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贞观俗人TXT下载贞观俗人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贞观俗人全文阅读

作者:木子蓝色     贞观俗人txt下载     贞观俗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1章 五校署

    拉着一伙老兄重新聚齐,镇抚司衙门的班子便基本上拉起来了。

    “这位是魏征魏玄成,太子詹事府主簿,我特意借来兼职咱们镇抚司主簿的,还有这一位,马周马宾王。原是我家的宾客,现在我请来也做镇抚司主簿,大家认识一下,今后就是同事了。”

    秦琅把魏征和马周介绍给大家。

    魏征倒是有备而来,可马周今天被喊来什么都没被告之,原本在一边瞧热闹,谁知道瞧着瞧着自己突然就被给了个官职,而且马上一张黄麻纸盖着吏部尚书之印的告身就递到了手上。

    他怔怔的接过,瞧了几眼,上面清楚的写着马周的名字,后面正是镇抚司主簿的官职,从七品下阶。

    “三郎这是?”

    “马兄,这是告身啊。”

    “可是,可是······”马周有些结巴的道,“可我只是个白身啊。”

    马周曾经做过博州助教,这只是流外吏职,可就这吏职后来都因为他得罪刺史最后离职而去。因此他现在确实是个白身,按正常规矩,哪可能直接授官给职。

    “马兄到我府上做宾客也有些时日了,我与马兄接触不少,了解到你是个有才华有干力之人,你这样的有才之士不能被埋没,镇抚司草创,殿下给了我自置属吏的便宜大权,我呢也就举贤不避亲近,这也是为朝廷和殿下举荐人才。你呢也不要拒绝,只要你发挥才能帮我便好。”

    马周还推辞。

    “马兄就别客气了,我虽授你主簿之职,但是也还得看你能力表现的。若是三月观察期满你表现不佳,那么最终上面也还是可能会将你黜免,若是你表现的好,当然大家也就都能信服,不是吗?还是说马兄你对自己没信心,认为自己不行?”

    任何时候都不要对一个男人说不行二字。

    马周一听这话,果然不再推辞了,再推辞那就是承认自己不行了。

    请将不如激将。

    “义兄,我跟你也是知根知底,你当初随我父亲征战,早就录功为上轻车都尉了,朝廷也授过你校尉之职,可你后来还是甘愿回到我父亲身边做个家将,我知道你不贪恋功名,只是如今我出来做事,尤其需要帮手助力,你是我义兄,又有本事,你一定得来帮我一把。”

    秦琅授秦用为镇抚司左尉,从六品下,这是镇抚司副职,掌判司事,另有镇抚司右尉,秦琅授给李楷。

    刘九、林三、魏昶、张诚、赵安五人分任前后中左右五校署的校署令。

    阿黄授录事参军事职。

    下面还有参军事、诸曹参军、府、史、典事等吏职,秦琅则干脆交给他新授的这些人,让他们向自己举荐推选合适的人。

    “不限官身白身,也不限是游侠不良,也不管他是哪个衙门的,只要有本事有才能的,都可以推荐,经我考核后择优录用。”

    “三郎,咱们镇抚司干什么的呢?”刘九问。

    “镇暴抚民,咱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寻找废太子建成幼子巨鹿王李承义。”

    这话一出,大家都明白了镇抚司的职责了,也明白了这第一个任务的深意,不过是斩草除根而已。

    “大家拿好自己的告身,稍后等铜印做好送来了我会发给大家,现在大家也不用坐着了,都去寻找自己的属下人选吧。”

    秦琅在镇抚司下设立了五个校署,相当于五个处。

    五个校署,各有侧重分工。

    赵安的后校署,便是负责镇抚司监狱,掌关押、审讯。

    林三负责的左校署负责的是情报,负责情报传递收集、汇总分析。魏昶则负责的右校署是发展暗桩、派出间谍,监视。

    刘九则负责的前校署则是行动这块,主要负责抓捕、刺杀等。

    张诚负责的中校署则是后勤装备管理这块。

    魏征、马周、秦用、阿黄四人则是协助秦琅管理指挥,决策审议。

    秦琅觉得自己的安排也算是人尽其才,魏昶原本就是不良帅,手底下不良人多,暗桩眼线更多。

    林三本来是混迹于平康坊的社团老大,手底下鱼龙混杂,消息灵通路子野。

    至于刘九,这是个狠人,所以秦琅打算弄一群狠人来给他带,专门负责行动。

    组织安排好,任务分下去,几人都去寻找手下去了,同时也负有打探巨鹿王行踪任务,秦琅倒是没什么事了。

    马周倒是挺积极的。

    “这里原本是佛寺,做为镇抚司衙门地方倒挺宽敞,只是还有这么多佛像经书等需要清理整顿一下,最好是把这些佛寺之物都清掉,这样才符合我们镇抚司衙门的形像。”

    “随你吧,我看那些佛像上还镀了金铂金粉,还有一些小铜佛像等,这些玩意都挺值钱的,你记得找人把这些熔了。”

    “是不错,可以熔了铸成钱。”马周笑道。

    “私铸犯法吧?”秦琅有些担忧道。

    “三郎你有所不知,我朝开国之后虽改铸开元通宝钱,可是因为宝钱含铜量高,而市场上铜少,因此朝廷铸的钱一来量少,二来容易被百姓私藏或是熔铸为铜器,导致铜钱始终稀缺,故此最后朝廷便只能一面钱帛兼行,一面不再禁私钱。”

    说到底,这其实还是朝廷财政方面缺少能人导致的。

    朝廷现在铸造铜钱,一年要铸大约三十万贯钱左右,但这点钱远不够市场需求。同时呢,市场上铜产量少,各种铜器铜像等需求高,导致铜价居高不下,于是只要把铜钱熔化铸成铜器,往往就有六七倍之利,所以大家都喜欢毁钱铸器,虽然朝廷严禁,可依然有人铤而走险。

    一面是朝廷铸钱亏本,一面是新铸之钱不断被毁,或是因为开元钱含铜量高,于是被百姓私藏不舍得拿来用,导致劣币不断驱除良币。

    市场上铜钱稀缺,最终朝廷不得不放开了禁铸私钱的禁令,允许百姓铸钱,甚至允许这些私钱合法流通。

    这就是朝廷不负责任的做法,导致的是市场上各种私钱混乱,弄的百姓交易不便,各种各样的钱交易时有不同的价格,甚至出现了省陌等情况。

    “那这样说,咱们铸钱不是会亏本?”

    “咱们又没出本钱,哪会亏本呢。”马周倒是算的比较精。

    秦琅想想也是,铸钱的铜用的是铜器铜像等,无本买卖啊。

    “那何不干脆直接把这些铜像铜器拿去卖钱?”阿黄在旁边道。

    马周于是告诉阿黄,“武德九年初,也就是今年初,朝廷就已经正式下了沙汰佛道诏,对佛道进行整顿,其中就包括了佛像等物品的管制禁令。我们手里这些东西,现在根本不能合法公开的买卖,如今留下的佛寺就那么些,也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买我们的。”

    “刮下来的金铂金粉,也一样可以铸成金币。”

    大唐武德天子铸造的新钱开元通宝,不仅有铜开元,也有金开元和银开元,只不过数量较少,且因较贵重所以不会用在一般交易中。

    熔了金、铜,再掺点其它铅锡等进去铸成钱币,再流入市场,是个不错的赚钱法子。

    秦琅看着那些铜器,金身佛像,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铸钱居然还会亏本?

    说到底,还是铜本身太贵,而开元通宝一枚刚好是一钱,铜料用的足,这一文钱里用到的铜料光材料钱就已经超过了货币本身的价值了。

    而铸币不仅要用铜,还要铅等,同时还得有铸造和运输的成本,算下来,铸钱一千文,有时可能还要亏上百文,确实让朝廷头痛。

    马周说铸币不易,朝廷一座铸钱炉,得征召许多役夫,一年下来一座铸钱炉也只能铸造三千贯钱,而朝廷在各个产铜地总共置有一百座铸钱炉,因此一年也才三十来万贯新钱产出。

    “那私钱怎么能赚钱而不亏呢?”

    “一来私钱做工粗糙,节约了人工成本。二者私铸钱降低纯度、减轻重量,降低了材料成本,故此私铸钱不会亏还会赚钱。”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私铸钱往往不用如朝廷一样,要把钱运输调动,因此还节省了一大笔运输成本。

    甚至许多私铸钱都是直接收好铜钱,然后熔毁后再铸成薄钱小钱,一枚铜钱可以铸出两本枚私钱。再者有些私铸钱,甚至根本就不用铜,他们用铁或铅等仿成铜钱外观流出。

    秦琅听了半天,觉得根本原因还是在于铸钱的技术太落后了,从春秋到唐朝,居然一直都用的是范铸之法,而范铸又最容易导致错范和流铜现象,这样的铸造技术不但容易浪费材料,而且还会导致就是同一炉铸出来的钱,也很难统一,重量和成色上都经常有极大的差别。

    一座大的钱监,往往有两三千工匠民夫常年累月的铸造加工铜钱,而为了铜材料的便利,这些钱监往往设在那里产铜的深山密林之中,运输出来又极不易。

    “我觉得,如果能找到一个更简单点的铸造技术,那么我们适量的降低点含铜量,那这确实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啊。”秦琅捏着下巴道。

    马周笑笑,“三郎你可是镇抚司丞,怎么却想着这点微末小道呢?”

    “也是,琢磨这个确实有点不务正业的样子,不过有机会弄点副业搞点外快也挺好,到时充实小金库,也给弟兄们谋点福利嘛。”秦琅也笑着说道,不能给手下搞福利的领导可不是好大哥。

    “三郎你若是哪天能解决这个私铸的问题,那么到时别说当宰相,起码这民部尚书的位置就非你莫属了。”马周道。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真要肯钻研,我觉得一定是有办法的。”秦琅道,虽然现在没办法,可他毕竟是个穿越者嘛,铸钱这种东西又不是什么真正高深的玩意,只要方向对了,还怕搞不出来新技术?

第62章 白鹿

    平康坊,太子妃赐宅。

    足足二百亩地的豪宅,秦琅在里面逛了半天,都感觉迷路了。

    “三郎,这里真漂亮。”

    女校书玉箫却是越逛越兴起,越瞧越高兴,这座府邸曾是三朝太师李穆的府邸,后来没入皇家,做过皇家别院,里面的装潢那自然是品味高尚,用料上佳。

    “其实我还是挺喜欢永安坊那二亩小宅子的,也有荷塘有假山有亭阁,虽然不大,但很有家的温馨气息。”秦琅道。这处宅子实在是太大了,占地二百亩啊,里面那真是大院子套小院子,假山花园就好几座,楼阁相连,廊庑相接。

    这都差不多二十个标准足球场大了。

    “三郎若是不喜欢,那就算了,我们还是住永安坊。”玉箫道。

    “大就大点吧,原来的翼国公府就很大,差不多跟这是一样大的,等住进来就习惯了,正好这里离亲仁坊齐国公府也就一坊之隔,到时走动也方便。”秦琅见玉箫心里喜欢这里,当然不愿意拂了美人心意。

    “三郎,我好喜欢刚才那个芙蓉园,到时芙蓉盛开的时候,一定会非常美丽的。”

    逛完园子,林三赶来。

    “三郎,我的人好像发现点线索了。”

    “什么线索?”

    “就是白鹿啊。”

    巨鹿王李承义现在镇抚司代号白鹿,秦琅愣了下,“这么快?”

    “我也没料到,我刚把消息撒出去,重金征求线索,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消息。”林三本就是混迹平康坊的头头,手底下城狐社鼠那么多,人脉广路子野,再加上肯撒钱,消息还真容易得到。

    这方面他比魏昶有优势,魏昶虽然也消息灵通,可毕竟他是官面人物,许多事情坊间并不愿意告诉官方,尤其是那些坊间的浮浪子弟恶少年们。

    “人在哪?”

    “我已经派人跟过去找了,这边马上就来告之三郎。”

    “好,一起去看下。”

    秦琅跟美人说了声抱歉,“你先回永安坊,我晚点回来。”

    玉箫倒是挺识大体,“那三郎在外面注意安全,今个天热,小心暑气。”

    ·······

    秦琅随着林三匆匆赶到了平安坊,结果却扑了个空。

    “那人很警觉,发现有人盯上,马上就偷偷的跑了。”

    “什么情况?”秦琅问。

    “是一个年轻人带着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很符合白鹿的模样,年纪相当,而且看着养尊处优,有一股富贵之气。”

    林三带人仔细的搜查了那处地方,这是一处空宅,留下了一些生活的痕迹。

    “那个年轻人看来挺警觉。”

    秦琅倒觉得不警觉才奇怪,“这么看来倒真有可能是白鹿,不管这个年轻人是谁,也不管这白鹿跑到哪去了,既然已经现身了,那就跑不远,把网撒出去,给我颁下重赏,能提供消息的皆有赏钱,若能带白鹿来,我赏他黄金百两。”

    “黄金百两,能够让整个长安的浮浪子们都燥动起来的。”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秦琅道。

    既然人没有扑到,秦琅便也就干脆往亲仁坊而去。

    找人的事情自然有魏昶、林三等负责,他并不是太上心,说到底他心里对于抓个小孩子有些抵触。

    ·······

    郑十三娘把两个孩子藏在一辆推车里,上面盖着稻草,她现在伪装成了一个推车拉活的车夫,衣服有些脏乱,脸上还贴了胡子,乍一看还真难认出这是荥阳郑氏的千金嫡女。

    低着头,推着车,她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往何方。

    郑家虽然已经得到太子赦免,他父亲甚至官复原职,可是郑家并不安全。父亲虽没见到两个孩子,却不止一次向她旁敲侧击的打听承义的下落,她一直都说不知道,但她心里明白,一旦父亲知道了那两个孩子的消息,一定会上报太子的,他会毫不犹豫的出卖他们。

    今天的藏身地被发现后,这已经是郑十三娘不知道第几次惊惧逃走,她现在甚至都不知道哪次是真险情哪次只是风吹草动,可她现在就跟惊弓之鸟一样。

    前面,一大群露出胳膊上刺青的浮浪子弟过来,他们呼呼喝喝的走过,眼睛东瞄右看,还有人在询问路人。

    郑十三娘听到他们在那比划着承义的样子,心猛的揪紧了。

    两个孩子很老实听话的躺在车里稻草下,一声不吭,可十三娘却还总觉得他们随时会暴露。

    她把头低的更低。

    但是依然有浮浪子看到她并走了过来。

    她心中慌张,推着车猛走。

    “等一下。”

    十三娘只当没听到,继续低头猛走。

    “我叫你停下。”那浮浪子恼怒在声喝道。

    “停!”

    郑十三娘听到了拔刀声音,于是猛的推着车子拐入一条横街奔跑起来。

    “站住!”

    身后的喝声大起。

    郑十三娘惊慌的推着车子跑着,身后脚步声四起。

    完了。

    恰在此时,前方坊内出来一辆马车。

    “停一下。”马车上传来一个女子叫声,马车在郑十三娘前面停下。

    车帘掀开,露出了一张有些印象的脸庞。

    “恩人,是我。”

    车内,玉箫对慌乱的郑十三娘喊道,她抬头看了前面,听到那些叫喊呼喝声,“恩人可是遇到麻烦了,请先上车暂避。”

    郑十三娘一时记不起来这女子是谁。

    “恩人不记得前不久平康坊潇洒馆了,我是玉箫,当日多谢恩人出手相救,当时恩人走的急,也未留下姓名。”

    郑十三娘一下子想起来了,原来是她。

    “多谢。”

    十三娘顾不得客气,直接从车上抱起两个娃钻入了马车厢里。

    玉箫听着渐近的脚步声,对车外的小乙道,“你赶紧推这车往另一边跑去,吸引下那些追赶之人。”

    “好的,小娘子。”

    “注意安全。”玉箫交待。小乙推起十三娘的车子便钻入坊内,而玉箫则已经把车帘放下,让车夫赶着马车继续前行。

    追赶的浮浪子们转过街角,刚好只看到小乙钻入坊内的一点背影。

    “那小子逃进坊中了,快追。”

    没有人对玉箫的马车起怀疑,因为这辆马车上有翼国公府的标记。

    追兵远去,都被引入了坊中。

    街道上,马车缓缓行驶。

    玉箫透过侧窗看到追兵远去,“恩人放心,那些人已经被引开了。”

    十三娘这时才松了口气,“刚才多谢姑娘了。”

    “恩人不必客气,是我要先谢过恩人呢。”

    那日潇洒馆内,柴绍用强逼迫,若不是这姑娘出手相救,后果不敢想象。那日她走的匆忙,只是暴露了女儿身份,并没有半点身份信息,想不到今日还能在这一见。

    玉箫打量站她,脸上贴着胡子,衣着脏乱,十分狼狈,这副样子与当日英俊倜傥公子样千差万别,但是她还是一眼认出了她来。

    她不知道为何她现在这副样子。

    又看了眼那两个孩子,一个个脸色苍白,明显受到了不少的惊吓。

    “不知如何称呼恩人,我该叫姐姐还是妹妹呢?”

    两人简单的叙了下年庚,结果还是玉箫要大点。

    “原来是妹妹,妹妹这是遇到什么灾难了?”

    “家里出了点事,这是我弟弟和妹妹。”郑十三娘说。

    “那妹妹这是要去哪?”

    “我想出城。”

    “出城去哪?”

    “不知道。”

    郑十三娘很茫然,有家不能回,可长安城又无其它地方可以躲藏,整天东躲西藏,但现在搜查追捕的人越来越多了,带着两个孩子担惊受怕,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玉箫看他出神发愣的样子,倒是想到其它地方去了,虽然刚刚的一场玄武门兵变,并没有引发什么长安大乱。

    可依然还是死了不少人,也有不少人家受到牵连。

    玉箫觉得恩人就是家中受到牵连的。

    “妹妹若是暂无地方可去,不如先随我回家,在我那里暂住几天。”玉箫提议。

    “潇湘馆?”

    “我现在已经不在潇湘馆了,那日幸得妹妹相救,把我带到了三郎那里,如今我已经嫁做三郎为妾,现居住在城南永安坊里,地方虽然小了些,但是可暂做落脚。”

    “恭喜姐姐觅得良人相伴。”郑十三娘道。

    “多谢妹妹吉言,你以后叫我玉箫便好,还不知道妹妹姓名呢。”

    “我?我叫····”郑十三娘愣了下,却终是没有报出自己的姓名,“我姓林名婉,家里叫我婉娘。”

    “婉儿妹妹若不嫌弃,便随我回家住几日吧。”

    “若是玉箫姐姐不嫌打扰便好。”

    “怎么会呢。”玉箫高兴的道。

    有恩必报,玉箫是个心善之人。

    马车一路前行,穿街过巷,可却没有遇到一次拦截搜查,连询问都没有。

    车厢上翼国公的标志,让这辆车在长安城畅通无阻。

    进入永安坊府中。

    郑十三娘三个被安置到西厢客房,玉箫让人给三人打来洗澡水,又给她们找来了干净衣物。

    洗漱更衣过后的郑十三娘出来,玉箫都差点没认出来,太漂亮惊艳了。

    “玉箫姐姐,不知姐夫可在家中,我们姐弟三个前来多有打扰,妹妹想要当面拜见感谢下姐夫。”

    “三郎他在外有事,还没回来呢,其实你之前也见过他的,就是那日在章台阁,那天你还咬了他一口呢。”玉箫笑道。

    “是他?”

    郑十三娘脸色大变。

第63章 让你高攀不起

    亲仁坊。

    秦琅与阿黄还有秦用打马回来。

    守门的福伯远远看到,一脚踢在靠着大门打盹的儿子来旺身上,“小兔崽子,没见到三郎回来了,还不赶紧去迎接。”

    亲仁坊秦家府第上的牌匾已经从翼国公府换成了齐国公府,而且这次的门匾还是由皇太子李世民亲笔御题赐下,几个字描金绘彩彰显不俗。

    这座足足占了亲仁坊二百亩地之广的齐国公府,现在秦琅看来,也并没有初次时的震撼了,毕竟他现在平康坊的御赐新宅也是足足二百亩,况且平康坊的位置比亲仁坊更靠近皇城更尊贵些。

    齐国公府同样是特旨临街开门。

    秦琅刚下马,结果那边福伯已经让家丁把中门打开来了。

    “三郎,请。”

    “福伯,这么客气做什么?怎么还把中门打开了?”

    越是大户人家,中门一般越是不会轻易开启的。

    “三郎你当日离家之时,我就料定你定有大出息的,只是老奴也没有想到,你出息的这么快呢,你现在可不一般了,你如今可是大唐银青光禄大夫、上柱国、翼国公、长乐郡马都尉、镇抚司丞、兼门下行走呢。”一头花白头发的福伯佝着腰,望着秦琅的目光里有种欣慰的光。

    “三郎你现在出去另立门户,现在也是实封国公了,如今再回来当然得开中门迎接。”

    “阿郎的翼国公爵位落到你的身上,你不知道我们府里这些人有多替你高兴呢。”

    秦琅听了这话,有几分暖暖的感觉。

    秦府里现在有四男二女,人丁也不算单薄,可也只有秦琅年纪大点,其余的几个小郎君小娘子那都是才两三岁大的娃娃,他们跟秦琅处的更久,感情也更深些。

    福伯呵呵的笑道,“咱们这国公府大门啊,平时崔阿舅来了也不开的。”

    说话间,来旺已经带着秦琼过来了。

    今日秦琼正好在家休沐,听说儿子回来了,居然亲自迎到门口来。

    “听说你得了新差事。”秦琼站在那问道。

    “嗯,不做长安县令了,太子殿下让我组建镇抚司。”

    “走,进厅里谈。”

    秦琅扭头对阿黄道,“阿黄,你把我鞍袋里的那袋金豆子拿出来,赏给府里人。今日人人有份,各各有赏,也算是我秦琅感谢大伙昔日对我的照顾,也拜托大家以后能替我好好照顾阿耶与诸位弟弟妹妹们。”

    那金豆子是秦琅用太子李世民所赐的金粉做成黄豆大小的金豆子,一粒豆子看似很小,但金子密度大,这一枚约有两钱重。眼下天下刚结束连年战乱,可黄金依然贵重,一两黄金就能换约两万铜钱,这么一小枚金豆可是能值四千钱左右,哪怕以现在长安斗米匹绢值二百多文来算,这一粒金豆都能买到两石米了。

    阿黄拿出袋子,抓出金豆就开始撒。

    一人一颗。

    金灿灿的小金豆子,拿在手里很有份量,更显可爱。

    福伯等人拿着金豆,一时都有些怔住了。

    “这可使不得,怎敢收三郎这么重的赏赐!”

    秦琼在边上看了,也只是摇了摇头道,“既然是三郎给的,你们收下就是,以往你们照顾他多年,如今他也算有了点出息,给你们点回报你们收下便是,没什么使不得的。”

    虽然他觉得儿子的行为有些过于孟浪,但这是儿子的金子,他愿意赏人,他当然也不会拦着,相反,倒觉得儿子有些重义轻财,挺好的。

    齐国公府里人很多,阿黄提着个钱袋到处撒金豆,转眼就发出一百多粒金豆子,也足足有两斤多黄金,价值五百贯有余。

    大家得了秦琼的话,于是喜笑颜开的收下,感激不尽。

    崔娘子在后院里正跟兄长崔敦礼和嫂子卢氏在说话,有丫环得了赏钱过来禀报炫耀。

    那崔敦礼一听,不由的恼怒。

    “这个秦琅越来越不像话了,这几日我跑他那永安坊的宅子不知道多少趟,为他报了多少好消息,可他连杯茶都没给我喝过一口,这会到是对这些下人奴仆们这么大方了,人手一颗金豆子,真是有钱啊。”话里满是怨气和酸气。

    崔娘子听了也不由的叹了声气,对这个年长庶子她其实也有点心情复杂。

    “阿兄也莫要如此说三郎,三郎终归是年轻些,一时得意有些跳脱轻浮也是正常,不过这孩子总的来说还是挺不错的,先前因你来说媒郑氏女之事闹的不高兴,一气之下干脆出去自立门户了,也是个有本事的,净身出户,坚持不肯要这国公府里的一粒米一文钱,说都留给弟弟妹妹们,本来你姐夫都说要把国公府一半产业给他的。”

    “还有这事?”崔敦礼皱眉,“怎么之前没听你说过,叔宝真说过要把一半产业给秦琅?那就是他的不对了,秦琅不过是一个婢生庶子,哪有资格分一半产业?随便给点田地钱银就不错了,分一半,也太坏规矩了,那今后那几个庶子也个个要分,将来咱们五郎还剩下什么?这嫡庶岂不没了分别,失了尊卑?”

    崔敦礼妻子卢氏出身范阳卢氏,也是五姓女,五姓七家最讲究嫡庶,对秦琼这种乱来的分家法也是不满。

    “算了,三郎没要这府里东西,还给我写了份承诺书,承诺今后这府里产业与他再无瓜葛。其实,现在三郎也已经少年得意,又是上柱国又是翼国公,听说太子爷对他很是器重,虽然先前赐婚三郎拒绝了,可现在总算转了性子,如今尚了太子嫡长女长乐郡主,反倒比之前尚丹阳郡主更受宠了,给了五百户食邑封户,又给了许多田地钱帛金银等,三郎现在也是万贯家业,不比这府里少了。”

    ·······

    “这小子有些邪门。”崔敦礼一想到因为这小子,自己反被秦王嫌恶,不由的更加恼火。

    崔娘子对兄长道,“阿兄以后莫要说这些了,我知道三郎对阿兄有过不敬,可你是长辈,多担待一点。不管怎么说,如今三郎很得太子器重,阶高爵显,又尚郡主,阿兄之前跟错了人,将来想在朝中上升,也还得多依仗你姐夫父子帮衬,咱们本是一家人,莫要因为一时嫌隙,最后反倒把关系搞僵硬了。”

    “阿兄一会不如就跟三郎认个错,这事就这样揭过去了。”

    崔敦礼差点跳起来。

    “我跟秦琅认错?凭什么?我怎么说也是长辈,是他阿舅。”

    “阿兄,我非三郎生母,你自然也算不了他亲娘舅,若是关系好,他自然会认你为舅,可若关系不睦,他又岂会认你这个舅?”

    这时卢氏倒也想明白过来,不管怎么说,秦琼父子现在确实是太子红人,父子皆国公,一门三上柱国,崔敦礼现在却是因为先前跟错了人,如今处境不妙呢。

    “妹妹说的有理呢,你一会就认个错好了。”

    崔敦礼胀红着脸,可又无可奈何。

    堂堂五姓嫡子,但现在朝堂上确实处境不好,若没人肯帮一把,空有显贵家世也没用。

    ·······

    齐国公府前厅内。

    秦琼爷俩聊了几句,崔氏便带着几个孩子过来,崔敦礼夫妇也一起过来相见。

    庶四子秦理字怀道,今年也才两岁多点,这孩子运气不错,之前李世民重赏秦琼父子,特追赠秦琼父亲秦爱济南郡公爵位,并特旨让秦琼庶子秦理袭爵,连上柱国的勋也袭了。

    一个两岁多的娃娃,却已经顶着个济南郡公的爵位和上柱国的勋官,这等殊荣也就是刚致仕的宰相裴寂享受到了,裴寂致仕,进司空衔,一子袭魏国公爵,一子特旨赐封河东郡公爵。

    “阿兄。”秦怀道见到秦琅高兴的扑过来,抱住他的腿,喊抱抱。

    秦琅抱起老四,这孩子也是个妾生庶子,母亲是秦琼秦唐后李渊所赐的宫中美人,一个性格温和的女子,平时在府里也是不争不求的。

    倒是老五秦珣秦广道进来后,只是扯着母亲崔氏的衣裙,并不过来亲近。秦珣比秦理只小了一个多月,都是武德八年生,今年两岁多点,但与秦琅却是向来不怎么熟络的,这孩子有些被崔氏宠溺,整天粘着母亲。

    “快拜见你三兄。”崔氏把秦珣从身后扯出来,让他也去秦琅那边。

    可秦珣却扭着身子不肯迈步。

    秦琅见了,笑了笑,上前伸手抱起这小子。

    “五郎和四郎哪个高啊,比一比?”

    “我比五弟高。”四郎怀道较活跃。

    秦琅从身上摸出两块玉来,给兄弟俩一人一块,结果怀道手里的那块马上就被广道抢走了。

    他一人两块都要。

    “给哥哥一块。”秦琅道。

    “弟弟要就给弟弟吧。”怀道倒是很懂事的样子。

    广道一手一块,也不谢。

    秦琅见了皱眉,直接在广道头上敲了一下,把怀道的那块玉抢了下来还给怀道,广道一下子就哭了起来,还把秦琅给他的那块玉给摔了。

    广道挣脱秦琅扑回母亲崔氏怀抱,哭着说婢生奴欺负他。

    怀道有些害怕的依在秦琅怀里不敢吭声了。

    秦琅听了直皱眉。

    “大娘子,五弟有些被惯坏了,有些话也不知道是听哪个不懂事下人胡乱说的,还是什么,自己的亲兄弟,他居然却骂称婢生奴,太不应该了。”

    崔娘子陪着笑脸,“三郎说的是,这孩子平时太宠他了,越来越不像话了。”说着,她居然把秦珣推开,“跪下,向你三兄四兄赔礼道歉。”

    秦珣还在哭闹,崔氏一巴掌居然扇在了儿子的脸上。

    秦珣哭的更厉害了。

    崔妻卢氏便把他抱了过去,崔敦礼在一边阴阳怪气的道,“三郎如今爵高官显,倒是要代父母教弟了?”

    秦琅懒得理会他,对崔氏说了声无须如此。

    秦琼黑着脸,“够了。”

    他一声吼,秦珣不敢哭了。

    “五郎确实有些太过宠溺了,今天的事本就是他不对,夫人处置也没有错,我罚他跪半个时辰,不到时候不许起来。回头还得向三郎和四郎道歉赔礼。”

    “阿耶,五郎也还小,不太懂事,多教一教就是,没必要罚他下跪,跪久了容易伤到腿。”秦琅劝说。

    “不行,不管不行了。”秦琼道。

    秦琅把秦珣再次拉到身边,“五弟,你跟四哥道个歉。”

    秦珣平日骄纵的很,可却还是很怕秦琼的,现在秦琼吹胡子瞪眼的样子真是把他吓倒了,哭的抽抽噎噎的,见今日母亲崔氏也不来帮护,于是只能向秦理说了声对不起。

    “还有你三哥!”秦琼喝道。

    “三哥,对不起。”

    “好了,以后记住,我们虽是同父异母,但也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俗话说的好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这世上再没有比亲兄弟更亲的了,以后要兄弟友爱,你若是连兄弟都容不了,将来又容的下谁?若连兄弟都不肯帮衬你,你将来又有谁肯帮你呢?你是阿耶嫡子,也是齐国公世子,将来这齐国公的爵位和产业,都要你来继承的,还指望你继续光耀门楣呢!”

    玉摔了,秦琅又拿了块玉给秦珣,并且也给了才半岁多的老六秦珪秦善道一块玉。

    秦家六兄弟,老大老二亡于洛阳,剩下的四兄弟,不论年长年幼,都已经取了表字,这也是因为秦家四兄弟,连秦善道其实也已经有了勋官,故此授官前取好了表字。他们的勋官,其实也是秦琼论功述勋后,因功高忠恳,而分赏诸子。

    两个妹妹,秦琅一人送了一串珍珠项链。

    秦琅还给崔氏送了柄玉如意,给秦琼送了把玉剑。

    秦琼今天很高兴,不仅是因为儿子送了礼,更因为秦琅没再执拗,虽没改口同意尚丹阳公主,可愿意尚太子嫡长女长乐郡主也是更让人意外惊喜,哪怕长乐才四岁,但对于勋戚名门来说这还真不是事,等个十年就能成亲了。

    秦琼笑道,“三郎你如今自立门户了,虽然也得了不少赏赐,但也要懂得勤俭持家,要知道理财,否则光进不出,坐吃山空。”

    “阿耶请放心。”

    最后说到了阿黄和秦用。

    秦用得封子爵,阿黄也封了男爵,如今听说两人又都到秦琅的镇抚司任六七品职事,秦琼很高兴。

    “用儿跟随我多年,很有本事,阿黄也是忠心耿耿,有他们两个跟在你身边帮衬,我也放心多了。”

    “阿耶,之前义兄从府里带出来的那十六个家兵,我想就让他们留在我那边。我会善待他们的,上次他们随我靖乱,殿下给了每人一百亩地、授勋三转,还有不少钱帛,我呢另外再给每人一笔安家费,让他们把妻儿老小接过去,我还给他们在镇抚司里安排了个差事,都是从九品的武职,也算是个出身了。”

    这下秦琼有些意外了,那些家兵都是秦琼的亲兵老兄弟,但原来也都是秦家部曲,连良人都算不上的,现在秦琅却能给他们谋到武职品官,对这些老兄弟来说,这真的是个极好的结果了。

    “这样很好,府里你还有用的着的,尽管带走。他们跟着你,我相信你也不会亏待他们的。”秦琼很大方的道。

    “三郎啊,其它的事情我没什么可操心的,唯有一点,尚长乐郡主这事究竟是怎么回事?”秦琼问。怎么原本说要娶丹阳公主,最后太子却又改赐婚长乐郡主,辈份都改了,姑姑变侄女。

    “这个说来话长。”秦琅苦笑,有崔敦礼这样的外人在,他也不好说这是太子的一个折衷之计。

    这时崔氏道,“你现在虽才十六,可已经是国公了,身上也是正四品上的职事,既然分家立户了,自然也得考虑成亲,不过你如今虽然尚了长乐郡主,可真要成亲起码还得等十年。你也应当考虑纳两房贵妾,这样也早日生子,早点开枝散叶啊。”说着,崔氏便委婉的提起自己娘家倒有个合适的侄女,“三郎有空的话,我可以安排你们见一面的。”

    秦琅意外,打量了下崔敦礼夫妇,结果崔敦礼居然对他露出了难看的笑容。

    “大娘子的侄女,难道是崔舍人的千金?”

    崔敦礼妻子赶紧点头,“是我家大娘,今年十三岁,可人是极不错的······”

    “打住,才十三岁?那不合适。”秦琅直接拒绝了。

    这下崔敦礼的脸色更难看了,“三郎莫不是瞧不起我?”你四岁的长乐郡主都肯尚,我家十三岁的女儿你不要?他觉得秦琅还是攀龙附凤,皇帝女儿不要却要太子嫡长女,摆明了就是看皇帝已经被软禁在宫里没权了。

    “没有那个意思。”秦琅只是笑笑。

    “三郎啊,咱们亲上加亲多好,我博陵崔氏女,那也是名门之女,何况我家大娘那是嫡女,母族又是范阳卢氏,你们若是成亲,那就是军功新贵秦家,与名门士族崔氏和卢氏的强强联姻啊,你考虑考虑。”卢氏在一边提醒她娘家的名门地位。

    崔敦礼现在确实是有点急了,失去了旧靠山,又被新太子恶,眼下甚至都顾不得五姓七宗的名门脸面,连嫡长女都肯给秦琅这个他向来瞧不起的妾生庶子做妾了。

    这在过往,不敢想象,再是国公府的贵妾,那也还是妾啊。

    五姓嫡女,下嫁将门庶子都是跌了身份,何况还是去做妾。

    可就算如此,秦琅居然还拒绝了。

    “夫人,非是我对你家有什么不满,只是令千金年芳十三,这还真只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这个年纪,根本不到婚嫁的年纪嘛。其实我也才十六,还没成丁呢。”这确实是秦琅的正当理由,十三岁,这根本是个要牢底坐穿的年纪嘛,放后世,那才是个初中生呢。

    早恋都还算早,更别说结婚了。

    “十三岁怎么就算早了?想当今太子殿下当年娶长妃太子妃时,太子妃也才十三岁,太子也才十六,正是你们现在这个年纪啊?长乐郡主更才四岁呢,你不也尚了。我家大娘十三岁了,现在订亲,也可以再等一二年再过门啊。”崔敦礼气愤的道。

    虽说名门士族流行晚婚,经常有三十多岁才结婚的,但那是因为那些名门士族结婚得门当户对,得找个相当的对象并不容易,但他们宁愿等也不愿随便找个结婚,当然他们虽然晚婚,可却也往往十几岁时便开始纳妾生子了。

    若是碰到合适的,那么十三四岁便早婚也是极正常的。

    只是秦琅却不愿意。

    年纪只是一个问题,更重要的是他才不愿意给崔敦礼当女婿呢。

    “这事不要再提了,我也多谢几位的好意,心领了!”

    一句话,把崔敦礼夫妇和秦琼夫妇都堵住了。

第64章 图穷匕首现

    午后。

    秦琅离开亲仁坊齐国公府,除了崔敦礼夫妇面色很难看外,府里其它人都是一脸依依不舍的来送行。

    连崔娘子都难得的拉着他说了好多‘掏心窝子的话’。

    大门口,之前随着秦琅参与靖乱的十六名秦府家兵,此刻都已经把自己的妻儿老小们都带来了,并把被褥等家当也都打包好了,站在那里满怀期待。

    福伯把一叠符契交给秦琅。

    “这是秦勇他们与妻儿的契书。”

    秦琅来要人,秦琼便把这些家兵部曲及家眷妻小的契书都给了秦琅。

    “多谢福伯。”

    “是他们要感谢你,遇到三郎你,不但还良入籍,而且还得了官身武职,祖上八辈积了大德才能遇到三郎你这样的好主上呢。”

    秦琼上前跟昔日亲兵们告别,这些家兵好多都是早年为贼做寇当反贼的俘虏,后来被秦琼击败或是被官军俘虏,最后被朝廷赏赐给秦琼做了奴隶,秦琼用他们为亲兵,一些表现好运气不错的人活了下来,并且被放免为部曲身份,脱了奴隶身份,秦琼还帮他们娶了妻子,如今也有妻儿。甚至有些秦琼还帮他们寻到了他们的父母家人,接他们过来一起生活。

    “阿郎,若非是去三郎那,我们是绝舍不得离开阿郎身边的。”

    长的高大的秦勇握着秦琼的手忍不住落泪,跟着秦琼身边也十几年了,多年的主仆关系真不忍分别。

    这位号称银面韦陀的秦琼家将,也是位勇悍了得的战将,战场上他救过秦琼多次,可秦琼也曾经为他挡过枪,甚至为了救出受伤陷入敌阵的他,曾经三次杀回重围舍命救他。

    以他的本事,其实早就可以叙功封官了,可是秦勇一直不肯离开秦琼身边,甘愿做个秦家部曲家将。

    “我知道,三郎人年轻,出来做事身边得有几个信的过的人。你跟用儿他们跟在身边可以多帮衬下他!”

    说完,秦琼递给秦勇一张纸。

    “这是一张地契,是三原县的一百亩地,就在白渠边不远,水浇好地,你收下。”除了一百亩地,秦琼还给了秦勇一些金银,加起来也值个百贯左右了。

    “阿郎,这个我不能收。三郎已经给了我百贯安家费,又给我请来了丰厚的赏赐,何况还有官职,足够我们一家以后安居乐业了。”

    “拿着吧,都是过命的兄弟,我秦琼一直拿你们当兄弟,你们今天也别跟我客气。就算你今天出了这府门,可以后我们依然还是一家人,有事尽管来找我,就是没事,也希望你们能够经常回来找我喝酒。”

    秦琼不是那种重财的人。

    十六名出府的亲兵部曲,他每人准备了一百贯的钱财,另外加一百亩地。基本上都是长安附近的良田,这一下子就是一千六百亩,另外他还给了秦用和阿黄各两百亩地。

    秦琼虽然说近年得了许多赏赐,玄武门后更是得了大批田地钱银赏赐,但这一下子两千亩地,和两千多贯钱拿出来,也不是一笔小钱。

    崔氏就觉得有些太多了,认为每人给五万钱就已经很丰厚了,不用再给田地。

    但秦琼没听崔氏的,当初他要给儿子一半产业,秦琅没要,秦琼没坚持,不是舍不得,只是觉得儿子有骨气有本事。但今天的事情不一样,今天要走的是老兄弟们。

    “来旺,给我拿酒来,我为老兄弟们送行。”

    秦琼高喊。

    酒坛打开,秦琼倒满一碗碗酒。

    “来,干了这碗酒,祝你们今后前程似锦!”

    一个又一个的汉子,捧起酒碗就一饮而尽。

    “三郎,你来。”秦琼招手。

    “这些都是跟随我多年的老伙计了,比如秦勇就跟随了我十二年之久,他们跟我出生入死,无数次生死相依,如今我把这些老兄弟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厚待他们,若是他们跟你走了过的不好,我可不依你!”

    秦琼红着眼睛道。

    秦琅没有从过军,也没有真正上过战场,但是上次玄武门之变里,他也拉起过队伍,也真刀真枪的干过两仗,因此对于战场上拼杀过来的生死兄弟情,也是有一点点体会的。

    这种感情,是掺不了假的,哪怕秦琼是大将军,秦勇他们只是家兵,但身份地位的差距却不会改变他们那种经历刀与剑血与火的生死兄弟之情。

    此刻,他觉得秦琼交给他的是一份沉甸甸的感情。

    “谢谢阿耶,也请阿耶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他们的,绝不会辜负他们。”

    秦琅也倒满一碗酒,端起。

    “勇哥,还有诸位老叔老哥们,这碗酒我敬你们,今后,请大家多帮衬。”

    秦勇笑道,“上次咱们兄弟伙跟着三郎也做了一票买卖,咱们也是亲眼瞧见了三人的为人和作派的,三郎虽年轻,但做事大气,豪迈,兄弟伙们都觉得跟三郎做事爽快。三郎要我们伙去做事,其实大家也挺愿意的。”

    秦琅的身上有秦琼的那种勇敢、义气,这是秦勇等人习惯并欣赏喜欢的。

    若非如此,就算秦琅能给他们好的待遇,他们也未必愿意离开齐国公府秦琼身边。

    秦琅在门口喝了五六碗酒,上马的时候都有些摇晃了,结果豹子头比他还喝的多,酒劲上来,豹子头直接跑起来。

    长安城中策马奔驰。

    最后甚至都奔到了天街御道朱雀大街上去了。

    秦勇等人拦都拦不住,越拦截豹子头越撒欢,又跑又蹦又跳的,搞的长安城中一阵鸡飞狗跳。

    “哎呦,想不到咱们第一天跟随三郎,就惹事了。”秦勇直叹气。

    长安城中是不允许策马奔腾的,更别说朱雀天街上奔驰了。

    巡街的武候街使,还有巡街御史,都是很快就把报告打了上去,纷纷弹劾翼国公、镇抚司丞秦琅天街纵马。

    李世民案前呈上弹劾奏章的时候,秦琅已经被豹子头背着在长安城里奔驰了大半圈,然后回到了永安坊府中。

    豹子头跑痛快了便回马厩去了,秦琅颠的有些屁股疼。

    秦用、阿黄还有秦勇等十六骑一路紧随跟来。

    “三郎,今天怕是惹事了,估计会有御史弹劾。”秦勇担忧道。

    秦琅倒是无所谓,既然发生的事情也没理由过多后悔,“算了,大家还是先回去安置好家眷吧,给你们三天假期,三天后到平康坊镇抚司衙门上班。”

    此时秦琅酒劲上头,也是晕乎乎的,只想去冲个澡然后睡一觉。

    尤其是这天闷热闷热的,酒后更加头晕脑胀。

    进了后院,玉箫便迎了上来。

    “三郎怎么喝这么多酒?天如此热酒喝多了更难受。”

    “无妨,一时高兴。”

    “玉箫,叫人给人打水拿衣服,我要洗澡。”

    玉箫与绿珠扶着秦琅回房,“三郎,有个事我要跟你说一声,就是今日我从平康坊回来的时候,半路上遇到了恩人,就是那日在平章阁帮我脱了柴令武虎口的那个,她后来不是还咬你来着,最后匆匆跑了·····”

    秦琅酒意上头,听的有一句没一句的。

    等绿珠准备好了洗澡水后,被服侍着擦洗完便躺到床上呼呼大睡。

    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了。

    秦琅坐在那里,喝着玉箫给他刚泡好的茶水。

    喝着喝着,想起了之前玉箫跟他说的那些话。

    恩人、平章阁咬他的女子。

    “玉箫。”

    “三郎?”玉箫抬起头。“酒醒了点没?”

    “已经醒了,之前你跟我说遇到当日出手帮过你的恩人?”

    “嗯,恩人现在家中·······”

    听玉箫再次说了一遍详细,秦琅才知道了事情经过。

    “那姑娘曾经帮过你,如今她遇到了难处,你帮她一回也是应当的。”

    “三郎你这样想就好了,我还怕你不高兴我带个外人回来呢。”玉箫高兴的道,“其实婉儿妹妹也很可怜呢,一个年轻姑娘带着一对才几岁的弟弟妹妹在外逃难,东躲西藏的······”

    “你说她还带了两个年幼孩子在身边?多大?长什么样?”秦琅听的有些警觉起来,不由的仔细询问起来。

    “三郎若是现在愿意,我可以叫婉儿妹妹带她弟弟妹妹一起来见一下。”

    “好。”

    等玉箫出去,秦琅让绿珠去叫来秦用。

    “阿兄,你那里可有白鹿的画像?”

    “有。”秦用并没有多问,转眼出去一会后进来,递上一张巨鹿王李承义的画像。

    画像上,一个年轻漂亮的小男孩。

    秦琅仔细看过,然后把画像收起放入怀中。

    刚才玉箫说恩人落难街头时,他还没怎么多想,可当说她还带着一对几岁的可爱孩子后,秦琅马上就不由的想到了失踪在外的李承义。

    坐在那里等了会,玉箫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姑娘,带着两个孩子。

    “三郎,这便是林婉妹妹。”

    “哦,这是令弟令妹?”秦琅问。

    郑十三娘自进来后,一双眼睛便直盯着秦琅。

    “是的。”郑十三娘低着头回答。

    秦琅笑笑,“玉箫,你帮我拿点糕点来给孩子们吃。”

    玉箫应声起身离去。

第65章 包庇

    秦琅望着面前的小姑娘,笑着对一直低头的郑十三娘道,

    “这位小姑娘应当是巨鹿王李承义殿下的胞妹闻喜郡主李婉顺了,林婉也肯定并非姑娘真名了。”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郑十三娘脸色变的苍白,却还在竭力维持着镇定。

    “姑娘,我如今是镇抚司丞,姑娘可听说过镇抚司这个新设衙门?那是新太子殿下特为肃清废太子余孽而设立的,镇抚司的第一个任务便是追查捉拿李承义寻找李婉顺,你以为我手里会没有他们的画像吗?”说着,秦琅自怀里掏出巨鹿王的画像。

    郑十三娘看到那副画像,整个人都垮了。

    “你想怎么样?”

    “我是镇抚司丞,而镇抚司的职责是追捕废太子余孽,你说会怎么样呢?”秦琅淡淡的道,“自然是要带回镇抚司衙门,听候太子殿下发落。”

    “不!”

    郑十三娘尖叫。

    “我答应过姑姑,一定会保护好承义和婉顺的。”

    “姑姑?”

    秦琅扬了扬眉毛,“你说的莫不是废太子妃郑观音?那么你也是郑家人?”

    郑十三娘有些绝望的道,“没错,我就是荥阳郑氏女,那个曾被你两度拒婚的郑十三娘!”说完,郑十三娘突然拔出一支匕首直扑向秦琅。

    叮当一声。

    郑十三娘的匕首却被秦琅拿起桌上的铜盘挡下,紧接着秦琅一个擒拿手,便已经锁住郑氏手腕,然后空手夺白刃。

    秦琅一手扼着郑十三娘的脖颈,另一只手抓着夺来的匕首。

    “姑娘拿刀杀人,就不怕溅你满身是血吗?”

    郑十三娘失手被控,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秦琅觉得这个女子很烈,初次见面在平章阁,女扮男装救了玉箫然后又咬了自己一口,而再次见面,却是这样的场景,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

    当然,更料不到她居然是那个曾被自己两拒的郑氏嫡女。

    “郑婉言!”

    “这名字不错,不愧是大家闺秀,只是你我虽然有些误会,可也并不一定要这样吧?”

    郑十三娘睁开眼睛,看到秦琅距他极近的脸,极力向后躲避,“放了他们,他们还只是两个孩子,他们是无辜的,只要放了他们,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郑十三娘,你也知道宫变之后,太子是绝不会放过废太子的儿子,闻喜郡主或许还能留下,可几位郡王不可能。”秦琅虽然心里也不赞成这样的斩草除根,可却能够理解李世民和他那些心腹们的想法。

    现实便是如此残酷。

    换做是建成是胜利者,事后也一样不会放过恒山郡王承乾他们的。

    “放了婉言姐姐。”

    闻喜郡主李婉顺扑上来撕扯秦琅的手臂,李承义却脸色苍白的呆怔在那里。

    小姑娘又撕又咬,秦琅只得放开了郑十三娘,将郡主拎开。

    玉箫回来,看到厅里的场面,惊住。

    “三郎?”

    秦琅无奈的道,“你知道这位林婉姑娘真名是什么吗,又知道这两个小孩子是何人?”

    “婉儿妹妹救过我的,三郎。”玉箫道。

    “你这位婉儿妹妹真名郑婉言,荥阳郑氏女,族中排行第十三。而这两个小孩子,皆是废太子的儿女,一位是闻喜郡主李婉顺,一位是巨鹿郡王李承义,他们都是太子钦命追捕捉拿的要犯。”

    玉箫听完,也不由的愣住。

    “郑十三娘?那岂不是三郎曾经拒婚的那位?”

    “确实是她。”

    厅中一时安静。

    “三郎打算怎么办?”玉箫问。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交给太子。”

    “可是,可是······”玉箫不忍心。

    郑十三娘突然向秦琅跪下。

    “只要你放我们走,不,只要你放他们姐弟走,我愿意答应你的任务要求。”

    秦琅扬扬眉。

    “任何事?”

    郑十三娘咬着嘴唇,“任何事!”

    “我并没有这个本事,也不敢,就算我让他们从我这个门走出去,可我敢保证要不了半天,他们就会被捉到,到时我也脱不了干系。郑姑娘,谁也救不了李承义了,他是必死的。我只能说,郡主或许能得到宽免。”

    “不,我答应过姑姑的,要让他们活下来。”

    秦琅叹口气。

    其实今天的场面来看,李承义姐弟确实很无辜也很可怜,但事实上,当日秦琅加入靖乱,那也是带着满门上下一起在冒险的,一旦当日失败,那他秦琅人头不保外,秦府上下百余口人也都难逃一死,他那一两岁的弟弟妹妹们,也都是一样的下场。

    郑十三娘跪地不起,不顾五姓女的身份,向秦琅跪求。

    “唉,我这个人啊,其实很心软。之前我两度拒你婚事,害你也声名有损,算是给你点补偿吧,更何况你还救过玉箫,我呢也欠你一个人情。”秦琅想了想,“这样吧,你把承义交给我,我呢带他回镇抚司衙门,我会向太子替他求个情的,至于结果如何,只能听天命尽人事了。但是这样一来的话,闻喜郡主与你可以置身事外,不受牵连,如何?”

    “没有其它的办法吗?求你!”

    秦琅摇头。

    “不!”

    郑十三娘不肯答应,不管是承义还是婉顺,都是她的亲人,如何能放弃一个。

    秦琅叫来了阿黄和秦用、秦勇、马周等几个。

    “三郎,何必把自己卷入其中呢?”银面韦陀提醒他。

    “算了,这事就这样吧,你们替我先看好郑十三娘和郡主,不要让她们离开府上,我先带承义回去覆命。”

    ·······

    东宫。

    崇教殿。

    秦琅跟着一名宦官进来,李世民正在批阅奏章,见他来了也没有抬头招呼的意思,于是秦琅便只能跪坐在地上。

    足足跪坐了半个时辰左右,李世民才终于站了起来。

    “御史上表弹劾,说你秦琅居功自傲,骄纵不法,居然白日醉酒,天街纵马驰骋,你可知罪?”

    秦琅感觉李世民今天的语气不对,一种居高临下,高高在上甚至带着点生疏冰冷的感觉,以往他跟李世民每次见面,李世民都对他极为客气,甚至是有点刻意示好的感觉。

    不过秦琅倒是很快就转过弯来了,李世民今非昔比了。

    他们刚见时,李世民正处于最危险的时候,他需要帮助,需要忠心,对于秦琅这样的心腹大将之子当然也就折节示好,甚至靖乱刚平时,李世民对他还有感激之情。

    可现在,却只是纯粹的君臣之间的关系了。

    哪怕还有一个表面上的翁婿关系。

    就事论事,当君主的当然没理由一直跟臣子这般。

    “臣知罪。”

    秦琅顿首,“臣有急事奏告,臣已经抓得巨鹿王李承义,现就在平康坊镇抚司衙门里。”

    李世民一听,不由的瞪大了眼睛。

    “你找到了承义了?”

    “千真万确,幸不辱命。”

    李世民背起手转了几圈,“既然已经确认了,那就赐他一杯毒酒,送他上路吧。”

    “殿下,我见过那孩子,才三岁不到。”

    “那也是建成之子。”李世民声音有些僵硬。

    秦琅明白了,李世民不会放过那个可怜的孩子。

    “闻喜郡主找到了吗?”

    秦琅犹豫了一下,最后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

    “继续搜捕。”

    “殿下,臣以为既然承义已经捉到,那么就没有必要再大张旗鼓的追捕郡主。毕竟闻喜郡主也只是个三岁的女娃,她并非废太子的儿子,就算流落民间也不会再对朝局有什么影响。”

    “相反,若是殿下就此停止追捕,也能让靖乱的影响早点过去,让天下各地原废太子党人安心。”

    ······

    秦琅一番苦劝,最终有了些作用。

    或许是因为秦琅这么迅速的抓到了巨鹿王,这让李世民对他的办事能力大为赞赏。

    “念你办事有功,那么之前醉驰天街之事便功过相抵,既往不咎了,以后莫要再胡来了。”李世民给秦琅倒了杯冰镇的酸梅汤,“镇抚司上下办事得力,着赏钱百贯,赐御酒十坛,米百石,你负责分赏。”

    李世民拍着秦琅的肩膀,“三郎啊,你小子办事能力很强,就是有时得注意下规矩。我这里再交给你一件新的差事,薛万彻、谢叔方、冯立兄弟等诸将当日率宫府败兵逃往终南山躲藏,到现在也还不肯下山受降。我希望你进趟终南山,找到他们,宣告孤的赦免旨意,令他们早点下山,莫要再自误下去了。”

    李世民虽然早下了赦免令,可当日谢叔方等攻打玄武门,围攻宏义宫,杀了敬君宏和吕世衡,甚至差点攻下了秦王府,杀的人可不少,事后逃入终南山中却是不敢轻易相信朝廷的招安。

    这伙人藏进大山里,也有一千多人,是个不小的隐患。

    李世民也不想大张旗鼓的这个时候派大军入山围剿,一来影响不好,二来谢薛等人皆是一时猛将,他还是想要把这些人招揽过来。

    眼下地方上还有李艺、李瑗等许多实力派没有完全表态效忠,李世民更希望京师能够保持安稳的局面,这个时候若是直接动刀动枪的大肆讨逆,会让李艺等人有不好的想法。

第66章 投名状

    平康坊,镇抚司。

    一大早上,秦琅打着哈欠刚踏进衙门,便发现有司里众人等候多时了。

    “大家早啊。”

    “司丞,不早了,大家等你开早会呢。”主簿魏征很不客气的道。

    秦琅有些不好意思,每天早上开个早会这是他这个上司亲自制订的,当时还制订了不少镇抚司规章制度,比如衙门里坐班的这些人每天得早上点名登记,不许迟到,不许早退等等。

    不料大家都很遵守,自己却迟到了。

    “昨晚出了个紧急任务,耽误了点休息。”秦琅毫不脸红的道。

    这时另一位主簿马周上前,“司丞,今天司里调来三位新同僚。”

    三个熟悉面孔上前来。

    便宜老舅崔敦礼,差点当了他岳父的郑玄礼,还有原来的上司许敬宗。

    看着这三位长须飘飘过来,若不是他们身上的绿袍有点显眼,秦琅还真以为认错人了。

    许敬宗有些不好意思的上前,“下官拜见秦司丞!”

    “许公这是何意?”

    “殿上君前失仪,被御史弹劾,贬降为镇抚司长史。”许敬宗无奈道。

    “镇抚司有长史吗?”秦琅意外,这许敬宗之前好歹是秦王府十八学士,政变前就已经放外长安县令,穿上绯袍了,靖乱后,更是被拜为检校雍州治中从事,主持雍州二十余县政务,怎么现在还贬到他镇抚司来了。

    “这事说来话长,以后许某便是司丞下属了,还望司丞多关照一二。”许敬宗虽然站在秦琅这个昔日属下面前有些难堪,但这也是个拿的起放的下的狠人,姿态摆的很低。

    接着崔敦礼和郑玄礼也上来见礼,两个原本一个是中书通事舍人,一个是门下给事中,都是清要显贵之职,但现在都被赶到镇抚司来了,崔敦礼被授为左司马,郑玄礼授为右司马。

    镇抚司本没有长史和司马,现在却新授这三人此职,长史为正六品上,左右司马为正六品下。

    崔敦礼拜见秦琅的时候,面色僵硬难看。郑玄礼则是一脸的谄媚笑容,好像一条赖皮狗一样。

    秦琅有些头痛,他知道这三人是李世民塞进来的,肯定是掺沙子了。之前还说镇抚司完全交给他来组建,让他征辟招募属吏部下,可转眼就送来了三个人。

    一个个来头都不小,许敬宗那是前朝侍郎之子,考中过秀才,做过州书佐,本朝也做了秦王府学士、长安县令、检校雍州治中等要职,还是士族子弟。

    崔郑两个更不一般,都是五姓子,且都在三省中枢担任过重要职务,家世学问都是顶级的,此时却跑到他这小衙门来了。

    “开个例行早会吧。”

    秦琅对许敬宗还算客气,毕竟这家伙以前虽然有点奸滑,但对他还算是比较照顾的。可对崔郑二人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也是冷脸相对。

    原来大雄宝殿已经收拾了出来,改做了镇抚司议事厅。

    早有吏员给新来的三位上官准备了新的坐垫。

    大家都脱了鞋子入厅,然后各位职位顺序坐下。

    厅里也没有椅子,直接跪坐在蒲团上。

    “今天有新同僚到任,大家就都自我介绍一下吧。本官祖籍齐州历城,姓名秦琅,表字怀良,镇抚司司丞。”秦琅带头。

    “杭州新城许敬宗,表字延族,高阳许氏,镇抚司长史。”

    “北方第一士族博陵崔氏,崔敦礼!镇抚司左司马。”

    “山东士族领袖荥阳郑氏,郑玄礼!镇抚司右司马。”

    崔郑二人自我介绍时,都自称本族是第一士族。

    ······

    “好了,现在大家既然已经都自我介绍了,那以后就同衙共事,齐心协力。”

    秦琅没理会那两人争论家世名头。

    “诸位各自汇报一下负责的工作进展。老刘,你那行动队招募到多少人了?老赵,你那边监狱修建的怎么样了,看守的节级牢子,负责审讯的家伙找到没?老张你这后勤装备处,我们需要的装备报上去没,有没有批下来?”

    “老魏,你这边暗桩线人招募发展了多少,蛛网拉起多大来了?”

    ······

    魏昶刘九等人一一做了简单汇报,说明了进展。

    “总体上来说还是不错的,咱们镇抚司的第一桩任务昨日已完成,太子殿下很满意,特意赐下钱百贯、御酒十坛、米百石,一会马主簿负责给大家分下去。”

    “诸位,现在第二个任务来了·······”

    早会结束。

    秦琅把郑玄礼和崔敦礼叫到了自己的公房。

    他把一瓶酒放在了案上。

    “这是太子殿下赐下的毒酒,你们拿着。”

    这话一出,崔敦礼和郑玄礼面色大变。

    秦琅故意坐在那里看他们惶恐半天,才道,“两位误会了,这毒酒给你们不是让你们喝,而是带给别人喝的。”

    崔敦礼恼怒的瞪着秦琅,“司丞何不早说?”

    郑玄礼也在那里擦着额头的冷汗。

    “这是给二位的任务,希望你们能够圆满完成,不要出什么差错。”

    秦琅一番说明,却是让二人去动手毒杀巨鹿王承义。

    “这事司丞何不交给其它人?”崔敦礼不愿意。

    郑玄礼更是不想接,说起来巨鹿王还算是他的外甥呢。

    “刚才你们也看到了,各位同僚都有任务在身,何况我们镇抚司已经接到了第二桩任务,大家都没有空当呢。再者说了,二位既然来到本司任事,这差事交下来,还要挑肥拣瘦吗?还是说需要我向太子殿下报告,说你们不愿意在镇抚司做事?”

    ‘还有,这事差给你们,其实是帮你们,你们原是废太子的人,现在亲手了结了巨鹿王,那么这便算是你们的投名状,今后新太子自然也就能真正放心信任你们了,你们不明白吗?’

    两人本就是被李世民嫌恶贬降下来的,哪敢让秦琅到太子面前去告状。

    现在秦琅又说这是投名状,两人倒是一愣。

    “我只是觉得这种脏活,随便交给个小吏就行了。”郑玄礼讨好的道,他还是不太愿意脏手。

    “这可是太子殿下亲自关注的大事,所以我才特别交给你们二位的,可不要辜负了太子殿下和本司丞的重望啊。”

    秦琅先让崔敦礼出去,独留下了郑玄礼。

    郑玄礼单独面对着秦琅有些尴尬,毕竟曾经秦琅两次拒绝他女儿的亲事,他也一度嫌恶秦琅,谁料到如今时移势易,他倒需要仰秦家小儿的鼻息了。

    “三郎,之前多有得罪,还望你海涵。”

    “郑司马,我请你留下来,是另有他事,过去的事情没什么可提的。”秦琅看着郑玄礼,昔日依仗废太子再加上郑氏家世,不可一世,现在也跟落水狗一样摇尾乞怜了。或许在一般的士人百姓面前,他们依然还是那副高不可攀的世族名门形像,可是秦琅却清楚他们的底细,如今失去了太子这个依附后,正惶恐如丧家犬一般。

    “郑十三娘现在我府上。”秦琅缓缓道。

    郑玄礼先是怔住,然后居然还笑了起来。

    “若是三郎不嫌弃小女,就让她留在你那铺床叠被。”

    “郑司马想差了,郑十三娘并非我绑去的,你知道巨鹿王本司丞是怎么找到的吗?是郑十三娘带到我府上的。”

    郑玄礼一头雾水。

    “看来那丫头深明大义,知道大义灭亲。”

    “哈哈,恰相反,她是带着巨鹿王东躲西藏意外躲到我府上的。”秦琅有些不屑的望着郑玄礼,这人世家名门子弟,可在这种时候表现的却很软弱。

    “我今天告诉你这些,是想告诉你郑十三娘暂时留在我府上,人很好不用担心也不用去寻找,等过些天,我再送他回你府上。”

    郑玄礼唯唯諾諾。

    虽然心头有百般疑惑,可却又不敢当面质询。

    “好了,郑司马去办事吧,完事后告诉我一声。”

    秦琅挥挥手,把郑玄礼打发了出去。

    独自坐在房里,秦琅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还是错。他也不知道为何在李世民面前,会隐瞒闻喜郡主的消息,可是当时就是心中本意觉得应当如此。

    他没法救李承义,但李婉顺只是个小女孩而已。

    至于为什么要保护郑十三娘,不把她交出去,可能只是一时的情绪吧,也说不出为何。

    独自呆坐在办公室里也无心其它。

    直到门被敲响。

    崔敦礼和郑玄礼进来复命,他们已经让承义服下毒酒,人已经毒发,七窍流血而死。

    “黄录事参军已经验过了。”

    崔敦礼递上一张单子,上面果然有阿黄的签字。

    简单一张纸,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没了。

    秦琅心情有些沉重。

    觉得这孩子死的有些无辜,有些可怜。

    “好了,知道了。”

    他瞧向二人,见两人脸上居然没有丝毫表情,郑玄礼这个承义的堂舅也是毫无悲痛之色,这让他很不高兴。

    “郑司马,崔司马,有劳了。这是一封给谢叔方、薛万彻等人的赦令,你们再辛苦一趟,去趟终南山里,找到谢薛等人,向他们宣读殿下赦令,让他们立即下山。”

    郑崔二人面面相觑。

    “司丞,我听闻谢薛等领着败兵现在终南山中占山为王,已经成为贼匪,之前去劝降的都被绑了一个也没见回来。”

    “所以呢?”秦琅问。

    “所以职下觉得谢薛等根本没有接受招安之意。”

    “你又不是谢薛等,又岂知谢薛之意?还是说你们怕了,不敢去?”

    二人一脸为难。

    “这是本司丞的命令,请二位务必遵从,告诉二位一声,镇抚司可不是一般衙门,这是特别直属于殿下的衙门,行的可是军法军令。不从军令的后果,二位想必也是知道的。”

    这下两人只能一脸便秘样的接下了这道命令,脚步沉重的走出了房门。

    看他们这般沉重为难的样子,秦琅难得的心情舒爽了许多。

    娘的,这就是权力的迷人味道啊。

    之前训斥他的崔敦礼,鄙夷他的郑玄礼,如今也只能乖乖听令于他,连反驳都不敢了。

    唉,权力使人迷恋,也容易使人变态啊。

第67章 单骑讨寇

    连绵秦岭中段,终南山中。

    雄峙长安之南,为京都之屏障的深山之中一处道观里,崔敦礼和郑玄礼被五花大绑押进玉皇殿中。

    玉皇大帝头戴帝冠、身著龙袍镇坐正龛之中;左右偏殿分祀玄天上帝及天师爷,两壁并设日月神龛,上塑日神、月娘及风、雷、云、雨四神像。

    崔敦礼被推搡着进来,脚步趔趄。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却被殿上一声大吼惊了一跳。

    “呔!”

    “好大的胆子,还敢进山来。”

    崔敦礼目光顺声望去,却看到薛万彻一身铠甲在身,怒目而视。

    “某镇抚司左司马崔敦礼奉秦司丞之令,特前来拜见薛将军等诸位。”

    “镇抚司?没听过。”

    “薛将军在终南山中不知日月,却不知道外面已经翻天覆地了,不知也是正常。好教薛将军得知,如今太子殿下摄政临朝,节制天下兵马,长安早已安定,殿下已经颁下大赦令,薛将军难道还不知道吗?”

    一边的谢叔方冷哼着道,“赦令?只怕不过是诱我等下山的幌子而已,若是听信了,只怕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谢将军,我这有殿下亲署用印的赦令,只要诸位将军下山,那么既往不咎,不但如此,殿下还表彰诸位的忠贞之心,尔等将校皆加阶一级,兵士则赏赐钱粮,各有封赏。”崔敦礼道。

    可是谢叔方冯立冯诩还有薛万彻等却都不肯信。

    冯立更是高声道,“当年刘文静还得过免死金券两张,可恕二死呢,可最终却连一死也没有抵消。”

    几位将领中,谢叔方和薛万彻都是在齐王府任护军之职,而冯立兄弟却是东宫翊卫车骑将军。

    但在对面李世民的招安时,却都是一致态度,认为李世民在骗人。

    “我等已经得知,李世民在宫变之后,将太子与齐王诸子皆杀尽一个不留,这等心狠手辣,我等如何能信他会留我们?”

    “别跟他们废话,把这二人脑袋砍下来。”谢叔方喊道。

    郑玄礼有些心慌的道,“诸位请勿自误,殿下确实有意赦免诸位。”

    “不如把人先关起来,向官府换点粮草实用些。”薛万彻道。

    ·······

    清晨的长安,静谧而又美丽。

    秦琅在温香软玉中醒来。

    佳人在怀的感觉很好,让他都有种**苦短的感觉了。

    “三郎,你会如何处置十三娘?”玉箫问,她明显一夜没有睡好,眼睛有些肿。

    “她还老实吧?”

    “很伤心。”

    “告诉她,现在外面都在找郡主,若是她想保护郡主,最好是安心留在这里。”

    玉箫把头趴到秦琅胸膛上,“三郎为何要冒险帮她?”

    这是她很不解的地方,难道说三郎与这郑十三娘有旧情?不可能啊。

    “觉得她们可怜,又或者是其它什么的,我也不知道。”秦琅看着四岁的闻喜郡主总让他想起自己那可爱的女儿。

    “三郎莫不是看上十三娘了,当初若是知道十三娘这般美丽,或许就不会拒亲了吧?”

    “呵呵。”秦琅摇了摇头。

    起床洗漱过后,一碗槐叶冷陶,倒也是爽口开胃。

    马周也还暂时住在秦琅府上,他边拌着冷陶一边对秦琅道,“值吗?”

    “不知道。”

    “我觉得有些不值,不过你这样做倒是让人觉得很有人情味,或者说终究还是年少心性,又或者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吧!”马周道。

    “跟美人不美人倒没多大关系。”

    “可你这样做风险很大,若是传出去,只怕后果严重。”

    秦琅叹了口气,也觉得自惹麻烦。

    “那你觉得我应当现在把人交出去吗?”

    马周几口把一碗冷陶吃完,抹了把嘴,蹲在那道,“如果事泄被弹劾,肯定后果比你主动说出要严重的多。我个人建议,你应当找个机会主动把这个事情说出来。不过你已经有隐瞒在先,只怕也要承担些后果的。”

    “直接把人交出去,这我秦琅岂不成了反复小人?”秦琅摇头。“或许我该找长乐帮忙说情,或者直接找太子妃?”

    吃完早饭,秦琅与马周等一起骑马去平康坊衙门。

    “什么时候搬家呢?”

    “随时可以搬,不过玉箫说要挑个黄道吉日。你呢?”

    马周笑笑,“我光棍一条,无牵无挂的,住哪都一样,我打算就到衙门后院收拾一间屋子出来住,你能同意吧?”

    “我看你还是不要住在衙门后院了,要不你跟我搬到平康坊来住,反正二百亩大宅住多少人也不成问题啊。或者,你就干脆别搬了,我把永安坊这宅子送你了。”

    马周连忙摆手。

    “三郎你这人情我可承受不起,之前我犯夜禁你为我解围不说,还收留我。我也没做什么贡献,你又征辟我到镇抚司为官,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哪还能再收你的宅子。”

    永安坊的宅子虽小,可也值二百贯了。

    马周虽说之前是个落魄书生,但也是有些傲骨之人,哪能理直气壮的接受秦琅这种施舍似的馈赠呢。

    “区区一个小宅而已。”

    “要不三郎你把那宅子暂租住给我如何?”

    秦琅看中的是马周的才能,以及历史上他最终拜相的潜力,所以也就格外大方的提前投资,但马周还是有些不肯接受这样的馈赠。

    两人于是约好只租不送。

    一路聊着来到衙门,刚一进来,长史许敬宗就一脸愁相的过来。

    “崔郑两位司马被扣押了,他们送了封信过来,还索要赎金呢,说要粮食千石。”

    秦琅笑笑,不以为意。

    “薛谢等人好歹也都是朝中名将了,怎么的还混成了绑票勒索的山贼草寇了?”

    “对方说三日内若是不见粮草送到,就要把两位司马的人头送来。”许敬宗道。

    秦琅嘲讽,“两位司马个个皆是五姓嫡子,名门名士,说起话来头头是道,眼高于底,怎么做点事情却如此无能?”

    许敬宗觉得这话有些逆耳,他许家虽不比五姓七宗,可也是一等一的士族名门,秦琅这番话倒是一杆子打倒了一船人。

    “算了,还是我亲自出马吧。”秦琅道。

    “司丞不要大意,谢薛等人现在只怕是钻了牛角尖。”

    “谢薛等人现在是惶恐惊惧,所以喜欢胡思乱想,这个时候光是一味的安抚是没用的,你给的条件越好,他越是怀疑,只能下点猛药才行。”秦琅很自信的道。他的自信来源于他知道历史上,谢薛等人最终还是接受了朝廷的招安的,薛万彻甚至后来还成为了一代名将。

    刘九道,“那我去点齐人马,要不要再跟左右武候卫打个招呼,向他们借点人马随行?”

    “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的,咱们真要大动干戈的,只怕刚进山,薛谢等人就要逃窜山林之间,找都找不到了。就带个一二十个老兄弟走一趟就是了。”

    “三郎,薛谢等此时手下还有近两千乱兵,若是这些人一时发疯,咱们这一二十人只怕都不够他们塞牙缝的。还是多带点兄弟放心!”魏昶也在一边劝说。

    秦琅笑笑,“你们难道忘记了当日我驰援宏义宫时,不就是两颗人头几句话就把数千乱军给喝退的了?这种时候,不需要兵多,兵越多越不成事。”

    最终,秦琅坚持已见,只让刘九挑了十六骑边塞游侠出身的行动队员随行,另外银面韦陀秦勇和阿黄不放心,也非要同行。

    本来秦用也要一起,秦琅拒绝了。

    “用不着。”

    秦琅甚至都没有披甲,只是做游猎装束,一身猎装,带着刘九等十九人出长安而去。

    向南奔行数十里,来到连绵秦岭终南山里。

    ·······

    “报,将军,山下哨探急报,说发现二十骑到来,来人自称是镇抚司丞、翼国公秦琅,要见诸位将军。”

    谢叔方闻听此言,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又是这个小子!”

    冯立兄弟也嚷道,“他娘的,就带二十人来,但子还真大。之前若非这小子几次三番的坏吾等好事,当日我等也不会败。来人,点齐人马,随我下山把这小子抓来,我要将他千刀万剐,把他的心肝挖出来祭奠先太子和先齐王的英灵。”

    几人当即点了数百精骑,全副武装,奔下山来。

    山下,秦琅带着人很镇定的在那里等着,任那些兵将呼啸奔驰把自己围在当中。

    “不知薛谢等诸位将军何在,能否上来相见一叙?”秦琅大声喝令。

    一支羽箭突然飞来。

    秦琅冷哼一声,提起家传的马槊一槊击飞。

    “薛谢几位将军难道真的入山落草为寇,不但学会了绑票勒索,连放冷箭也学会了吗?”

    “秦家小儿,休得猖狂!”

    谢叔方策马奔来,手中长槊一挥,指向秦琅。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今日就休怪谢某无情。”

    “谢叔方,你也别老以谢玄后人自称,若是东晋名将谢玄知道有你这么一个躲进深山落草为寇的不肖子孙,都会气的从坟墓里爬出来再死一次!”

    秦琅嘴上毫不客气。

    “哎呀呀,秦家小儿,你可敢与我决斗。”

    “姓谢的,你想要走马斗将,我随你意。”

第68章 秦家撒手锏

    “秦家小儿,纳命来!”

    谢叔方挥手喝令手下散开,空出决斗场地。

    他舞着马槊策马奔来,恍如战神降世。谢叔方为齐王府护军,之前的地位跟秦琼是一样的,两人若只论武艺,其实谢叔方也不差多少。

    谢叔方名将后人,打小学习骑射战法,着实有点本事。不说别的,光是那杆马槊,就使的极其了得。

    齐王元吉也曾是一个马槊高手,虽然曾被尉迟恭空手夺去马槊,但只因尉迟敬德堪称当今一等一的用槊高手。而元吉的马槊老师便是谢叔方,这也是位马槊高手。

    马槊做为汉魏以来马上长兵器发展的巅峰之作,又粗且长,其锋刃如同一把长剑,拥有极强的破甲穿透能力,而其槊杆又采用的是复合杆技术,使的马槊早成为了武将门最顶级的长兵,一杆上好的马槊更是极其珍贵。

    但凡将门子弟或者是世家子弟,一般都精通骑射,也都是打小练习马槊的,但真正敢自称马槊高手的却不多,每个马槊高手也绝对了得。

    虽说用槊讲究的是力大威猛,越年轻越厉害,可谢叔方也正值壮年,却是瞧不起才十六岁的秦琅。

    如果今天面对的是秦琼这位曾经击败过尉迟恭的名将,谢叔方或许还不敢嚣张,可对秦琼的小崽子他就没什么怕的了。

    当日玄武门之变,谢叔方两次被秦琅打的丢盔弃甲,可那只是因为当时形势,并非秦琅胜过他。

    今天,他就要找回场子。

    银面韦陀秦勇拦住秦琅的马头,“三郎,让我来。”

    秦琅摇了摇头,“不,我亲自出马,不然,只怕谢叔方也难以心服口服。今天,我就要打到他服为止。”

    秦琅有这个自信,因为自玄武门那天披甲上阵后,他便已经恢复了秦琅的骑射本事,其中自然也有得到秦琼真传的秦家槊法。

    秦家槊法里还夹杂了铁枪技,这铁枪技法却是来自于当年秦琼曾经效力过的隋朝大将荣国公来护儿,来护儿外号铁枪将,擅使一杆缠铁枪,当年秦琼为来护儿的帐内亲卫,深得来护儿器重,也习得此铁枪技法,后来秦琼东征西讨之中,融会贯通,使的秦家的槊法之中,兼有铁枪技法。

    槊走的是刚猛硬道,而枪则是以柔为主,因此秦琼融合两种技法后,新的秦家槊法却是刚柔并济,并且这些技法都是经过秦琼无数次战阵上的实战经验所改进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无比凌厉,充满杀招。

    秦琼曾经告诉过秦琅,所谓的招式,其实都是基于无数实战经验总结出来的一些技巧,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极为实用的,只要努力练习,多加实战,那么你便总能掌握先机。

    技巧其实很重要,所谓的一力降十会固然不错,但也是建立在这力量相差太大的基础之上的。

    如今的秦琅比谢叔方也只是差点战阵经验,但现在只是单纯的比斗的话,秦琅那也是曾经习练了十多年武艺的,就算是马上骑射马槊功夫,那也有十年之久。

    两骑奔近,对冲而过。

    马槊相交。

    谢叔方是直刺而来,这一记凌厉无比,可秦琅一踢腿,跨下的豹子头已经配合的往左偏,原本谢叔方是在秦琅左面,长槊自右向左刺出,可这样一来,秦琅却到了谢叔方的右边。

    豹子头一个走位,居然把谢叔方必杀一击给落空了。

    秦琅顺势挥起马槊一记横扫千军。

    谢叔方赶紧仰躺在马鞍上避过。

    那边,秦琅根本没想过这一招能够扫下谢叔方来,这不过是一套必杀连招里的起手式,只是佯攻而已,他一记横扫挥出后,马上就已经弃了马槊从鞍袋里拔出一支瓦面四棱金装锏。

    金锏不过四尺有余,但却极为沉重,四面棱条平时打击破甲了得,但这镜的尖却也是极为尖锐。

    秦琅一锏在手,那边谢叔方还刚从鞍上开始挺直身躯。

    将锏举过头顶,秦琅如同是一位标枪运动员一般,在马上扭腰挥臂狠狠的掷出金锏。

    秦家必杀技,撒手锏。

    这是一记危险的杀招,因为锏这样的短武器是骑将们最后的武器,把武器扔出去,就没的收回了,战场上失了武器,那是极其危险的。

    可有的时候,置之死地而后生。

    就如现在,谢叔方根本没有料到,秦琅那一记横扫千军只是虚招,料不到他一扫之后都不收回就弃了马槊,紧接着还把短兵金锏给掷了出来。

    一料未及,再料不到。

    高手对决,胜负便只在刹那之间.

    他刚在马上坐直身子,结果秦琅的金锏已经呼啸而至,根本避无可避。

    金锏的锏尖犹如一支犀利的破甲锥,直接穿透了谢叔方的肩胛,狠狠的插进去,巨力带的谢叔方重心不稳,直接从马上栽落。

    那边秦琅已经猛夹双腿,豹子头配合的迅速调转马头,奔驰追了上来。

    谢叔方想要挣扎起来。

    豹子头猛的两只前蹄踏了下去,将他踩在地上。

    秦琅跳下马,提着另一支金锏抵在了谢叔方的喉咙上。

    四面一片寂静。

    刚刚那一番角斗看似你来我往,可实际上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兔起鹊落,决斗就已经结束了。

    号称齐王府第一猛将的谢叔方,居然被秦琅一个回合就给制服了。

    四面围观的乱兵们几乎不敢相信,一个个目瞪口呆。

    而就算是薛万彻、冯立兄弟这样的当世猛将,也都看的惊叹连连。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他们看出来,谢叔方被秦琅套路了,一套连招就把他击落制服了。

    可不服也不行,毕竟战阵之上,可不管你是套路还是其它,只讲结果,不论过程。

    “老谢输的有点冤!”

    “是他太轻敌了,否则哪可能一击而败。”

    薛万彻叹道,“不过刚才那一招撒手招真是凶之又凶,狠之又狠,简直就是一锏西来,天外飞仙啊。”

    冯立也点头,“就算是我,也不敢说能够防下这一招。”

    那边。

    秦琅把谢叔方从地上提了起来,谢叔方肩胛上还插着支金锏,显得有些滑稽和狼狈。

    “服吗?”

    谢叔方忍着痛,咬着牙,满脸不甘。

    秦琅笑道,“其实胜便是胜,败便是败,没有什么借口,正所谓成王败寇,就如那日玄武门,其实两边早就水火不容,早晚会有那一战。只是东宫定计划于六月初五,却不料被秦王府先下手为强,所以你们也不要再找各种理由了,败就是败了,得勇于面对结果。”

    “建成和元吉俱已被诛,诸子也皆被杀,你们还有何理由要继续对抗太子呢?如今已经不是过去东宫与齐王府之间的争斗了,现在是新的时代。如今殿下入主东宫,代天子秉政,代表的便是大唐,你们若继续对抗,便是与大唐为敌,那便是叛乱逆贼,想想后果吧!”

    “难道你们想让自己长安城里的妻女入教坊为妓,或是入掖庭做奴?你们愿意看到自己的兄弟子侄被腰斩于菜市场吗?”

    “殿下都已经放弃了过去的那些恩恩怨怨了,你们也应当放下,大家随我下山,便依然还是大唐之臣子,殿下不但不会因为你们之前的事情而降罪于你们,反会敬重你们对废太子的忠心。”

    “你们想做乱臣贼子,想要满门抄斩吗?”秦琅大声喝问,目光转身薛万彻冯立兄弟等,他望向四周那一个个的宫府兵将们。

    没有人敢与秦琅的目光对抗。

    薛万彻上前来。

    “我们如何能相信你的话呢?”

    冯立也道,“当日我兄弟杀了敬君宏和吕世衡,又曾带兵差点攻下宏义宫,新太子只怕根本不可能赦免我等。”

    秦琅大笑着道,“尔等当日,出身事主,期之效命,当职之日,无所顾惮,乃是正常。太子殿下,向来一言九鼎,决不食言。实不相瞒,原东宫的郑善果、魏征、王珪、韦挺等皆已经被赦免,并得到得用,就连李艺、李瑗等太子心腹,也皆被殿下加官晋爵,赐给实封。”

    “薛将军的兄长原也在秦王府效力,如今也没有丝毫受到影响。”

    “冯将军有所担忧,本是正常,但殿下已经承诺,你们没有理由继续再带兵躲在这里。”

    几人都有些动摇。

    秦琅趁机拿出诏书。

    “薛万彻拜为右领军将军,进封武安郡公。薛万均拜为右屯卫将军,进封永安郡公。”

    “冯立拜为左卫勋一府中郎将,进封冯翊郡公,冯诩拜为左骁卫翊府中郎将,进封长平郡公。”

    “谢叔方拜为右卫亲府中郎将,进封高安郡公。”

    五人皆封郡公,或授将军或授中郎将。

    连薛万彻的兄长,也晋爵升职。

    不得不说,李世民为了安抚人心,给这几人的封赏还是极其优厚的,当然,这也是因为这几人也确实是当初建成和元吉招揽到的当世之猛将,个顶个的都是大将猛将。

    “薛万彻等以下军官,皆加阶一级,无官阶之兵士,则每人赏赐绢二十匹,酒肉二斤。”

    “伤亡者,皆由朝廷抚恤!”

    ·······

    最后,秦琅又让阿黄拿来一个箱子,打开,里面却是薛万彻等的家眷妻儿们写来的书信。一封封分给他们,薛万彻看到兄长万均来信,说长安城中家眷皆安未受冲击,还说家里思念他,让他早点回来等等。

    薛万彻和谢叔方、冯立兄弟四人一起商议了会,最后又叫来了手下的一众校尉军官们,这时众人已经都有了回长安之意了。

    “我等本是有罪之身,如今获殿下宽恕,逢莫大恩典,十分感激。不过我等商议之后,尚有一个请求若是太子殿下能够答应我等,那么我等立即就随秦司丞下山。”

    “请说。”

    “太子、齐王已死,我等旧部希望殿下能以皇子的礼仪为他们举行葬礼,下土安葬。除此外,别无所求!”薛万彻道。

    秦琅点头,“这个要求不过份,我现在就可以替殿下答应你们这个要求,其实就算你们不提,我相信殿下也一样会这样做的。诸位,不如现在便随我下山,如何?”

    薛谢几将互相看了看,最后一起点头。

第69章 烽烟惊长安

    终南山中。

    薛万彻、谢叔方、冯诩兄弟率领一千余宫府兵跪接敕旨。

    “快,把崔郑两位司马赶紧请出来。”

    薛万彻接受了招安,记起秦琅的两位手下还在山上道观柴房里关押着呢,连忙叫人去放出来。

    谢叔方也由手下亲兵包扎了伤口,这位使槊的高手没料到终日打雁,今日却还被雁啄了眼,一直羞愧无比。心中几分不服,却又羞愧难当,人家秦琅年纪轻轻,可那一招撒手锏确实制服了他。

    崔敦礼和郑玄礼两个人在柴房里饿了一天一夜,头昏眼花肌肠包包辘辘,几名军士进来时,两人还以为是来杀他们的,吓的大声求饶,郑玄礼甚至是吓尿了。

    两名兵士此时已经重新归附,当然不好意思取笑这二人。

    “崔司马、郑司马,秦司丞来接二位回长安了。”兵士讨好的道。

    郑玄礼两股战战,“回长安?”

    “好教二位司马得知,薛谢几位将军已经接受了太子殿下的赦免敕令,如今正要返回长安了。”

    崔敦礼长松口气,有些鄙夷的看着郑玄礼脚下的那一滩黄漬,其实他刚才也差一点点尿了。

    “定是我外甥怀良带了大军来,薛谢几个匹夫才畏惧而降的吧?”

    军士笑笑。

    “翼国公倒没带大军来,只是带了十来骑亲兵进山,他宣下太子恩旨,我等感恩殿下厚恩,因此皆迷途知返。”

    崔敦礼听的十分意外,心里又马上气了起来。

    秦琅既然有这本事,那他干嘛还要先派他们两个过来,这定是要借薛谢等匹夫之手来侮辱他们。

    一想及起,崔敦礼就气的面色紫胀,那边郑玄礼更是又羞又恨,二人都不约而同的把秦琅给恨上了,丝毫没有因为得脱困境而感谢秦琅。

    “快去给我取件干净的衫子来。”郑玄礼这下倒不急着走了。

    崔敦礼也道,“给我们弄点吃的来,最好是下碗汤饼,放点葱花、羊尾油,加点胡椒粉。”

    几位军士此时都只能陪着笑,也不敢催促,各般要求也只能尽量满足。

    秦琅在山下都跟薛谢等人聊了大半天了,也不见两人下来,后来一名军士下来苦笑禀报,说那二位要求沐浴更衣,用餐饮茶后再下来。

    薛谢几个心里都不由的大骂这两个怂货摆谱,却也不好明说。

    “哦,是吗?”

    秦琅听了冷哼了一声,“看来薛谢几位将军把我这二位司马招待的很好啊,他们都乐不思蜀了。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急着催他们走了,让他们在这里多玩会,我就先和几位将军回长安了,太子殿下想必也想早点见到几位呢。”

    “要不再等等?”谢叔方道。

    “我等待罪之身总不能让太子殿下等的,走吧。”薛万彻倒是个急性子,也不想理那二货。

    于是乎,当下大家一起收拾收拾,直往长安而去,抛下那两个怂货在山上。

    蓝田县。

    当地驻军统军府统军听闻有兵自山中出来,都吓的赶紧擂鼓吹角,令关起军府堡门,派当值府兵上城防守。

    远远的,千余兵马缓缓而来。

    “是薛万彻、谢叔方、冯立兄弟的乱兵!”

    一名骑兵出城转了一圈,赶紧奔回来报告。

    “快,向长安报警。”

    薛谢几人都是当世一等一猛将,当日长安靖乱,他们率领败兵一路溃败入山,军府试图拦截,结果被他们连斩杀十余人而去,余者根本不敢上前。

    现在见他们又出来了,还以为是来攻城抢粮呢。

    城中一片慌乱,甚至已经有士兵开始燃起烽烟。

    秦琅策马奔驰到城下。

    “翼国公?”

    城上统军惊讶的看到不久前经此入山的秦琅出现在城下。

    “勿要惊慌,山里的薛谢诸位将军士兵们皆已经跪奉太子敕旨了。”

    警报解除,原来是虚惊一场。

    不过那位统军挺谨慎,没敢打开城门。

    “你们出来帮忙安置一下这些弟兄们。”秦琅掏出麒麟令来,要求统军派人出来帮忙搭建营房,派兵警戒。

    实则是要把薛万彻等人的兵都收缴武器铠甲等,就地暂时看押起来,名义上当然是先在这里等候敕旨和赏赐之物。

    真正能离开此地回长安的,也就是薛万彻等有品阶的军官们。

    “待我们走后,你负责维持这里秩序,供给所需饭食,记得每天在军府城堡里做好饭,再送出城到营地中去,一次只做一顿的,不能多送。他们的马匹等我也全会收起来交给你暂关进城中,明白我的意思吗?”秦琅道。

    那位统军马上点头,安置城外,一次只给一顿粮,收掉马匹、武器,派兵看守营地维持秩序,其实就是变相的监视这群乱兵,一旦他们敢做乱,就绝不留情,第一时间解决他们。

    “很好,就是如此,好好干,处置好了,回头我给你请功。”秦琅拍了拍这位六品的武将。

    武德初,大唐改隋朝的鹰扬府为骠骑府和车骑府,主官为骠骑将军和车骑将军,听起来很高大上,其实都是统千八百人的军府府主而已,都是六品武职。武德七年,改骠骑府、车骑府为统军府,骠骑将军为统军,车骑将军为别将。

    统军持鱼府,负责本军府府兵的日常管理。

    “多谢翼国公。”

    那位四十多岁的魁梧汉子,听到秦琅这话不由的大为感激,征战半生才勉强混到统军之位,可再想上升,朝里没有硬实的靠山根本上不去。

    如今倒是机缘巧合的跟翼国公搭上关系了,对秦琅的要求自然是十分听从,反正秦琅也没要求他调动府兵,那个他不敢,只是负责协助暂时安置这些宫府兵倒不成问题。

    等交待清楚了,秦琅才让秦勇去通知薛万彻等把兵马带过来。

    “我已经让刘统军准备了一些绢甲,几位将军请在此卸甲,然后我们也好轻装赶回长安面见太子。”

    薛万彻等看着已经捧出来的绢甲,稍犹豫了一下,还是配合的解下盔甲,换上了没有丝毫防御能力的绢甲,这种绢甲颜色鲜亮,十分威武,但只是武将们平时的礼仪装扮。

    卸甲就意味着一旦进了长安,就再无反抗余地,可既然已经下山了,那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

    长安。

    蓝田县统军府燃起的烽烟,很快就一站接一站的传递到了长安郊外灞上。

    右骁卫的兵士望见,赶紧奏报。

    很快,整个长安城的百姓都看到了长安南郊升起的烽烟,一时之间,长安人心惶惶,谣言四起。

    就连东宫,都紧急封闭宫门。

    程咬金亲自率太子右卫率兵把守宫门,本已下值的秦琼也被紧急叫回太极宫,坐镇宫中防守。

    “到底是什么情况,难道薛万彻谢叔方等杀回长安来了?”

    李世民望着赶到东宫来的一众官员。

    “取我铠甲来,孤亲自去会会他们。”

    “殿下,万万不可,千金之躯,坐不垂堂,如今只见烽烟,未见兵马,敌情未明,应当先关闭长安城门,封锁宫禁,派兵加强防御,同时派人去打探情况再说。”魏征马上站出来高声反对李世民要出城的打算。

    “就算真是有乱兵来犯,以长安数万禁卫,也足以应对,若是殿下亲自披甲出城,只怕会让整个长安都慌乱起来,万万不可。”

    君臣正在争执之间。

    右武候将军侯君集进来。

    “禀殿下,刚灞上统军府传来消息,说秦琅派亲兵传讯,他亲入终南山中,成功劝降薛万彻等一千余人尽皆出山。”

    “那这烽烟?”

    “那烽烟是蓝田统军府一时慌乱误报军情。”

    ········

    众人都没想到引的长安全城慌乱的烽烟,居然是这么回事。

    李世民终于坐了下来,不再提要披甲出城做战了。

    那边魏征却马上接着弹劾那位蓝田府统军。

    李世民没心听这些,这个时候他还是比较在意秦琅那边的结果。

    “之前不是还说薛万彻等把镇抚司的两位劝降司马给绑起来索要粮草吗?”

    “秦琅出马,一个顶俩,据说秦琅只带着十余亲兵,身着猎装提着猎弓进山,直接找谢叔方阵前对决斗将,结果秦琅一个回合就把谢叔方打落马下将其擒住,然后晓说厉害,动情劝说,才终于把薛谢等说服下山来投。”侯君集有些惊叹的道。

    “秦琅一个回合就把谢叔方击落马下生擒?”李世民惊讶,完全是不信的语气。

    就连太子左卫率、左武候将军尉迟恭也直言不可能。

    “谢叔方乃是使马槊的高手,若是对上叔宝估计打不过,可没理由打不过秦琅,还是一个回合就被生擒啊!”

    “听说翼国公使了把秦家绝技撒手锏。”

    “好小子,这玩命的招都使出来了,怪不得。”李世民当然知道秦家的撒手锏。

    不管怎么说,总之秦琅成功了,又办成了一件大事,又立一大功,还干的十分漂亮。

    手抚短须,李世民居然对那个毛脚女婿越来越满意了。

    “殿下,臣请杀薛万彻谢叔方冯立冯诩等贼,以慰敬吕二将在天英灵,以告祭死在靖乱当日的那些忠贞勇士们!”侯君集要求等秦琅把薛万彻等一带回长安立即将他们斩杀。

    “殿下,万万不可,人不可言而无信!”魏征马上跳出来反对。

    李世民瞧了眼魏征,又瞧了眼侯君集,最后道,“孤已经颁下敕令赦免他们,自然说到做到,魏征,你马上代表孤出长安城往灞上迎接秦琅与薛万彻等回长安,告诉秦琅,他再立一功,孤等他回来,当面重赏酬功!”

    “臣魏征领命!”魏征接令。

第70章 赐孤贤婿赞拜不名

    “宣翼国公上殿!”

    东宫正殿显德殿前,宦官高声宣唱。

    “宣薛万彻、谢叔方、冯立、冯诩上殿!”

    秦琅在殿外脱去靴子,一名小宦官赶紧弯腰为秦琅脱去汗袜,先拿湿毛巾擦了遍后才给他换上一双新袜子。

    “翼国公请。”内侍十分恭敬道。

    “有劳。”秦琅赶紧谢过。

    剑早已经在宫门前就已经摘下了,此刻连鞋子也脱掉了,除非秦琅有朝一日能混到特旨剑履上殿,否则大殿上臣子是没资格穿鞋带剑的。

    相比起来,薛万彻四人则有些诚惶诚恐,也不敢要小宦官们帮他脱靴换袜,老实的自己脱了靴擦干净脚换上新袜子以免汗脚臭到太子殿下。

    跨入殿中,秦琅才发现这会殿中居然聚集了一大群文武臣子,满殿皆是紫绯。

    他还不知道,刚才烽烟照长安,引起了长安城里多大的恐慌。

    殿中一名御史唱名,“上柱国、翼国公、镇抚司司丞秦琅,参见太子殿下!”

    秦琅跪拜,高呼,“太子殿下千岁!

    大殿上首,李世民隔着很远虚抬起手,“贤婿辛苦了。”

    这一句贤婿让秦琅听的很别扭,总感觉李世民在占他便宜似的,明明说好以五年相约,只是暂时假订亲而已,又不是真的。

    李世民看到跟着秦琅进来便跪倒在地屁股高高厥起,一动不敢动的薛谢几人,心情大好。

    “贤婿又立一大功也,自即日起,特赐你赞拜不名。”

    这话一出,引的殿上一片惊呼羡慕。

    赞拜不名,就是本来如刚才一样,秦琅进来见太子,要有礼官唱报官职姓名,而现在李世民特旨,以后秦琅再来见太子的时候,就不需要先由礼官唱名了。

    赞拜不名是一种荣耀,表示皇帝的赏识尊崇,一般臣子是享受不到这种礼遇的,赞拜不名也一般都是跟入朝不趋联在一起的。

    入朝不趋就是本来见太子或皇帝得小跑着上前,现在可以正常的走了。

    当然,若是资历足够老,威望足够高,高到董卓曹操那种地步,还可以剑履上殿,直接穿着鞋子带着剑上殿见皇帝。

    甚至还能够宫中驰马,或是宫中乘辇。

    现在只给了秦琅一个赞拜不名的特权,但已经足够显的不一般了,毕竟别人没有他有。

    “来人,给孤的贤婿赐坐!”

    马上有内侍搬来一个坐垫,并给他安排到了比较靠近李世民的位置。

    殿中众臣都是跪坐在地上,一些官阶低的连坐垫都没有,比如他就看到侯君集、程咬金、尉迟恭他们就都没有,虽然之前也提升为了十二卫将军了,但也只是从三品职事。

    秦琅赶紧推辞。

    李世民却亲自走下来,牵着他的手到前面去坐下。

    这般弄了半天,薛谢四将还跪在门口不敢起来呢,连头都不敢抬一下,屁股厥的老高,额头紧贴着地板上。

    “殿下,薛谢几位将军深感殿下大仁厚恩,已经明白自己的罪行,特来请罪。”秦琅替那四人开口。

    李世民这才好像刚想起来那几个家伙一样。

    他转过身来看着四人。

    “汝等在东宫,不劝谏太子修仁怀德,却暗里离间中伤,阻隔我们兄弟骨肉之情,此罪一也。靖乱之日,又出兵来战,杀害了孤忠心的将士,甚至还围攻孤的王府家眷,此罪二也。兵败之后,不肯归附,却引败兵窜入终南山为寇危害一方,此罪三也。”

    李世民一桩桩的数来。

    “有此三罪,死罪也!”

    薛万彻趴在地上不敢辩解,只是不停高呼。

    “臣死罪,死罪!”

    谢冯三人也直呼死罪。

    李世民看到四人如此态度,倒也很是满意,却并没马上松口。这个时候秦琅也会意的出来为四人请求赦免,魏征等也都一齐劝说。

    “若非诸位臣工劝说,孤今日必杀尔等以告慰当日死去的将士英灵。”

    “谢太子殿下不杀之恩,终当以死报答!”

    四人磕头谢恩,磕头如捣蒜,尤其是薛万彻把头都磕出血来了。

    李世民很满意,也很高兴。

    于是当众又再次对四人封赏一遍,四人皆封郡公,或任十二卫将军,或授翊府中郎将等职。

    “薛万彻,朕念你忠勇,如今特将皇十五妹丹阳公主赐婚于你,你可愿意?”李世民问道。

    满殿臣子们都神色古怪。

    本来当初太子把丹阳赐给了秦琅,结果秦琅死活不答应,还闹的太子将他一日三贬。

    本以为最终秦琅肯定还是得妥协认下这赐婚的,谁也想不到最后却成了秦琅尚太子嫡女长乐郡主。

    从妹夫变成了女婿,可谓是惊掉无数人下巴,本来也有御史言官称这不合礼数。

    可李世民却依然还是宣布让礼部择良日,为秦琅与长乐郡主举办订婚仪式,待十年后再完婚。

    在这件事情当中,丹阳公主无疑成了那个最大的受害者。

    本来太子想要弥补下皇妹,试图为她在五姓七宗里挑一个名门俊才,可不料这风声刚放出去,结果各家的适龄俊杰就纷纷逃出京去,各种理由跑回老家去了,李世民恼怒不已,却也不想强逼硬绑一个来跟皇妹成亲,毕竟有秦琅前车之鉴,若是再翻车,那皇家的脸面可就真的丢光了。

    今天殿上赐婚给薛万彻,却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早就思虑许久了。薛万彻年纪挺合适,人也勇猛,而且他父亲是隋朝的涿郡太守,薛家也是世代将门,他们是河东薛氏出身,这河东薛氏可也是一个顶级士族。

    薛万彻不比秦琅,他现在只是东宫附逆归降,肯定没秦琅这么硬气敢拒婚。

    那边薛万彻还真愣住了。

    不过他倒还不知道丹阳郡主跟秦琅之间有过拒婚这趟子事呢,他之前呆在终南山里消息严重滞后,此刻刚回长安,还没来的及接收长安城里最近的这些新变化。

    他呆愣是受宠若惊。

    想不到太子如此厚待他,完全赦免他们的罪行不说,还赏赐了他郡公爵位,提升了他的官职,直接提升到了从三品右领军将军之职,现在居然还把公主下嫁。

    “怎么,你不愿意?”李世民面色不豫。

    “臣,臣····”薛万彻激动的都结巴了,如他这样的将门子弟能够娶公主那当然是好事啊,更何况他现在这种情况,“臣谢太子殿下大恩。”

    “哈哈哈,答应就好,以后你就是孤的十五妹夫了,咱们是一家人了。”李世民大笑的时候,还不忘记了转过去跟秦琅对视了两眼。

    看看人家薛万彻多爽快,这才是臣子对赐婚应有的态度啊。

    秦琅撇了撇嘴。

    也不知道老薛回头知道自己拒过丹阳的婚后,他来接盘会不会心里隔应呢?以后再见面会不会有点不高兴?

    李世民今天很高兴。

    薛万彻、谢叔方、冯立、冯诩那是四大猛将,如今都来归附,这说明自己的地位又稳固了几分了。

    皇十五女丹阳公主赐婚给右领军将军、武安郡公薛万彻,皇十六女临海公主则赐婚给前宰相尚书左仆射裴寂次子、河东郡公裴律师。

    薛万彻原是废太子党的第一猛将,裴寂则是皇帝的第一心腹,这两人是两个老旧势力的代表人物,现在李世民用两个妹妹赐婚,将他们拉过来,他觉得这桩买卖非常划算,就算如裴寂这样的老家伙他是绝不可能再放心任用了,但现在起码还得笼络安抚住的。

    倒是这个秦琅,本来当初把丹阳赐婚给他,一是确实赏识他,二来也是要更加示恩秦琼这个麾下第一大将。只是没想到秦琅是个楞货,一通拒婚搞的差点收不了场下不来台,最后无奈只好把四岁的长乐郡主赐婚给他,以一个口头之约终于把这愣货给先哄住答应下来了。

    接下来,殿上气氛一片欢乐。

    李世民赐酒给薛万彻等,还让御医来给谢叔方看他的伤口,赏赐人参等。

    秦琅发现旁边的一众大臣们对他的态度出奇的一致,都是表面笑呵呵,实则人家对他敬而远之,他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聊天喝酒,却没人肯带他一起玩。

    还是程咬金照顾他,招他一起喝酒。

    “这大白天的就聚饮不好吧?”

    “你懂什么,薛谢等这一降,整个长安算是彻底安稳了,原本还有些观望的人也算是死了心了,你不知道刚才烽烟一起,长安马上就有些不安稳的气息了,所以你小子这次算是又立了一大功了,长安的隐患解决,殿下当然也非常高兴。”

    原来东宫那边的人马,文官派的郑善果、王珪、魏征、韦挺等都已经归附新太子,现在武将这边薛万彻谢叔方等来降,更是开了个极好的头。

    这样一来,现在也就剩下了李艺、李瑗等少数几个地方实力派了。

    “贤婿!过来!”

    李世民端着酒杯招他过去。

    “贤婿啊,长乐虽还年幼,你们大婚还得等十年,可是这该有的礼数不能少啊,你也应当挑个好日子,找个大媒来下婚书送娉礼啊。”李世民一边说着一边还把程咬金也招了过来。

    “知节,我知道你跟叔宝那是多年的生死交情,不如就由你来当怀良和长乐的大媒,下婚书送娉礼这事就你来负责操办好了!”

    老程一听,胡子一抓,高兴的道,“多谢陛下赏识俺老程,这事交给臣没问题,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明天就是个不错的吉日,我一会就去找叔宝商量下娉礼之事,明天就送大雁来东宫!”

    “嗯,明天日子确实不错,那就明天吧,孤和太子妃便在宫里等候你这个大媒上门了。”

    李世民跟程咬金在那里举杯敲定。

    只留下秦琅感觉不太对劲。

    “殿下,不急吧?”

    “就这样说定了,不得更改!”李世民直接一挥手,决定了。

第71章 逾礼

    李世民一高兴,给秦琅又加了一百户真封食邑。当然,太子殿下更加宠爱自己的嫡长女,直接给长乐食邑增加至三千户实封。并下令礼部、户部等衙门为长乐准备嫁妆。

    李世民甚至直接提出了标准,就是按照之前给丹阳公主准备的嫁妆,增加一倍。

    这话一出,魏征这个立志要当新朝喷王的大喷子马上就站出来反对了。

    “丹阳公主乃是殿下胞妹,是长乐郡主的姑母,如今姑姑侄女一起准备嫁妆,这本是好上加好的事情,可殿下却要求女儿的嫁妆比妹妹的多一倍,这不符合长幼尊卑之序,是乱了礼法。汉代时,明帝分封皇子,诸子食邑只半数于先帝子,传为美谈,臣希望陛下思之!”

    李世民平时不怎么喝酒,可今天高兴破例多喝了两杯,此时已经有了些醉意,他现在很不高兴,他发现这个魏征不管他说什么,他总要跳出来反对,反对,再反对。

    此刻自己给女儿置办点嫁妆,这个魏征居然也要反对。

    “长乐郡主,乃孤与皇太子妃所生女儿,更是孤与皇太子妃生的第一个女儿,向来钟爱,如今为他置办嫁妆,自然得丰厚一些。”

    长乐郡主虽然不是李世民的第一个孩子,但却是嫡出女儿里最长的,在李世民女儿中排行第五,是诸女中最得李世民夫妇宠爱的。

    尤其是现在才四岁的孩子,正是最可爱的时候,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

    “殿下,此非家事,天家无小事,皆国事也。长乐郡主比丹阳公主、临海公主的嫁妆超一倍,就是逾礼!”魏征毫不退让。

    李世民气的脸色铁青,杯子都差点捏碎了。

    秦琅赶紧上前圆场。

    “殿下,我与郡主还没订婚呢,不急准备嫁妆,距离大婚还有十年,还是先给丹阳公主和临海公主两位公主殿下准备嫁妆吧。”

    李世民冷哼一声,压住了心头怒火。

    “那就按怀良说的,暂不给长乐准备嫁妆,过两年再置办。”说到这,李世民话锋一转,却是要朝廷马上就给长乐郡主实封地等。

    而且三千户封邑皆为实封。

    要知道,正常情况下,公主们的封邑数虽然高,但往往有很大虚数,比如说食邑三千户,实际上往往只有三百户,有的长公主或许会增加三百户,到六百户。

    除了封户,往往还有永业田,公主一万亩,郡主五千亩,但实际上也往往只有十分之一的授田。

    可现在李世民被魏征弄的不高兴了,他直接指示,给长乐郡主马上授田划丁给真封,三千户全是真封,并要求每户封户不得少于三丁,以七丁为限,郡主的永业田不但五千亩全实授,还加三千亩,给八千亩,并都选在关内河南河东这些富庶肥沃之地。

    最特别的地方是,李世民要求现在就给实封。

    而自大唐建立以来,不管是李渊妹妹们那些长公主,还是李渊女儿们这些公主,并不是每个人生来就册封公主的,没册封自然没实封,就算册封了,也不会马上给。

    按制度惯例,公主的封邑是要等公主出嫁时才给,且基本上只给食邑的十之一,也就是三百户左右。

    可现在长乐郡主才四岁,李世民不但册封她为长乐郡主,而且还要求给三千户真封,八千亩永业田,并且现在就给。

    按照朝廷规定,公主的封邑封户们每年本该交给朝廷的租调,三分之二给公主,三分之一给朝廷。

    长乐到出嫁起码还有十年,意味着长乐可以提前十年拿到封邑收益,一户最多七丁算,三千户意味着公主每年能享受两万一千丁口的租调收益,朝廷租庸调制,每丁一年交租两石,调绢二丈、绵三两。一年下来,光租就有四万两千多石,哪怕还要拿出三分之一给朝廷,依然还有两万八千石了。调还有两万八千多匹绢,四万多两绵呢。

    这是相当惊人的一笔收益,而且还能多收十年。

    魏征也被李世民气到了。

    这不是故意顶牛吗?说不让置办公主翻倍嫁妆,结果太子就把郡主的食邑翻了十倍不说,还提前十年就开始享受收益了。

    这损害的是谁的利益?

    是他魏征的利益吗,当然不是,是朝廷的利益啊。本来这百姓把租调交给朝廷,现在却把大头交给了郡主。

    还是一两万丁口啊,一个普通县人口不过万户左右,其中还有许多不课户,真正的一县课丁数也就一两万人,这等于是朝廷把差不多一个县的税赋都直接划给了长乐郡主啊。

    就算按最低每户三丁来算的,那也依然还有整整九千丁。

    魏征直言不讳的问李世民,“长乐郡主如今年仅四岁,又未出宫开府,所需一切开销都有宫里负担,请问殿下,四岁的长乐郡主,需要三千户真封一两万封丁税赋收益吗?拿了这么多税赋收益,又要怎么花?”

    李世民冷哼一声,“孤给郡主封邑多少,你也要管吗?郡主汤沐封邑的收益,自然归长乐自己安排。”

    “殿下是想着拿这十年的收益来做郡主将来的嫁妆吧?殿下倒是打的好算盘,提前十年拿到真封,而且翻了十倍,算下来这十年就是二三十万石的粮食,十几万匹绢!这么多钱,莫说比诸公主嫁妆们翻倍了,就是翻几倍都绰绰有余了!”

    李世民被魏征顶的火气腾腾。

    “不行吗?”

    他一副孤就是这样想的,又怎么的吧的表情。

    魏征差点就把昏君骂出了口,幸好这关键时刻秦琅上前扯住了他。

    “魏公,注意下你的态度,你就算要进谏,可也不能君前失仪,有话说话,把口水喷这么远做什么?”

    魏征被秦琅这么一搅和,倒也稍恢复了点理智。

    他语气降低了几分,说太子你这样是坏规矩啊。

    可李世民现在油盐不进,我最宠爱长乐郡主,现在给他多点真封又能怎么,你还能拦着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爱不成?

    毕竟朝廷礼制法典里,也没有规定说不能给这么多啊,相反,朝廷法典里对公主的封邑本来就是三千户,只是实际上给的打折而已,我现在如数真封又没超过三千户,你管不着。

    本来挺欢乐的气氛,被魏征这么一搅和,闹的很僵。

    那边薛万彻脸色已经不太好了,他这会功夫已经知道了丹阳公主居然之前被太子赐婚给秦琅,结果被秦琅拒了。

    秦琅拒了丹阳却要尚长乐,这摆明是觉得太子之女胜过皇帝之女,本来这不关他的事,可现在太子又把丹阳赐给他,之前薛万彻还觉得万分荣幸呢,现在却觉得心中有几分恶心。

    更别说,这会李世民还在那跟魏征争论长乐嫁妆、封邑之事,你多给就多给吧,为何非又要拿丹阳来做比较呢,这不是恶心人吗?

    吵到最后,李世民也不肯收回成命,只是说长乐郡主的嫁妆暂时不办了,但郡主的封邑、永业田却现在就给,真封实地。

    太子甩袖而走,魏征气的胸膛起伏不定。

    一众官员们看着秦琅的眼神,让秦琅很不喜欢。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你小子还不明白吗?大家是对你小子羡慕妒忌恨呢,天下的好事倒全让你小子占全了,拒婚五姓女,再拒公主,结果屁事没有,如今倒还能尚殿下最宠爱的长乐郡主。郡主才四岁,殿下就给真封实地,十年呢,听魏征刚才怎么算的,这十年起码有二三十万石粮,十几万匹绢的收益,这将来还不都带到你秦家去了?”

    老程拍着秦琅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以后你小子能低调尽量低调,要不然会成为众矢之的的,不说他们,就是我现在都对你小子有几分妒忌恨了。”

    “程叔也想娶公主?”

    老程一巴掌拍过去,“我揍你个兔崽子,敢拿你叔开玩笑。”

    “也是,叔就是想我婶子也不肯啊,不过程叔若是愿意,倒是可以让处默也尚个郡主嘛,这样你不也成太子亲家了嘛。”

    老程嘿嘿一笑,“处默是嫡长子,尚公主虽是好事,但一般也不会让嫡长子尚公主的。”

    尚公主,其实说白了还真就是跟半个皇家上门女婿一样的,正常尚公主的,一般都是勋戚名门家的嫡子,但多是嫡次子之类的,绝不会是嫡长。这就跟民间百姓家的上门女婿一样,要做上门女婿,也肯定是那些次子或小儿子,没哪家肯让长子去做上门女婿的。

    “那就让处亮去尚郡主。”

    “你以为殿下的郡主,谁想尚都能尚?这里面啊,我跟你说大有学问呢,就好比这次赐婚两位公主一位郡主,便是如此。”老程看似老粗,可却是个精明人,早瞧明白了这赐婚后面的逻辑了,这里包含的是新太子李世民的权力分配想法,是对太子地位,对朝堂稳固的重要需求,否则太子哪里需要把才四岁的郡主就赐婚出去的道理。

    “你小子啊,也就是投的胎好,若不是叔宝的儿子,各种好事哪轮的到你,你整天挑肥拣瘦的。”

    秦叔宝现在正是李世民最倚重的大将,因为之前有过短暂的脱离秦王府的历史,所以李世民对秦琼除了倚重外,还有几分笼络稳固的意思在内。这也是秦王府诸将还没怎么封赏,秦琼却跟裴寂、李艺、柴绍、刘弘基这些原本皇帝元老功臣、太子党人一起先封的重要原因了,程咬金看的很清楚。

    他相信秦琼也很清楚。

    “你以为太子殿下还真只是看上你这人,觉得你哪里了不得,非要嫁公主郡主给你?”

第72章 投降

    夏夜繁星点点,凉风习习。

    秦琅躺在竹制的卧榻之上,却有点心烦气燥难以平静。今天白天东宫殿上李世民那蛮不讲理的样子,还有老程那番善意的提醒,让他陡然明白,李世民先前跟他说的所谓五年之约都是假的,他被李世民骗了。

    没有什么暂且假订亲给外面一个交待,也给皇家一个脸面的事。

    这是一个家天下的时代,李世民既然发动宫变坐到了那个位置上,那么整个天下都没有人可以再忤逆他。

    之前秦琅一直觉得自己是超然于外的,自己如同一个先知一般,他记得历史书上李世民会成为一个伟大的天可汗,会开创贞观之治,知道长孙氏会成为历史上一代贤后,知道现在可爱的承乾将来会被废黜。

    还知道最终大唐的皇位会传给现在还没出现的未来李治。

    正是因为知道这些,因此秦琅一穿越,就完全不理会秦琼的考虑,一门心思就是要帮李世民造反发动玄武门,坚决拒绝太子建成提亲的五姓女,因为他知道建成最终必败,也知道荥阳郑氏会因此受牵连。

    他不会如秦琼那般去考虑更多更复杂的东西,只知道最终李世民会赢,所以必须得跟着李世民一起。

    因为知晓结果,所以先前秦琼认为凶险万分的造反,在他眼里也不过是游戏过场画面一样。

    甚至在面对李世民时,他心里并没有多少的敬畏之心。

    他甚至觉得李世民历史上是个好皇帝,所以自己可以大胆的拒绝他的赐婚,甚至说一些很不客气的话。

    可是今天殿上,李世民跟魏征的争执,让他一下子明白了很多原来没有领悟到的细节。

    君臣有别,时代有别。

    李世民对他而言,不仅仅是个上司,他还是一个能够一言决定人生死,甚至是决定天下生死的君主。

    他也不是圣人,也不是那种史书上完美的君主,他一样有私心,一样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

    他也会好面子,也会不喜别人揭他伤疤,也不喜欢别人违逆他,最重要的是,他现在才二十几岁,这个年纪却已经实际执掌整个大唐天下。

    现在想来,自己之前确实想的太简单了。

    李世民一次又一次的加封秦琼,加封他秦琅,并不完全是因为秦琼曾经为李世民征战七年,立下过赫赫战功。

    玄武门之变前李世民两次赐下黄金给他父子,更是大有深意。

    秦琼与李艺、裴寂等七人一起受封,秦琅又与裴律师、薛万彻一起尚公主、郡主。

    程咬金那句话说的好啊,这是新太子的权力分配逻辑。

    秦琼秦琅父子比任何一个原秦王府心腹都封的早封的高,也恰说明了秦琼父子如今在李世民的心里,其实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紧密核心圈子的人了。

    李世民依然还信任着秦琼,可却已经有了几分猜忌之心,他给黄金、加官晋爵、追封秦家祖上,正说明着君臣关系已经有些生份了。

    李世民赐婚给秦琅,是为了加强与秦家的关系,如果秦琅坚持拒婚,那么君臣之间的关系就真的越发生份了。

    毕竟秦琼不仅在李世民麾下征战七年,也一直深受皇帝李渊的信任赏识。

    李渊最赏识的两员大将,秦琼和王君廓,一个被他称赞为骁勇,一个被称赞为壮气。

    这次秦琼又与王君廓、李艺等一起受封,这就太惹人深思了。

    可惜秦琅之前还一直没有想到这层。

    果真是应了那句话,伴君如伴虎,谁也不知道君王下一刻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就做错了什么,引的君王猜忌了。

    李世民改赐婚长乐郡主,还订了五年之约,现在看来不过是李世民在给秦琼面子,是他还比较看重秦家,否则就如他今天对魏征那般的态度,李世民一怒之下,有的是办法收拾他。

    现在看来,所谓五年之约真的只是一个谎言。

    为了稳固权力,李世民需要与秦家的这次联姻,要把秦琼这位昔日头号战将紧紧的把握住。而为了新太子的威望名声,他更加不可能容许秦琼之子拒绝他的赐婚。

    就算不是长乐郡主,只怕也会是另一位公主或郡主。

    秦琅必须得接受皇家赐婚,必须得尚公主或郡主,因为赐婚之事一旦说出,就绝不可能收回的道理,否则,政治影响巨大,李世民也不能承受这种打击。

    不愧是尸山血雨里厮杀出来的太子啊。

    李世民自己这个年纪虽然也才刚统兵征战,可他现在已经有了十几年的征战经验,更有与太子建成多年的斗争经历经验,可以说这已经是一头有勇有谋的猛虎了,自己一比,简直就是大白兔。

    那点小聪明,真是不值一提。

    一想到与长乐的婚事弄假成真,秦琅真有几分哭笑不得。

    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答应与丹阳的赐婚,毕竟丹阳跟自己还同龄呢,长乐还才四岁。

    造孽啊。

    在这方面,谁都比他想的远看的清,也就他咋咋呼呼傻不拉叽的。看看人家老程,那才叫一个粗中有细,人家就想的明白,只要太子肯赐婚,那绝对是千个愿意百个高兴。

    这样一想,秦琼也是早就明白这里面的厉害关系的,他很清楚秦琅要是执意拒婚最后的严重后果,往轻了说,秦琼以后就得靠边站,再难得到李世民真正的信任。往严重了说,这是取祸找死。

    但秦琼生气归生气,可最终却还是没有强逼他同意赐婚。

    一想到那张黄色的国字脸庞,秦琅心里不由的一阵感动。

    秦琼虽然话不多,可一次又一次为他这个任性的儿子善后擦屁股。

    他执意要参与李世民的造反中,秦琼冒着破家灭门的凶险跟着加入,他要拒太子婚,秦琼不顾前途并不强求。

    太伟大了。

    甚至让秦琅感觉到几分承受不住。

    相比之下,秦琅虽然总说自己是为了秦家,是帮助秦琼,可实际上又有几次是真正的考虑过秦琼的感受呢?

    花园里,玉箫在月下弹琴。

    琴声慢慢,悠扬意远。

    郑十三娘提剑轻舞飞扬,剑舞四方,轻柔带刚,阿娜妩媚又带着几分阳刚英武。

    玉箫的琴越弹越慢,可郑十三娘的剑却越舞越快。

    她似在发泄心里压抑的愤怒积郁,月光之下,剑光如水银流转,让人眼花缭乱。

    郑十三娘很伤心,她没能保护的好表弟的性命,辜负了姑姑的托付。

    她恨秦琅,却又无法怪他,毕竟他还收留了她和闻喜郡主,但是这却让她更感觉痛苦,连恨都没法恨。

    秦琅看着那剑光,眉头越皱越紧。

    他觉得自己之前做错了许多事情,包括庇护郑十三娘。

    自己收留了郑十三娘,实际上已经把自己和秦琼以及整个秦家都置于危险之中了,一旦暴露,这是一个极大的罪责。或许李世民可以原谅秦家,但与秦家的那道间隙只怕就会越来越深了。

    今天种下的因,早晚会结下果。

    秦琅低下头。

    眼中很痛苦。

    他决定向命运低头,向现实妥协。

    秦琼一次次的保护他,他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拿秦家命运来任性。

    郑十三娘确实可怜,李婉顺也很无辜,但秦家收留不得他们。

    天微微亮。

    一夜未眠的秦琅便骑着豹子头赶到了东宫门外,他求见太子。

    李世民此时刚起,正由宫女服侍着穿衣,准备上朝。

    “现在?”

    “翼国公说有重要事情,一定要当面奏报殿下。”

    “马上有朝会了,秦琅一会也要上朝的,有事朝堂上说就是。”

    “翼国公说是机密之事,还说事关闻喜郡主!”

    李世民怔住。

    “召他过来。”

    秦琅顶着黑眼圈,通红着眼睛进来。

    李世民摆手,宫女们全都退下。

    “有什么事就说吧。”李世民道。

    “臣有罪,巨万死!”秦琅跪拜请罪。

    “哦,说说是什么罪该万死!”

    “禀奏殿下,臣其实数日前捉到巨鹿王时,还捉到了闻喜郡主,当日巨鹿王与闻喜郡主由郑玄礼之女··········”

    秦琅跪伏地上,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事无巨细,毫无遗漏,很是诚恳坦白。

    结果李世民听完后,表情淡定。

    “起来吧!”

    “殿下?”

    “这事你真当无人知晓?要知道,人在做天在看,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孤早已经知晓了此事,只是一直想看看你什么时候会告诉孤。本以为,你想要隐瞒到底,不料你最终还是交出了承义。”

    “孤觉得你小子还算是知晓点轻重的,留下那两女子,就当你是见色忘义了。想不到,你今天居然又主动来坦白了。说说吧,为何现在又想明白了?”

    秦琅没想到李世民居然早就知晓了这事,真是吓的满头大汗。

    “殿下,臣当日只是觉得闻喜郡主才几岁而已,实在是年幼无辜,况且她只是女孩,并无被乱臣贼子利用的价值,故此想要保全她的性命。至于郑十三娘,只是觉得这事跟她其实并无太大关联,加之臣当初拒她婚事,也于她名声有损,一时糊涂,所以就将她们包庇府中。可臣昨夜思来想去,还是想明白了,是否赦免她们,这决定权只能由殿下决定,臣无权擅做主张。”

    李世民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了,时辰不早了,文武百官还在殿上等着朝参呢。”

    秦琅怔在那里。

    “愣什么,走啊!”李世民回头瞪了他一眼,秦琅赶紧跟上,一时间也不明白李世民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了,到底会如何处置呢?

第73章 没入掖庭

    俗语话一更人,二更锣,三更鬼,四更贼,五更鸡,五更鸡刚鸣天还未亮,上朝的官员们便要上朝。

    大唐规定,朝会官员每天五更五点前要赶到皇宫宫门外。一夜五更,一更分五点,五更五点恰是早上五点钟。

    夏季的时候,这个点天已经微亮,但对于居住在离皇城较远的城南朝官来说,时间还是比较赶的,毕竟从城南到皇宫前,也有快十里路了。

    当然,也不是每个在京官员都需要上朝,朝参也是得有资格的。大唐朝会分为日朝和朔望大朝,日朝就是每天的早朝,朔望大朝就是初一十五的大朝会。

    日朝只有常参官员才有资格参与,文官五品以上,及两省供奉官、监察御史、员外郎、太常博士,日参。

    一般武将是不需要每天上朝的,秦琅这个镇抚司丞是正四品下,但因为比较特殊,所以平时也不需要日参,今天李世民却让秦琅也跟着上朝。

    因为太极宫里还关着皇帝,所以如今的朝会都改到了东宫。

    李世民入殿,坐好,御史便开始唱喝令朝官们入殿。

    一众官员们入殿,惊讶发现今天殿里不仅有皇帝和监礼御史、内侍宦官们,还有那位皇帝贤婿翼国公秦琅在。

    大家也搞不太清楚,怎么不为常参官的秦琅也居然来了,而且不是在殿外跟他们一起等着宣入,居然是跟皇帝一起先来的。

    百官山呼拜礼过后。

    李世民坐在殿上直接颁下太子令。

    “剥夺闻喜郡主李婉顺郡主封号,除籍为庶人,镇抚司右司马郑玄礼之女郑十三娘包庇逃犯,着籍没入掖庭为奴!”

    “郑玄礼大义灭亲,检举有功,迁秘书省秘书丞!”

    “镇抚司丞办案得力,赐黄金百两,奴婢一人。”

    殿上,一众朝臣们一头雾水。

    等听到郑玄礼居然因检举有功,升了五品秘书丞后,大家不由悄然大悟,原来郑玄礼居然检举自己亲生女儿包庇闻喜郡主和巨鹿王。

    大家一脸唾弃之色。

    唐律规定亲亲相隐,这种情况,就算郑玄礼为女儿隐瞒都不算罪,可他却要检举。

    现在亲女儿被没入掖庭为奴,倒是他卖女升官,从六品的镇抚司司马升到了五品的秘书省秘书丞了,真是不要脸啊。

    简直就是丢尽了世家门名的脸。

    秦琅站在那里,也没想到李世民会如此处置。

    太子竟然没有降罪于他,反而赏他黄金百两,奴婢一人。

    他没去管郑玄礼升不升官的事情,倒是为闻喜郡主能活命松了口气,哪怕废为庶人,可也比没命强。

    郑十三娘落了个没入掖庭为奴的下场,很惨。

    秦琅之前把十三娘在秦府的消息告诉过郑玄礼,想不到他居然暗中告诉了李世民。

    不过一细想,秦琅觉得这郑玄礼就算密告,可李世民只怕也早就知晓了此事,要知道他告诉郑玄礼是在交出李承义之后,李世民却说他早就知晓了。

    自己身边只怕还有李世民的暗桩眼线。

    直到早朝结束,李世民也没有再提起过秦琅包庇之事,也没有丝毫降罪,朝会只开了半个时辰左右便结束了,朝臣们各自出宫返回自己的衙门理事办公,李世民留下秦琅。

    “吃点什么?汤饼还是煎饼?”李世民问。

    “臣不饿。”

    “胡麻煎饼确实不错,我也喜欢,那就听你的吃胡麻煎饼。”

    秦琅心想我什么时候说要吃胡麻煎饼啊。

    宫里做的胡麻煎饼其实跟外面的没什么不一样,甚至感觉有点偷工减料,起码里面的羊肉馅就要少一些。

    “孤知道你喜欢喝淡茶,这是特意给你准备的散茶,一会你出宫的时候,顺便带两斤走,留着喝。”

    煎饼上来后,居然还有一杯冲泡的绿茶,简直让秦琅十分意外。

    一顿早餐,吃的有点心惊胆战的。

    他甚至是食不知味。

    “是不是在奇怪孤为何没有降罪于你?甚至今天还给你掩饰?”

    “是殿下仁慈。”

    李世民笑笑,抿了口茶,却又摇头,他吐出一片茶叶沫子,“孤还真是饮不惯这茶,也不知道你怎么会喜欢这种喝法。”

    他放下茶杯,打量着秦琅。

    “孤很欣赏你,也一直感谢你父子的忠心。何况,现在你又是孤的女婿了,孤自然也得爱护着你点。其实孤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性子也是不安份,也做过不少错事,年少轻狂嘛,我理解,何况郑十三娘据说也是个美人,还是大家千金,如今落难到你府上,一时英雄救美,孤能理解。”

    “不过孤更高兴的是,你最终还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孤一直在等你什么时候告诉我,你做的很好,孤没白等。所以今天我在朝堂上,封赏了郑玄礼,让大家都以为婉顺是藏在郑家,没让人想到其实是在你府上。”

    “臣多谢殿下爱护。”

    “这里也没别人,不用这么客气。”李世民轻笑,“三郎啊,我很喜欢你,如今越看越觉得你很像当初年少时的我,敢冲敢闯,头脑也灵活,胆子也大,办事很有效率。”

    “不过嘛。”

    秦琅低着头认真听着教训。

    “算了,不说了,以后做什么事之前多三思,三思而后行就好,朕与你父亲出生入死并肩战斗多年,可以说虽非手足却情如兄弟,现在你做了我女婿,我可是非常高兴的。”

    “郑玄礼我就调离镇抚司了,他暗里向我检举你,这等告密上司的属下我就不留给你恶心了。”

    “多谢殿下。”

    李世民很满意秦琅现在这种诚恳的态度,这让他有一种驯服了一匹烈马的满足感。

    “三郎啊,镇抚司运转的很好,刚成立便已经接连办好了两件大差事,把镇抚司交给你,我也就放心了。”李世民拿出一封奏章给秦琅。

    “你看看这个!”

    秦琅接过,认真读完,却是关于幽州的一封举报信,信是定州都督双士洛密奏,双士洛是李世民的人,曾是秦王府右二统军,后来李世民征讨河北刘黑闼后奏请朝廷让他镇守河北地方,此时都督定州等河北八州军事。

    双士洛密奏李世民,说幽州大都督李瑗在密谋造反,且有了不少证据。

    “消息可靠吗?”

    秦琅问。

    “庐江王李瑗是我堂兄,此人儒懦无能,向与建成交好,也深得皇帝信任,虽无统兵之能,可却数次出任方面大员,总领一方。先后任过刑部侍郎、信州总管、山南东道行台右仆射,与孝恭一起平灭过江南萧铣,此后又坐镇幽州至今。”

    幽州都督府是大都督府,节制河北十七州军事兵马,又紧邻北方突厥,是北方军事重镇,地位十分紧要。

    李瑗的异动,让李世民十分不安。

    “田留安、丘行师、齐善行也都密奏幽州有异动。”

    这三人也都是李世民的人,当年征河北后留在当地的,田留安曾是秦王府右四统军,现在是魏州都督。丘行师和其弟丘行恭都是李世民的人,现在是翼州都督。

    齐善行最初是窦建德宰相,窦兵败被俘后他力劝曹后交出夏国八玺和河北诸州,李世民授他秦王府左二护军,现为贝州刺史。

    他们都是李世民当初留在河北的人,跟太子争夺河北地方的控制权,现在他们一起密奏检举李瑗要谋反,那么这事情十有**就是真的了。

    “其实孤从不担心李瑗做乱,真正忧惧的是王君廓。”

    李瑗是个懦弱的家伙,以前也就是个纨绔公子,平时就喜欢干点优势欺人的事情,就算封了王之后,也干过贪恋商人妻子美色而杀掉商人强抢人妻的事情。

    这家伙统兵打仗,从没有打过胜仗,但是幽州辅佐他的王君廓却是个狠人,这家伙当年是个无赖马贼出身,后来隋末当了强盗,占据太行山要隘险地,左右投机,曾经降唐又背唐后来又再降唐,但是此人确实勇悍无双,打洛阳时,曾经以十三骑破万军,连李渊都十分欣赏他的壮气,因此封他上柱国、彭国公,让他金殿骑马而出,锦袍金带加身。

    后来王君廓儿子娶了李瑗之女,成了儿女亲家。

    李渊开国打天下,最信任自家人,可李唐宗室除了孝恭本事强点,其它如李瑗都是没什么能力的人,于是李渊喜欢一面用宗室挂帅,一面却又派猛将辅佐。

    如给李孝恭派了李靖,给李瑗派了王君廓,给李道玄派史万宝等。

    “若是王君廓也跟着造反了,那就麻烦了,尤其是若他们勾结突厥,只怕河北要再次动乱!”

    河北已经乱过几次了,武德四年中原大战后,河北之王窦建德被擒入长安斩杀,河北本来传檄已定,可马上就又烽烟再起,刘黑闼称王河北失陷,虽然李唐马上全力扑杀,但刘黑闼第一次兵败后依然很快卷土重来,李建成、李世民兄弟俩轮番上阵,才最终平定河北。

    大唐在河北并不怎么得人心,若是李瑗王君廓再一反,只怕河北真的又要彻底大乱了。

    “怀良,我希望你带人去一趟幽州!”李世民盯着秦琅,“孤需要清楚的知道那边真正的底细!”

第74章 罗士信

    能够十三骑破万军的王君廓,足够令李世民忌惮,虽然河北也有双士洛这样的心腹在,但他很清楚,他们根本不是王君廓的对手,尤其是眼下京师刚经历了大变,李世民最怕的还是王君廓这样的猛将勾结塞外突厥,他需要秦琅替他去河北走一趟,以掌握最新的情况。

    身为镇抚司丞,这本就是他的职责,秦琅没法拒绝,何况刚刚李世民又照顾了他一次,没追究他包庇逆贼之罪。

    出宫的时候,李世民特意赏赐了他十斤茶叶,皆是未加工成茶饼的散茶,这是李世民特意收罗来的,长安喝茶的多是士人、僧道,其中除了以团茶饼茶为主外,也有少量人喝散茶。

    “谢殿下。”秦琅很清楚要收罗这些茶叶并不容易,足见李世民之有心。

    宫门前,一名内侍给秦琅送上一个小箱子,里面却是足足百两黄金。

    领了黄金回府,路上秦琅有些消沉。

    “阿郎回来了?”

    东宫到平康坊挺近,没多久秦琅便回到了新搬的平康坊大宅,门仆迎接。

    秦琅无精打彩的点了下头应过,下马入府。

    “三郎,刚刚宫里来人了,他们接走了尪娘。”玉箫出来迎接,一边说道。

    “我知道。”秦琅叹口气,“殿下是让人接她回她娘身边了。郑十三娘也走了吧?”

    “没有。”

    “啊?”

    秦琅意外,郑十三娘不是被籍没入掖庭为奴了吗?

    “宫里来的那位常侍说殿下有旨,已将十三娘赏赐给三郎为奴婢了。”

    这还真是处处有意外,之前殿上李世民只说赏赐他黄金百两,奴婢一人,没想到这奴婢居然就是郑十三娘了。

    “三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玉箫有些担忧的道,毕竟隐匿包庇她们在秦府,可是有很大风险的,如今看样子事泄了。

    “殿下早知道十三娘和郡主在此之事了。”秦琅有些无奈的叹气道。

    “那殿下有无责罚三郎?”

    “没有。”秦琅摇头。

    再次见到郑十三娘时,这位五姓嫡女眼睛都哭肿了,之前虽然也逃难在外,可毕竟她依然还是名门嫡女,但现在郑婉言却已经被籍没为奴,登记上了奴籍。

    “拜见三郎。”

    郑婉言面对秦琅,无法自称奴婢。

    秦琅倒也没在意,反而安慰起她来,“你就安心留在府上吧,郡主虽被废为庶人,但接回到她母亲身边,反倒比在外东躲西藏要强的多。”

    郑婉言抬头望向秦琅,“为何我父亲要检举告发我?”

    “我之前曾把你在我这的事情告诉过你父亲,也只是想让他暂时安心,我也料不到他会去告发你。不过其实你在我这的事情太子早就知道了,幸好太子殿下宽厚仁德,并不深究,虽将你打入奴籍,但好在没将你送入内教坊。”

    “幸好?难道我还要感谢他?”郑婉言咬着牙道。

    秦琅一时也不知道要如何跟她说,只好让她回去。

    玉箫倒有点感同身受,她当年虽然家世不如郑婉言,可也是官宦之家的千金,后来家里获罪,她被籍没为奴,发落教坊,受尽苦楚,现在的郑婉言比她还惨,毕竟她是被亲生父亲出卖掉的。

    “三郎,太子殿下将十三娘赐你为奴,这是何意?”

    “恶心下五姓七家。”秦琅道,其实他心里觉得李世民此举大有深意,一来恶心下之前支持建成的五姓七家,二来也是安抚下他秦琅,当然可能更是要借此让秦家跟郑家等关系交恶。

    “十三娘今后怎么安排?要不安排她通房?”

    秦琅苦笑了一下,“就让她给你做个伴吧,也不需要安排她做什么差事,毕竟以前名门嫡女也做不了什么粗使活。”

    “三郎这是怜香惜玉了,我看十三娘也不错,不如你就收了做个侍妾。”

    秦琅摇头,这不成了趁人之危。

    “跟你说个事,我接到太子的命令,要去趟河北幽州,可能要离家一段时间,你自己在家好好照顾自己,有空呢,可以去亲仁坊拜见一下我父亲和崔娘子,多走动走动。”

    “去河北幽州?这么远?如今天气炎热,实不适合长途跋涉。”玉箫心疼的道。

    “此是公务,没有办法推辞。”

    到家没多久,亲仁坊那边秦琼便差人来喊秦琅过去。

    平康坊翼国公府和亲仁坊齐国公府只相隔一个万年县公廨所在的宣阳坊,两国公府又都得特旨临街开门,因此秦琅甚至都不需要骑马,出了门沿街溜达着一会就到了齐国公府前。

    一叠摊煎饼,再摆了几根大葱,几样凉菜。

    一壶酒,秦琅爷俩坐一起喝酒。

    秦琼咔呲咔呲的嚼着煎饼卷大葱,“昨个你程叔过来找我喝酒,说到给郡主下娉之事,殿下仁厚,不怪你先前拒婚之事,还又将长乐郡主赐给你,这是咱们秦家天大的福报,咱们秦家不能表现差了,这娉礼一定得丰盛。”

    “我想好了,我就拿出来一千两黄金、三千亩地,一万匹绢,五百万钱来下娉。”

    秦琅听了吓一跳。

    “阿耶,用不着如此吧,这几乎都是齐国公府的全部家当了。”

    “全部家当没有,差不多一半吧,本来当初这些就是打算分家时分给你的,你没要,现在咱们秦家不能小器,便拿来给郡主下娉。”

    做为两朝大臣,秦琼家当确实不少,这些不是靠俸禄积攒,也不是祖上遗传,全是秦琼为大唐一次次出生入死凭功勋挣的赏赐。

    “咱们家是尚郡主,等大婚之时,殿下肯定也早就御极,那时你可就是尚公主。”秦琼感叹着道,“昨天殿下给郡主三千户真封,八千亩永业田,这可是好大手笔,将来也是要随公主带到你府上的,所以咱们也不能小器了。”

    秦琼是个不看重钱财的人,当年李渊为他赐婚崔氏女,崔家张口就要百万陪门财,结果秦琼价都还没一个子儿,要多少就给了多少。

    秦琅听着这些天文数字,没来由的突然想到了一个词,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皇帝嫁女,国公娶妻,动不动就是万贯钱财,数千亩地,可普通百姓此时往往连温饱都解决不了,不得不说,其实就算众正盈朝,天子圣明仁德,可这时代的百姓,也远远没有后世时的百姓过的好。

    “阿耶,其实我与长乐郡主的婚事,先前跟殿下说好是假的·······”

    “三郎啊,以后切勿再说这种话了,不管之前殿下与你如何约定的,可太子嫡长女岂有假定亲的?难道五年之后十年之后,你还能退天子之女?事可一可二绝不可再三,你已经拒过郑氏女,又拒过丹阳公主,绝不要再想着拒长乐郡主了,殿下就算再好的脾气,可这事情绝不可能容忍的。”

    秦琼语重心长的拍了拍儿子的背,“三郎,你已经长大了,考虑事情得考虑周全,不能光从自己这边着想,得考虑下其它人的感受。殿下跟你说的那些话,不过是见你小子太拗,所以才如此说,这其实是照顾我们爷俩,爱护我们秦家,明白吗?”

    “可是长乐郡主才四岁!”

    秦琼眼一翻。

    “四岁怎么了?你也不过才十六而已,十年后郡主就十四岁可以出嫁了,那时你才二十六,还年轻的很。再说了,也不是让你干等,你现在宅里不是有个侍妾吗?之前殿下也赏了你两个宫人,现在又把那郑十三娘赏你为奴婢了,你都可以收用了,也可以生儿生女,你只是把这正妻之位留给郡主便好。”

    “阿耶,那才是个孩子。”

    “孩子就不会长大?又不是要你现在就迎娶过门!”

    “我觉得心里别扭!”

    “别扭也得忍着,多少人想都想不到的好事,你小子还推三阻四,别过份了!”

    秦琅难得见秦琼发这么大火,只好投降。

    “好好好,等十年后再说吧。”

    秦琼这下才满意了。

    “娉礼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这事我跟你程叔全包了,你也不用担心崔娘子那边,你现在炽手可热,她还指望着将来你多照顾下五郎呢,另外,她也希望你能够照顾下安上。”

    秦琅对崔娘子的这些打算倒没什么,人之常情,女人肯定偏向自己儿子,甚至想帮下娘家兄弟也很正常。

    “阿耶放心,崔司马在我那做事,我肯定会多照顾一二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嘛,我也不会让阿耶被崔娘子为难的。”

    “你就安心去河北吧,自己当心一些,李瑗这人没什么本事,一纨绔尔。但王君廓你千万小心,此人狡诈无常,隋末之时,为一方枭雄,最是反复无常,经常诈降,这人完全是个无赖,但一把大刀却是出神入化,尤其他骑射了得,更兼凶猛胆大,你可千万小心。”秦琼交待道。

    “阿耶放心,我此去河北,也是在暗里行事,王君廓在明我在暗,要担心的是他才对。”

    “你去河北经过洛水时,替爹去祭奠一下你罗叔。四年前,我与你罗叔随殿下征讨刘黑闼,当时贼势凶猛,王君廓守洛水城不住,你罗叔请缨率二百人入城增援,王君廓则趁他入城时吸引了贼人注视时引城中兵马弃城突围而出。恰又逢大雪,贼军昼夜攻城,我军却再难增援,你罗叔坚守八日而城破,不屈被杀。”

    秦琼说的罗叔便是一代猛将罗士信,曾经是张须陀的执衣,十四岁上阵杀敌,死时也不过二十三岁,死前是大唐郯国公、绛州总管。

    死后,李世民重金赎回他的尸体,遵从他的遗愿,将他埋葬在北邙山,与他当年的知己裴行俨父子葬在一起。

    秦琼叹道,“当年我曾与士信还有你程叔约定,将来死后要一起葬在北邙山,与裴元帅和行俨兄弟葬一起,三郎,你要记住,等将来我死后,要把我安葬到你罗叔和裴叔旁边。”

    秦琅也没有料到秦琼与王君廓之前还有这样一段恩怨。

    “阿耶请放心,只要这次王君廓敢有任何乱行,我必要将他置于死地,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以祭奠我罗叔在天之灵。”

    “好,你裴行俨叔叔还有个幼弟名叫行俭,你此去河北,好好寻访一下他,看能不能找到,若是找到了,带回长安来。当年你裴爷爷裴叔叔在洛阳想除掉王世充,计泄被杀,只有行俭被家将救出,后来你罗叔为裴兄弟他们安葬北邙山,却一直没找到行俭,你替我好好寻一寻,务必找到,带回长安来抚养。”

第75章 一笔旧账

    就在秦琅得了李世民秘密任务将要出使河北的时候,那边秦琼也很快被李世民召见。

    东宫里一番君臣密议之后,东宫传出敕令。

    诏改封任城王李道宗为江夏郡王,由灵州都督调任雍州治中,代行府牧职衔,统掌京畿军政大权。

    诏封永康郡公、扬州大都督府长史、灵州道行军总管李靖为灵州都督兼太子左司御率。

    紧随着这两道诏令之后的是升凉州中都督府为大都督府,诏封左卫大将军秦琼兼任凉州大都督,杨恭仁为大都督府长史,召原凉州都督长乐王李幼良回京任刑部尚书。

    同时,李世民加燕王李艺开府仪同三司官阶,并封李艺之弟李寿为利州都督。

    但李世民又给麾下心腹大将尉迟敬德秘令,让他率八千精骑出京兆部署在京西一线。

    更是授给秦琼精兵两万随同前往凉州,名义则是防范突厥。

    平康坊。

    镇抚司衙门,秦琅叫来了左司马崔敦礼。

    “郑司马升去秘书省做秘书丞了,崔司马在司里倒是少了个伴了。”秦琅打笑道。

    崔敦礼瞧着秦琅,心下不满,冷着脸道,“世家里出了个郑玄礼这样的败类,真是不幸,居然出卖自己的女儿、外甥求荣,无耻。”

    “相比起云定兴来,郑玄礼这倒还相差甚远啊,看来无耻之人都喜欢出卖外甥呢,你说是吗?”

    云定兴是隋朝废太子杨勇的云昭训之父,杨勇被废后,云定兴马上去投靠杨广,并亲自下手把三个亲外甥在内的八个杨勇之子毒杀,后来杨广江都被杀后,云定兴又马上拜在王世充膝下,帮着逼近杨侗让位于杨世充,居然还在王世充的郑朝当了太尉。

    等王世充一亡,他马上又转投唐朝,居然还被封为归德郡公。就算经过玄武门之变,李世民执掌大唐,可凭着当年曾经当过李世民的上司,再加上云定兴能说会道,让这家伙现在又当上左屯卫将军,可谓是在哪都混的风声水起。

    不过云定兴坑女婿,杀外甥,却也是被天下人耻笑,这人本来就是一介商贾起家,因为奉承阿谀权贵宇文述,得以起家为郎将,后来又把女儿送进杨勇东宫为妾,借助女儿得宠上位,一生钻营投机,极为无耻。

    崔敦礼本也是秦琅便宜舅父,现在当着他面说无耻之人喜欢害外甥,这是对着和尚骂秃驴。

    崔敦礼面色难看,可一想到妹妹再三嘱咐,让他要对秦琅客气一些,再想想被自己瞧不起的郑玄礼,都能卖女儿求荣,自己对外甥秦琅低头也不算什么。

    “三郎,我知道我之前多有得罪你的地方,那是阿舅不是,不管如何,咱们都是一家人不是?你就宽宏大量,不要再计较过往了。阿舅如今也是诸般不顺,你帮一帮阿舅。”

    秦琅心情爽了许多。

    这个崔敦礼打他一穿越过来,就处处为难他,各种瞧不起他,瞧不起秦琼,简直就是让人厌恶。

    现在靠山倒了,也成了惶惶丧家之犬,终于也知道向他求饶了。

    “阿舅这话说到哪里去了,你是长辈啊,咱们大唐以孝治国,我自然要好好尊敬孝敬你的。上次让阿舅了结巨鹿王,这事阿舅就办的不错,殿下现在对你印象不错呢,认为你已经与过去划清界限了,只可惜上次让阿舅你去招降薛万彻等你没能成功,否则说不定早就调到三省中枢任要职了,怎么也轮不到那个出卖女儿出卖外甥的郑玄礼去当秘书丞啊。”

    崔敦礼道,“秘书丞虽说是五品官,可秘书省却是最无职无权的清水衙门,除了管管图书经籍,毫无权力,那衙门的五品官,连中书门下的七品官都不如,郑玄礼这回是彻底栽了,明升实降,再无出头之日了。”

    秦琅笑笑,“阿舅啊,上次的事情没办好,就算了,我呢也想着让阿舅早点立些功劳,也好再回到中书省去,不说升调中书舍人,起码也得重授中书通事舍人吧,若是干的好,说不定殿下一高兴就授你为门下省给事中了呢,那可是享有封驳大权的要职呢。”

    “三郎能这么关照阿舅就感激不尽了。”崔敦礼终于动容。

    “咱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其实呢我这就有个合适的任务,办好了不说马上升门下给事中,但恢复通事舍人的职务肯定没问题,就是不知道阿舅你敢不敢接。”

    “什么任务?”

    “之前攻打东宫,查抄的东宫书信中,有不少庐江王李瑗与废太子的往来书信,殿下看过后,对李瑗多有不满,觉得他已经不适合再继续担任幽州大都督之职了,所以要调他回京来。阿舅正好去幽州传旨,召李瑗回京。”

    崔敦礼一个激灵。

    “我听说李瑗准备谋反?”

    “阿舅莫听人胡说,李瑗那是宗室名王,怎么可能谋反呢,再说李瑗此人向来懦弱无能,借他十个胆八个胆的也不敢谋反啊,所以说啊这趟任务那就是捡功劳的,事成了,那就是阿舅一人平定河北危局,胜过十万大军啊,这功劳岂不大了?就是连升三级都有余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秦琅笑呵呵的劝说道。

    “若是阿舅害怕,那就算了,我让马周或魏征去也行,这白捡大功的机会,他们定会十分愿意的。”

    崔敦礼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心动了。

    “好,我去。”

    打发走了崔敦礼,秦琅坐在公房里发笑。

    这个崔敦礼倒也是胆大,不过他也并不全是骗他,若是他真能把李瑗带回长安,那确实是大功一件。

    不过有王君廓在幽州,他成功带回李瑗的可能性很小,当然,就算事不成,崔敦礼倒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毕竟他也是朝廷大员,又是五姓子,李瑗和王君廓就算要造反,也得给这些山东世家一个面子。

    召来魏昶、刘九等心腹。

    “去河北?”

    “嗯,李瑗和王君廓可能要反,我们得去那边搞清楚情况。我已经让崔司马先行前往宣旨,他是明的,咱们呢则假扮一支商队稍后北上,暗里行动。我知道刘九郎和林三郎那都是边地出来的游侠儿,对北地也熟,所以这次带上你们。”

    两人自然没有意见。

    不过阿黄却有意见了,“三郎,我老黄以前也曾经纵横山东过的,当年隋末之时也曾马踏黄河两岸,锏打山东六郡,江湖上也是有面子的,此去河北,我随三郎同往,也能方便些。”

    秦琅现在已经从秦琼那早得知了阿黄的底细,知道这家伙以前是个响马贼,当年在隋末时也曾拉过队伍起过杆子,势力一度也有数千人马,也算一方豪杰。

    “行,既然阿黄说他在山东江湖绿林上有面,那这次就带上阿黄。”

    “三郎,我也去。”秦用吭声。

    阿黄马上道,“咱大锤公子更应当去,我在山东江湖上有些小面,但咱大锤公子当年随齐国公征战山东时,那才是威名赫赫呢。”

    魏昶几个也想去,不过秦琅最后还是决定只带上秦用、阿黄还有刘九和林三,另外魏征表示愿意同行,他本是河北巨鹿人,当年隋末时本就在河北加入的义军,再后来被窦建德俘虏,又在河北呆过很长时间。

    “咱们这次行动得机密,让崔敦礼走明面,咱们行走暗中,为了掩护身份,咱们就假扮成一支商团,弄批货物从长安出发到幽州去,人呢不需要太多,除了咱们几个,再调二三十个行动队的兄弟就行。”

    魏征道,“河北产丝绸、白瓷,而幽州靠近边塞,牲畜皮毛交易多,我觉得咱们可以贩点长安的货物过去,比如高昌的葡萄酒,波斯的三勒浆,拂菻的琉璃、天竺的霜糖、粟特人的香料等。”

    “魏主簿说的好,做戏也得做足,咱们从长安采购一批好货北上,这样既不容易泄漏身份,说不定到时还能在幽州大赚一笔呢,赚了钱正好当咱们公廨钱,年节时还可以给大家发赏钱。”秦琅很是赞同。

    魏征有些鄙夷秦琅到处见缝插针想要捞钱的行为,不过也还是默认这样容易掩饰身份。

    “假如李瑗、王君廓真的造反了怎么办?”秦用问。

    “真要造反了也没关系,咱们把情报带回来就是。”

    “我是说万一他们造反,咱们被困住怎么办?”

    “殿下在河北也有不少心腹的,到时咱们还怕没地方去?”秦琅不以为意。

    那边刘九却笑着道,“我倒觉得三郎巴不得他们反呢,我总觉得三郎这次行动是有备而行,否则用不着如此兴师动众的,就是不知道三郎的自信从何而来,目的又是什么?”

    秦琅笑道,“我能有什么目的,我不过是大唐的一块砖,太子认为哪里需要我便往哪里搬。”

    熟悉秦琅行事的几人,便都一起哈哈大笑。

    “虽然我不知道三郎的目标是谁,但我知道这家伙惨了,被三郎盯上了,不死也得脱层皮了。”刘九捋着胡子道。

    秦琅呵呵的笑了起来。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8244/ 第一时间欣赏贞观俗人最新章节! 作者:木子蓝色所写的《贞观俗人》为转载作品,贞观俗人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贞观俗人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贞观俗人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贞观俗人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贞观俗人介绍:
离玄武门之变只有三天了,秦琼却打算做个国之纯臣不参与其中,秦琅高呼这不是坑他吗?送上门的从龙之功怎么能不要,等事成之后再功成身退也不迟。到那时,做个俗人,不谈亏欠,不负遇见。做个俗人,贪财好色,放荡自由。贞观俗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贞观俗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贞观俗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