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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子蓝色     贞观俗人txt下载     贞观俗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34章 宣威蛮荒

    许敬宗想了想,“谈殿若反,能当三五日草头王,但必死无疑,现在顺从天命,接受封赏招安,这个世封都安刺史,倒是能让他家坐享二三百年富贵,值。”

    “是啊,很值,谈殿也不傻,冯盎、陈龙树、李袭志这些岭南枭雄,都一个个的臣服效忠朝廷,他又安敢螳臂当车?先前也不过是有些狗急跳墙而已,一旦有点退路,他都不至于跳墙的。”

    说白了,其实岭南人造反,朝廷是从来都不怎么放在心上的,岭南人造反,又有几个真正成功过的?赵佗建南越国,可赵佗他本身也是秦国南征军团的官员,并不是岭南土著。

    他建国倚靠的也不是蛮人,而是当年南下的秦**团。

    南蛮们根本没没什么有眼光有格局的能人,再怎么跳,稍给点甜头,再挥舞下大棒吓唬吓唬,便都会立即认怂的。

    “给谈殿的条件确实不错了,可如何能保证谈殿归附后,其余的溪垌蛮们也归附呢?”许敬宗问。

    若仅收买了一人,也不行吧?

    “这也简单啊,谈殿都能招安,其它酋长们还不能吗?就如对越城蛮一样便行,于各大山里,多设一些羁縻县,委任那些溪垌主任县令等便是,若是一些部族大势力强的,便干脆设羁縻州,任他们为刺史便是,实力再强些的,也可仿对谈殿一样,再划一块地方出来,做为世封地赏赐给酋长们,如此便行了。”

    再加上点通商啊,承诺不编户入籍征税等,相信那些蛮子便会很愉快的接受的。他们会认为战胜了朝廷,逼迫朝廷同意了他们的要求。

    却不知道,表面上他们赢了,可实际上朝廷更不亏,最差也只是恢复到了过去蛮人自治的局面而已。

    但实际上,只要蛮子们不再跟朝廷敌对,不作乱,则朝廷便可顺理成章名正言顺的南下岭南,通过通商交易等,一点点的渗透影响。

    先开市集,再开驿站,然后还可以再移民屯田,设立军站、堡垒、部署军府等等,慢慢的,他们就会发现既离不开中原的商货,也甩不开朝廷官府的治理了,就算有朝一日想反了,可那些军城堡垒,土团乡兵等,也会如一把把抵在后背上的尖刀一样,让他们不敢动弹。

    要对付蛮子们,其实就一条,稳,不要急。

    要跟烘焙小鱼一样,得最小的火慢慢烘焙,心急火大就会烧掉,味道不是苦了,就是化为了炭,浪费了。

    小火慢慢烘,最后就能得到又酥又脆的小鱼干了,入口即化,美味不得了。

    其实南蛮不能跟北胡游牧民一样对中原造成巨大威胁,最关键的还在于生活方式,蛮子们生活在那山里江边,他们跟农耕文明一样,其实都是聚居的,也是较为固定的,部落间相对封闭,更难形成统一。

    甚至会长期内斗消耗,使他们无力走出大山去。

    可他们的内斗,却又不如游牧民那种野蛮征服,年年打,代代斗,也就那样。不像草原上,一二百年,总会有一个部族崛起,然后征服其它部落,统一草原,继而形成能够威胁到中原王朝的强大草原势力。

    南蛮一般不会,他们很封闭,斗来斗去也就是那百十里范围内的内斗,始终很难走出那个狭小的圈子、难以走出封闭的大山,且技术、战术等都会始终比中原落后许多。

    朝廷只要把他们分化分化再分化,然后慢慢煎就好了。

    当年秦朝五十万大军强攻岭南这种方式,其实并不是最优的。

    秦琅目光落到岭南地图上,在郁江上游,左溪右溪汇聚所在,一座邕州城有些孤伶伶的立在那,邕州城以西,左溪、右溪、都泥江这三大河两岸流域,数以千里的地方,一个巨大的扇形面上,一片空白。

    只有莽莽群山,三江奔流,那里一个州县都没有,连羁縻州县都不曾设立,可知这是一片完全由俚僚蛮甚至是夷人所控制的真正蛮荒之地。

    相比起东边来,那边更蛮荒,更落后,而他秦琅的封地,就在那片空白地图的蛮荒世界的大山东南面山脚。

    所以理论上来说,秦琅的那块地盘很不错,一来靠海,二来靠近安南核心交州,交通便利,也有坚城可倚。

    最关键还在于有很大的拓展空间。

    秦琅只要往东北山区扩展,理论上来说,只要他有本事,那么仅左江上游就有一千二百里流域可代开拓。

    这还只是从谅山到邕州(南宁),而左江北面还有右江,也是一千多里流域,右江北面还有都泥江,就更不得了,源出云贵高原,在邕州境内就有一千多里,而其上游还有云贵的北盘江和南盘江,都泥河后世也称为红水河,红水河与上游南盘江足有两千里。

    上游的南盘江北盘江,现在一样都是蛮夷占据的蛮荒不管之地。

    秦琅真有本事的话,那真是想打多少地盘就有多少地盘,甚至世世代代子孙都有开拓的空间。

    当初秦琅选择这里,也是看中了这其中一点。

    邻交州靠海岸,保证不会封闭落后,而背后是无尽的蛮荒,可供后面持续开拓发展。

    秦琅给谈殿又写了一封信,然后还派冯山和阿黄替他去南平迎他。

    谈殿很受用,尤其是他手底下那些垌主,还有来自左右溪的蛮王们,在得知了秦琅对于所有的溪垌都会宽仁优抚后,果然都不再提做乱对抗了。

    秦琅让各溪垌蛮自己报部落人口,地盘,以此为依据来给酋长们划分州县地盘,授封刺史县令等官职,甚至是给世封等。

    于是乎,蛮王们纷纷让手下把各家的虚实底细都造册,还画上了溪垌详细地界路线等,以此来向秦琅讨虚。

    他们并不知道或者说并不在意,他们此举,已经把自己的虚实底细全都透露给了秦琅所知了。

    “我有三千户,怎么也得一个刺史了吧?”

    “那我扶三是整个左溪蛮的盟主,难道还不能跟谈殿一样得个世封刺史,再来一个郡公爵位?”

    “就是就是!”

    蛮王们一个个欢声笑语,在那里讨论凭自己的地盘、人口、实力,应当能讨个什么样的官职爵位呢。

    他们甚至迫不急待的让人开始替他们写信,直接随这些地图帐册先送到浔州去,直接向秦琅讨官索爵。

    ······

    浔州,桂平城中。

    八月中秋。

    秦琅特意让人去打了许多飘香的桂花,然后做了好些桂花糕点。

    身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端午节南下的,到了中秋节还在半路上。

    桂平的秦琅属下,这个时候都不免思乡起来。

    一点桂花糕,完全是长安做法,倒是让大家吃了后越发的相信家乡了。

    在岭南一百多天,倒是完全适应了岭南的气候了,而且天气也终于凉爽了起来,平时也不用顶盔贯甲,不用顶着烈日行军,也就不会中署,喝喝凉茶,搽上花露水,点上驱艾草,日子倒也过的平顺起来。

    不过今天,吃完桂花糕的众人,又不得不穿上铠甲,骑上战马。

    无他。

    今天这个喜庆的日子里,许多蛮王酋长们入城来参见宣相。

    宣相要求,要在这些溪垌蛮王们面前,好好展示一下大唐的实力。

    全副武装,披甲上阵。

    好在今天老天也不错,是个没有太阳的阴天,还一直风不断。

    吹着风,大家在营里叫嚷着相互披甲。

    红色的甲绊紧紧的勒住甲片,有人喊,“他娘的怎么还胖了?”

    “嗯,我也胖了。”

    人仅人胖了,甚至不少人的马居然都胖了,这些马也已经适应了岭南的气候,吃的好也轻闲,于是马儿也都膘肥体胖了。

    甲叶擦的锃亮,武器也全都擦拭发亮。

    当鼓角响起,一个个嬉皮笑脸的骑士、武士、侍从们都收起了笑容,不苛言笑。

    家将们骑马在集结的阵前喊话。

    “老子不管你们平时怎么嬉皮笑脸,玩世不恭,可今天是校阅,更是战斗,每个人都给我拿出最好的状态来,谁要是今天在那些蛮王面前,丢了宣相的脸,回头我就扒你们的皮,抽你们的筋!”

    “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

    众人爆出山呼般的吼声。

    “都准备好没?”

    “准备好了!”

    “那就开始吧!”

    鼓角阵阵,一队队兵马出发。

    走在最前面的,是秦琅的仪仗队,身高两米多的巨汉骑着匹雄骏的大宛马,高举着五米多高的旗帜走在最前面,左边一个手持丈八黑漆马槊的护旗手,右边一个手持着丈八斩马陌刀的护旗手。

    三人威风凛凛,仿佛天神下凡。

    在他们的后面,是枪骑兵小队,弓骑兵小队,甲骑具装铁骑兵小队,然后是陌刀重步兵骑马小队,再是弓弩手骑马小队。

    这支旗队过去后,是军乐队。

    战鼓、号角、令旗,他们吹吹打打,演奏着激昂的军乐前进。

    在他们的后面,秦琅的五个亲军都,全副武装依次通过,附离狼卫铁骑兵,银鞍铁禄轻骑兵,横冲射雕山地步兵,银枪效节重步兵,黑云长剑轻步兵!

    骑士方阵,武士方阵,侍从方阵。

    后面甚至有重弩战车方阵,辎重车上架着八牛弩杀气凛凛的过来。

    最后则是辅兵方阵,几千长安流氓罪犯们手持长矛、横刀,背着弓箭雄纠纠气昂昂,一脸杀气的走过。

    秦琅的几千人马,排成了数十个大小方阵,硬是走出了数万大军王师的气势,城门楼上,秦琅坐在那里受阅,左边是陈龙树,右边是谈殿,旁边还有左江蛮王扶三等一众蛮酋们。

    当一个个精锐方阵气势昂扬的从面前经过,蛮王们的脸上表情也是越来越惊讶,最后一个个几乎全都呆滞。

    秦琅很满意的欣赏着他们的样子,效果很好,震住他们了。

    谈殿还算沉的住气,可许多左右溪过来的垌主们却都已经跟屁股生疮一样,在那里扭来扭去坐立不安。

第435章 蛮王斗富

    蛮子们畏惧秦琅兵马,如见天兵。

    蛮子们的历史其实很久远,早在先秦时代,江南岭南便是百越之地,只不过一个百字就足以说明越人的混乱了。岭南的各族蛮子虽都号称越,可却又有个百越之称,实是说明他们一贯的混乱。

    百越最早闻名的应当是于越,春秋时以会稽为中心,至勾践建国,春秋末年,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发愤图强,灭亡吴国,与诸候会盟徐州,号称霸主,勾践也就成了春秋五霸之一。

    秦始皇灭六国后,把目光投到南方百越之地,秦军发动了三次对百越战争,第一次屠睢率五十万大军南征岭南,号称秦瓯战争,第二次是五年后任嚣和赵佗率秦军的百越之战,平定了岭南,设立了南海、桂林、象郡三郡。六年后,秦发起第三次百越之战,赵佗统兵攻打瓯骆。

    三征岭南,让中原王朝把岭南纳入了疆域,从此为华夏所有。

    而在这更早一些,秦灭古蜀国,古蜀王子泮带领民众辗转南下云南,再沿红河抵达了红河三角洲,建立瓯雒国,因为古蜀国曾有雕题交趾的习俗,故中原对于南迁的这个瓯雒也称为交趾。

    雕题交趾的本意,就是指古蜀国以前有纹额盘腿而坐的习俗。

    而在中原华夏眼中,盘腿而坐其实就是不开化不文明很野蛮的样子,故以交趾称瓯雒,本也是对他们的蔑视。

    后来赵佗发起的第三次攻百越之战,其实就是跟在红河三交洲的这些交趾人做战,赵佗击败了交趾瓯雒。

    秦亡,赵佗封关、绝道,兼并岭南象郡、桂林,建立南越国,自号南越武王,立都广州番禺,活了一百零三岁,在位六十七年。

    作为当年五十万秦军南征的副帅,他实际上带领秦南征军团,一共统治岭南八十一年。

    他死后,南越国又传了四世,共历九十一年,直到汉武帝发兵十万征南越,灭亡南越国,岭南重入中原。

    当年赵佗建立的南越国,实施的是和揖百越政策,引入了中原先进的农耕技术和先进文化,使岭南地区从原始落后的刀耕火种的氏族社会,迅速平稳的进入了农耕文明,并且开始海上贸易,漆器、丝织品、陶器和青铜器,开始了海上丝绸之路。

    并且南越国还灭瓯雒,往南扩充。

    后汉武帝灭南越国,于南越故地设十郡,其中交趾郡下设十县。

    东汉末年,交趾太守士燮任太守四十年,形成独立割据政权,后为东吴孙权收附,从魏晋到隋唐,中原不断派士族等南下,使岭南虽为羁縻但再无脱离,虽然也因此形成了如高凉冯氏,泷州陈氏,宁越宁氏等这些大家族,但总的来说,却是一直为中原之有。

    “蛮子们这就认怂了?”

    许敬宗有些意外的感叹着,秦琅的这几千人马,看着还不错,但若是真的跟长安天子禁军一比,又相差甚远了,甚至就算是南衙的府兵精锐,也远比这强许多。

    只能说南蛮子们真的没什么见识。

    “也不能这样说的,岭南其实也有不少人是见过世面的,冯盎冯暄兄弟,宁长真陈龙树陈智略,还有这个谈殿扶三,他们都是去过中原,见过天子亲军的。”秦琅笑着说道,可也正因为这些人见过外面的世界,见到过真正的天兵天将,所有这些岭南实力最强的土王们,其实一直对中原朝廷有一颗敬畏之心。

    平时打打杀杀,也不过是哭哭闹闹,一旦中原真的发火了,他们还是很害怕的。

    秦琅的几千兵马,并不是有多强,可这代表的是中原之兵。

    是朝廷王师。

    秦琅站在这里,也不是个几千人的主将,而是中原朝廷的态度。

    从交趾人的瓯雒国,再到赵佗的南越国,其实都不是什么本地蛮子们建立起的国家,那都是从中原来的过江龙压倒地头蛇后建立起的国家。

    阅兵过后,酒宴款待。

    酒宴上,秦琅直接开始封官授职。

    他南行前,皇帝给了他黜陟大权,先前桂州一场乱子后,皇帝又派人给秦琅送来了大批已经盖好了吏部尚书大印的空白告身,甚至还有不少皇帝亲自署名用玺过的空白封爵诏令。

    三品以下官职,侯爵以下爵位,秦琅可以直接授封,回头再呈报朝廷再走一道手序便可。

    “敕封陈龙树容州刺史,尹州世封刺史,宋平郡公,金紫光禄大夫!”

    “敕封谈民横州刺史,都安州世封刺史,夜郎郡公,怀化大将军!”

    “敕封扶三左州刺史······敕封多扶桑为右州刺史······”

    ·······

    一连串的官职爵位当众宣授。

    官职告身用的金花五色绫纸写成,上面还加盖了‘尚书吏部告身’大印,后面还有中书省给事中,门下省黄门侍郎,侍中,以及左右仆射的签名印章。

    是非常正式的官员告身,也是官员们的委任状,任官凭证。

    现在上面赫然的写着一个个蛮子的名字官职等,其实这些原本都是只盖了印签了名字的特殊空白告身,现在上面的人名官职都是秦琅昨天刚填好的。

    除了告身,还有封爵制书,也是盖好印的空白制书,昨晚上秦琅才填好。

    陈龙树第一个上前,向北跪谢天恩。

    “谢宣相。”

    陈龙树伸手去接,秦琅却没递给他。

    一边的独孤燕云提醒他,“陈公,老规矩,官员领取告身,要交纳朱胶绫轴钱,俗称官告费。”

    陈龙树愣了一下。

    他之前在岭南虽然也有官职,但那叫南选官,实际上就是土王们自己任命的官,当然没什么朱胶绫轴钱了。

    他也没料到还有这个,于是伸手去摸了摸身上,一时却没摸到钱。

    只能尴尬的笑笑。

    秦琅对他道,“这个朱胶绫轴钱呢,其实是官告的材料费,你看这用的是最上等的金花五色绫纸,这样的纸也就是少府监御纸坊才能造的出,成本不低,一张纸可就得上千钱,还有这卷轴,也是用的上好料子,另外这人工装表费用等等。”

    “当然,这个钱本官只是为朝廷代收,回头就要上缴给朝廷的。”

    “下官明白。”

    陈龙树倒也没纠结这点小事,马上就说让人送来。

    “这个倒用不着如此,我只是提醒下陈公有这个费用而已,至于这钱,陈公回头派人缴上就行。”

    不过陈龙树却坚持要先给再拿告身,“不能坏了朝廷制度!”

    说完,他马上就到了门口召来随从,让他去取钱来。

    大家于是都等着。

    片刻后,陈龙树的随从取来了一个包袱给他。

    “宣相,这些铜钱,是按朝廷规矩该缴的告身钱,另外这些是随告身发的敕牒的钱。剩下的这些金银珠宝,则是下官进贡给陛下的。”

    好大一包金银珠宝。

    金子不是简单的金锭金块,而是金器,造型好成色足,非常有艺术价值,银器玉器也有数件,更还有许多南浦大珠。

    这一包秦琅估计能值万贯。

    那珍珠大的,都快比的上鸽子蛋了。

    那宝石,璀璨的耀眼。

    这陈龙树还真是有些底子啊,人家都落魄了几十年,现在还能随便拿出这些来。

    秦琅不肯收。

    陈龙树坚持要给,一是要表达他对皇帝的谢意,二也是表表自己的忠心,第三呢,说如今朝廷要讨伐突厥颉利大汗,这点就算是捐助军资了。

    “既然这是陈公的一片忠心,那我就代陛下先收下了。来人,把这些记帐造册,拿箱子封好,明天就送回长安献给陛下。”

    陈龙树搞的这一出,让后面的蛮王们也都惊叹不已。

    他们惊叹于陈龙树真会拍马屁,倒没几个觉得他这样搞会让大家也破财,对于蛮王们来说,都是统领一方溪垌的酋长们,谁家没点底子啊?

    金啊银啊象牙犀角珍珠啊这些东西,在中原可能很值钱吧,但他们这里还真不少。

    蛮王们平时交易,经常拿这些充当交易货币在用,所以不缺这玩意。

    谈殿上来领告身,当然也不能让陈龙树比了下去。

    金银珠宝直接弄来了两包,不论是样式还是数量都要超过陈龙树,就这他都还觉得显不出他身份。

    于是特意让人把他带着身边的那架蛮王铜鼓给抬来。

    重达千斤的巨大铜鼓,虽然比不上谈殿寨中的那面万斤雷神铜鼓更好,可这已经是他平时在外打战时所用的了。

    俚僚蛮根出同源,都崇拜雷神,崇拜蛙,所以各寨俚僚蛮都有铜鼓。岭南本就多铜山,所以俚僚蛮们的冶铜技术都不错,各个寨子都有铜鼓,势力越大的铜鼓越大。

    能做一方蛮王的,没有千斤以上的铜鼓都混不下去。

    大蛮王们的铜鼓不仅大,而且上面还必有雷纹和蛙纹、云纹等精美图腾雕纹。

    “此面蛙神云纹千斤铜鼓,便送给宣相。宣相若有召,派人抬此鼓到我溪垌,擂响此鼓,则数百里方圆内所有溪垌都将听从征召!”

    千斤铜鼓若融了铸钱,不过百多贯钱,可这精美的雕纹,那优美的鼓声,却绝对是精美的艺术品啊,几千贯肯定能值。

    而这鼓若真有谈殿说的这么神奇,蛙神鼓一响,百里山蛮尽听召,那可就是价值万贯不换了。

    “谈公,这可是你的蛮王帅鼓,我怎敢收!”

    “卫公代天南巡,宣抚岭南,若是有遇到那自大不尊号令者,宣帅尽可派人擂鼓相召,我等必尽起部落战士,为宣相将那些不开眼的家伙斩尽杀绝!”谈殿杀气腾腾的喊道。

    秦琅呵呵一笑。

    这些蛮子还真挺有意思的,一个个看着粗,却还粗中又细。

    “那恭敬不如从命,我就收下了。”

    看到秦琅收下了告身钱,敕牒钱,以及给皇帝的进贡,还有给秦琅的蛮王鼓,谈殿也就高兴的收下了告身敕牒还有铜印。

    横州刺史、怀化大将军、世封都安州刺史、夜郎郡公。

    嗯,这个夜郎郡公的爵位封号,莫不是秦琅有意在暗示或警告我什么?

第436章 金鹅

    浔州城中,刺史府内。

    蛮王们热情高涨,纷纷拿出稀有之物,呈给秦琅代为进贡天子。

    一时间争奇斗艳,各种稀珍奇宝纷呈,让秦琅也叹为观止。

    “下官上林州刺史侯高特贡金鹅百只!”

    一个有着汉人样姓名却长的黑壮的蛮王上前来,他除了进贡许多金银等,还特进贡了一百只金鹅。

    “金鹅?”秦琅也不由的好奇,黄金做的大鹅?

    结果却是真的鹅,只是据这位侯高所说,他的鹅不一样,因为能产黄金。

    “我寨中特有金鹅,屎中有金片,收屎淘之,百鹅日得一两黄金。”这位蛮王得意洋洋的道,岭南多金银,这是秦琅早就知道的,他在做转运使时兼管铸钱,清楚的知道天下金银产量中,岭南独占了七成。

    岭南诸州,几乎每州都产金银。

    而且自秦汉开拓岭南以来,中原朝廷都搞禁钱过岭南的政策,岭南不是铜钱流通区,岭南的交易一般都是用自产的金银交易。岭南地区禁止交银为货币,但在岭南却不禁,历朝如此。

    岭南金银产区,产量高,流通大,加之海贸的交易,更是促进了金银为交易货币。

    在许多蛮寨,垌丁多斫石,蛮女半淘金,开矿淘金,几乎成了蛮子们的主要产业。

    冯山站在一旁向秦琅细声道,“这蛮王姓侯,这姓很有来头,他祖上曾做过瓯雒国的侯。”

    虽然许多蛮子没有姓,只有名,但也有不少蛮子其实是有姓的。

    有的蛮子以图腾为姓,古代时许多氏族部落以动物植物为图腾,有的则以山、水井等为图腾,后来他们在与中原交往的时候,慢慢的也开始以姓来区分氏族,蛮子们没有文字,于是他们借用汉字音译写下来。

    于是水牛图腾的部族,就姓韦。鸭子图腾的就姓毕,老虎图腾的姓谷,猴子图腾的姓凌等。

    还有一些蛮族把自己的一些传统习俗等做为姓传下来,比如有的部族喜欢洗澡游泳,男女同川而浴,他们就把下河洗澡游泳这个做为姓,就有了汉姓覃。

    也有从兄弟等译过来的闭、裴、侬等姓。

    还有几个姓,则比较不一般,是黄侯张,这是以前瓯雒国中各阶层,雒王,雒侯,雒将这些官职名,其后人便把祖上的官职当做姓,汉译为黄侯张。其实就跟中原春秋时公孙公叔等许多姓一样,是官职身份等转变来的。

    这个候高,便是个瓯雒后人,他祖上就是个雒候,祖上也是阔过的。

    “这鸭子屎里真能产黄金?”秦琅问。

    冯山就笑笑,“其实这个侯高原是澄州最大的蛮王,手底下有许多溪垌,统领万众呢,澄州有一条金溪,还有一个金池,产金。澄州蛮喜欢养鹅,鹅在金溪金池中会吃进金沙金泥等,拉出来的屎就能淘出金来了。他这个金鹅虽然能产金,可只要离开了澄州,其实就不能再淘出金来了。”

    这么一说,秦琅就能理解了。

    猫屎咖啡不也这样,猫屎变咖啡,真正原因也是因为这猫吃了咖啡豆而已,经过发酵后有了独特的风味。

    这鹅屎黄金,真正的原因也是因为他们有金溪金池罢了。

    澄州原有四县,上林、贺水、止戈、无虞,虽设州县,可实际上向来都没有编户齐民,也没有税赋,一直就是个羁縻州,由蛮王们自治的。

    这一次,秦琅把澄、贵、严、宾、淳全都与横州并为一州,让谈殿来做刺史,澄州撤消了,可另一方面,秦琅也不可能无视这些蛮王们本就割据的事实。

    所以他搞了个迂回,澄州并入了横州,横州改为朝廷的正州,但是在横州下面,又搞出了许多两个字的州,如上林、无虞等州,实际上是把过去的羁糜县改为了羁縻州,这些州依然还是蛮王们自治,但名义上归入正州管辖。

    但是蛮王们依然不入户籍,不纳税赋,当然,若是蛮王们愿意改为世封刺史,从地盘里拿出一块地方来做为世封地,则这块地是要入籍要纳税的,只是如其它世封地一样,是税分三分,一分缴国库,一分入世封,一分归州县。

    改世封有个好处,就是能封爵。

    而之前蛮王们羁縻自治,朝廷一般只授官,不授爵。

    一块世封地,换个世封爵,如何取舍全凭蛮王们自愿。

    多数蛮王们其实还是很稀罕朝廷的爵位的,于是纷纷从自己地盘里拿出块地来,改成世封州,然后自己做个世封刺史,再换个爵位。

    如这侯高,他原来地盘是澄州四县,这个澄州的划分,也是当初因为这块地方本就都是侯家的,所以以前的朝廷直接把侯家的地盘划为了一个州。现在秦琅把澄州并入横州,但把原澄州四县,改成了四州。

    这么折腾,比较关键的变化,一是原澄州跟横州是互不统属关系,而现在则成了上下关系。其二,原澄州一州四县,现在变成了四个州,秦琅以推恩分封之名,让侯高任了上林州刺史,然后把其它三州,让他的兄弟和两个儿子出任刺史,实际上就是给侯氏分了家,一分为四了。

    紧接着又来个世封诱惑,于是上林州还成了世封州,比羁縻州其实降了个档次了,要入籍要纳税,哪怕只纳三分之一的税上去,这也是入籍纳税,比之前有了很大进步了。

    朝廷等过些年,完全可以再来次推恩分封,给侯家其它三州刺史,也给他们世封,到时他们就算只从州里再划出一块地做世封,那也是再割下一块来的。

    一刀一刀又一刀,几代之后,说不定侯家的原澄州四县,就要全变成了朝廷的世封州县,悄悄的就改成了入籍纳税之地了。

    谈殿坐在一边,其实把这一切看的很明白。

    他心里暗叹,秦琅真厉害。

    也暗叹侯高的傻。

    他谈殿是名头大,不接受朝廷的世封没法取得朝廷的信任,也就没法把过去的事情一笔勾销,所以这世封并不是朝廷对他的封赏。谈殿看的明白,这世封其实是他对朝廷的投名状,世封都安,却在他刺史的横州之外,由桂州所领。

    那个夜郎郡公爵位,更是在公然警告。

    可惜侯高却还傻傻的主动求世封,这不是傻是什么?

    现在好了,人家秦琅把他家澄州并入横州,说是把四县升为四州,可实际上四州一样都受横州管辖,紧接着上林州又成了世封州,这傻不傻。

    还贡金鹅一百只,这是生怕秦琅不知道侯家的金溪金池啊?

    在秦琅面前炫耀金鹅,这岂不是如儿童抱着块黄金招摇过市吗?

    果然,秦琅说话了。

    秦琅毫不客气的点破了金鹅产金屎的神话,说这必然是因为鹅所在的溪池有金。还说愿意派人来助侯氏一起堪擦开采,还当场提出了开采合作计划。

    “由我派匠人来堪探,探的矿脉后由侯氏出人工,我们出技术,建一个冶炼厂,提炼出的黄金,三七分成,侯家七,我三,如何?”

    这下侯高有些笑不出来了。

    他吱吱唔唔的不肯出声。

    秦琅则笑着提出了几个数字,都是如今侯家一年能采金、淘金所得量,包括养鹅采金的量,而秦琅承诺若是双方合作,以后侯家能得到的那份,将是现在产量的起码翻倍。

    侯家让出三分,自己不但没有少,反而能翻倍,也没投出多余的人力等,怎么看侯家都赚了。

    秦琅甚至说,到时产出的金子,可以直接卖给他,他还能提高这金价,等于侯家赚的钱又能增加。

    侯高在那里数手指头,越数越觉得这买卖做的。

    侯高拥众万人,主打的就是采金,其它的种植放牧啥的,其实没怎么发展,反正靠采金淘金,侯氏部落就富的流油了。

    “如何?”

    侯高问,“真能翻番?”

    “侯刺史若是不信空口白话,那我可以白纸黑字的立下字据契约!”

    “好!”侯高兴奋的点头。

    那边谈殿听的心里直叹息,“以前也没见这姓侯的这么傻啊!表面看候氏没亏还大赚,可实际上这金子本就是侯氏所有啊,现在姓秦的只提供点技术来合伙,加大了每年采金所得,一年采往年三倍的金子,然后他自己得了两倍,剩下的让秦琅给拿走了,他怎么是赚?明明就是亏了许多金子啊!”

    可惜姓侯的却还在那里高兴的不得了,认为自己一年金子产量能翻番而兴奋呢。

    有了侯高的榜样。

    原来贵、严、宾、淳,还有归思、归化、思顺、思农等二十多个北面山区诸州的蛮王们,也一个个全都喊着要跟秦琅合作采金呢。

    连左溪右溪的两个大蛮王,各自拥万户的大蛮王扶三、多扶桑两人也心动了。

    他们主动请封世封州,也提出愿意跟秦家合作采金,开放自家的金山、金溪、金池、银矿铜山等。

    秦琅让独孤燕云在那里提笔记录合作意愿,各冢蛮王纷纷在那里报自家的金山银矿,一个又一个的金溪银池金山银矿的,独孤燕云记都记不过来。

    半天功夫,就记下了上千个金山银山铜山铁山等矿山,还有许多可以直接淘金的金溪金池等。

    秦琅接过看了几眼,按这些蛮王们自己报的以往产量,这个金银产量可是十分惊人了。

    他觉得自己现在有必要马上在岭南建几个金银冶炼厂,另外就是赶紧在这里建起铸币厂来。

    这些采出的金银加工成金银币,那又是一笔暴利啊,岭南连铸币税都不用交,还可任意发行金银币,凭秦家的技术,起码有百分之八的铸币利润。

    金银币啊,比铸铜币可来钱快多了。

    岭南这么多金银矿,这么大的产量,若是秦琅能把这些金银弄来铸币,哪些拥有金山银矿的蛮王们,哪个比的上他?

    不行,冷静,这钱太多了。

    得给皇帝内库分一成,给东宫太子承乾再分一成,然后给朝中宰相们拉进来分他们一成,再把程咬金等山东新贵们分一成,这样一来,还能剩下六成,秦琅打算再给冯盎谈殿陈龙树宁琚冼宝彻扶三多扶桑这些岭南顶级大佬们,再分他们一成,如此一来,秦琅能独占五成。

    这样一来,利益均沾,那么这份赚钱的铸币买卖,应当能控制在手。

    按他现在对这些登记的矿山的推测,只要他能从中原带来更先进的开采冶炼技术,能么岭南蛮王们的金银产量能番两三番,这意味着黄金年开采量能达到十万两左右,白银起码能达到八十万两之巨。

    大唐是个缺金少银的朝廷,否则也就不会是钱帛兼行,把绢当成货币用了,若是金银充足,朝廷完全可以把金银当成货币来用。

    可实际上,朝廷除了岭南产的金银外,大唐其它地方黄金年产量也就是一两万两,银子也只有几万两。

    这么点产量,还不够做首饰器物和给皇帝进贡、赏赐所用呢。

    岭南虽多产金银,南金也很有名,可多数还是自产自销,只有少数是做为工贡进贡给朝廷而已。

    岭南产的金银,成色各不相同,形制也大不同,使用的时候基本上都还要鉴定成色,然后称重等,很不方便。

    秦琅认为,若是按之前在长安搞的面额金银币在岭南推广,统一成色统一面额等,既能方便交易,又能赚钱。

    现在金银比价已经差不多恢复到了开皇时期的水平,一两黄金直开元通宝八千钱,而银价则比较低,一银直开元通宝一千六。

    金银比价是一比五。

    而此时天竺人的金价换算成开元铜钱,一两黄金约为九万七千四百六十文,远比大唐的金价高,天竺戒日王朝的金银比是一比八多。往西到了波斯,金银比则达到了一比十二。

    在东罗马,金银比达到一比十三。

    大唐的银子很值钱,但越往西走,天竺波斯罗马法兰克,银价越来越不值钱,所以现在很多胡商都运银子来换金子,运回金子再换银子回来,再来换大唐的金子。

    这些倒爷很聪明,利用了这个汇率差。

    秦琅现在想要堵住这个缺口,不能让老外来薅大唐的羊毛!

第437章 人傻钱多速来

    “腿都蹲麻了!”

    阿黄扶着墙出来,长吁短叹,“这些南蛮子,是真蛮啊,居然吃生猪肉,娘的,老子看在他们跟咱们合作采金的份上,不好拒绝,也就入乡随俗的吃了点,真的就只吃了一点,谁知道这肚子是真遭了殃啊,今天这都已经是第十三回了,哎哟,不行,又来了····”

    阿黄的一张马脸,都已经皱成了苦瓜,说着,一手捂屁股一手捂肚子,又往茅厕跑。

    过了会,他一步一挪的出来。

    “太蛮了!”

    “这茅房蹲到一半,下面探出几张嘴来,差点把屁股咬了!”

    阿黄一脸无奈。

    秦琅几人笑的都快喘不过气来,其实茅厕建在猪圈上也不能说是人家岭南蛮子们的传统,事实上,中原农村也一样都是这样的。直接就在猪圈里解决,所以说贵人们不吃猪肉,其中这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跟改不了吃屎的狗一样,都是让贵人们嫌弃的。秦琅以为,这大概就是跟后世许多人拒绝吃老鼠一样吧。

    想着就恶心啊。

    “嘶!”

    “又怎么了?”秦勇笑问。

    阿黄苦着脸骂道,“我现在才想起来,刚才吃的生猪肉,岂不是就是从这样的茅厕里养大的?”

    “咦!”

    这话引来众人的一致皱眉,“阿黄你自己不痛快,也不要搞的大家都不舒服啊。”

    而秦用都已经忍不住有些干呕起来了。

    秦琅还好些,反正刚才桌上的那生猪肉他没吃,倒不是想到猪圈茅厕一体,而只是单纯的担心寄生虫而已。

    不管蛮王们怎么说这道菜美味,反正秦琅没吃。

    除了生猪肉没吃,桌上还有好几道生菜。

    比如生虾,生鱼片。

    那生虾他们称为虾生,选的是那些细小的活虾,生切一些香菜之类的,再用酱醋腌制,再撒些香菜叶之类的,最后拿热油泼一下,就直接吃。

    有些虾还蹦来跳去的,可他们却极喜欢吃,还称之为虾生。

    那些新鲜的活鱼取来,现场片切下来,身上最嫩的部份片成一片片摆盘,片完后,那鱼还能扭来扭去,只剩下个鱼头鱼尾带副骨架和鱼肚内脏,十分虾人。

    重要的是,他们还会把河豚拿来做生鱼片,这玩意弄不好可是有剧毒的。

    蛮王们宴课的菜确实是很虾人的。

    河豚生鱼片、虾生、猪肉生这些还只是小意思了。

    他们还有龙虎斗、三吱儿这样的菜,甚至还有用整个牛头炖成的牛气冲天这样的硬菜。

    牛气冲天还好,牛头炖熟后满满胶原蛋白,味道不错。可是那龙虎斗直接做个蛇羹不好?为啥非要放猫或狸?

    又有为啥要把那还没开眼长毛的红红老鼠崽儿放到盘子里端上来?

    还三吱儿?

    想想就全身毛孔竖起来。

    吃他们的菜,那真是极需要勇气的。

    号称胆大的阿黄,倒是鼓起勇气都尝了鲜。

    可结果就是这会拉的都快虚脱了。

    “野蛮!”

    众人一致叹道。

    秦琅却捧着杯凉茶笑道,“你们都觉得这是蛮荒烟瘴之地,可我却觉得这里遍地金银,一片生机啊。岭南确实蛮荒落后,可你们难道没看到这里遍地机遇吗?”

    “什么机遇?”阿黄有气无力的道,“我是再不会吃什么生肉了!”

    “那仅仅只是一些饮食习惯而已,你不喜欢可以随自己喜欢改变啊,你们要看到这里的好,比如说这里虽然热,可热也有热的好处,一年两熟随便能保证,甚至这里的雨水充足到山上都能修梯田栽稻谷,更别说往南一些,还能一年三熟呢。”

    阿黄他们只是看到了这里遍地蛮荒,野蛮落后,却没看到这里也是物华天宝之地,中原安定,岭南也就更有可为。

    依山靠海,背依中原,发展海上贸易,那可是无限商机。

    更别说这里越蛮荒,意味着从中原来的他们,其实越有技术、文化等优势,遍地都是蛮子们瞧不上的荒地,其实这些地已经很不错了,陕北黄土高塬上都能遍地开荒,不毛之地都要种上庄稼。

    相比之下,岭南这些所谓荒地,其实不缺水还平整,随便修整修整,那就是块一年两熟的良田了。

    岭南的土地开发的还是太少了,利用率更低。

    人家蛮子们随便撒点种子,甚至是简单的刀耕火种,都能收获满满。

    更别说这里还有这么丰富的资源,木材、药材、香料,还有各种矿产,沿海还有珍珠、鱼产,还有航海贸易,这样的地方除了热点,哪里不好?

    还不用担心会有游牧民经常南下打劫呢。

    这样的地方开发好了,那真是后院粮仓,促繁荣稳发展的发动机啊。

    这里人口还少。

    别看遍地蛮王,到处都是溪垌的,甚至大山里也是蛮寨,看似很多,但实际上,长达千里流域的左溪、右溪、都泥江等两岸,那么广阔的地域,却只有万户左右。

    而若是在中原,这怎么也得百万户了。

    关中平原也不过八百里,可仅一个长安就有百万家了。

    这里有无限的发展空间啊。

    看看那遍山漫野的山果野菜,中原动不动就饥荒饿死人,岭南这地就不用担心这个。

    “可岭南人蛮。”秦用道。

    “这只是你们的偏见而已。”秦琅说道,你们现在瞧不起人家岭南人,可历史证明,唐以后华夏帝国的重心就开始往东南移了,等到千多年后,广上北深,东南就占了三个。

    “只要我们端正态度,放平心态,其实我们能跟他们合作共赢的,不能老将他们视为野蛮落后的蛮族野人,其实他们也有久远的历史的,甚至不少人其实也是从北方迁来的。”

    “做事时多考虑考虑双方的态度,不要急于求成,慢慢来就好。”

    秦琅先前打算招抚谈殿、扶三等蛮子,连冯盎都来信提醒他这些人不可信云云,许多人劝说秦琅对他们用兵。

    但事实上,秦琅在浔州会见诸蛮,很轻松的化解了一场干戈。

    没有战争,没有伤亡。

    也没有什么强迫,以势凌人。

    大家谈合作,谈发展。

    结果也还很不错。

    朝廷认可他们对自己部族和地盘的权力,他们也宣誓效忠朝廷,不需要他们编户入籍不需要他们纳税服役。

    朝廷还愿意充满诸部之间矛盾的调和者,甚至是充当纠纷的裁判官。

    修路通商,开发合作。

    谈殿被安抚了,扶三被安抚了,多抚桑被安抚了,侯高们被安抚了。

    冯盎期待的战争没有发生。

    在钦州日夜不宁的宁琚等也松了口气。

    战争的乌云已经散去。

    有人说不应当对蛮子们妥协,可秦琅却并不认为非要用战争用武力强压,这种方式并不是最有效的,武力只会在矛盾不可调和的时候才最后使用。

    “皇帝会不会不高兴?”独孤燕云问。

    “皇帝为何会不高兴呢?岭南并没有乱,相反,你也看到诸蛮王们纷纷向皇帝宣誓效忠,还向皇帝进贡了无数金银珠宝,仅黄金就有十万两,银数十万两了,其它珠宝土物等也能价值数百万贯。”

    “这些,若换算成税赋,能抵多少个正州的税赋?就算我承诺不编户入籍,不征税派役,可事实上,这一轮过去,岭南多了三百多个羁縻州,请求世封的蛮王有一百多个,这意味着朝廷在岭南能够设立一百多个世封州,这些世封州可是要编户入籍并征收两税的。”

    而就算是其它羁縻州,现在也都纳入了各个正州管辖之下,另外朝廷虽不纳两税正税,可通过商品流通交易,朝廷一样能收到工商市税,一样增加了财政收入。

    更别说,蛮王们现在已经愿意并协助朝廷在岭南修通道路开通市集,建立驿站等。

    这些就是帝国渗入岭南的血管动脉啊,等这些血脉完成,岭南也就进一步的纳入控制之中了。

    春雨润无声。

    皇帝又不是那种昏君,难道会看不出秦琅的这些安排的好处?事实上,秦琅一封封的密折不断送往长安,皇帝也一封封回信送到岭南,君臣两个书信往来,对岭南的决策做了深入的探讨,秦琅的这些策略,其实都是已经得到皇帝理解并同意的。

    李靖程咬金柴绍等大将,如今都在北方摩拳擦掌,即将发动北伐,这种时候,秦琅代天南巡,为皇帝安抚住了这些岭南蛮子不说,还给皇帝能新增数万编户齐民,为皇帝送去数百万贯的钱财,皇帝还有啥不乐意的?

    “秦皇汉武都不遗余力的开发岭南,他们采用武力,也是时代条件局限,而如今我大唐面对的局势很好,完全用不着那般武力强攻。但陛下的眼光格局和胸襟,都是不差于秦皇汉武的,因此我大唐一定能解决历朝所不能解决的问题,一定能够把岭南真正的纳入大唐朝廷,而不仅仅是实际控制桂广交三州而已!”

    大唐能有今天这样良好的岭南局面,其实也是享受了秦皇汉武,以及后来历代王朝对岭南开拓的果实。

    “蛮王们也安抚好了,明日我们就启程南下武安州吧,再在这里呆下去,我可受不了蛮王们那热情的‘美味佳肴’,还是早点去封地瞧瞧。”

    秦用抬头望向北方,“这里还如此炎热,北方此刻早已是丹桂飘香,天气凉爽了。此刻,说不定我大唐天兵,已经兵发六路北伐突厥颉利,可惜没机会参与这场辉煌大战了!”

    秦琅倒是不以为然的道,“此战我大唐必胜,颉利必败。其实你们也不必遗憾,大唐这次击败突厥颉利,要不了多久还能再灭吐谷浑、败西突厥,再亡高句丽,大唐已经站起来了,中原王朝的盛世再次来临,大唐的铁骑将踏遍周边曾趁机欺凌我华夏的蛮夷,大旗的红旗将插遍四海三山。”

    “你们还有的是机会的!”

    “真的吗?”秦用等家将都忍不住心神向往。

    “当然!秦汉之后,我大唐必将开创我华夏又一强盛帝国!”秦琅坚定的道。

第438章 北伐

    长安。

    大明宫的基建已经完成,一座新宫已具雏形。

    太上皇李渊最近天天跑去大明宫监宫,秦琅虽不在京,可他先前已经做了充足的布置,各部门分工合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看着新宫一天一个样,李渊高兴的合不拢嘴,笑的脸上皱纹都多了几道,不过人一高兴,身体也跟着好了许多,脸上又有了红光,心情也开朗不再郁结,甚至饭量都跟着增加了起来。

    之前对于美人都已经厌烦腻味碰都不想碰的太上皇,突然又老树发新枝再度焕发二春,后宫又临幸了十多位美人。中秋节的时候,御医告诉皇帝,说太上皇后宫又有五位美人怀孕了。

    李世民听的一脸无奈。

    都已经退位了,还在不停的给他添弟弟妹妹,他这个年轻的皇帝居然在生孩子上还比不过太上皇了。

    皇帝的后宫都好久没有动静了。

    不过李世民这段时间也确实没有这个精力去临幸妃嫔们,更别说那些暗暗期盼的宫女们了。

    皇帝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盯在了北方。

    筹划准备了一年的北伐,即将开打。

    北边的整体形势是对大唐非常有利的,西域的西突厥现在还是处于两汗争战的混乱局面,根本无暇他顾。

    而东突厥这边,突利小可汗得到李世民的册封后,胆气也壮了,公然在东部打起了大汗的旗号,与叔父颉利翻脸对抗。

    契丹、库莫奚、室韦、白霫诸部在大唐天子的授意下,纷纷向突利表态支持他为大汗。

    于是乎突利可汗越发坚定反颉利之心。

    漠北那边,年轻的薛延部首领夷男,也在得到大唐皇帝的各种承诺后,接受了真珠可汗的册封,在漠北建立薛延陀汗国,并得到了数个铁勒部族的支持,本部七万帐,加上其它各部,薛延陀一时号称拥四十万帐。

    漠北的拓设和欲谷设,一时再难以号令铁勒诸部,反自身难保。

    正是在这种情形下,大唐已经彻底的剪除了颉利的羽翼。

    万事俱备,东风已起!

    两仪殿中。

    长孙无忌大声的喊出了请陛下下诏北伐!

    房玄龄和杜如晦等也纷纷请求下诏北伐。

    李世民这一年来,虽让李靖坐镇云中,准备北伐,其实他也一直在谋划着想要御驾亲征塞北的,皇帝亲征之心一直没断过。

    可惜不论是大舅子长孙无忌,还有左膀右臂的房玄龄杜如晦都不肯答应,更别说大喷子魏征那更是一次次把口水喷到皇帝的脸上。

    想亲征,没门。

    秦琅南下之后,负责后勤辎重的便只有了戴胄,可他又还是国家计相,要负责财税这块,分身乏术。

    最后眼看着临决战越来越近,李世民亲征无望,最终只好亲自去了趟齐国公府,请司空秦琼再次出马,由他替代秦琅亲临太原坐镇,指挥筹划粮草军械的转运支援。

    李世民还给秦琼从北衙六军中抽调了一万二千精锐,又从南衙十二卫宿卫军中抽高地一万二,组成了一支两万四千精锐的总预备队,交给秦琼统领指挥,以备万一。

    战争还没开打,可朝廷上下都知道颉利这次必败了。

    据消息,颉利其实也早就有些坐立不安,他先是在七月时冒险出兵偷袭突利,突利措不及防先败一仗。

    突利赶紧一面向幽州程咬金求援,一面派人召契丹、奚、霫诸部救援。

    七月底,突利纠集人马,埋伏在颉利西返的半路碛口,双方一场大战,突利人多势众大败颉利,斩杀颉利八千余骑,并缴获其牛马数万,此后是半个月的长途追击。

    颉利仓惶西逃,一路上又损失了五千余众,甚至还有几千人马半路调头依附突利去了。

    等回到白道汗庭,颉利忍不住痛哭了一场,此次出兵不但没把自立为大汗的突利打服,反而让自己损兵折将损失惨重。

    颉利大汗最后的那点大汗威望,也损失殆尽。

    虽然他擦干眼泪,纠集汗庭兵马,领兵半夜袭击远道追来的突利,把嚣张的突利打的灰头土脸,斩杀其数千人马,迫使突利慌忙掉头东窜。

    可终究,颉利还是亏大了。

    收拾败兵,回到汗庭,颉利赶紧派使者给长安送马,颉利请求大唐皇帝管一管突利。

    请大唐为他做主,一个突厥怎么能有两个大汗呢?天可汗应当为他主持公道,命令突令去除汗号。

    可大唐皇帝连执思失力和阿史那思摩这两个颉利大将都扣留不还,又岂会让自己册封的突利去除汗号?

    大唐把颉利的马收了,金子收了,然后却只派了鸿胪寺的一个绿袍小官敷衍他们。

    颉利见势不妙,除了骂李世民无情无义外,也没有办法了。

    时移事易,如今唐人已经压到他们头上了。

    颉利想要迁往漠北躲避,可欲谷设告诉他,漠北铁勒诸部尽反,如今他们在漠北都要站不住脚,想往漠南迁了,颉利这个时候过去,不是找死吗?

    颉利留也不是,退也不是。

    又派了几拔人来长安,各种服软认错,想装死狗躲过这一波。

    “陛下,打吧,如今塞北秋高云淡,天气凉爽,战马也都是膘肥体壮,将士们准备许久,早就已经等不急要打了。一切就绪,打吧!”

    “打吧!”

    李世民无奈,他很想亲征啊,可惜没人肯支持。

    “传诏李靖,打!”

    “同时传诏其它诸路大将,兵发六路,总攻北伐!”

    终于发出了北伐总攻令,这一天李世民等了十几年了。想当年李家太原起兵,当时不得不向突厥求援,借他们的兵买他们的马,付出的是称臣纳贡的代价,甚至得忍受突厥骑兵在中原纵横,随意的劫掠女子抢夺财物。

    李世民忍啊忍,忍到李家终于入了长安建立了大唐,可李渊告诉他还得忍,不能翻脸。

    于是继续忍,忍到灭了后院的陇右薛举父子,降了河西李轨。

    李渊说还得忍,不过我们现在可以不再对突厥称臣了,我们平等了。

    李世民于是继续忍,忍到他率兵大败刘武周,夺回河东,又紧接着发起中原大战,虎牢三千败河北窦建德十万,困死洛阳王世充。

    这个时候,李渊终于有底气对突厥的无理要求说不,李世民也终于可以率兵对南下抢劫的突厥人提刀反击。

    但真开打,结果却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从武德六年到武德八年,唐军与突厥接连大战,可一次都没有取得预计中的胜利,每次都是惨胜,边境依然是突厥人的猎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皇帝李渊甚至不得不考虑迁都山南,放弃关中长安。

    李世民不甘心,坚决反对迁都,他愿意继续跟突厥人打。

    武德九年,突厥人再次入侵,在这次出兵之前,李世民被迫发起了玄武门之兵,他杀了兄弟软禁了父亲,夺取了大唐最高权力,成为了新太子。

    可颉利大汗转眼就带着三十万骑直驰渭河北岸,杀到了长安城下。

    那一次,是李世民最憋屈的时候。

    大臣们劝阻,不要跟颉利拼命,不要跟颉利拼命,没有一个人赞成他跟颉利拼命。

    最终他只能跟颉利渭桥结盟,被迫城下之盟。

    虽然那一次,借秦琼、尉迟恭、秦琅等之功,颉利也没得到好处,但于脸面上来说,于国家尊严来说,那一次大唐受尽耻辱。

    又两年过去了,大唐也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这一刻,皇帝突然很想痛饮几杯,可惜秦琅那家伙还在岭南,若是他在,肯定能陪自己好好喝一杯,满朝上下,其实就是这家伙最懂朕心。

    这个聪明的小滑头啊,一切如他所料,忍辱负重几年,终于到了跟颉利清算的时候了。

    颉利啊颉利,你也有今天?

    李世民突然很期待能够见到颉利狼狈的样子,当年渭桥上颉利那副丑恶的嘴脸还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给李靖诏书里加一句话,一定要生擒颉利押回长安,朕想着以后宫廷宴饮之时,让颉利给朕跳舞助兴很不错。”

    皇帝突然的一句话,倒是让宰相重臣们有些惊讶。

    长孙无忌道,“陛下,北伐大战,都是狮子搏兔用尽全力,哪里还能考虑的那么周全?万一放跑了颉利,岂不后患无穷?”

    “朕不管这些,朕相信李靖有那个本事,朕要活的颉利,不要颉利的尸体,让李靖想办法给朕办到,朕让李靖挂帅北伐,就是相信他的能力,朕相信他能做到!”

    皇帝对李靖的要求只有这一个,要生擒颉利送回长安,其余的就任李靖发挥,不在长安遥控干涉他指挥。

    “若是李靖自认为这也做不到,那让退位让贤,朕让叔宝去指挥!”

    皇帝这么任性,长孙无忌等人也无话可说了。

    想了想,李世民又点了长孙无忌的名。

    “辅机你替朕亲自跑一趟代北,跟李靖交待清楚。”皇帝让李靖去代北捎带做件事,把杨广的萧后和他的孙子杨政道,一起跟颉利带回长安。

    长孙无忌惊讶的望着妹夫,萧后都六十多了啊,太上皇的表嫂呢,皇帝口味这么重?

    李世民见他这表情,立即瞪了他一眼,“我大唐继承隋朝,隋乃正统,且杨家也还是我李氏亲戚,攻灭颉利后,自当把一直以来被颉利控制的萧后和杨政道接回长安来照顾。”

    萧后可不仅是李渊表嫂,他还是李世民杨淑妃的生母,是他老丈母娘,也是李泰李愔的外祖母。

    李世民接回萧后和杨政道,于公于私其实都是没问题的。

    长孙无忌有些尴尬的笑笑,自己倒是一时想差了,赶紧点头同意。

第439章 木兰

    千料木兰舟扬帆而起,溯江而上。

    从浔州到邕州,河道蜿蜒九百里,全程可通航大船,秦琅的船队在这江上逆流而上能达到三百里一天,用了三天时间,日行夜泊抵达了邕州。

    而冯家的船长们说,若不是船上载着贵人,其实他们以往只需跑两天就够了,若是从邕州顺流而下浔州只用两天。

    从邕州到广州,岭南人称为郁水,全长一千六百余里,顺风顺水的时候,他们冯家船工只用三天,最多不超过五天。

    浔州到广州河段,也称浔江,而从浔州到邕州河段也称蛮江。

    到了邕州,西面便是两条支流,左溪和右溪,各有千余里。

    邕州刺史李光度率官吏到码头迎接。

    秦琅也是头次见到这位俚帅。

    虽然李光度一身紫袍,看起来跟中原文官们没啥区别,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俚帅。

    不过李家跟高凉冯家泷州陈家宁越宁家一样,其实也都是很早以前南下的汉人士族,通过世代联姻当地俚族首领,于是形成了势力强大的豪强势力。

    在隋朝时,李光度的大哥李光仕是当时桂州俚人首领,在隋开皇末年,李光仕曾聚众反隋,割据一方自立。仁寿年间,侯莫陈颍任桂州总管,都督二十七州军事,侯莫当初对李光仕这些俚帅,采取的是如今秦琅差不多的策略。

    以安抚为主,武力威慑为辅,杀一批然后安抚一批。

    他在岭南的政策,使的蛮夷悦服,李光仕率各溪垌归附。后来隋亡,岭南大乱,李光仕病死,李光度接替兄长,成了当时永平郡,也就是浔州一带数州的最大渠帅。

    后来他与相邻的始安郡李袭志联合自保,以抵抗其它岭南枭雄,武德五年,归附大唐。

    武德七年,宁长真冯暄谈殿等叛乱,李光度时任南尹州都督,出兵讨伐,战后,论功,授邕州都督。

    这次调整岭南州县,邕州撤去都督府,为普通刺史州,李光度也就改任邕州刺史。

    虽说李家是桂州浔州一带的俚人首领,不过他跟陈龙树一样,对长安朝廷还是比较恭敬的。

    也没有冯盎那么一心想着实际割据一方。

    朝廷调他到邕州,他也没拒绝,来了邕州后,任着在俚人中的影响力,跟这边的俚帅等关系处的还不错,在邕州还搞的有声有色的,是个能力不输于李袭志冯盎,却没有冯盎那样野心的人。

    这或许也是跟李家兄弟当年造反,后来兵败有关。

    当年侯莫总管桂州时,李光仕造反割据,后来被李光仕安抚,老实了一段时间。等侯莫走后,李家兄弟又做乱了。

    于是朝廷又调派了周法尚和王世积两员大将军讨伐,周法尚和王世积可都是名震一方的大将军,两人一个驰往桂州发岭南兵,而王世积出岳州,征岭北军,准备会师尹州。

    李光仕纠集了许多俚僚蛮子来战,王世积的岭北军水土不服,一时困在衡州,而周法尚率岭南兵独自独迎战,结果李光仕三战三败,李光略和李光度兄弟俩皆兵败被俘,他们留守的寨子也被破,家眷皆被俘。

    周法尚当时传令,只要蛮子来降,就放还妻子,于是成千上万人归降。

    李光仕做困兽之斗,结果又被周法尚引诱伏击,大溃,最后李光仕被斩杀于阵中,传首岭南各溪垌。

    也就是那时起,李光度和李光略兄弟俩再次臣服于朝廷,此后接受朝廷官职,统领溪垌俚众,再不敢跟中原对抗。

    哪怕杨广江都被弑后,李光度都听从了李袭志的劝说,依然使用大隋永平郡守的官职,守境自保,不敢自立。

    年轻时的李光度也是个愣头青,可跟着大哥李光仕碰的头破血流之后,也就成熟稳重了。

    归附大唐后,宁长真冯暄谈殿他们再反,李光度就坚决拥挤中央不肯与他们一起做乱。

    这次谈殿又联合诸溪垌想造反,甚至左右两溪的大蛮王们也跟着上窜下跳,可李光度丝毫不为所动。

    他甚至都已经在悄悄的调动兵马,只要左右两溪蛮王敢公然做乱,他这个邕州刺史,就要率兵讨逆,支援代天南巡的秦宣相平乱了。

    “宣相,俺老李只是个蛮子,不会说什么大道理,但是也知道人无信不立,既然归附朝廷,向天子宣誓效忠,那就得说到做到,不能出尔反尔,宣相说对吧?”

    老李黑瘦黑瘦,小胡子留的很有个性,一件紫袍穿在他身上倒是挺衬出他的威武,很难想象这个一个老夫子似的老头,其实是个大蛮王。

    人家虽没有强健的肌肉,可在岭南也是能说的上话的人,跺一跺脚,一样能让整个浔江都震一震。

    “我老陈也一把年纪了,都六十多岁了,也不知道还有几年能活的,有的家伙总是不安份想着折腾,可我老李不愿意折腾,年轻时不懂事折腾过了,如今老了就更不愿意折腾了。”

    “宣帅在桂州,在浔州,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我老李听了后很是感动啊。其实咱们岭南啊,一直以来就是太乱了,想出头当头的人又多。当年李靖将军南下岭南,也是凭本事压住了岭南众人,可惜李将军很快又走了,岭南便又有人不安份了。”

    “若是秦宣相早几年南来,也就没有这些年这些狗屁事情了。”

    其实李光度所说的岭南想当头的人很多,也并没几个,真正有实力有野心的其实也就那几个。

    隋末时岭南曾有八大势力,冯盎宁长真丘和李袭志杨世略冼宝彻等,也包括了李光度。

    谈殿、冯暄、宁道明、陈龙树这些,都不资格跟他们并论呢。

    可短短几年,宁道明死了,宁长真也死了。

    李袭志两次入朝又两次归来,陈龙树陈世略李光度等都是频频调动,丘和也入朝了。

    冯盎也受召入过朝了。

    所以现在谁还反朝廷?

    之前谈殿想反,但被秦琅轻松的安抚了。

    其它如冯暄、冼宝彻、宁琚等,也顶多有心无胆。

    “李公,其实岭南人只是心直口快,都是耿直人,我挺喜欢耿直的人,之前是有些误会,如今误会也都消除了。谈刺史、冯刺史等都对朝廷很是忠心,对于朝廷世封、并州等政策也很支持啊。”

    秦琅告诉李光度,他在邕州西面的邕江上游支流左右两溪,各设立左右两州,这是两个正州,两正州下,各设了十八个羁縻州,另外于两江也要设立几个朝廷的正县。

    这等于是从邕州割地了。

    邕州之前很大,邕江上游左右两溪,各千余里地,全在邕州治下,不过那里以前全都是蛮地。

    就连邕州附近的山里,也一样都还是蛮地。

    可不管怎么说,以前那些地方终究是划在邕州的,邕州也因此是个拥地千里的巨州了,可现在一下子要划走那些蛮地,还是变化挺大的。

    不过老李是个实在人。

    “我坚决拥挤朝廷的决定,也拥护秦宣相的决定。”

    这老李的态度让秦琅很高兴。

    随李光度进了邕州城,查看了下邕州的档案数据等,跟老李也开诚布公的谈了谈朝廷对于岭南的核心政策。

    “桂州有李袭志,如今邕州有你李公,我可放心了。”

    “我会坚决按朝廷的政策施政的,若是我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宣相大可以把我撤了换人。”

    在邕州呆了几天。

    秦琅挺喜欢这个地方的,都已经九月了,邕州城外稻子金黄一片,农民们都忙着收割稻子,又是个丰收季节。

    而在那涛涛邕江里,木排正源源不断的从上游的左溪右溪顺江而下。

    那是秦琅为建大明宫派人从交州和云贵砍伐来的巨木名树,顺着上游的左溪右溪顺江而下。

    树木成排沿江而下,抵邕州下浔州一路可抵达广州。

    红河也还有木排抵交趾,但为了尽快的让这些木头运回长安建大明宫,所以采木的官员考察实地后,建议秦琅是分成数条路线,红河下交州,也有经左右溪抵邕州再直下广州的,另外也有从湘赣、巴蜀等地伐木,经湘江赣江等入长江,抵扬州再入运河送关中。

    通过这种多处采伐运送,能够提高运力,避免拥堵耽误。

    秦琅头一次看到这些从遥远大山里运出来的木头,特意跑到江边去看,发现这些树木还真是够大。

    听着押运的官员们仔细的介绍着这些树材的种类和树长、直径等尺寸,秦琅还是很惊讶的。

    好些树都是百年以上树龄了,生长在那遥远的深山老林里面,可就因为长安天子要给太上皇盖一座宫殿,于是官员们跋涉万里跑进深山老林里找树,雇佣了许多当地山民们伐木锯树,辛苦的从大山里运到河里,再一路换腾的运到了这。

    有些树,居然是从他封地武安州境内的山里砍来的。

    他们在左溪最上游的源头处大山里砍下树,再顺江运来。

    “能够从上游一直顺江而下吗?”

    “哪有这么轻松啊,左江上游许多地方都河浅滩多弯急,木排在好多地方都要拉纤才能过,一不小心就突然触滩,轻则木排撞散,重则排断人亡。我们这批树出山运出来,前后已经死了不止百人了。”

    有些是山里砍树摔死的,有树压死的,也有被野兽袭击杀死的,还有被毒蛇咬死的,更有不少是运树时摔死压死的,在江里放排是最轻松的了,但一样有不少人在险滩遇难。

    听到这里,秦琅心头沉重。

    他是大明宫的总监造,让人来交州伐树,也他的主意。

    虽然他提出了改征民众服役伐木运树,改为出钱雇佣民工伐木运输,可想不到也一样会造成这么多伤亡。

    “伤亡的工人,给赔偿了吗?赔偿款能够赡养他的父母,养育他的妻儿吗?”秦琅告诉那官员,一定要做好赔偿,不能让这些珍贵的木料带血入京,不能让大唐的太上皇住进一座带血梁柱建起的大明宫中。

第440章 我替你管教

    过了邕州,才能真正感叹于蛮荒的蛮和荒。

    秦琅在邕州受李光度盛情款待了几天之后,便率众继续西进。大大小小数百余船只,载着他的五百亲军八百封地骑士武士,还有三千人的侍从和流犯。

    左溪宽阔,水流平缓,两岸青山夹一江绿水,船队行驶其上,倒是很有几分竹排游桂林漓江山水的感觉。

    这广西的山和水确实风光好,可那连绵的山也不由的让人感叹这里的交通不便。

    千里左江流域,新设了一个左州,下面还设了十八个俚僚羁縻州,代表的是左溪流域十八个最强的溪垌部落。

    十八溪垌主要依靠这左溪往来交流,除此外,并没有什么陆上道路。

    在隋朝时,整个邕州和左右溪都归属于郁林郡,而邕州称为宣化,左右溪千里之地更是一片蛮荒,连个羁縻州县都不曾设立过,再往前的南朝宋齐梁陈,也是如此,虽然他们始终没有放弃更远的交趾经营,可却并没有深入到左右溪一带。

    在这里,就是被中原王朝遗忘的蛮荒之地。

    哪怕就是岭南的俚僚,也歧视的称这里的人为蛮夷。

    扶三这位左州刺史,号称是左溪蛮王,但实际上他也只是左溪十八溪垌中实力最大的一个溪垌部落联盟的首领而已,左右溪本质上就没有什么蛮王,在那千里蛮荒,每条江河山溪,每座山里,基本上都会有蛮寨,这一个又一个的蛮寨则会三三两两的组成许多松散的联盟。

    联盟首领,对于诸溪垌的控制力其实很弱。

    大的蛮寨两三千户,小的蛮寨可能就几十户,完全是个弱肉强食的蛮地。

    蛮子们自己也经常征战不休,冲突不断。

    左右溪蛮以前在广州交州钦州等地方,最有名的其实就是他们的凶蛮和奴隶,奴隶买卖才是左右溪蛮子们跟中原做的最多的生意,他们跟东面的那些俚僚区别很大,东面的能称为熟蛮,他们采金挖矿种地打猎,甚至是烧陶纺织造船航海,可这左右溪的蛮子们就蛮多了。

    他们那里还极度落后,与外面最大的交易就是卖人。

    大寨子抢小寨子,甚至是父卖儿,偷盗抢掠别人的孩子。

    扶三做为左溪蛮王,十八溪垌联盟中最大部落的首领,本身的寨子就有三千户,另外还控制着近万户,这还没算上其它十七个溪垌的蛮子们。

    扶三做两个买卖,一是卖木头矿石,二是卖人。

    扶三以前卖木头,经常坑人,给那些商人出售山里名贵的那些木材,然后按约定是要负责砍伐下山甚至是运到左溪干流里的,可他们经常伐下树木后,却故意运到一半,就不运了。

    要么商人加钱,要么他们就扔那里不管,商人们自己没办法运走,最后只能认坑,白送了定金。扶三还经常一木多卖,一批木材同时卖给好几家商人,能坑就坑,被发现了也无所谓。

    有时他们还会造假,有一次中原来的大木材商找扶三采购许多紫檀木,这是极名贵的木材,扶三却搞了一批价格便宜的很的相似黑硬木,把这些树砍伐下来后故意放到烂黑泥潭里泡,然后当成紫檀木卖给商人。

    商人也没识破这些以假乱真的假紫檀,花了大价钱买下这些木头,又付了极高的代价运出去,结果最后送回中原才被发现是假的,赔的倾家荡产。

    扶三的名头很坏,但好在他只做这种坑人的事,不会如其它溪垌蛮一样的喜欢搞绑票敲诈,甚至直接杀人抢劫这种事情,在扶三的地盘上,他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算是比其它蛮子好点了。

    这次秦琅建大明宫,派人来采购木材,其中从左江流下来的木材,其实不少就是从扶三的地盘上采的,都是跟他买的,树是扶三的,伐木人也是扶三的,放排运木头的人也是扶三的。

    船行江中。

    扶三陪着秦琅坐在船头欣赏江景,扶三有些心神不宁。

    “听说左溪边有个寨子劫了为我采购木材的商人,甚至连随同的官吏都被劫了?而这些人被他们杀光了护卫向导后,财物被抢劫一空,现在官吏商人都被转卖为奴?扶三刺史,你是这左溪蛮王,发现这样的事情,我很遗憾啊。”

    扶三之前也有几分夜郎自大,可毕竟是蛮王,不比山里的蛮子那般没见识,他倒是见过井外的天空的,尤其是这次东行,前往浔州邕州,充分感受到了秦琅这过江龙的强大,也知晓如今的唐朝,远比隋朝时对岭南更强力。

    扶三先前虽然也坑过几回秦琅的木材商,可也只是临时加价,或以次充好混了几批木材而已,可现在居然有人抢劫杀人,并把朝廷的官吏发卖为奴,这可就不一般了。

    “都是那些愚蠢的蛮子不懂事!”扶三道。

    “不懂事?只是不懂事这么简单?你可知道,就算九口的浅绿袍小官,那也是朝廷命官,也一样是通过吏部选授,都是天子治理天下的官员。他们出现在岭南,出现在左溪,那是奉皇帝旨意,为太上皇选购良木建造大明宫,你们居然也搞打劫,还敢将他们发卖为奴?你可知道这是多么严重的亵渎天威的事情?”

    “匹夫之怒,血溅五步,而天子一怒,血流漂杵。在你们左溪,一个千户寨,或许已经够称雄一方,但是在中原,我大唐开国,十万兵马以上的战役,打了数十场。就在眼下,皇帝陛下兵发六路,发二十万之兵,北伐突厥颉利可汗。”

    “你可知道突厥有多大,颉利有多少兵马?突厥号称东西万里,就算是雄鹰日夜不停的飞,从东边飞到西边,都要很久很久。而突厥号称马上控弦之士四十万骑兵,多吧?但又如何,颉利几次三番向我大唐称臣,乞降求和,可因为两年前我大唐皇帝刚登基时,颉利带着三十万骑南下,因此惹怒了皇帝,故此不灭不休。”

    “万里突厥,拥四十万骑的突厥马上就要不复存在了,相比之下,你们左溪如何?”

    “不要说什么岭南天高路远,什么蛮荒偏僻,就算是漠北远隔千里大漠,我大唐铁骑一样能够踏破瀚海,直捣敌巢。”

    “冯盎就比你们聪明,他号称有十万之兵,可面对大唐始终恭恭敬敬。”

    扶三被敲打的直冒冷汗。

    见识过外面世界的蛤蟆,便会敬畏,不会如他手底下的那些蛮子一样狂妄自大。

    “我一定会好好管教他们,一定把那些官吏商人们救回来,死伤的护卫等也都会赔偿。”

    “呵呵。”

    秦琅只是回应了两个字。

    一边的大锤公子秦用已经忍不住道,“管教?若是刺史管教的好,也不会出现这等事情了。左溪就是太欠缺管教了,让他们目无王法,狂妄自大,敢胆亵渎天威。那个寨子,没有必要再存在这世上了,一定要让他们见识下雷霆之怒。”

    秦用转身向秦琅道,“三郎,我请求带兵平灭那个寨子,将那胆大包天的蛮王脑袋提回来,其余的蛮子,手上染血者,统统斩首,其余不论老弱妇孺,统统贬为奴隶,流配武安州。”

    扶三急道,“请卫公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好好管教他们,让他们付出代价。”

    秦琅摇头。

    “你管不好,我替你管,你不敢杀的人,我替你杀,你是左溪蛮王,但现在也是朝廷的左州刺史,而本相乃是代天南巡的参知政事、宣抚使,杀官,便是造反!”

    左江这条水道,对于秦琅来说很重要。

    左江源头,便是他武安州封地的北界了,所以今后武安州要发展,不仅要依靠交州和北部湾,对左江依然会有很强的需求。

    这么一条必经的黄金水道,秦琅必须保证安全。

    连朝廷的官员都敢劫杀,买卖为奴,若再不威慑,那以后他武安州这条路也就别想走了。

    “秦用,你带兵去把那寨子灭了!”

    扶三大急,“宣相,请三思而行,那寨子足有千户啊。”

    “你是担心本相的人马攻不破这寨子吗?”

    “绝不敢有此想法,只是还请宣相给他们一个机会!”

    “扶三,若本相是你,此刻早就自请率本部去替本相攻灭这个寨子,把那些胆大之极的狂妄之徒全都砍下脑袋送来了,你却在这里百般阻挠,可是让本相很不爽的。”

    “退下!”秦琅黑起脸怒斥。

    扶三脸色大变,阴晴不定,可最终还是只得低头退下了。

    等他退下,秦用道,“这个扶三也是个桀骜不驯的家伙,这个时候还敢这样跟三郎你说话,要小心提防。”

    “这一路就让他留在船上陪着,不要放他下船。”秦琅也看出这家伙不好搞。

    “义兄你小心一些,莫要轻敌了,千户蛮寨,据守险要,易守难攻,若是不能干净漂亮的剿灭他们,想立威就难了。”

    秦用点头。

    “我明白,该招抚的时候要招抚,可该亮剑杀人的时候也得下狠手,只有恩威并济,他们才能畏威怀德,否则,这些蛮子绝不会老实。”

    “一会你找阿黄,让他给你一些震天雷带上,这是火器监秘密生产的新武器,用的好能有奇效!”

第441章 鸡犬不留

    八妹费尽了全身的力气,爬上了最高的松树顶。

    居高远眺,她看见了熟悉的水口寨在红山下,那些木屋如狗咬一般很不整齐的聚齐在汇入左溪的龙溪河口边,比她腿还粗壮的松木桩深深的打入地底,形成了一道环绕着寨子的松木栅栏。

    那个她自小就生活的寨子,那个人多的她到现在都还有好多人不认识的寨子,现在却没有炊烟,没有欢声笑语,只有战火余烬在燃烧着。

    许多木屋已经被烧毁了。

    八妹到现在都还记的,昨天半夜的时候,突然几声惊雷般的巨响将她从睡梦中惊醒。她以为是打雷了,可这雷声太响,好像天雷就落到了寨门口。

    她好奇的跟着兄弟姐妹们爬起来。

    弟弟调皮的爬上屋顶往寨门口看,八妹被母亲喊着让她把弟弟带下来,于是她也跟着往屋顶爬,寨子里的人都很会攀爬,八妹摸着黑也轻松的爬上了自家的屋顶。

    八妹家的房子是木制的,一楼吊脚悬空,家里的黑猪白天的时候会出去觅食,到了晚上会回来睡觉,她家的几头牛也是关在下面。

    下面吊了一人多高,然后二楼中间是个厅堂,有火塘有吊锅,围绕着这个厅堂,四周有多个房间,是父母和他们兄弟姐妹们的。

    吊脚楼还有三楼,三楼倒多是放粮食鱼干肉干等的。

    屋顶用木板钉制,上面再盖了一层树皮,除了要经常修整,不时的会漏雨外,其余倒是挺结实的,他们兄弟姐妹经常会爬到屋顶上聊天嬉戏,

    可是今天当她爬上屋顶想要把小弟叫下去时,却突然看到熟悉的大寨门居然火光冲天。

    突然又是几声惊雷响起,还伴着火光升起,又是寨门方向。

    然后她听到了许多喊叫声。

    当时的她被那惊雷和火光震懵了,她觉得那是天雷。

    而跟着爬上来的父亲也看到了那天雷和火光,然后喃喃的说那是上天的惩罚,说他们不该劫杀汉官,不该把那些人卖做奴隶。

    八妹知道父亲说的是什么,不久前父亲跟大哥二哥一起,随着首领一起,在寨子前面不远的一个回湾处劫了几条船。船上的人是中原朝廷派来的官吏,还有商人们。他们杀死了抵抗的护卫,夺了船,抢了船上的财物,把那些官吏商人都带回了寨子。

    八妹当时也跑去围观,觉得那些汉人长的好白净,他们身上绿色的袍子也好丝滑,那些人很恐惧,却又大声的威胁着寨主。

    寨主恼怒的让人把那绿袍官的舌头给割了下来,寨中的行刑人熟练的割下了那官员的舌头,手一甩,舌头在天上飞过,还没落地,一只大猫便腾空跃起,一口叼住那舌头。

    几只猫扑了上去,撕咬在一起,抢夺着那条舌头。

    失去舌头的绿袍官吱唔在痛骂,可没有人知道他在说什么,反正他舌头还在时,寨里也没几个听的懂他的话的。

    八妹只觉得很好奇,并不觉得血腥野蛮。

    每个寨子,每个蛮王手下,都会有一个行刑人,他们是寨主的好帮手,专门负责对寨主处罚的人行刑,他们精通各种各样的刑罚,手艺精湛。

    每个行刑人都是家传的,父传子,子传孙。那个割掉绿袍官舌头的行刑人,已经从他父亲手里接过这个差事二十多年了。行刑人也有好多孩子,他家的小女儿十三妹,跟八妹年龄相近,关系也是极好的,因此八妹曾几次被十三妹领着看过行刑人家家传的那些刑具,也看过行刑人接班人大儿子拿那些刑具在猪狗身上试验时的样子。

    行刑人死了。

    在昨天晚上那天雷过后,有无数的人突然闯入了他们水口寨。

    那些人身披铁甲,刀枪不入,他们的刀剑十分的锋利,弓弩射的又远又准,甚至有许多人骑着高头大马,到处乱撞。

    行刑人带着儿子们拿着他的刑具出来,结果被一箭射死。

    那支白羽箭直接射入了行刑人的左眼,锋利的羽箭从他的脑后透出,做了二十多年行刑人,手上沾染了无数血腥的行刑人就这样死了。

    他那个将来要继承行刑人的大儿子,提着把钩子想冲上前为父报仇,但是被一个铁甲骑士挥着一把锤子催马冲上来,一锤子当头砸下,把整个脑袋都砸碎了。

    ······

    铁甲人到处纵火,四处杀人。

    水口寨一片大乱。

    行刑人父子死了,他女儿十三妹逃到了他家,哭的面色惨白,声音嘶哑。父亲让母亲带上八妹和弟弟他们赶紧跑,往寨子后的红山上逃。

    他领着八妹的两个哥哥拿起了猎弓和白杆枪、藤盾往寨主家去了。

    八妹随着无数惊惶混乱的寨民们往后山逃,几乎都是老弱妇孺,青壮男人们则都提着武器往寨主家汇聚。

    后面的事情八妹没有见到,她只记得一路惊惶失措的往后山跑。

    可是逃进后山没多久,就有铁甲人也追了上来,又是漫天的嘶叫哀嚎,八妹跟母亲弟弟他们在黑夜里走散。

    逃啊逃,拼命的逃,凭着平时常来后山砍柴采药等的熟悉,她一口气逃出了很远,最后躲进了一处悬崖的山洞里,那是个极隐蔽的山洞,在一片光滑的悬崖壁上,洞口还长了数颗树,被隐藏的很好。

    她在山洞里躲藏了一整夜,直到外面再没有了半点喊杀声,才终于试探着出来。

    她想要寻找母亲弟弟们,可找遍了整个山上,都没有找到人。

    她只在山上找到了许多无头的尸体,有些尸体已经被野兽撕咬过。

    到处都是血腥。

    遍地是无头尸。

    女人的,孩子的,老人的。

    最后,八妹爬上了树,想要看看山下的寨子,结果却只看到了那死静的寨子。

    余烬在燃烧,寨门倒塌。

    寨主那宏伟的五层蛮王楼,也倒塌在灰烬之中。

    没有看到铁甲人,也没有父兄他们的影子。

    八妹从树下爬下,跌跌撞撞失神落魄又极度恐惧的来到了山下,走进了那个熟悉的水口寨里。

    寨子里空无一人。

    所过之处,空空荡荡。

    铁甲人毁掉了这个千户寨,这是附近几十里最大最热闹的一个寨子,每逢月圆之时,这里都会有三天的集市,附近的山民就会过来交易,这三天也是各寨年轻男女们集体相亲的日子。

    看上了中意的姑娘小伙子,便可以上前唱歌邀歌,若是最后双方对歌成功,那么便可请来长辈开始谈彩礼和嫁妆。

    本来过两年,八妹也就到了相亲对歌的年纪了。

    可现在这里全毁了。

    他们是什么人?是那绿袍官的族人吗?

    八妹在废墟里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了父兄们的尸体,他们倒在寨主的蛮王楼前,首级已经被割走了,可八妹还是认出了他们。

    他们手里的武器跟他们的头颅一样不见了。

    抱着无头的尸体,八妹痛哭了许久。

    遍地的死尸,许多还被狼和野狗啃过了。

    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该去哪里,她呆呆的坐在那里哭。

    直到不知多久后,一个铁甲人骑马出现在她面前。

    对方打量着她抱着无头尸痛哭的样子。

    “一个蛮女,余孽!”

    “你抱着的是你阿爷吧,我送你上路吧!”

    那人举起刀。

    八妹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可看他举刀的样子知道他要做什么,她没有逃避,就那样倔强的仰头望着那铁甲人。

    这时又一个铁甲人骑马到了。

    “留下她,带走吧。这么年轻的姑娘,没必要杀了。”

    于是那人跳下马,抽出一条牛筋索走过来。

    八妹看懂了,这人要把她绑起来,他们定是要把她绑去卖了,这她很熟悉,他们寨子以前经常去绑人。

    有时候会去偷袭一些小寨子,成功了就把他们所有人都绑回来,然后等到月圆的那三天,就在集市上直接卖掉。

    年轻的女人向来比较受欢迎,因为她们能生育,能生出更多的孩子,卖更多的钱。这就跟集市上的母牛总比公牛好卖是一样的,公牛喜欢打架,容易受伤,而母牛要温和一点,而且一年还能下一头牛崽,养一年又能卖个好价钱,换不少好东西。

    八妹任由那个铁甲人将她绑了起来。

    她没有反抗。

    她想起了那些在集市上贩卖的女人,现在自己的样子也跟她们那时一样吧?以前见她们,也都是呆呆的站在那里,任别人观看挑选,没半点反抗。

    这或许就是他们溪垌蛮女人们在寨破后的命运吧?

    八妹被绑起来,栓在了马鞍上,她麻木的跟着铁甲人的马往前走,一路来到了寨前的码头。

    在这里,他看到了许多条船,有很大的船,码头上,江滩边,有许许多多的铁甲人,还有许多水口寨的山民们,其中也看到了熟练的面孔十三妹。

    十三妹见到她过来,冲她大喊,她挣扎着上前。

    她告诉八妹,说她的母亲和弟弟们也在这里,就在那边。

    “这些铁甲人是谁,他们要把我们带去哪里?”八妹问。

    “我也不知道!”

第442章 天刑

    秦军凯旋。

    左溪垌寨,此时秦琅坐镇于此,授名崇左,为左州州治和崇左县治所在。

    当秦用率领秦军乘木兰舟抵达崇左江畔码头时,左溪蛮王扶三亲率左溪十八溪垌首领们前来迎接。

    十八位左溪首领,也是十八个羁縻州刺史,个个换上了大唐的绯袍革带,神色各异。

    红旗飘飘,千料木兰舟靠岸。

    一队队得胜的秦军踩着踏板下船,全都挺胸抬头,士气高昂。他们在蛮子们面前,有自豪得意的本钱。

    仅一夜时间,他们奔袭百里,袭破了一个千户蛮寨,一个实力在左溪仅比十八位首领们略低一点的大寨。若不是秦琅有意追求左右两溪蛮垌各十八的数字,有点小强迫症,其实以水口寨的实力,是完全够的上也设一个州,封一个刺史的。

    而现在,就是这样一个彪悍的千户寨,直接被秦琅抹除了。

    不论是扶三,还是那些刺史们,一个个都见识到了秦琅在浔州在邕州笑嘻嘻之外的另一面,那是冷酷无情的一面。

    说杀就杀,说抹就抹。

    秦用骑马下船,将一个紫檀木盒送到秦琅面前。

    “宣相,此为水口寨蛮王黄天虎的首级,末将奉宣相令,将此胆敢劫杀我大唐官员,抢夺修建大明宫殿所用紫檀木的狂人诛杀,请宣相过目。”

    秦琅微微一笑。

    他望向扶三等蛮王,“本相与这蛮贼素未谋面,更没见过此等狂贼面目,不如就劳烦下扶三刺史为本相验明首级!”

    秦用便端着盒子来到了扶三面前,直接将盒子在他面前打开。

    名贵紫檀木制作的盒子里,黄天虎的首级虽然已经经过了处理,用石灰腌渍,使其没有马上腐烂,但还是有股恶臭扑面而来。

    那首级面目更是十分狰狞。

    扶三直皱眉。

    秦用却道,“刺史莫不是离的远看不清?”说着把拿子又往前送了一送,这下差点直接递到了扶三嘴边。

    尸臭直冲脑门,扶三差点吐了。

    赶紧伸手推开,“确实是他,就是黄天虎。”

    “让其它刺史们也瞧瞧,以免扶三刺史看错了。”秦琅道。

    于是秦用一身铁甲在身未卸,背上铁弓,腰间银锤,一手还提了把出鞘带血的横刀,剩下一只手托着个紫檀盒子,走到一个个羁縻蛮子刺史们面前,把黄天虎的首级送到他们面前,让他们仔细端详。

    每个人都看清了黄天虎的惨样。

    过去很嚣张的一个人,在左江也是个天不管地不怕的人物,如今却这般惨死,落的如此下场。

    众人纷纷说这便是黄天虎。

    “呸,此獠也配名字中用天用虎?本朝须避讳虎字,我看此獠便改名黄地虫好了。”秦琅不屑的摆摆手,让秦用收起首级。

    “将黄地虫的首级传首左江十八州各溪垌,让各溪垌的蛮王首领们都好好瞧瞧这等狂妄逆贼的下场。左溪传首完,再送去右溪传首,右溪传首完,再送去都泥江、蛮江诸溪垌传首,回头还要送去交广桂诸州展首示众,最后送呈京师御览!”

    一众蛮王们听了都不由的暗暗心惊,这是死了也不给个-安宁了。

    这么一圈展示下来,估计没有个两三年都不够,要保证一个脑袋两三年不腐,这可不容易啊。

    顺者生,逆者亡。

    秦琅之前在桂州在浔州在邕州,确实跟蛮子们都挺友好热情的,可一旦遇到这种不开化敢做死的蛮子,秦琅也是展示出了无比狠辣的一面,绝不留情。

    必须杀一儆百。

    鼓角吹响。

    一队队的秦军从船上下来,他们身披铁甲,高举着长矛,每个人的长矛头上都插着一枚水口寨的蛮丁首级。

    秦用在旁边大声的汇报着当日攻破蛮寨的经历。

    “我等奉宣相之令,乘夜急驰百里讨逆水口蛮,抵达蛮寨大门时,恰遇天降雷霆,天雷挟带怒火击中蛮寨大门。”

    “水口寨的大门因此被击毁,守门蛮丁百余被天雷霹死,此天助我等王师讨逆,我军士气高昂,趁势攻入蛮寨。那蛮王黄地虫还试图负隅顽抗,他纠偏数百蛮丁死守蛮王府,结果正当我等准备强攻之时,上天又是接连降下数道雷霆,把那固若金汤的五层蛮王府给劈碎,大火焚屋,黄地虫等死伤不少,最后只得冲出府来,被我率众击败斩杀当场·······”

    雷霆之怒。

    天降刑罚。

    这番话神乎其乎,说的许多蛮王们一愣一愣的。

    可是这些蛮王也都是地头蛇,秦用一出兵,他们也就都派人在暗里观察了。水口寨战斗,虽然没敢靠的太近,但也确实是远远观看了的。

    天雷击破蛮寨大门,最后还轰碎了蛮王府这些确实与回来报告的说法相符。

    蛮子们根本不知道为何,但却十分敬畏鬼神。

    他们想不到其它的解释,于是也都认为这是因为黄天虎劫杀朝廷官员,犯了天威龙怒,中原天子在长安发怒,于是上天便把雷霹在了水口寨,助秦琅手下攻破了实力极强的水口寨。

    除此之外,他们想不到其它的可能。

    当秦用叫人把一百多个被天雷霹死的蛮丁尸首抬上来时,众蛮王们仔细观察,发现烟熏火燎,兼之尸体上有不少焦烂的地方,这绝不仅是火烧的样子,确实与被雷击的样子相似。

    这下他们越发相信了。

    秦琅趁势发表了几句天子雷霆之怒后果严重等话,蛮王们纷纷跪伏在地。

    秦用继续禀报战果。

    水口蛮一千余众,秦用他们攻入寨中,斩杀黄地虫以下三百七十三人,其余的尽皆俘虏,总共俘虏了五千余口回来。

    后面的船舱里塞满了俘虏。

    另外还有许多战利品,如牛猪鸡鸭等都还没来的及带回来,此外他们还找到了好几批先前被水口蛮截获的木材、商货等,也解救了不少被水口蛮抢掠来的人口。多数都是其它寨的蛮子,也有小部份是汉商等。

    至于先前被劫的那批官吏商人,已经被水口蛮转卖到别处去了。

    “可知人被卖到哪去了?”

    “卖到谅山去了,不过谅山蛮极可能会把他们再转卖到交趾去。”

    秦琅听了嘿嘿冷笑。

    他这笑容,让那群蛮王们越发惊悸。

    五千多人的蛮寨,说灭就灭了啊,这样规模的蛮寨,就是整个左溪,也不过那么二三十个,哪个寨子不是历史悠久,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传承?

    蛮王们忍不住直接当着秦琅的面开始切切私语起来,他们用蛮话在那里争论。

    有人说秦琅太狠了,他们或许就不应当接受招抚。

    “什么刺史官职,侯伯爵位,都是假的,看看水口寨黄天虎的下场,不过是劫了几个小官,就被灭寨了。”

    “你说什么?只是劫了几个小官?姓侬的,你跟黄天虎是姻亲,你别就替他说话。扶首领说过多少次,不能劫杀商贩,不能毁了左溪水道,要不然以后就没有商人进来了,更不要动朝廷的官吏,那些人动不得,动不得,可你们有听吗?黄天虎这个关头,还敢劫杀官吏,还敢把他们公然卖为奴隶,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你们这些软蛋,现在只知道认怂,今天黄天虎死了,也许明天就轮到你们了。若是不想这样任人宰割,我们就得联合起来反抗。”

    扶三冷着张脸,听着这些人的争论。

    “你想陪黄天虎,你自己去,别拉上我们!”

    秦琅任由他们在那里私语,甚至到最后变成了公然的争吵,最后甚至打了起来。

    他就在那看着。

    蛮王们声音很大,就算说的是蛮话,可他身边也有不少通蛮语的,哪会不知道他们争什么,可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姓侬的蛮王想要挑动其它蛮王们反朝廷,他是黄天虎的妹夫,两个寨子向来关系好。可惜的是,连扶三都不愿意为黄天虎出头。

    死就死了吧,反正本来就是左溪的一个刺头,向来不肯听他号令,现在黄天虎死了,整个水口寨被灭了,扶三不但没有半点难过,反而有些高兴。

    也算是借朝廷之手,除了这根刺。

    至于其它的危害,他当然清楚,可事到如今,连人家冯盎谈殿宁琚李袭志李光度陈龙树这些大帅们都乖乖的臣服效忠朝廷了,他们这点人马还有何资本谈反?

    姓黄的姓侬的向来只知道窝里横,根本不知道外面的厉害。

    等下面吵的差不多了,秦琅才笑着问姓侬的。

    “侬刺史似乎对朝廷对本相有意见?”

    姓侬的这个时候眼看秦琅语气不善,却依然不愿意认怂,梗着脖子说秦琅处事不公,不该杀黄天虎,还说他没有证据等等。

    “证据?哈哈哈,你不提这个倒还好,你一提,我这倒真有些好东西要让侬刺史一起看呢。”

    “秦用,把你从水口寨搜到的东西拿出来亮一亮。”

    当秦用把从水口寨发现的黄天虎和侬福德一起出兵袭击大唐官员船只的证据拿了出来,有人证也有物证。

    袭击官船一事,主要是黄天虎的人,但侬福德也确实参与了,当时就在队伍中。所劫夺的财货,侬福德也分走了许多。

    “侬福德,你身为本相新授之广源州刺史,却敢袭击官船,劫杀官吏,并将俘获官员贩卖为奴,你好大的胆子,现在还敢公然煽动其它刺史做乱,你该当何罪!”

    秦琅大喝一声。

    侬福德面色大变,想不到秦琅居然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些。

    “你这是栽脏陷害!”

    “你是要把我们左溪诸垌都给灭了!”

    秦琅冷笑几声,“死到临头,还想煽动?”

第443章 镇南关

    广源州在崇左上游,属于左溪的源头一带,而水口寨在左溪的中游,在崇左下游。但两寨联姻却是数代,关系向来极好。

    广源州的侬家,最大的产业是采金,侬家主要是挖金矿冶炼,比起澄州等地蛮子们淘金这种就更需要人力。而水口黄家,占据着左江中游,向来就是左江里的贼匪强盗,他们的主要产业就是劫掠,抢左江上的船,抢山里的寨子,抢钱还抢人,并经营奴隶买卖。

    因此黄家与侬家结亲好几代,侬家是看上黄家抢人的奴隶买卖,需要从黄家这里买奴隶去挖矿,而黄家看中的是侬家有金矿有钱,奴隶卖给黄家能有个好价钱。再者就是两家本来就相距远,所以也不会有什么利益冲突,故此两家联姻数代,关系甚好。

    侬福德经常去水口,主要是去买奴隶,有时则也会亲自带队参与黄家的劫掠,反正都是坐地分赃。

    只是没料到,这次劫了几条官船,却后果这么严重。

    崇左蛮王寨里。

    秦琅请出尚方剑,一剑就把侬福德这个自己亲自任命的广源州刺史给斩了,血花四溅。

    扶三离的近,脸上溅了好几滴温热的血。

    这一剑,震的厅中的其余十七位刺史们,都脸色苍白。

    而秦琅杀完人,风清云淡的擦着剑上的血。

    “侬福德该杀,本相也就不会不杀。”

    “侬福德死了,广源州刺史缺位,现在本相给诸位一个福利,诸位刺史都可以发兵广源州,为朝廷清扫这些逆贼。平灭广源州溪垌反蛮后,谁家最先攻破侬家主垌的,那么本相就将授谁家广源州刺史一职,广源州的地盘归他。”

    “当然,其它各家就算没能第一个攻入主垌,但本相也不会忘记他们的功勋。攻下的溪垌,人丁、财货、牲畜一半归他,一半则上缴朝廷。”

    “如何?”

    秦琅手里提着那把剑,目光环视诸蛮。

    有蛮子们惊惧,也有蛮子们心动。

    广源州虽是新设,但那里一直都是侬家的地盘,他们家以采金闻名,之前侬福德到邕州拜见秦琅,就献上了一块重达一百一十二两的生金,也就是牛头金。

    谁家能不妒忌侬家的金子呢。

    侬家向来财大气粗,实力强劲,就是因为他们有许多金矿。

    侬家金子多,奴隶多,人口也多,地盘也大。

    侬家可比水口寨实力强的多,侬家的主垌就有一万多人,号称金龙寨。

    若是能够攻入侬家金龙主寨,夺得他家的寨子,那真是发了。

    秦琅号召十七位刺史,联合起来干侬家,并承诺谁最先攻破主寨,那么到时广源州这块地盘,就给哪家。

    这位刺史,可以从自己的兄弟或子侄中挑一个人出来,由秦琅授予广源州刺史之位,接管这块地盘。

    一家变两家。

    这诱惑,连扶三都不由的心动起来。

    秦琅不打算出兵,侬福德被他亲自斩杀,剩下的事交给蛮子们好了,他就在后押阵。

    但是攻下了侬家的溪垌后,土地他可以不要,但人口钱贱他要一半,这一半是上缴天子的,诸蛮王们也不好反对。

    总之,这次就是由秦琅牵头,煽动左溪诸蛮,一起来围攻瓜分广源侬家。

    扶三觉得这样太狠了,水口黄家已经没了,再要灭掉一个广源侬家,那下一次又要灭谁?

    可架不住其它蛮王们那贪婪的心。

    终究,蛮子们没忍住贪念,决定联合起来灭了侬家,谁让他作死敢劫杀、贩卖朝廷官吏呢?

    秦琅没去管广源,但对于已经被灭掉的水口寨,却提出了一个新计划。

    “鉴于如今左溪的不太平静,而现在江面上又有修建大明宫所需的木材经过,因此本相决定,重建水口寨,改水口为永康县,划归左州管辖,为正县,周边原水口势力范围内的小溪垌,也都纳入永康县。”

    设永康县,并将建驿站、军镇,驻军。

    秦琅的理由是保护左溪水道,保护大明宫的木材,加强朝廷与左溪各州溪垌的联系等等,甚至是保护商路。

    蛮子们明知道这理由有些牵强,可此时也无法反驳。

    于是顺理成章的,秦琅在左溪建立起了第一个正县,名属左州,实为邕州代管,又是开驿站又是建军寨驻边军,这就是光明正大的在左溪插下了第一颗钉子。

    “水口寨之前是个大寨,周边有不少溪垌也是依附于黄家,以往没少跟着黄家为恶做乱,这次本相也没打算放过他们,就一并清理干净吧。你们若是愿意,本相可以把这差事一并交给你们,还是老规矩,攻破溪垌后,土地归你们,人丁钱帛牲畜等你们一半,朝廷一半。”

    一番议定,蛮王们各自退下。

    秦琅喧宾夺主的反占据了扶三的蛮王府休息,牙兵、亲军等环绕,扶三则干脆就搬到了其它地方居住。

    各蛮王们都返回自己溪垌,去招兵聚丁,要去广源、水口抢地盘夺人丁。

    以往蛮子们也经常会爆发一些争斗,可已经很少有这样大规模的斗争了,诸垌联合起来灭两个垌。

    这是前所未有的大变局。

    有人忧,有人则兴奋。

    “我们在这里等左溪蛮结果吗?”秦用问。

    “不等了,休整两天,我们就继续南下武安州。”

    破水口寨,攻广源州,其实不过是为了立威,左溪更蛮荒更落后,这里蛮子对于朝廷也没有什么敬畏之心,所以发生了劫杀官吏甚至贩卖官吏为奴的事情后,秦琅必须做个强硬的表态,并且付诸行动,否则,以后他秦琅的话在这里也不会有什么威信。

    对水口寨,秦琅是二话不说直接派兵就干,甚至动用了秘密武器震天雷,就是为了能够迅速灭掉他们,以最快的达成威慑效果。

    而广源侬家,一来那里还很遥远,二来他们实力更强,再者也是有不少蛮王对秦琅的狠辣有些畏惧甚至是有了其它想法,所在秦琅需要换个手法。

    把侬福德斩了,然后让蛮子们去撕咬去争夺,蛮子们向来是野蛮的,所以当侬家这块肥肉抛出后,他们马上没了有其它犹豫,只想着吃肉。

    只要蛮子们一起动手灭了侬家,那么反朝廷的势力就少了一个,而且有了这次行动,那些得了好处的蛮子,跟秦琅和朝廷的关系也就更进一步。

    “蛮子们能攻破金龙垌吗?”

    “有何不能?以蛮制蛮,对蛮子们来说,侬家的溪垌险要这些,都不算什么,蛮子们都习惯了这边的气候和地理,他们也不存在什么水土不服等问题,这比起我们去攻打,可不知道要强多少倍。”

    至于说要打多久,秦琅根本不在乎。

    虽说他要了一半的收益,但这个收益早拿晚拿又不急,他心里其实还巴不得这仗能多打会,这样蛮子们内部割裂越深。

    群狼相斗,有死也必会有伤,这对于坐山观斗的人来说,总是最好的结果的。

    秦琅收起了笑容。

    “这里的蛮子确实是胆子太大了,黄天虎和侬福德并不是什么特例,绝大多数的蛮子都是这样的,他们眼里没有朝廷没有天子,所以我们来了,就代表着朝廷和皇帝,必须得展示力量,要强要硬要狠!”

    所以说,就算侬福德不久前在邕州刚给他献了一块重达一百一十二两的稀罕生金,可这也不能阻挡秦琅要对他出手立威的决心。

    一百多两的牛头金再稀罕,也顶多值十倍重量的金价,也就是千多两金,但相比起朝廷在岭南在左溪的威望来说,那点黄金不值一提。

    趁着休整的机会。

    秦琅在左州也推出了团练乡兵,每州一营八百,每县一团二百,每乡一队五十。他要求各蛮王们照此编练土团乡兵,各蛮王们自备武器,择其精壮,要定时训练。

    且这些乡兵们要承担起轮值的任务,除了守卫州县外,还需要接受朝廷的调动,在广西道内,去轮值上番守卫驿站、官道、烽堡、军镇等。

    蛮王们对此不怎么感兴趣,秦琅也不在意,事情一步步来,饭要一口口吃,这个乡兵计划慢慢来就行,这是长远布局。

    在崇左逗留了三天后,秦琅便继续南下了。

    他的队伍里,增加了许多船只,船上满载着攻破水口后俘虏的蛮子,这些以前喜欢劫掠他们贩卖他人为奴的蛮子,现在全变成了秦琅的奴隶。

    统统要被他带到武安州流放为奴,去那边垦荒开矿。

    过崇左,沿左溪继续溯江而上。

    江面开始变窄,到了龙州后,出现了许多险滩,不少河段得依靠人下船背纤拉船过去。

    等到了七源州后,再折转向南,进入了左溪的南面支流,进入了石西州后,便再无法行船了。

    所有船只都只能停下,船上的人马货物都下船。

    “卫公,前面就是前往交州的门户了,那山就是谅山,此处十分险要,也是通往交州的必经之路。”

    秦琅拿出封图来看了看。

    “山那边,便是我的武安州封地了吧?”

    “正是!过了此山,一直到太平江,几百里内,都是卫公的武安州封地了!”

    “前面这山隘可有关城?”

    “有,山隘有座门关镇守。”

    门关,好像应当是镇南关,后世有位姓冯的将军在此大败过法国人,只是后来又改成了友谊关,我们曾出此关援助对面,结果后来这些人却拿着我们的援助打我们。

    “门关之名不够威风,改个名字,就改为镇南关好了,此关威镇我大唐南门!”

    “三郎这名字取的霸气,镇南关可比门关好听多了。”众人纷纷称赞。

    秦琅哈哈大笑,“今天,我就要过镇南关,晚上,就要睡在武安州!”

第444章 阿侬夫人

    穷水恶水易出刁民,高山险隘总有强人。

    十里险隘,东面大青山,西面金鸡山,高山险隘又偏扼据通往交州要道,这样的地方自然不会是无主之地。

    金鸡寨便是这一片地方的主人,控扼交通要道,金鸡寨以往只凭着收过路费,以及经营马帮运货,就赚的盆满钵满,让其它蛮子们羡慕不已。

    可谁想,世世代代占据此处,如今居然有人过来说这是他的封地了。

    阿侬站在吊脚楼上,脸色苍白。

    山下,一队铁甲骑士站在寨前,身上的甲衣锃亮如明光,威风凛凛。除了这群威风的铁甲骑士,还有两伙人。

    一伙是左溪蛮王扶三的手下,来了五六人,另外还有一伙则是原水口寨的,来了三四个,但却是被铁链捆绑着押过来的。

    对方到来,说明来意。

    寨丁报之阿侬。

    水口寨以往跟金鸡垌也有往来,主要是水口垌经常会往交趾贩卖奴隶,要从他这里经过,两家关系还算不错。可现在这水口寨的儿子居然被锁了铁链押过来,曾经威风凛凛的那位黄少主,现在狼狈不堪。

    而左溪蛮王扶三也派了个儿子过来,却是来充当向导和通译的。

    蛮荒有蛮荒的规矩,扶三虽是左溪蛮王,但按不成文的规矩,扶三也是不能干涉到其它溪垌内部的事务的。

    而且就算溪垌有矛盾,也不会到灭寨亡族这种程度。

    可现在扶三儿子告诉她,水口寨已经成了历史,五千多人的水口寨,也曾是左溪上数的着的溪垌大寨,可现在被灭了。

    灭掉他们的正是那些铁甲骑士,他们来自中原,是大唐皇帝女婿、宰相、太子太保、宣抚使、卫国公秦琅的兵马。

    灭掉水口的理由是他们劫杀贩卖大唐官员等。

    那个理由简直让阿侬心生绝望,顿感五雷轰顶。

    她虽是个年轻寡妇,可也知道这个秦琅,金鸡关经常有商队路过,她岂会不知道如今岭南来了条过江猛龙,那人正是秦琅呢。秦琅的了得,连冯盎谈殿扶三等都纷纷低头。

    而水口寨被这位卫国公剿灭,理由是劫杀贩卖了朝廷官员,要命的是她知道那些被水口寨劫杀的官吏商人等,那些中原人黄家正是送到了金鸡垌,这本来也是他们跟黄家合作的旧例。

    有时黄家会直接把劫掠到的人口卖给金鸡寨,金鸡寨再卖到交州去,这中间转一道手,黄家也省事,阿侬也赚一笔,合作向来很愉快的。

    铁甲骑士的首领让扶三儿子转告阿侬,金鸡垌已被大唐天子划给卫国公为封地,隶属于安南道武安州,现在起金鸡垌就是卫国公的封地子民了。

    “立即打开关隘,迎接卫国公!”

    那位骑士还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立即把先前黄家卖给他们的那些中原人,全都送还。

    那位卫国公已经在关前隘口了。

    阿侬听那强势的命令,隐约不快。

    可见到黄家那位少主如今铁锁加身的惨样,又不由的压下不快。

    年轻的阿侬眉头紧锁。

    “去请垌中长老们前来商议!”

    阿侬十四岁嫁给丈夫侬福全,丈夫是金鸡寨的少主,公公侬贵是金鸡寨的垌主。金鸡寨也拥有千户,并且还有十几个小溪垌,合起来也是超过万口的大寨。

    而金鸡寨能有这般势力,正是因为占据了邕州通往岭南的必经之路。

    侬贵是个有本事的人,他大力发展马帮,搞起了运输,邕交商路在他的经营下,金鸡寨侬家越来越强。只是公公后来在一起往交州贩茶叶的途中被交蛮袭击杀死,丈夫也是在那次受了重伤从此瘫痪。

    年轻的阿侬美丽而聪明,也是出生于一个左溪大寨侬家,自小还读过书习过武,十分聪慧美丽。

    公公突然被杀,丈夫瘫痪,孩子还幼小,在这种艰难时刻,阿侬辅佐丈夫处理寨中事务,实际上丈夫受伤后性情大变,根本无心处理事务,寨中事务都是阿侬以丈夫的名义在主持处理。

    丈夫瘫痪了三年,也暴躁了三年,一心酗酒,一醉就打她,她忍了三年,人前总装作没事,尽心打理寨中事务。

    三年后丈夫酗酒醉死,留下她和一双年幼的儿女。

    好在这艰难的三年,也磨练出了她的本事。

    丈夫走后,年幼的儿子成了寨主,而阿侬继续代儿子主持寨中事务,阿侬看准近年岭南,尤其是交州蔗糖的火爆,于是搞起了茶糖运输,从邕州那边运来中原的茶,然后运到交州换回交州白糖,再运回邕州甚至是桂州等地去销售,金鸡寨的马帮买卖越做越火,附近不少小溪垌主动的依附他们,也加入到这马帮买卖中来。

    如果没有什么变故的话,阿侬会一心主持寨子,一边养育儿女,待到儿子成年后,为他迎娶一个垌主女儿,然后把寨子交给他打理,自己能安享下清福。

    阿侬是聪明的,虽然寨子中的长老甚至是族中的叔伯们想要抢夺权力,但她都娴熟的处理好了。

    有几个其它寨子想趁机来劫掠抢夺,也都在她亲自出谋划策下,设局打退了他们的进犯。

    阿侬的名头也渐渐在左溪远扬,在阿侬的带领下,其实金溪已经很少去干劫掠其它溪垌抢夺人口这种事情了,只是出于以前的一些旧关系,偶尔也还会做点奴隶贩卖生意。

    本来这也只是维持下旧关系,谁知道会引来这种祸事?

    水口寨向来跟金鸡垌关系不错,而且侬家的马帮生意,往返邕州必经水口,上次水口寨也是这位黄大公子过来,说新做了一笔买卖,得了些奴隶,愿意给他们带去交州贩卖,还说人不多,所以他们懒得亲自跑一趟交州。

    本来这也没什么,侬家也只是捎带的事情而已。

    寨中长老们很快赶来。

    等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阿侬的小叔子侬忠冷哼,“那个什么卫国公算老几?我们侬家在这金鸡山多少年?如今那什么中原皇帝说一句把这里划给那姓秦的?我们就归他姓秦的了?”

    “姓秦的想过关也行,照老规矩,交过路费就是,至于其它的免谈!”

    “就是,我们我们金鸡垌也是同属左溪的,可左溪大首领扶三也没敢这样冲我们说话!”

    一群垌中长老们愤愤不平。

    所谓的中原天子,又或是这秦宣相,他们觉得很遥远,遥远的都懒得去细细理会。

    他们只知道,金鸡垌大小十几个溪垌,人口上万,在这远方也是数的上号的一方势力,连左溪蛮王扶三平时都要对他们家很客气,现在姓秦的凭什么过来就要当他们的头?

    阿侬扶着额头,有些头痛的道,“水口黄家已经被灭了,不仅黄天虎被斩首,整个水口寨五千多人,或杀或俘,俘虏尽皆为奴,包括那位黄大公子。另外,听扶三儿子说,那卫国公还已经让那十几家大垌去联合剿杀依附黄家的小溪垌。”

    “还有,广源金龙垌的侬家,因为也参与劫杀过境官员,如今也被卫国公亲手斩了,还让扶三他们联兵去攻打金龙垌了。”

    一时群情激愤。

    “凭什么?”

    阿侬皱眉,这群家伙。

    “凭的当然是他的实力,想想看水口黄家实力弱吗?比我们侬家只强不弱,可卫国公一夜间就攻破了他们的寨子,据说伤亡还微乎其乎,更神奇的是,据说当日他们能攻破黄家这么轻松,还得了上天降天雷霹破黄家大寨和垌主府之功。”

    “那天雷······”

    “真有这种事?”

    “不可能啊!”

    阿侬主持寨子也有五六年了,虽然才二十出头,可心思却很沉稳,遇事不会跟那些叔伯长老们一样只会咋呼,她会更加理性的去看问题,考虑得失。

    侬忠拍着桌子喊道,“爷爷们自由自在多少代,如今岂能因那什么狗屁天子一句话,就要把我们划给姓秦的当奴?”

    “不是当奴,是封民。”

    “什么狗屁封民,还不是要让我们以后听他的管,甚至还要给他交税服役,这不是奴是什么?”侬忠吼道。

    寨中长老们大多都跟侬忠一样态度,从来没有人能够向他们征税,更别说跑来骑到他们头上当主人了。

    “跟他干!水口黄家定是大意了,再说水口寨没什么险要可言,我们金鸡垌可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要我们不放他们过来,别说这金鸡主垌,就是下面的门关,和关前隘,他们都过不了。”

    “就是,怕他个鸟,他是皇帝女婿什么大唐宰相太子老师又如何,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大唐皇帝还能从中原万里之外发兵过来不成?”

    “多少寨子曾经打过咱们的主意,偷袭、强攻,可哪一次不是被咱们干回去了?”

    有急躁点的年轻点的家伙,如侬忠甚至就要提刀去把山下那些铁王八先砍了再说,然后再把首级扔到关前隘姓秦的面前。

    管他皇帝划哪块地给姓秦的做封地,但是他们金鸡垌不可能给姓秦的做封地!

    阿侬听他们吵的越来越厉害,喊的越来越大声,知道这次的事情只怕不好弄了。

    她脸色苍白的起身离座,来到了门外,凭栏远眺,平缓了一下急促的呼吸。远处寨门前,依然能看到那队铁甲骑士依然立在那里。

    黄家的大公子低着头跪在地上。

    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止是卫国公来索要被黄家卖给他们的朝廷官吏商人等了,还涉及到金鸡垌要不要依附这位卫国公,做他的封民。

    若是那些中原人还在寨中就好了,现在交出去,起码能先缓和一下局势。可是偏不巧的是,前些天寨中的一支马帮前往交州,顺便把他们也带去交州贩卖了。

    深吸一口气,重新返回了屋中。

    阿侬不顾众人的喧嚣,“去取三百两黄金来,再取些茶叶白糖,还有象牙犀角豹皮虎骨香料。”

第445章 做我的女人

    阿侬虽然对于万里之外的朝廷有多强大并不清楚,可她知道既然连冯盎、宁琚、谈殿、扶三这些大蛮王们都在秦琅面前不敢称大,那么就充分的说明这次真的是来者不善了。

    如果能够花点钱把这次的事情解决了,那么阿侬认为还是值得的。公公曾经多次告诫过她,钱能解决的事情都是小事情,花点钱能解决就直接花钱,钱虽然重要,但还不是最重要的。

    三百两黄金,再加上一批土产,起码能值四五千贯钱,就算是放在中原,这应当也是一笔不小的钱了。

    但愿那位卫国公能够满足。

    只是她心里隐隐的感觉到,也许这一次,钱并不能解决问题。

    她没放心让脾气燥的小叔子侬忠下山,选择亲自送钱下山。

    寨门前。

    阿侬让人把准备好的黄金等打开,摆在了铁甲人面前。

    铁甲骑士的领队是独孤燕云,秦琅很信任的亲军家将,他目光扫了眼这些东西,就知道价值不菲。

    只是这位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何况人家本身就是关陇豪门独孤家族出来的,虽说只是小宗旁枝的庶出子,但眼光也是很高的。

    价值五千贯的东西,随便拿去贿赂个刺史将军什么的,估计已经足够了,可这些蛮子却想贿赂到卫国公头上来,可笑。

    卫国公是缺那五千贯的人?

    这次卫国公可是带着上万人来的。

    他打量着对面这个青巾裹头,脸上还刺了只凤凰的高挑女子,看着很年轻,身材也很好,这脸上刺青后,倒让那张脸越发显得有些邪魅,很诱人。

    “难不成你是这金鸡垌的当家人?”独孤曾听闻,金鸡垌的当家是个年轻寡妇,长的很漂亮,脸上有只凤凰刺青,不过据说她的身上还纹有一条巨大的青蛇,只不过没几个人见识过。

    不料独孤燕云听到对方直接用汉话回答他,并不用通译,“我是金鸡垌主的母亲,因我儿还年幼,故由我代他管理溪垌。”

    “这么年轻的小娘子,却能号令金鸡垌上万人马,倒也是个有本事的了。只是卫国公的话,可没有讨价还价余地的。先把黄家卖来的人送还,然后尔等尽随我出隘恭迎卫国公!”

    阿侬屈身再行一礼。

    “我们先前不知道那些人竟然是朝廷官吏,黄家事先不曾告知,我们无意得罪朝廷,这些人已经送去了交州,我愿意马上派人去交州追回。若是被卖出,我们也愿意花重金把这些人再赎回送还给卫国公。”

    “至于说金鸡垌以后归属卫国公武安州封地,我们自然也愿意,只是我们金鸡垌世代居于此地,希望卫国公能够让我们沿续传统。”

    好一个沿续传统。

    独孤燕云岂听不出这话中之意。

    “这些话留着给卫国公解释吧。”

    阿侬压着心里的火气,“好,请将军前面带路。”

    金鸡垌建在金鸡山上。

    而金鸡山在门关西侧,门关的右侧是大青山,上面也有一个溪垌,两山之间便是一线长隘,隘中有门关扼守。

    而在这门关与北边山外,还有一条约十里,宽约二三里的长隘谷地,在关外隘前,也立有一道寨门。

    而在门关的南边,其实相隔数里,也还有一道关前隘寨。

    正是这两山垌夹三寨的山隘布局,让侬家世代占据着这处险要,无人攻夺成功。

    之前侬家南关隘放了这队人来,也只放了这队人进来。

    一行人来到了十里外的南关前隘。

    粗大的松木寨栅前,路边立起了一个帐篷,秦琅坐在小马札上煮茶喝。

    牙兵、亲军,都全副武装的披甲戒备。

    关前隘寨门打开,阿侬带着一队人抬着礼物出来,寨门随即在她身后关闭。

    秦琅就坐在那里,直到阿侬来到了他的面前。

    “茶刚煮好,要来一杯吗?”秦琅问。

    阿侬也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这位比自己还年轻许多的卫国公,他是这般的年轻,远远出乎自己的意料,本以为这应当是位高大魁梧,满脸络腮胡,语言粗鲁蛮横又强势的男子。

    谁知,对方居然这么俊秀,而且声音亲切,态度礼貌,这一下子就让她有了不少好感,也缓解了许多紧张的情绪。

    阿黄给她端来一条马札。

    阿侬看到这马脸一样的男子那猥琐的笑容,不由的皱眉。

    秦琅煮好水,把西湖龙井放入杯中,为了装逼,秦琅故意用了一套玻璃茶具,这种玻璃茶具可是极为珍贵的,虽然说早就有了琉璃,但琉璃比起玻璃来通透性太差。

    秦琅虽说也懂点玻璃的烧制原理,也很早就开始投钱请工匠在定向研究,可真正要烧出好的玻璃来可不容易,既要通透还得没气泡,非常难。仅仅一个气泡问题,就困扰了工匠们无数时间。

    一次次的研究改进,技术是慢慢成熟了,也得到了一些成品,可大多都有瑕疵,无数瑕疵品中,才能得到一两个完好的。

    澄清透明无瑕,虽然说跟玉跟琉璃相比,各有不同,但在没有见识过这种玻璃的人眼里,无疑这是相当震撼的东西。

    秦琅泡茶的动作娴熟而优美,那干净纤长的手指,那娴熟而又温柔的动作。

    烧沸的水注入玻璃茶壶,绿茶在其中上下翻滚,慢慢舒张开来。

    秦琅把那变成淡黄的第一遍茶水拿来洗了几个澄清透彻的茶杯,然后再冲第二遍,等一会时间,茶水变的十分好看时,再倒入茶杯。

    一杯淡黄的茶水送到阿侬面前。

    阿侬这才从那赏心悦目的动作中回过神来。

    说了声谢谢,接过茶要喝。

    “小心烫嘴!”秦琅提醒。

    “谢卫公提醒。”阿侬闻了闻茶香,然后放下杯子,“真香。”

    “这是最好的西湖龙井绿茶,这一杯茶,在长安可遇不可求,有价无市,有人十两黄金求一杯,一两茶,能卖百两金。”秦琅淡淡道。

    阿侬愣了下。

    难以想象这茶居然能卖这么贵,百两金一两茶,那这茶叶岂不比黄金还贵重百倍?

    这茶叶比黄金做的还值钱啊。

    那马脸在旁边依然十分猥琐,“最好的西湖龙井茶树,只有三棵,不过整个西湖的龙井茶树,其实都是我家三郎的。其实除了西湖龙井,现在天下有售的绿茶、红茶,一半以上都是我们秦家茶园茶庄产的。”

    这下阿侬对这位卫国公越发惊叹了,看来对方不缺钱了,自己这价值五千贯的礼物,白准备了。

    阿侬又瞧了瞧秦琅身后的甲士。

    岭南很少见的铁甲骑兵,成排成列的甲骑,这是任何一家溪垌都不可能拿的出来的,金鸡垌也有骑士,但他们的马都是些矮马,也不会有马甲。就算是骑士,也多只是骑马代步而已。

    果然是中原铁骑!

    秦琅顺着她的目光看到自家的骑士,笑道,“这里有五百甲骑,其中二百是我秦琅的亲军骑兵,有三百是我秦琅的牙兵帐内府骑士。他们有的来自草原突厥,曾是突厥大汗的附离狼卫,也有的来自于塞北的靺鞨或是契丹、库莫奚、铁勒等马背民族,他们天生就是骑兵,打小在马背上长大,弓马娴熟,甚至可以在马上不吃不喝半个月。”

    阿侬心惊。

    “卫公的部下真是威武!”

    秦琅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我打算把这门关改为镇南关,这门关附近设个门县,就委你为门县令如何?”

    “我只是一妇人。”

    “妇人又如何?陛下不久前也刚刚追封冯盎祖母冯老夫人为侯爵,并追封刺史之职。你虽是妇人,可我听说你实际主持金鸡垌数年,治理溪垌井井有条,很有威信。”

    “当然,若是你不喜欢抛头露面也没关系,我可以授命你儿子为这门县令,也可以派个知县或是县丞来协助治理门县,你可以继续垂帘听政,或代为主持。”

    阿侬没有被这年轻男子的三言两语给迷惑,“卫公之意,金鸡垌改为门县,愿委我儿为门县令,但不知这改门县后,卫公还有什么要求呢?比如是否要我们编户齐民入籍,是否要量田登记纳税服役?”

    “再者,这门关,以后归谁管理?”

    秦琅打量着这个女人,很精明的女人。

    脸上的刺青也挺好看的,岭南的蛮子们习俗,女人嫁人后便会在脸上刺青,男人则在身上纹身。

    “按陛下的旨意,从这门关到交州太平江,东西百余里,南北三百余里,以后都是我秦琅的世封之地,都隶属于武安州之下,这土上无论是汉、蛮,不论俚僚,以后都隶属于我,是我的封民。你们有向我纳税、服役的义务,我也有保护你们财产、人生安全的义务,同时需要为你们主持正义公道。”

    “我将会在封地推行朝廷的律法、税法,将推行大唐律令、两税法等。不会乱征税赋,更不可能横征暴敛,这个请放心。”

    “至于这个门关,我已改名镇南关,这处地形险要,扼交通要道,故此我准备派我的牙兵接管镇南关,派兵驻防,并在此屯田,且开设市集、驿站等。”

    阿侬听了大失所望,所谓授封他儿为门县令,并不能丝毫改变秦琅想把他们金鸡垌吞并的意图。

    “这不符合我们的传统!”她拒绝。

    “时移事易,我们也需要与时俱进的,抱着传统不肯改变,这只是拘泥守旧顽固不化。”秦琅道。

    阿黄笑吟吟的道,“小娘子,我瞧你也挺年轻的,这年纪轻轻的就守寡,也不容易。要不,你干脆就跟了我们三郎,给三郎做妾,三郎总不会亏待你,更不会亏待你那一双儿女的,你说对吧?”

    阿侬怒目而礼。

    “阿黄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你年纪轻轻就守活寡多不容易啊,跟了我们三郎,不但你后半生有了依靠,就是你儿将来也能继续掌管金鸡垌嘛,何乐而不为?”

    阿侬冷冷的吐出几个字来,“放你娘的屁!”

    瞬间冷场。

第446章 霸王硬上弓

    秦琅手一抖,茶杯差点翻了。

    他没料到这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居然嘴里也能说出这样的粗话来。不过转念一想,这种蛮荒之地,如此年轻美丽,能在这虎狼环伺的蛮寨立足,还要当个寨主,没些本事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是朵带刺的玫瑰,人家本来如此,是他先入为主,还真以为对方就如外表一样应当是个柔弱的人。

    “老黄,莫要胡言乱语。”

    阿黄摸摸鼻子,悻悻的道,“三郎,俺老黄说的也是大实话嘛,这阿侬夫人若是跟了三郎你,以后日子只会更好过,而且对她儿子也是好事啊。那小侬垌主做了三郎你的义子,那不但能稳坐门县县令之位,将来也不会有人再敢打他们主意啊。”

    秦琅得承认阿黄说的话确实有些道理的,但前提是这位阿侬得愿意,否则那就是强迫了,尤其是还会有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的嫌疑,传出去可不会好听。

    阿侬见秦琅并没有生气,反而还维护她,倒有点意外。她确实讨厌别人欺负她们孤儿寡母的,而且这些年来,有这种打算人很多。都打着什么为她们母子好的名义,想要既占她身子又占她寨子。

    所以对于这种事情,她很敏感,一听就会如猫被踩到尾巴一样跳起来。

    “多谢卫国公宽恕!”阿侬屈身再次行礼。

    秦琅摇了摇头。

    “我秦琅贪财好色,可却从不强迫女子。关于阿黄刚说的话,夫人就当是个一时失礼无心冒犯,我替他向夫人陪罪。不过,”秦琅话音一转,“金鸡垌从此纳入武安州这个事却不是玩笑话。”

    阿侬也摇头。

    “这寨子,这关隘,这土地,这山民垌丁,那都是我们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我们不愿意被人划来划去,也不愿意受别人的管束。”

    “夫人可莫要把话说太满,这片土地是你们世代生活所在没错,可早在千百年前,这里土地的主人已经被中原王朝征服,向中原称臣纳贡。如今,朝廷要来调整,你们当遵从。”

    “若是我们不愿意呢?”阿侬问。

    “我希望夫人不要误解,我此来,并不是要与这里的人为敌,而是希望能够和平共处,甚至是一起繁荣安定的,要让这里变的更好,让这里不再蛮荒落后,而是变得文明和富足。我承诺,会让这里,让夫人和金鸡垌的山民们,日子都会过的更好,而不是更糟!”

    阿侬依然道,“我们自己可以让自己过好。”

    秦勇上前。

    “三郎,不要跟她们废话了,胆敢抗拒朝廷旨意,据关阻拦,加之先前又有参与贩卖我大唐官吏子民为奴,这就是逆反!让我带兵杀进寨去,灭了这群蛮夷,让她们跟黄家一个下场!”

    银面韦陀话不多,却十分狠。

    “准备战斗!”秦勇高呼。

    秦家兵马于是纷纷高声呼喝,举起了武器。

    “不要!”阿侬高喊。

    阿黄笑眯眯的道,“阿侬夫人,水口黄家可是前车之鉴,还有金龙垌的侬家也即将灭亡。金鸡垌虽说占了点险要,可我们既然能一夜就轻松灭掉五千余口的水口寨,你们以为自己又能顽抗多久呢?难道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落得个寨灭族亡才满意?”

    “我家三郎可是好话说了不少,莫要执迷不悟啊。”

    阿侬反问。

    “卫国公,你为何非要苦苦相逼,为难我一个女子?”

    秦琅依然坐在那里。

    “夫人,识时务者方为俊杰,莫要执迷不悟。归附朝廷,这才是顺应潮流,切莫逆流而上啊,就凭你们这点人丁,你以为能抗的过天命吗?本相甚至都不需要出手,只需要一道命令,左溪十八蛮州刺史,都会争相出兵前来,他们会很乐意联手攻破你们的垌寨,瓜分你们的丁口、财富。”

    阿黄在后面呵呵的笑道,“阿侬夫人何不好好想想后果?想想你那年幼的儿女,你莫非也想他们小小年纪就被砍掉脑袋,又或者是被发卖为奴,送去交州种甘蔗,又或是中原耕地?或是卖入长安权贵之家为奴做婢?”

    阿侬脸上尽是痛苦之色。

    秦琅的实力过于强大,她想保全寨子,可秦琅步步紧逼,根本不给他半点机会。

    “夫人,不要再抗拒了,我可以向你承诺,若是你们归附,你们依然能够很自由,镇南关移交给我,但金鸡和青牛寨我不会动。以后这里行大唐律法,征收两税,但实际上你们的负担不会有什么增加,相反,我还会给你们提供安全保护,今后这里的商路会加强,会更繁荣,处于这条路上的你们,今后的日子肯定也会更好。”

    “何况,我依然会给你儿子请封门县县令之职的。”

    “恕我不能答应,我身后的族人也不会答应的,告辞!”

    阿侬留下黄金等礼物,后退。

    秦用要拦截她们,秦琅摆手。

    阿侬等一路退回关前隘寨内,寨门重新关上,不少垌丁持着弓箭站在寨墙上,把弓箭对准了寨外。

    “现在怎么办?”秦勇问。

    “这位阿侬夫人很有个性啊。”秦琅摸着下巴的胡子笑道。“天色不早了,先就地安营扎寨,生火做饭吧,一路行军,大家也累了。”

    ·······

    关前北寨。

    阿侬与一众长老们再次聚集议事。

    “姓秦的已经在寨前安营扎寨了,好狂妄,就挨着我们寨子扎营。”

    侬忠道,“等天黑,老子点齐人马杀出寨去,把这姓秦的生擒活捉了回来,看他怎么张狂。”

    阿侬冷着脸,“卫国公敢这样下营,那是他有这样的自信和本钱,你若敢出寨,只怕有去无回。”

    “嫂子为何要这般轻视自家兄弟,却处处吹捧那姓秦的?还一口一个卫国公,莫非嫂嫂刚才在外面,已经瞧上那姓秦的了?嫂嫂才守寡三年,莫非已经是耐不住寂寞了?若真是如此,那不如让兄弟我代替我那酒鬼大哥来安慰嫂子如何?”

    “混账!”

    阿侬喝骂。

    叔嫂吵做一团,会也开不下去了。

    侬忠愤恨而去,还扬言若是阿侬敢有半点非份之想,他一定要他好看等等。

    夜黑,天凉。

    寨外,篝火点点,秦家在烤肉煮饭,饭菜飘香,欢声笑语一片,似乎毫无戒备。

    侬忠点了八百人,准备出寨劫营。

    夜半之时,来到寨门前,结果阿侬却身披藤甲,背弓执枪,坐镇关门。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寨!”

    侬忠不屑。

    “你难道没看到外面那北虏是如何的骄敌狂妄?现在正是袭营的好时机。”

    可阿侬不许。

    “那定是秦琅的计谋,故意诱你出去,然后伏击尔等。”

    “放屁,别把姓秦的捧的太高,他不过是个二十不到的年轻人,我打听过了,他只是有个做三公的大将军老爹,而且是皇帝的大女婿,这才能来岭南耀武扬威,你以为他真有什么本事?”

    “让开!”

    阿侬不许。

    “再不让开,休怪我不客气了!”

    “你敢!”

    “你真当我不敢?金鸡垌是我侬家的,你不过是个外人而已!”

    侬忠说到后来,干脆手一挥,于是手底下的八百人执弓提枪便往前冲,阿侬咬牙,“谁敢冲寨,杀!”

    “都给我上,谁敢拦着,就一并杀了。”

    阿侬不许,侬忠非要。

    叔嫂两人都不相让,到了最后侬忠干脆发狠率先动手,铁了心趁今天这机会,要把这个女人拿下。

    等将她扔到床上办了,看她以后还如何敢压着他。

    寨前一片大乱。

    谁也料不到,大敌当前,寨中居然先乱了起来了。

    夜色之下。

    冯山冼海带着一都岭南籍的亲军,在扶三儿子等的引导下,携带弓弩横刀团牌,绳索钩爪等,抄小路登大青山。

    一路潜行,爬山越岭,翻崖越壁,摸进了关前隘北寨后,由山背崖壁上缒绳直入。

    而北口寨前,侬忠带着八百人马正跟嫂子阿侬的人打的不可开交。

    黑灯瞎火的,遍地喧嚣,乱成一片。

    虽然阿侬还是派了人盯住寨前秦营,却没人注意到有人自后面潜入了。

    门关虽险,可就算是再险要的关隘,也不是不能攻破的。中原的潼关、雁门、甚至是山海关,都不止一次被攻破。

    秦琅是不可能对金鸡垌妥协的,必须要拿下此垌,因为他们扼守了要隘通道,这么重要的门户,岂能让给别人?

    若是其它溪垌,秦琅还可能给他们些时间,慢慢来。

    强攻不易,便兵行险招。

    寨内的内乱,是没有预料到的,可就算没有这内乱发生,也不会改变秦琅的计划。

    突然的内乱,只是给冯山他们提供了许多方便。

    冯山他们潜入北寨内后,发现了下面的内讧,于是临机生变,干脆也假扮成侬忠的人,挥着刀牌冲向寨门。

    侬忠的人还真以为这些是自己人,卖力的为他们让路及相帮。

    冯山等人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本就是岭南冯家的精锐王牌特种兵,比金鸡寨的强的多,又是在这黑夜里混水摸鱼。

    他们费了一番功夫,终于杀到寨门前。

    挥刀一通乱砍,成功的抢到寨门下,砍倒守兵,抬下门栓,十几名精锐奋力的拉开了北寨门。

第447章 降服美人

    秦琅一刀砍下了侬忠的首级。

    那颗怒睁着眼睛满是不甘眼神的首级,飞向天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后掉到地上,沾满泥污,犹自怒睁,死不瞑目。

    秦琅弯腰蹲下,把带血的剑身在侬忠的衣衬上擦拭干净,收刀回鞘。

    冯山他们乘乱打开了北寨门后,对于秦琅他们而言,一切便都结束了。早就暗里披甲备战的秦勇秦用阿黄独孤燕云诸将,纷纷策马直冲寨内。等阿侬和侬忠等发现不对劲,一切都晚了。

    铁骑如虎入羊群。

    横扫一切。

    他们甚至没有给阿侬她们退回门关,或者是金鸡垌的机会。

    不到三千蛮丁,在左溪,也是支很强的力量了,若是正常情况下,依关守寨,确实没有人能拿的下来。可他们遇到的是秦琅,他麾下的亲兵,都是来自关中的将门、豪强子弟,自幼习武,弓马娴熟。而他的亲军,更全是来自于塞外或岭南等地的精锐。

    在足够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浮云。

    该出手时就出手,来之前,秦琅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不是一人来的,他是带着鹰犬爪牙来的。

    面对门关,他志在必得。

    他给阿侬夫人说的那些条件,也确实是真的。只要她们能够接受这条件归附,秦琅还是乐于给他们一些不错的待遇的。

    可惜这位阿侬夫人人虽柔弱,可立场强硬,无奈只好用上乙计划了。

    秦琅来大唐也是数年,经历了无数大风大浪后,现在心态也已经有些大变,慢慢的适应了这个时代的许多观念,所以一个蛮垌的什么历史啊荣辱啊这些,他还真没什么心思去理睬。

    他们能够顺应秦琅的计划还好,若不能顺应,那就干掉。

    阿侬确实挺漂亮,可秦琅还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忘记自己该做的事情。

    阿侬夫人有些狼狈的站在一旁。

    铁骑一出,山蛮们就变成了土鸡瓦狗。

    阿侬夫人本也不是什么武艺就强的女豪侠,她只是聪慧能干,格局还行,有些手腕,但在绝对辗压的实力面前,就束手无策了。

    逃都没逃掉,就被围住成了俘虏。

    若不是秦琅交待过留她一命,只怕早就在乱军中香消玉殒了。

    秦琅目光望向脸上有些脏乱的阿侬夫人,她此刻还有些惊魂未定,呆立在那。

    “夫人受惊了!”

    阿侬震惊之余,很快从小叔子侬忠的首级上移开目光,这个家伙死有余辜。若不是他做乱,今晚秦琅也不可能偷袭得手。

    她有些不太服气。

    “夫人,喝杯茶压压惊吧!”

    白天在寨前秦琅请她喝过茶,只是现在换到了北寨内。

    北寨里,还遍地都是尸体。

    夜色下,秦人举着火把在打扫战场,一些身受重伤还没死的垌丁,被无情的补刀,首级还被割下来。

    秦琅动作娴熟的在泡茶,茶泡好,推了一杯在她面前,又端了叠糕点过来。“这一夜辛苦了,好在天快亮了,黑夜总算要过去了,先吃点东西填下肚子吧。”

    之前阿侬觉得秦琅泡茶的动作很赏心悦目,可此时却只觉得很厌烦。

    这人表面上这般道貌岸然,没想到却满肚子的奸诈无耻。

    可看看四周,阿侬夫人心灰意冷。

    虽然只是北寨口被破,门关还没失守,金鸡垌也还安全,可是近三千垌丁在此或杀或俘,这几乎是整个金鸡垌的青壮主力了。

    尤其是垌中的长老等几乎全都被一锅端掉了,现在的门关和金鸡寨,已经是宽虚无比。

    金鸡垌难以善全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的流下了眼泪。

    秦琅既然用计夺了北寨,又岂会放弃空虚的门关、金鸡垌、青山垌的南寨?金鸡垌无数代人的传承,难道就要跟水口寨一样下场?

    她的儿子,难道也要跟黄天虎的儿子一样被铁链锁着,拴在马后到处拉着跑,屈辱的活着?

    面对着这种局面,阿侬已经毫无办法了。

    她只是一个弱女子。

    秦用提着银锤过来。

    “三郎,那些俘虏如何处置,是否全杀了,把人头垒成京观筑在路边?”

    秦琅一直打量着阿侬,看到她眼神渐渐失彩,知道这个女人最后的一点傲气和自信都已经被击碎了。

    “夫人,只要你们真心归附,我之前的条件依然算数,不知道夫人还愿不愿意接受呢?”

    阿侬却勃然大怒,“姓秦的,你要杀便杀,何必再劲弄我?我原以为你是个有风度的贵人,想不到只是个无耻的小人!”

    旁边一众被俘获的寨中长老们都低着头。

    每个人都心情复杂。

    现在想想,早知如此,悔不当初啊,先前若答应了秦琅的条件,若他真能兑现,那也还不错的。

    “你要杀就杀,要剐就剐!”阿侬愤恨道。

    秦琅听了一声叹息,女人情绪失控后是没的道理可讲的。

    他对秦勇道,“那些俘虏先捆起来看押着,劳烦义兄率人马去把门关、南寨和金鸡、青山二垌都拿下来,没问题吧?”

    “反蛮青壮都在这了,其它几处只是些老弱妇孺,若是我连这都拿不下来,那也不好意思再在三郎跟前厮混了,三郎等我好消息,我去去就回。”

    “义兄拿下金鸡垌,记得莫要伤了那小寨主性命!”

    秦琅说完,自顾自的伸手拿了一块桂花糕吃了起来。

    东方现鱼肚白。

    天亮了。

    阿侬夫人见那铁甲染血的骑士又要去攻垌寨,不由惊慌。

    自家人知自家事,没有了青壮的关城和垌寨,是绝对不可能扛的住这些虎狼骑士的攻打的。

    她有些气极败坏的喊道,“我们若归顺,你真的说话算话?”

    秦琅吃完一块桂花糕,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夫人,你刚才的回答让我很不满意,现在我的条件改了。金鸡垌和下面各溪垌开寨归降,并且还要再加一个条件,我才能宽恕你们。”

    “什么条件?”阿侬知道这个附加条件绝不会简单。

    秦琅走上前,伸出右手,手捏起了阿侬的下巴。

    “这个附加条件便是夫人你嫁给我,还要带着你的儿女嫁过来,他们兄妹还得喊我父亲。”

    “你乘人之危!”

    秦琅见她有些恼羞成怒,粉面煞白,平静的说道,“这不是什么乘人之危,而是对你们的惩罚,也是对我们双方的保障,毕竟鉴于你之前的态度,这是个保障。我如何能相信我这样轻松的放过你们后,你们事后会不会反悔,或者再来反叛?”

    “你嫁给我做妾,你的儿子认我做父亲,那么如此一来,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之前的过往就可以一笔勾销,我让我儿子做门县县令,继续统领金鸡垌诸溪垌,也能放心了,你们呢,也有了个保障,不用担心我什么时候再对你们出手,这岂不是两好合一好?”

    阿侬紧咬银牙,明显不相信秦琅的话。

    “当然,夫人你放心,我之前也说过我这人吧,虽有点贪财好色的毛病吧,但从不强人所难。所以你嫁给我做妾,只是做给外面人看的,以安众心。你只有一天不愿意,我便绝不会强迫于你的,除非哪一天,你真心情愿的时候。”

    秦琅这话,阿侬不信。

    这些个臭男人,从年轻的到年老的,怎么可能纳她为妾后,还能不想着要占她的身子?

    “好好想想吧,机会只有最后一次了!”秦琅说完,松开手指,背手离开。

    阿侬脸上阴晴不定。

    心中天人交战。

    秦琅的条件,对于完全失败的阿侬她们来说,已经是非常不错了,起码金鸡垌还能保存下来,只是将失去门关这个险隘关城。另外就是以后得向秦琅交税服役,得听从他的命令,做他的封民。

    可起码还保存了垌寨,像那水口黄家,可是什么都不剩下了。

    先前,他们还有一点点反抗的资本,可现在,已经被人把刀架到了脖颈上了。

    阿侬还在犹豫。

    可好多长老们已经如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的溺水者,他们纷纷出声劝说阿侬。

    “夫人,为了垌寨,为了寨里的大家,你就请委屈一下,答应了卫国公吧。”

    “是啊,给卫国公做妾,也不错啊。”

    “小寨主认了卫国公做父亲,也能保障他的地位啊。”

    ······

    这些无耻的家伙,阿侬越听越气,越听越觉得悲哀。还有些先前支持侬忠,甚至随他发起内乱的家伙,这刻也居然还有脸来劝说他嫁给秦琅为妾,让她的儿子认秦琅做父,还说什么这是对她们娘俩好,对大家好。

    听着就恶心。

    “夫人啊,咱们溪垌传承了多少代啊,多少代人的心血家业啊,又事关上万人的性命啊,你就算是委屈,也只能打落了牙齿和着血往肚里咽啊。”

    “就是,况且卫国公不也保证,绝不强逼你,只是要你嫁过去做个表态,只要你不愿意,他就绝不会强迫要你身子的。”

    “咱们溪垌传了这么多代,不能在咱们手里毁了啊!”

    “夫人你也不希望我们的子女儿孙从此为奴为婢吧?”

    一声声劝,让阿侬听的心灰意冷。

第448章 纳妾记

    阿侬听着那些声音,怒吼,“闭嘴!”

    众人都闭上了嘴。

    秦琅依然在喝茶,似乎对他们的话旁耳不闻。

    阿侬走到秦琅面前,捋了捋有些乱的头发,又拿衣袖擦了擦脸,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干净整洁一些。

    “卫国公!”

    “夫人,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会表示理解并尊重的。”秦琅道。

    “我希望卫国公你能够信守你说过的话,请你叫回你派出去的兵,垌寨不需要攻,我会让他们开门归附的。你选个日子,我们把事办了,我会让我儿子认你做父,但只是义父养父,他也不会改姓。”

    秦琅点头。

    “多谢夫人能够想通,这对我们双方而言都是件好事。结亲是件大事,认父更是件大事,我希望能够搞的隆重一些,把我武安州封地所有的溪垌首领都邀请来,还要邀请交州、邕州和左州的官员们前来观礼证婚。”

    “夫人觉得如何?”

    “你真的能放过我们?”

    “夫人说到哪里去了?我本来就没有要对付你们的意思啊,我向来是提倡合作共赢的。你儿子今后也是我儿子,所以我会授他门县县令之职,金鸡垌主之位,也会是他的。”

    阿侬点了点头,有些沉重。

    她感觉心累,感觉心塞,觉得心酸无比。

    十四岁嫁入金鸡垌,刚嫁过来一年,公公就死了,丈夫瘫痪,受尽委屈侍奉了丈夫三年,然后丈夫死后又艰难的撑了三年。

    她一路走来,艰辛无比。

    这一刻,她终于崩溃了,公公和丈夫留下来的寨子,没能生存下来,甚至儿子也要被迫认贼作父。

    她为了垌寨嫁给秦琅做妾,可垌寨的那些人却为了保全性命财产,根本没考虑在意过她的感受。

    她的心,就如同是一面铜镜,被瞬间打破,变的支离破碎,折映出无数不完整的碎片。

    她哭了。

    秦琅都有些不忍心看到这个梨花带雨的女子了。

    他叹了声气。

    这个时候提纳妾,确实有些趁人之危,可这真不是为了女色什么的。金鸡垌是他入封地的第一个溪垌蛮部,也是第一个就不肯归附的蛮部,最后不得不动了武力。

    所以如何处置这个蛮部,就很重要了。

    这有典型意义。

    处理的不好,那接下来其它蛮部就会有样学样,他秦琅会很麻烦。

    秦琅虽击败了金鸡垌,但不想大开杀戒,这样做会开坏头,其它的蛮部也许有些人会慑服,可只怕会有更多的会站到对立面去。

    秦琅不可能一个个寨子攻过去。

    他需要的是合作,是归附,是配合。

    纳阿侬夫人为妾,收小寨子为义子,这是桩政治联姻,也是释放出他秦琅友善的信号。

    如果金鸡垌都能先反后附,那么其它溪垌也能感受到他秦琅的实力与诚意了。

    以前的秦琅并不是这样的,只是在大唐呆久了,他也慢慢的变成了一个唐人了,什么男女平等啊,什么生而众生平等啊,什么自由啊,很多观念都改变了。

    毕竟他是这个时代顶尖阶层贵族的一份子,是统治阶级啊。

    屁股坐在什么位置上,时间久了,脑子便也完全受此影响了。

    “分歧已经统一,混乱也就结束了。”秦琅安慰她,“我可以再次向你承诺,我绝不强迫你,只要你不愿意,我就不会提无礼要求,这联姻只是做给外人看的。”

    阿侬夫人擦了擦眼泪,红着眼睛冷笑的看着秦琅,“得了吧,你们男人总是说的这样冠冕堂皇,什么绝不强迫,我会相信吗?我也不是什么懵懂无知的小娘子,你那番话就留着以后给别人说吧,我既然已经答应了你的要求,那么等礼仪完成,我就正式成了你的妾侍,女人服侍男人天经地义,我也不会做那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

    “我阿侬说到做到,我希望你也能说话算话。”

    “我秦琅说话向来算话的,不信你打听打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长安人称我为诚信三郎。”

    阿侬对秦琅这种俏皮话惹的有些恼,“那长安帝都的贵族公子都是你这样吗?风轻云淡间就能斩杀数百人,面不红心不跳?”

    “嗯,差不多都是如此吧,长安帝都煌煌百万家,什么样的大场面没见过啊。前年,突厥颉利大汗率三十万铁骑南下,兵临长城。而如今,我大唐六路齐发,北伐颉利,直捣汗庭。你说,杀几百人而已,有何好激动的?”

    阿侬摇头。

    “我没去过长安,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去长安城瞧瞧,看看百万家的长安是如何壮阔,顺便去瞧瞧你的公主妻子。”

    “你瞧不到她,她现在才六岁而已。”秦琅苦笑。

    阿侬惊讶,“才六岁?”

    “嗯,六岁。”

    “你和公主的婚事,也是你说的政治联姻吗?”

    “算是吧。”

    “原来你也身不由已啊?”阿侬突然觉得这个英俊的男子有点可怜了,原来他也一样会身不自已,她叹息一声,走了。

    秦用带兵跟着阿侬先去了门关,关上的几百垌丁,最就惊恐不安了,见到了阿侬夫人后,听她说了已归附卫国公的话后,倒是松了口气。

    不管如何,不用交战了。

    门关开关投降。

    南寨献降。

    金鸡垌寨、青山垌寨纷纷开门归降。

    阿侬夫人把门半和南北寨的垌丁全都撤回了山上,秦琅派兵接管,门关,也正式更名镇南关。

    接管镇南关后,秦琅没急着继续前进。

    经历了金鸡垌的反抗后,秦琅意识到山里溪垌蛮们并不会甘心归附,所以他打算干脆先派人去送信召集诸溪垌蛮前来参加他和阿侬夫人的纳妾礼。

    借此机会,好好向这些蛮子们宣示一下武力,也跟他们讲讲道理谈谈条件,先礼后兵嘛。

    拿金鸡垌当榜样,给他们展示展示。

    时间已经到了金秋十月,这山区里也已经开始早晚冷了起来,暂停在镇南关的这上万人马,倒也没闲着,被组织起来加强关寨,并开荒屯田。

    原来的南北两寨,很是简陋,秦琅打算用山石筑起寨墙,并挖出堑壕,栽上鹿角尖桩,架设吊桥等。

    南北两寨里,还可以开设集市,建立货栈酒楼茶馆饭店,甚至是青楼脚行马帮等,欢迎过往商贩客人百姓在此歇息交易等,也吸引附近的山民过来交易。

    而镇南关城也扩建,增加了兵营、藏兵洞、粮仓等。

    秦琅甚至在镇南关两侧的几座高地,增建烽火台、石堡。

    金鸡垌元气大伤,依然是由阿侬夫人主持垌寨,回去后,她就找理由把侬忠当日造反的那些跟随者长老全都清洗了。

    这些人跟着小叔子,都是些反骨仔,清理掉他们,也是加强控制力,免的将来他们再生内乱。

    儿子被送到镇南关城秦琅那去了,是秦琅要求的,说是要亲近亲近熟悉熟悉,好先培养下感情,等过些天孩子也就能接受他正式认他做父了。

    阿侬岂不知这是秦琅要儿子当人质,虽明知也不能违背,只能派人送儿子下山。

    门县正式设立,县城就在北寨中,儿子已被委为门县县令,这也算是秦琅兑现的第一个承诺。

    请帖已经发出,纳妾礼定在了十月十六日,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阿侬夫人每隔几天都要下山一趟,来瞧瞧儿子,也见见秦琅,相处的多了,倒也觉得这个男人并不是那么的无耻,也有比较讲究的地方。

    秦琅让各垌派人来帮忙修关寨垦荒田修水渠建驿馆修道路,但居然还给工钱。当秦琅定出工钱,并真的发工钱给垌丁时。

    大家都很震惊。

    本以为这是无偿的劳役,谁能想到是雇佣,偏偏这工钱还给的挺不错。

    阿侬找秦琅,说其实用不着。

    结果秦琅说,一码归一码。

    他的武安州,会是个讲规矩的地方。

    律法讲究,税赋清晰,绝不会乱来。

    秦琅反催阿侬尽快编户入籍造册,清量田地等,说要在门县率先推行两税法,要按亩征粮,摊丁入亩,还说两税收入,三分之一会给阿侬夫人的儿子,因为他这个县令,实际上就相当于是武安州世封刺史秦琅再分封的封臣,因此门县两税三分之一归他所有。

    剩下的三分之二缴入武安州,秦琅把这份再分成三分,一分归自己,一分上缴国库,不有一分留州衙,州衙还要再把他那份返还三分之一给县衙做为办公经费。

    当然,工商市税矿税盐茶酒税等等这些两税正税之外的税,则是由州衙统一征收,然后从门县境内征收的这些税,到时再返还三分之一给门县,阿侬儿子能得三分之二,三分之一留县衙为公帑。

    大概是这样分钱的。

    当然,细节上肯定还会有一些具体的差别。

    阿侬夫人听明白后,觉得若秦琅真能做到这些,那还真是不错的。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无规矩则不成方圆,我喜欢把规矩讲在前头,先立规矩再做事,你懂?”

    阿侬夫人点点头,这个女人似乎已经从那变故中回复过来,脸上又有了光彩,甚至在用上秦琅送她的香水、胭脂和首饰后,变的明艳动人起来了。

    “天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山上吧!”秦琅道。

    阿侬坐在那没动,“我今晚不回去了。”

    “嗯?”

    “你应当不介意我晚上留下来侍候你吧?”

    秦琅细细打量阿侬夫人,难道刚才就觉得她今天特意妆扮过了,又是香水又是胭脂,甚至还添了这么多首饰,连衣服都是汉裙呢。

    这是有备而来啊。

    秦琅轻笑,“你是真心自愿的吧?我可不想强人所难的!”

    阿侬有些羞恼,“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强你所难的。”

    “哈哈,当然愿意!”秦琅伸手过去,将她揽过来。

    她下意思的稍稍抗拒了一下,然后便半推半就的入了秦琅的怀,只是身子还有些僵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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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俗人介绍:
离玄武门之变只有三天了,秦琼却打算做个国之纯臣不参与其中,秦琅高呼这不是坑他吗?送上门的从龙之功怎么能不要,等事成之后再功成身退也不迟。到那时,做个俗人,不谈亏欠,不负遇见。做个俗人,贪财好色,放荡自由。贞观俗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贞观俗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贞观俗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