,把切好的新鲜蒜苗扔进去,快速炒匀后便可起锅装盘了。

    一盘香香味俱全的冬笋炒腊肉便完成了。

    秦琅伸手拈起一块尝了尝,混合了腊肉的笋子,真是又香又脆。阿黄则直接拈起一块大腊肉,这腊肉又大又厚,层次分明的五花,更是咸香无比。

    “这腊肉还得是这样吃才好吃,吃的过瘾!”

    再来一道小鸡炖蘑菇,最后把炖好的砂锅萝卜老鸭汤端起,撒入葱花,调味,上桌。

    配上腌黄瓜,凉拌海带丝,齐活。

    正要开吃。

    结果张出尘来了。

    这位跟来自家后院一样,经常随意出入秦家庄子,十分随意了。

    “哟,正要吃饭呢,老远就闻着香味了,弄这么些好菜,也不能吃独食啊。”

    “张娘子今天怎么没在长安呢?”

    “不喜欢长安,还是乡下好,宽敞自由,空气都清新呢!”

    张出尘在秦家庄子上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客气,走进来直接就落坐了,也不管什么男女之防这些,这位行事就是这么的特立独行。

    不过换个角度来说,张出尘也是一把年纪了,快五十岁的女人了,也不会有人去攻击她的作风问题。

    “你家的这个腊肉怎么比我家的好吃呢?”

    张出尘吃肉很厉害,大块的腊肉几口就吃掉了。

    “这腌肉也很有讲究的!”秦琅笑呵呵的道。

    “那你跟我讲讲!”

    “这可是我的独家秘方,概不外传的。”秦琅呵呵笑道。

    张出尘有些恼,“你就应当去当个厨子,绝对是天下第一厨。”

    秦琅只当她这是夸奖之辞。

    秦李两家庄子紧挨一起,秦家做什么,李家就跟上,秦家孵苗子,李家就去收蛋来卖,然后换了苗子去卖,这样做二倒贩子,也没少赚。

    秦家现在又养鸡鸭鹅养猪养羊,又开始搞烤鸭烧鹅腊味卖,张出尘当然也想学,她也试着在做,但发现做出来的相差巨大。

    人家秦家的腌腊,秦家的烤卤,那叫一个味正,颜色漂亮啊。

    可惜张出尘想学,秦琅也不教啊。

    “你家庄子今年打算做什么?”张出尘问。

    “今年啊,上半年种稻子,下半年继续种油菜萝卜,再种些大豆。再孵苗子养鸡鸭猪羊鱼!还要种桑养蚕!”

    张出尘有些不信,“你真弄的过来?你有那么多人手吗?”

    “人手不够,可以从附近庄子上雇佣啊,男丁不够可以雇妇人,妇人不够我还可以雇佣那些少女中男们呢,只要我肯给工钱包食宿,条件给的好,大家难道不愿意多赚几个钱,增加些收入?”

    “你真要养鱼?哪弄来鱼苗?”

    “自然是卖鱼苗的地方。”

    这些话都是秦琅的真话,他今年打算扩大养殖规模,他早研究发现,搞养殖,其实比单纯的兼并田地更有搞头。

    搞兼并占田,影响大,而且现在的政策情况下,田会越来越难买,但养殖这块的缺口巨大。

    尤其在人手这块,不比种地的人手需求高,雇佣些老弱妇人少年也一样可行。

    最重要的还是需求大啊。

    秦琅已经计划把孵苗场扩建到河北河东河南山东淮南江南等各地了,秦家的腌腊烧卤味道可是一绝,如今在长安都是深受欢迎的,所以他计划把这个也推向全国。

    养马养牛养羊,还需要牧场地方,养鸡养鸭养猪这些实行舍养就要好的多。

    “哪来那么多有钱人,吃的起你的鸡鸭鱼肉,吃的起你的腌腊烧卤?”

    “城市啊,天下各地的城市之中,有许多官吏大户,他们的需求不少。”

    “可他们自己有庄园,自己能供应自己。”

    “你说的确实没错,但还是会有市场的。”秦琅的自信来源于几点,真正能够有自己庄园全方面供应自己肉禽蛋的毕竟是少数,那些官员吏员等总不可能都有这条件,还有不少中低层的地主啊商贾这些,也是一样。

    再加上秦家的产品有特色,当规模化以后,价格肯定也还能下降,自然更有竞争力。

    其实只要想想历史走向就知道了,魏晋隋唐之时,城市都是里坊格局,专门的市场,没有街市,但从晚唐开始,到宋代时,市井经济已经发展到了一个极度繁荣的局面,城门口,道路边,城市街道,遍地商店,商品市场繁荣,百姓的消费也空前增强。

    这一切都说明,秦琅看准的这条路子是没有错的。

    眼下社会,本质上就是一个商品不足的社会,尤其是副食品这一块更是供应远远不足。

    秦琅年前改造的那一千亩地,现在还只是一片荒芜,其实就算如张出尘,现在也还是有几分半信半疑的态度。

    对于秦琅所描绘的这种生态养殖体系,他们既没见识过,也不太相信。

    秦琅倒也没着急,种植和养殖是两回事,得需要时间。春种秋收,这无法违背。

    “三郎你真的不再回崇贤馆了?”

    张出尘又问起另外一事。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啊,我现在不是崇贤馆学士了。”

    “可我听说你昨日被陛下于宴会上当众赐封翰林学士承旨啊。”

    “两码事。”

    张出尘吃完饭,很不客气的还从秦家厨房抢走了两块腊肉一只板鸭,说是要尝尝鲜,但秦琅估计她又是想去琢磨模仿了,但也只是笑笑没有制止。

    这东西说不难也不难,说不易也不易,毕竟任何一个环节有所不同,出来的口味还是有变化的。

    呆在乡下的日子很舒适。

    不会有没完没了的人来拜访。

    也不用接受那些推辞不了的应酬。

    静下心来赏赏雪,溜溜冰,吃吃火锅跑跑步。

    答应给长孙无忌的那份税法改革书早已经送去了,他还抽时间写了份火器监的规章条例,以及需要的人手器物等,呈交给了皇帝,让他去调拔人手物资。

    冰河上挖上洞,上面扎个帐篷,弄个软榻,再摆个火炉在旁边,冰上垂钓,很爽。

    老黄在做烤鱼,冰下现钓上来的,十分新鲜。

    “三郎你身边怎么不带个侍妾陪着?你后院那么多呢!”

    秦琅笑道,“那些侍妾啊,基本上都是陛下赏赐的,号称各国美人,但实在不怎么入我眼。”

    “不可能吧,那波斯西琳罗马安娜不都挺风情万种吗?”

    “你是没见过这些西域胡姬,手毛腿毛可是很长很多的,而且一出汗就有股味道。”

    “有这事吗?”

    “阿黄你难道没想过找个女人成亲?你现在虽无官职在身,可依然还是子爵啊。”

    “还真没想过,自由自在惯了。”阿黄翻了下鱼,自嘲道,“其实我当年女人没断过,可能有伤天和的事做多了吧,所以我现在啊,对任何女人都没什么兴趣了。”

    “难道你就不想生个儿子传宗接代?”

    “以前生过,生过不少,可惜一个一个全死了,或许这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吧,谁要我曾经为恶多端呢!”

    秦琅明白阿黄有心结,他畏惧成亲生子,害怕灾祸降临,因为自己而牵连到女人孩子。

    “我自己的罪就我一人受,光棍也挺好。”

    笑了笑,阿黄提醒秦琅。

    “鱼玄机不简单。”

    “我知道,她可能是百骑司安插到我身边的暗桩!”

    “你知道?”

    “嗯。”秦琅笑笑,知道又如何,知道他也得留着鱼玄机,因为这不仅是百骑司的安排,更会是李世民的安排,他是臣子,李世民是皇帝,就算两人还是翁婿,也改变不了君臣的事实。

    皇帝总是要提防臣子的,臣子则要效忠君王,故此明知鱼玄机是上面安插来的暗桩,两人也要心照不宣。

    这是一种默契,鱼玄机留在身边,秦琅以此表明对皇帝的忠心,而皇帝能时常知晓秦琅的身边事,也会更加放心。

    “不累么?”

    秦琅笑笑,既然生活在这样的一个时代,那么就无法避免。若是连一个暗桩都不能容忍接受,皇帝又如何能信任你。

第250章 外甥女婿

    说出来可能有人不信,朝廷颁布均田令,给百姓授田,一丁百亩。但事实上,现在朝廷总户口不过二百余万,相比起隋大业中的户籍统计近九百万户,相差太大了。

    然而隋末战争只打了十来年,所有人其实都清楚,这十来年时间,不可能灭绝了七百万户人口。事实上,不论是李世民还是长孙无忌都很清楚,为何现在大唐几乎一统天下了,可户还这么少?

    不是人都死掉了,而是有太多的人在隋末战争动乱之中,或背井离乡逃难,或破产为奴,为破家为盗,哪怕天下一统了,但有个不容忽视的问题就是很多地方人多地少。

    均田令的人丁百亩地,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景,事实上前提是朝廷得有地可均。能拿出来均的地,主要是隋朝时的官田,以及战乱中绝户的无主之地,但事实上,哪怕经过十几年战争,前朝时的许多权贵、地主们,依然还占据着这绝大多数的田地,朝廷并不能拿他们的田出来均田。

    其结果就是,均田令也只是部份百姓均到了田地,且只均到了不多的田地,但随之而来的问题是,不管你均没均到田,均到了多少田,只要你登记入了官方户籍之上,那么你就要承担租庸调。

    管你均到十亩地还是一百亩地,每丁的租庸调都是一样的,在这种情况下,于是许多人拒绝入籍登记,他们甚至拒绝朝廷均田,他们宁愿去做地主们的佃户,或给寺庙做佃户或给豪强地主们做佃户,或者去做船工、纤夫、伐木工、矿工等等。

    为何?

    因为这样就不用承担租庸调,一丁一年两石粟,两匹绢十二两绵以及二十天的免费劳役不用担了,更别说还有杂役。

    佃地主的地种,只需要按佃种的田亩数缴租,虽然佃种的租高,收入不多,但算起来其实比起朝廷的赋役要轻。

    人都不傻。

    既然入籍负担更重,那入籍做什么?田又均不到,难道就图个大唐良民好听些?

    还有不少人则是在隋末时逃入山林之中,自己垦荒种地,也不入户籍,这样就可免租避役了。

    说白了,其实都是迫不得已的问题。

    如果不能解决这个问题,那么就算这次普查,让各地官府胥吏到处清查人口,也不会有什么作用,一旦这些人入籍,背上赋役重担,又不能分给他们田地,那这些人唯一的选择,就是逃户了。

    他们会逃到其它地方去,或是逃进山林里,或是干脆卖身为奴给权贵豪强们。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长孙公,我们需要政事堂的支持,据我推测,这次括户应当能增加二百万户人口,但前提是政事堂支持,否则这些人绝大多数最终会成为逃户,或干脆自卖为奴,托庇于豪强们。”秦琅很郑重的道。

    “你希望政事堂如何支持呢?”二百万户对于政事堂诸公来说,也是需要认真面对的,多增加二百万户人口,对于朝廷来说,太重要了。

    在如今大唐制度下,并不是所有人口对于大唐来说都是人口,只有那些课户课丁,才是真正朝廷的根基。

    不入户籍的逃户,对于朝廷来说不纳租赋不服役,对朝廷无任何益处。

    “长孙公,清查出隐户容易,但如何将他们转变为国家的课户课丁却难。如果仅仅是把他们名记登记上官方户籍,那其实根本不是解决之道。”

    一个隐户,原本或在山林里垦荒自种,或是佃种地主田地,或是做工,勉强生活,现在一旦成为户籍课丁,就必须得面临赋役问题。

    “要么朝廷给这些括户入籍百姓田地,要么减免赋役。”

    长孙无忌皱眉,隐户的最大问题,其实就是田地不足均,才导致的,现在反过来入籍,朝廷也还是变不出田地来啊。

    “各地州县寺观年后会全面整顿,应当能整顿出不少田地来吧?”长孙无忌问。

    “寺观田产确实会不少,但对于两百万户新增人口来说,不过九牛一毛而已,远远不够。”

    况且,这些寺庙田产,也不可能全到的了百姓手里,皇家、官府、权贵们都要扒皮层,就如长安这的情况一下,最后拿出来给百姓的也就四成。

    两百万人口,就算一户一丁,一丁百亩,那也需要至少两百万顷地。

    这是摆在所有人面前的一个难题。

    百姓因无地却要承担极重的赋役,于是逃隐,而现在朝廷要把这些人清查出来,但又无地可授。

    一个死循环。

    “朝廷可给这些新括户两三年的租庸调全免!”

    “长孙公,这远远不够。两三年后呢,他们又要怎么办?有些人现在靠佃地为生,本身就要向地主交租,如今又要向朝廷交租赋,承劳役,这日子过不下去的。”

    “三郎你有什么良策呢?”

    “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抛砖引玉吧。现如今括户最大的问题,其实就是无田可授和租庸调的问题,甚至不仅是括户有这问题,许多中原等地百姓也有这问题,均田数量不足,租庸调又不变,导致实际的税率大增,负担加重。”

    秦琅希望更改一下租庸调这个基本税制,既然租庸调的根本是均田制,而均田制现在都已经难以执行了,那税制自然得改,否则继续这样下去,必然会最后崩溃的。

    事实上,唐朝的崩溃,根本性就是缘由均田制的难以为继,均田制最先崩,然后租庸调这个基本税制也崩了,于是国家财政跟着崩了,继而府兵制也维持不下去,甚至最后募兵制都出问题,最后朝廷不得不设立节度使,让节度使行政军事财税等一肩挑,本意就是中央无能为力了,让地方自想办法,结果自然也就成了节度使的尾大不掉,最终藩镇之乱,安史之乱后,这种情况更加严重,虽然后来推行两税改革,但也不过是在苦苦支撑苟延残喘而已。

    “上次我提的那个地税,我觉得是个方向。不如把租庸调中的租,由每年每丁二石粟,改为每亩地纳二升粟,至于调,改为每亩纳钱一文,也可缴纳等价绢、布、麻、绵等物。庸依然为每年免费服役二十天,但允许折绢代庸,每日折绢三尺或六十钱。”

    “对于无地者、商贾、工匠户则改以户等征钱,以九等区分,下下户可免征,上上户征租粮五石,纳调三贯,庸三百钱,其余各等各有所差·········”

    长孙无忌听的大为惊讶,秦琅这是把之前的地税计划稍稍一改,直接套到了租庸调制正税上啊。

    “长孙公,若按此法,则不但新括二百万户百姓不用担心再做逃户,就算是现在的三百万户,也将负担大减。”

    长孙无忌哪看不出这个新税法的特点,不外乎劫富济贫。

    尤其是原来的税法里,是有课户和不课户,课丁和不课丁的区别的,就是如官员贵族们,本身是不纳税不服役的,但现在秦琅这么一来,实际上就是王公百姓一体纳粮了。

    而且还是直接按拥田数来算,占田多,税就高,占田少或无地的,税自然也就少了。

    税率相比之前,其实没什么变化,但征收的方式变了,实际上百姓尤其是普通百姓大大得益,但那些富户地主,尤其是大官僚大权贵们可就受损严重了,税赋可能要几百上千倍的增加。

    “若实此法,实际上地税可以暂缓开征也没关系,朝廷实际上财税收入能够大大增加。一年能得粮一千四五百万户,得钱数百万贯。”秦琅说道。

    “可你这个法子,只怕朝堂上会有很多人反对啊。”

    “长孙公,我们都是为了朝廷,均田制在武德朝都难以为继,贞观朝如何继续?将来更加无法推行,若是不把以均田制为根本的租庸调制改了,那大唐又能走多远?如今我们尚在开国之初,还有魄力去解决,遇到的阻碍会少很多,若我们现在不解决,等到后世子孙时,只怕就动都动不了了。”

    秦琅的新租庸调制,其实就是两税法了,以田亩征粮,征钱。他没有直接上来就改两税法,也是想着先偷偷换个概念,等后面再调整。

    “这事我们不做,谁来做?”秦琅问长孙无忌。

    长孙沉思良久,“你说的确实很有道理,但这事确实很严重,我得与诸位相公们开政事堂会议商讨,最后向陛下奏报。”

    “好,我相信诸公们都是眼光远,格局大的人,都能着远百年之远,我先走了,等长孙公好消息。”

    长孙无忌道,“你回去后先把你的这个想法完善一下,写个表章交给我,我好拿到政事堂上与诸相公商议!”

    “我回家就写,会尽快送来。”

    长孙无忌亲自把外甥女婿送到了门口,“你这新税法,唯以资产为宗,不以丁身为本,这可是改变了战国以来千百年的基本税制啊。”

    “长孙公,只要是对的,有益于大唐的,就算要改变旧法,也是值得的。”秦琅道。

    两人叉手告别。

第251章 冬笋炒肉

    秦琅先去了亲仁坊,给先回来的秦琼拜年,又去拜了崔氏,然后便接了玉箫等回家。家里的一众孩子过来拜年讨压岁钱,秦琅笑着每人给了六个开元金币六个银币,象征六六大顺。

    长安城银装素裹,华灯初上。

    街道上的积雪已经被扫除,不过路两边依然可见那厚厚的积雪。

    “如此大雪,不知多少贫苦百姓房屋倒塌。”玉箫叹声道。怀孕的女人,更加善良。秦琅道,“雍州府早已经派人扫除路边积雪,还动员百姓清除屋顶积雪,就算真有房屋倒塌的,雍州府也会救灾安抚的。”

    京城的百姓肯定比其它百姓要好过些,真正遇这种大雪灾,倒霉的还是京外的百姓。秦琅想到了自家的那些庄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受灾,有没有房屋倒塌,当然秦家的那些养殖场,不知道有没有受灾倒塌的,养殖的鸡鸭会不会有冻死的。

    估计肯定会有,好在年前把公鸡公鸭公鹅等大量宰杀腌腊了,现在棚里养殖的数量不多。

    回到家,秦琅赶紧召来家里管事。

    “马上派人去巡查各处庄园、养殖场、作坊,让他们把各处情况统计上来,有没有受灾的,灾情轻重等,要加强警惕,对受灾的,要及时救治。另外,我们庄子附近的佃户,以及百姓,能帮的也要尽量帮,不能让大家受冻挨饿!”

    “三郎,咱们现在自己顾不上来,还管别人?”

    “别想这么简单,灾情之时,邻居守望相助是有必要的。何况,我们的邻居们,现在也是我们家佃户,还经常来我们养殖场、作坊做工,所以更要帮忙照顾。”

    房子倒了的,先接到庄子上安置,缺柴少炭的,也要送些过去,尤其是那些贫困户和孤寡户。

    秦琅现在很重视这些,这不仅仅是出于人心善良,同时这样做也是有好处的,不但能有好名头,而且这也是一种口碑和信用,有了这些良好的口碑和信用,秦家做其它的事情也能是到很多便利。

    比如秦家要养殖啊,要搞什么项目啊,大家都会踊跃帮忙。

    甚至就如现在秦家开的一些铺子一样,生产出来的商品,可是深得大家信赖的。这比起简单的广告营销,可是强太多。

    夜深。

    秦琅却坐在炕上,提笔在写着关于新税法之事。这个不解决好,那所谓的括户也没什么可谈的,则大唐财政也不可能改善,他吹下的牛自然也完不成。

    只要调整租庸调,给百姓减负,那么才可能有盐税的开征基础,才会有茶酒专卖,才会有矿税开征,才会有工商市税的基础。

    写着写着,秦琅忍不住笑了。

    别人当了权贵,都想着如何趁着灾荒放贷啊买人啊占田啊,都想着做剥削者,他秦琅却反过来挖自己的墙脚。

    若这新的税法实行,秦家做为拥有六万多亩地的大地主,就要从过去的免课户,变成一年纳粮一千多石,钱六万多文。

    而这还仅是开端,今后秦家的养殖场也会要缴税,秦家的商铺也要缴税。

    在这个时代,这些官僚地主们缴税,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但秦琅却觉得这很正常啊。这才符名税收的逻辑啊,有钱人不缴税,光盯着穷人征税,这能长久?

    他相信朝廷上肯定反对声会有很多,但这种事情,对这些权贵官僚们来说,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毕竟如秦琅看似一年要缴一千二百石粮,但秦琅家六万多亩地,哪怕一亩一石粮,也能收获六万多石,就算再除去佃给别人租种的分成,秦琅一年也是几万石的收益的,拿出千百石来,那不过是几十分之一,税率依然是很低的。

    从一个一年收获几万石粮的大地主手里征千八百石粮,跟向一个年收入可能才几十石却还要先交一二十石租,然后剩下那么一二十石粮的百姓手里,再征他几石粮,这完全是不同的。

    前者无关痛痒,后者却可能让一家口粮不足,必须得掺糠加野菜喝粥。

    今年李世民本来准备也搞灯节。

    但百官反对,认为眼下灾荒都还没过去,朝廷都是借钱过的年,现在还搞这种铺张浪费完全没有必要。

    于是李世民最后也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秦琅初二便离京了,留下玉箫和鱼玄机她们在家,他自己带上阿黄等一早就出京,先去了长乐坡,巡视了产河边的庄园,然后便过渭桥去了三原。

    秦家的庄园或多或少的受到雪灾影响,有些鸡鸭棚倒塌,压死了不少鸡鸭。

    好在没有人出事,雪地里,庄户们互相帮忙,把倒霉的屋子清出来,重新抢搭修好,受灾的庄户,也都暂时安置到邻居或亲戚家中。

    秦家庄园也接纳了些灾民。

    大家争着来给秦琅拜年。

    秦琅安慰大家,让庄头把压死或冻死的鸡鸭拿出来,分送给邻居们。

    一场大雪,让大地白茫茫一片,也把刚冒头的一些野菜又给掩盖下去了。

    秦琅年前挖的那个稻塘,现在已经积满了水,不过还没有放鱼苗,桑树也还没栽,看起来有些荒芜,现在水面上甚至结了厚厚的冰。

    庄子巡视一遍,秦家的庄丁奴仆们都还不错,今年因为新修了火炕,虽然天寒地冻,可坐在炕上都十分暖和,再不用如往年一样冬天难捱了。

    就连邻居的百姓们,也多数修了火炕,这玩意也不算难,修好后一家子坐在炕上很暖和,还不怎么费柴火,比起以前那种简陋的火塘是省柴又暖和,以前前面烤的烫后背凉嗖嗖不说,还烟熏火燎的眼睛难受。

    现在舒服多了。

    坐炕上,做布鞋编草鞋或是做点其它的手工零活,这样的天甚至一天两顿就够了。

    秦琅看见大多数百姓们的食物都非常的简单。

    蝗虫粉为主,掺上糠麸,还有些晒干的野菜啊,还有晒干的桑干等,再加上一点点小米,放上水,一锅炖煮,最后撒几粒盐,于是一锅乱七八糟的粥就好了。

    看着就毫无食欲,但大家却都很满足。

    “今年全靠了这蝗虫呢,要不是秋天的时候捕了许多,今年冬天可就难捱了。”

    有年纪大的,甚至开始说起以往逃荒的经历来,一说起来就是泪,尤其是到了冬天的时候,每个长夜都是漫漫难捱的。

    多少人出去讨饭最后饿死他乡呢。

    今年虽逢战争又天灾的,但起码还不用出去要饭,蝗虫野菜粥确实不太好喝,但比起什么都没的吃,饿的眼睛发红,肚里全是酸水的时候,可幸福太多了。

    “饿急了,土都要吃两把,要不垫一下,实在是走不动的。”

    这些吃糠咽菜的百姓,对于眼下的生活却还很满意,对如今的朝廷,对当今的天子,居然感恩戴德,这令秦琅羞愧万分。

    在后世的时候,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人多的是,整天只知道横挑鼻子竖挑眼,毫无感恩之心,永远嫌别人做的不够好,就连救灾抗疫的时候,有些人还嚷着只喝矿泉水呢。

    那些人啊,就是没有经历过苦日子。

    走到一户人家,发现他们一家子兴高彩烈的,原来今天这家当家的男人掏了一个老鼠窝,不但抓到了一窝肥壮的田鼠,还从窝子里掏出了有十几斤粮食呢。

    一家老少忙着烧水烧火,要火烤这些田鼠。

    看到秦琅来,还热情的邀请秦琅一会在这加餐呢。

    秦琅连连摆手。

    虽然他也知道,对于百姓们来说,别说是这肥壮的田鼠,就算是家里捉到的老鼠也不会放过的,好歹那也是肉啊。

    但他还确实是不太能接受这种食物,养殖的竹鼠就是他的极限了。

    聊了会,留下二十个鸡蛋,秦琅便告辞了,去下一家。

    村民们日子都差不多,蝗虫野菜粥,炕上猫冬。

    “今年日子不错。”一个老汉笑着对秦琅道,他说今年托秦家的福,当初拿各种蚌螺虫子等换了不少鸡鸭苗子,秋天的时候吃蝗虫个个长的肥壮,公的卖给秦家,母的下蛋也都是卖给秦家,换的不少钱粮。

    锅里蝗虫粥里的小米,正是用这些换来的。

    “家里还有鸡鸭么?”

    “天冷,年前卖了一些,还剩下几只留着下蛋,也不敢多留,冰天雪地没吃的,等开春了,到时再多养些。”

    老汉对新的一年,还是充满着希望的。

    又钻进一家,这家人看到秦琅来了,还送上了鸡蛋,很是不好意思,说他们今年托秦家福养了许多鸡,卖给秦家好多鸡蛋呢,现在翼国公还给他们送鸡蛋,真是不好意思了。

    说着,这男人从家里找出来一篮子笋子来。

    “这是我和娃儿昨天刚到林里挖的冬笋,新鲜。”

    唐代的时候气候要比后世的温暖一些,带来一个特色就是这时北方有许多竹林,如关中也有许多竹林,甚至有的满山满谷,这在后世是很难见到的。

    冬笋是道美味,不过不好挖,这些冬笋不会冒头,老了就烂在地中。

    冬笋炒肉好吃,焖腊肉或蒸火腿都是十分美味的上品,最大的特色就是鲜嫩。

    “这两个笋我收下,其它的我买了。”秦琅没有全白拿,象征性的收了两个做回礼,剩下的则让人给钱买下。

    乡民不肯,秦琅坚持。

    “以后还挖到冬笋,都可以送到我庄子上来卖,我全收下。”

    “翼国公想吃,以后我们挖了送来就是,哪能收钱啊。”

    “这不一样,也不仅是我自己吃,我也收了拿到长安去卖的。”

    冬笋好吃难挖,长安还是很有市场的,不过这种只是些小买卖,但秦琅还是愿意向百姓收购冬笋,也算是帮扶这些乡民们一把吧。

第253章 阿三哥

    许敬宗现在很积极,也很低调,夹着尾巴做人。他在长安官场名声是臭了,个个知道皇帝恶他,因此哪怕他贬到国子监作个助教,可那些贵族官员子弟学生们,也没几个瞧的上他。

    许敬宗表面微笑,心里恼怒之极,正好过年国子监放假,于是干脆便跑来转运司帮忙了,秦琅还没有把他调来,他纯粹就是自带干粮来帮忙。

    想他堂堂名门许氏子弟,曾经的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如今沦落到这步田地,想想就不免让人叹息,但越是如此,越激励着他要奋起反击。

    秦琅过来慰问转运司过年期间留守值班的官吏们,发现许敬宗在埋头干活,大家都不搭理他,但他依然很努力的在做事。

    “许先生怎么也在这?”

    “过年反正也是闲着,便过来看看有没有地方能帮上忙的。”许敬宗一袭青袍,连绿袍也没穿,衣着朴素,脸上几分让人可怜的模样。“三郎,这是我整理好的诸藩朝贡物品名单。”

    秦琅接过看了下,发现这许敬宗果然是个极聪明的人,他居然已经自学了秦琅的表格和阿拉伯数字,秦氏计账法也做的有模有样。

    表格看起来一目了然。

    看样子这家伙确实挺用心了。

    所谓的各国贡品,其实倒是不多,但各方使团都趁机夹带了许多私货过来,于是也都冒充贡物,其实就是来做买卖的,毕竟打着贡物旗号,能够一路畅通无阻。

    秦琅心知肚明,但也并不打算揭破,反正他早就把这当成了一个朝贡贸易,既然是贸易,肯定有利可图,还怕多么?

    各国的贡物,主要还是以珍异特产为主,比如林邑国献驯象,骠国献五色鹦鹉,天竺献菩提树,波斯献条支巨鸟,堕婆登国献白檀,曹国献汗血宝马,堕和罗国献火珠,来自天竺的一些国家献胡椒、婆罗、天竺桂、靛花、霜糖等。

    此外来自波斯、罗马等地进贡的有珊瑚、琥珀、炉甘石、石硫磺、绿盐、金钱矾、**、没药、安息香、芦荟、小茴香、波斯枣,白矾、波罗蜜,橄榄、无花果、水仙等等。

    零零总总的这些所谓地方特产,不下百种。

    多数是象牙犀角珍珠或是各种香料和药材,少数如金银制品、霜糖、地毯、奴隶等物。

    大象、狮子、孔雀、鹦鹉、驼鸟、犀牛、熊、牛、马······各国送来的这些珍禽异兽,都能组成一个动物园了。

    昆仑奴、白头奴、新罗婢、东瀛奴、黑奴、僧祇等等奴隶。

    这么多东西,许敬宗把他们分门归类起来,确实还是很了得的。

    “许先生觉得我们应当如何回赐?”

    许敬宗早就知道秦琅得了回赐的任务,故此早就猜测了许久。

    “下官以为,当回赐我大唐特产。”

    朝廷缺钱,所以回赐钱不现实,尤其是金银铜都稀缺。

    “少府监所属织染署领织纴十作,有织、絁、纱、绫、罗、锦、绮、繝等丝织品,可用以回赐。”

    织染署实际上就是大唐官方的织染国企,下面有专业商品的生产作坊,绢是丝织品通称,絁为较粗的丝织物,又称绨;纱为绢中轻而细者;绫为细而薄之高级丝织物;罗为质地柔软、经纬线分明的丝织品;锦为用彩色经纬线织出各种图案花纹的丝织物;绮是素地织纹起花的丝织品;繝是织有锦文的丝织品。此外,还有紬、练、缣、绶、帛、縠、缟、素、纤、纨、紃等名称,大体上以丝的生熟、质地粗细、颜色不同而区分。

    少府监的官作坊,技术高,规模大,故此比起普通百姓们家庭手工织染的普通织物,更细分,也更有特色。

    分类更多,品质更好。

    中国的丝织品向来就得胡商喜爱,早在汉代起就开始了丝绸之路,东方的丝织品深得罗马、波斯等国喜爱。

    就算到了此时,波斯也开始有了自己的养蚕丝织业,但他们的丝织品比起中国来说,相差太远了,东方的丝绸才是最好的。

    现在许多粟特、波斯商人也喜欢来中原直接购买生丝,回去卖给当地的丝织厂再加工,这种行为,其实对大唐的丝织业是有很大的打击的,毕竟生丝这玩意只是原材料,而丝绸等却是深加工的商品,附加值不可同日而语。

    “我们要赐就赐些好东西,绢帛纱练这些就不要了,选绫罗绸缎锦绣这六种丝织品做为回赐物之一。”

    秦琅直接做了指示,绫罗绸缎锦绣这六样丝织品,都是属于高级丝织物,是属于深加工产品,既能代表大唐的丝织技术高超,同时附加值也高,回赐给胡商,就能做高价。

    比起简单出口生丝等原料或简单丝织品,当然更划算。

    许敬宗赶紧拿起本子记了起来。

    “还有瓷器,瓷器可是我华夏优秀的特产,河北邢窑的白瓷,江南越州的越窑青瓷,都是好东西,我们可以将白瓷、青瓷列入回赐物名单。”

    许敬宗记下,又问,“历来与胡商贸易中,我中原的铁、宝剑、马鞍、披风、貂皮、沉香、麝香、肉桂、高良姜等也都是热销商品,是否也将这些列入回赐名单?”

    “姜可以列入,其它的就算了。”

    秦琅反对简单的出口原材料,但是铁、剑和马鞍这些不能算是简单的商品,这些东西现在朝廷都还是紧缺的战略物资,不能拿出回赐。

    “如今朝廷汰佛道,正在禁毁拆除许多寺观,其中有不少佛经、佛像等物,我们留着也没什么用,倒不如将之列入回赐之名单。”

    一件铜器若是单纯的融铸为铜,实际是贬值了。毕竟铜器的价值往往是铜本身的数倍,如今大唐汰佛,那不如把这些寺观物品,弄来出口。

    “许先生,就有劳你对各国使臣送来的贡物按市价进行估值,我们可以溢价两成估价,然后你把我刚才说到的这个回赐物品名单做个目录,上面也都标上价格,按市价溢价个五成估值吧,然后送去给诸国使节们看,与他们商议下,由他们选择想要的物品。”

    秦琅打了个埋伏。

    对胡人的贡物溢市价两成估值,但对自己的货物溢价五成。

    最后按贡品的估价等价回赐,实际上表面上看还是大唐多加赏赐了。

    反正定价权在秦琅这边,而且回赐的商品多是高附加值的,所以溢价个五成,其实也没那么明显,毕竟不是原材料这种东西价格清楚。

    反正秦琅可不管什么脸面不脸面的,他就一个要求,不能亏本,还得赚钱。

    “溢价五成,会不会高了点?”

    “高什么?这些绫罗绸缎锦绣产量有限,现在一下子要这么多,自然也就市价上涨,这也是随行就市,市场供需关系导致的嘛。就是我们的瓷器,那也都是上等瓷器,又不是普通的便宜货,都是精品,明白吗?”

    许敬宗现在很听话,对秦琅的决定立马去执行。

    一天时间后,许敬宗就已经把估价做好了,不过秦琅看过后,依然对其中的狮子啊老虎啊大象啊驼鸟啊这些的估价表示高了。

    “这什么五色鹦鹉,也不过是个鹦鹉,一只鸟能值钱到哪去?还有这海东青,也不过是只鹰而已,这个条支巨鸟,也就长的高了点,这些东西在他们当地,那都是极普遍的野物,到处都是,在咱们这还比金子都值钱了?”

    “咱们这猎到头老虎,才能值多少?所以价格要打下来,不能比咱们本土的贵太多,给他们加上点路上运输饲养费用好了,总不能外国的禽兽比我们大唐的还贵重吧?”

    许敬宗立即表示马上更改。

    “我们这些佛像、铜钟、经书等物品,价格太低了,这些可不仅是死物,还代表的是文化和艺术啊,所以价格得再提高,我看提高个十倍都不为过,你怎么能把这精美的佛像当成铜价来卖呢?这佛经也不能按普通的书来卖啊,这是无上秘典,修道圣经,明白吗。”

    许敬宗点头不迭,连连表示马上修改这个估价。

    “这个天竺霜糖,价格未免太高了些。”秦琅看到这什么霜糖价格高的吓人。

    “三郎,现在市面上天竺霜糖就这价格,还有价无市,供应有限呢。咱们这个价拿下,转手卖到市场上,就能赚上一大笔。”许敬宗提醒。

    天竺霜糖其实就是砂糖,其实中国也早有制糖技术,但是眼下天竺人的制糖技术已经超过中国,他们的砂糖天热时也不容易化,甚至他们在制作砂糖的时候还会把牛奶加入其中,让砂糖更甜更香。

    不过这种砂糖在秦琅看来很一般,因为颜色很黄,卖相不怎么的。

    可人家毕竟是独一份。

    天竺人的霜糖一直都是深受中原商人喜欢的,这次天竺诸国的进贡使者都带了许多糖来,没直接卖,是因为他们追求更高的利润,也就是把糖拿来跟朝廷换一些大唐更珍稀的商品,比如少府监官作的上等丝织品,和几大官窑产的上等瓷器,这样一来,他们带着这些好东西回国,立马就能再狠赚一笔,比起简单的把糖卖掉,更划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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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玄武门之变只有三天了,秦琼却打算做个国之纯臣不参与其中,秦琅高呼这不是坑他吗?送上门的从龙之功怎么能不要,等事成之后再功成身退也不迟。到那时,做个俗人,不谈亏欠,不负遇见。做个俗人,贪财好色,放荡自由。贞观俗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贞观俗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贞观俗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