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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子蓝色     贞观俗人txt下载     贞观俗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49章 大丈夫当如是

    二十多岁的女人,在后世可能还刚从大学校园出来,涉世未深很傻很天真,但是在这个十三四岁就要嫁人,十五六岁就要生孩子的时代,二十多岁的女人已经属于完全绽放的成熟花儿了。

    阿侬是个传统的女人,虽然也曾掌管了金鸡垌数年,但是她跟其它女人其实没什么两样,她从没有把自己真的当成是垌主,她只是为年幼的儿子守业而已。

    她告诉秦琅,女人都只是藤蔓,都得依附树木,树越大,依附其上的藤蔓才可能长的越繁茂。若是树木不存,藤蔓也将不存。

    秦琅觉得这话与男人征服世界,而女人通过征服男人而征服世界,有异曲同工之妙。阿侬觉得既然已经选择了依附秦琅,那就没有什么既当又立的必要。女人依靠强者天经地义,况且秦琅也确实表现的是个守信的人。

    美人主动投怀送抱,秦琅又岂有故意推辞之意,况且这于公于私都是好事啊。于是他笑着让人去准备新房,着实布置了一番。

    大红灯笼,粉纱彩幔。

    虽然纳妾礼还在半月后,可只要两人你情我愿,那么今晚气氛不错,正好水到渠成。

    中原此时婚礼习俗,一般是要三书六娉的,就是迎亲当天,也有很多礼仪讲究。比如说白天把新人迎接入门,然后黄昏的时候举行婚礼,当天晚上的洞房更是奇特,并不是后世那样的送入洞房。

    而是要在院中搭一顶青帐,一对新人天当被地做床,完成这新婚之夜。

    当然,妾侍是没有举办这些礼仪的资格的,妻是娶,妾是纳,纳也叫买。故此妾不需要三书六礼,需要的是一份买妾契书,有公证人有保人便可。当然,若是身份高些的贵妾,也是可以热闹一番的,否则,一般的妾,便是在黄昏时分,一辆马车悄无声息的送进后府内院,也就完事了。

    “阿侬服侍卫公沐浴!”

    阿侬轻声道。

    秦琅觉得他声音也份外好听起来,于是哈哈笑着道,“以后只须叫我三郎便可。”

    蛮子们没那么讲究,甚至可以男女同川混浴,男人们只着条短裤下溪河,孩子们甚至光着屁股戏水,女子妇人们则换上一件筒裙,便也一样下水。

    不过秦琅毕竟是中原来的贵人,阿侬也没提议去游泳。

    浴室里有很大的浴池,水是外面引来的山泉溪水,倒是清澈透明,直接饮用都可以。溪水由水渠引入,再在另一端流出,灵泉活水。

    关上门。

    顿时满室生香。

    秦琅发现阿侬是那种穿衣显瘦,去衣有肉的女子,皮肤白的耀眼,身材丰腴有致,解开一头盘发,顿时乌发如瀑。

    “你这么直勾勾盯着阿侬看什么啊?”

    阿侬有些羞怒的嗔道。

    “我在欣赏,这真是美伦美奂的绝色天香,该丰腴的地方一点不瘦,该瘦的地方也一丝肉不多,你有双大长腿,尤其是这平坦的小腹,没有半丝赘肉,一点也看不出你曾生养过两个孩子。”

    “三郎就别嘲笑阿侬了,阿侬不过是个残花败柳,孩子都六七岁了,山野蛮妇,哪能跟中原的贵族官宦千金们相比呢?我不会做诗也不会弹琴,更不会刺绣女红。”

    “长安城里还真没几个贵族千金比的上你的。”秦琅笑着过去,一把将她抱住,两人倒入浴池之中,溅起大片水花。

    清凉的河水抚过燥热的两具身体。

    冰火两重天。

    秦琅喜欢阿侬的直接和纯粹,不会扭扭捏捏,也不会娇柔造作,这或许是蛮荒女子们的特点,环境艰难,所以这些女性比外面的更直接,她们更胆大,也更坚韧。男人没了,再找个男人依靠,孩子再多,生活再苦也不会抛弃,会努力的抚育。

    没那么多什么礼法束缚,也不会有人要求他们守贞尽节这些。

    面对着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小男人,阿侬很狂野。

    “这些种子定能在我肚里发芽,十月过后就能出生了。”

    阿侬躺在浴池边的榻上,将一个枕头垫在自己臀下,双手抚着肚子,脸上充满希望。秦琅喘着粗气,浑身是汗。

    他扭头瞧着她那脸上的神情,觉得女人都好伟大。刚才,秦琅完全没有想到这些地方去,可她却都已经想到了十月后孩子出生了。

    “种虽播下去了,可想发芽也没那么容易的,这种事一次两成可不一定就能行。”

    “我感觉的到,我肚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她坚定的道。

    阿侬说她希望怀上秦琅的孩子,而且将来多生一些,蛮族的女子们都喜欢生孩子,这在她们看来就是天性,这是上天赋予她们女人的权力和能力,为部族和家人带来更多生命的亲人。

    没有哪个女人会放弃这项权力,除非她们生不动为止。

    秦琅听着,还真觉得那肚子里似乎就有一颗种子正在悄然生根发芽了,他伸手在那还十分平坦的小腹上轻轻抚过,用温热的手掌安抚着她。

    “生吧,只要你愿意你喜欢,那就生。”秦琅笑着道,他向来认为,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生几个孩子是好事。这里不像后世时,那时的他生了一个女儿后,就开始避孕,因为担心没有能力迎接第二个孩子的到来,怕给不了二胎该有的爱。

    秦琅转身滑入浴池,感受着那凉爽。

    “谢谢你,三郎,锦富说你待他很好。”阿侬扭头对秦琅道。

    “孩子的娘都跟了我,我岂能亏待了这孩子?”秦琅一个翻身,仰浮在水上,“不过我觉得锦富这个名字太俗气了些,不如改个名字,我在中原有两个义儿,一个叫存孝一个叫存义,都是七八岁的孩子,比锦富大些,不如让锦富叫存信如何?”

    存信,存实守信,阿侬听出了秦琅话中之意。

    “三郎觉得叫守信好,那以后就叫他守信,侬守信。”

    秦琅笑笑,“放心吧,我既然答应过你,让孩子不改姓,就会做到的,侬守信,不是秦守信。”

    ·······

    第二天一早。

    阿侬从秦琅房中出来,换上了一身汉式衣裙,还发髻都改成了汉式。虽然脸上还有刺静,却并没有影响什么。

    早上前来请安拜见的将校们,看到这一幕,都明白了什么,发出会意的笑声,尤其是阿黄,笑的十分猥琐,还说早就知道会有今天。

    阿侬也不怕这些人的哄笑,亲自为秦琅泡茶服侍。

    “请金鸡各垌的垌主、长老们进来吧。”

    一众垌主们这些天都在秦琅这里听令候召,带着人过来帮忙修关寨垦田地拓道路,小心翼翼的侍候着。

    进来了全都恭敬的拜见,一抬头,发现卫国公身边那女子好漂亮,再细看,怎么有些眼熟。

    咦,这不是阿侬夫人吗?

    秦琅让人把侬锦富带来,把他拉到身边,拍着这个黑小子的肩膀对那些汉将俚蛮们道,“从今日起,我给这孩子赐名存信,是我的第三个义子,我也已经向朝廷表奏他为武安州门县县令,为他请封界首县子爵。”

    “尔等门县诸溪垌首领,本相也都会给你们授予县乡官职,你们以后都要协助侬存信办事,治理门县地方,管理好诸溪垌,向陛下效忠尽职,明白吗?”

    这些溪垌长老、寨主们现在对秦琅那是恭敬万分,秦琅的拳头太硬,早将他们打的服服贴贴,不敢炸半根刺了。

    侬忠死了,跟随侬忠的许多长老们也被清洗了,虽然动手清洗的是阿侬夫人,可是却有秦琅的铁甲骑士出手协助抓人的。

    现在看阿侬这个女人都已经跟秦琅睡过了,儿子也都认秦琅做爹了,谁还不知道这片天空已经变了色。

    秦琅对于肯合作的人,还是很喜欢的。

    对于金鸡垌这个万人联盟中有势力的一些寨主、长老,秦琅也很大方。他把门县下设了六个乡,然后每乡下又设了五个里,里下的溪垌,又还编了保甲。

    于是乎,县丞录事县尉兵曹户曹、佐史、巡检、乡正、里长,亭长、保长等设了一堆,几乎每人都得了个官职。

    门县里秦琅设了两个县丞两个县尉两个主簿两个录事两个兵曹两个户曹,其实就等于是设了双份的官,一份自然是授给这些俚蛮长老寨主们的,秦琅向他们承诺,这个职务授给他们后,还是可以世袭的,跟侬存信的门县县令一样,将来可以传给儿子。

    但同时呢,他又从自己手下,挑了些人去出任门县的县丞县尉主簿录事参军等职,这些人的官职前,秦琅加了一个检校。对蛮子们解释,是派这些人来协助他们处理新设的门县内的具体事务,是要带他们一段路。

    实际上,当然是为了渗透进来,加强对镇南关附近的这个门县的控制。

    这有些类似于满清入主中原后,设立的六部后还有满汉各一位尚书一样。

    阿侬没有授任县衙中的官职,但秦琅给了她一个门县武职,也就是门县土团校尉一职,负责统领门县溪垌编列的乡团土兵,负责乡团训练、协守关防、巡守道路,协助揖贼捕盗等。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职位,而且秦琅还特别声明,门县文武分立,门县校尉不受门县丞、县尉等的管辖,而是直接听命于武安州衙。

    这是秦琅故意留的一个后门。

    虽然眼下来说,还体现不出什么效果来,毕竟那些垌主寨主们就算只授了乡长参军等文职,可他们依然还是一寨一垌的首领,垌丁寨兵们依然是听他们之命的。可以后,就不一定了。

第450章 号令江湖

    一方铜印颁授给了才六岁的侬存信,这个蛮族少年有些沉默寡言,或许是因为家族变故,祖父早死,父亲瘫痪后酗酒,在他年幼时的记忆里,父亲是个可怕的酒疯子。

    他从金鸡山下垌寨里下来,在这关城里呆的时间其实不算长,可跟着秦琅相处的这些时间里,却让感受到了一股子难以言明的温暖。秦琅这个攻破他们关寨,杀掉他叔父,杀了许多寨里人的中原恶魔,接触之后才发现并不是如那些传言一样。

    恰相反,秦琅跟他说话很客气,甚至亲自关心他在关城里的生活,对他嘘寒问冷,还给他安排了护卫随从和奴婢侍女。更让他感动的是,秦琅甚至会亲自做饭给他吃,那些中原来的烹饪之法,让他尝到了许多以前不曾尝过的美味。

    烧鸡烤鸭油炸虾,甚至就是那简单的葛根,他都能将之做成葛粉耙耙,好吃无比。

    他有空的时候还会带他玩,给他讲中原的繁华,说汉家的习俗,有时也会带他去打猎或是钓鱼,甚至他看上一匹高头大马,秦琅也直接送给了他。

    才六岁的孩子,哪懂的了什么,虽然下山前曾对秦琅和唐人有恐惧,但很快就忘记了,以前母亲忙着寨事务,也没多少时间陪他们兄妹,他更多的是跟奴仆们在一起,孤独寂寞。

    而现在,秦琅跟一个朋友似的带他们玩。

    对于这个义父,侬存信真的没什么抵触,甚至暗暗觉得他来的太晚了。

    侬存信觉得这个新名字很好,新爹也很好。

    他喜欢秦琅,也喜欢他讲的那些故事,喜欢他做的那些美食。

    现在,他身上穿的是一件赶制出来的小号深绿色圆领官袍,本来有断发纹身传统的俚蛮,也特意开始蓄发结发髻。

    若不是母亲的坚持,他甚至都不觉得为何还要保留侬姓,姓秦就挺好啊。

    打开檀木盒,里面铜印很亮。

    秦琅让接过印的侬存信坐下,让那些俚蛮属吏们前来拜见这个上司。

    于是一众俚蛮,按着各自的职位,县丞县尉主簿录事参军佐史巡检里正等一连串,排着队拜见县令。

    才六岁的县令,倒是还算有模有样的坐在那里,一件小绿袍,十分可爱。

    而他的母亲,阿侬夫人,则从秦琅手里接过了一把横刀和一枚兵符,正式成为了门县土团校尉。

    门县各溪垌寨子,都将按寨子规模人丁,抽出勇武垌丁,编成土团,这支乡团的额度,秦琅定下标准。

    总额一千,是五个标准团,每团二百,一团两旅,一旅两队,一队五伙,一火十人。

    抽出一千壮丁编为乡团后,闲时训练,平时为民。在日常,则也要轮番当值。负责护卫县城、县衙、官仓、监狱,巡逻道路,协助捕捉盗贼等等。

    门县是秦琅入武安州封地后,设立的第一个县,虽然是收编蛮子后设立的一个蛮县,但毕竟是第一县,所以他很用心。

    好多东西,都是奔着长远考虑的。

    一切很顺利。

    这种授官场面,在蛮子们看来就像是分赃,既是见者有份,但更是凭实力分果子。

    谁人多,谁官大。

    侬存信才六岁,但他毕竟是金鸡垌前垌主的儿子。如今又有阿侬夫人得秦琅支持,他做县令,还得了子爵,当然没有人反对。

    秦琅要搞什么文武两套官分立,让阿侬夫人来做乡团校尉,让各寨抽丁编出一千人的乡团,轮番当值,闲时训练,大家也没意见。

    阿侬夫人当校尉,可下面的旅帅、队正等,不也还是各家的人当。谁家出十人,那这火长自然是他家的,出五十人,那队正是他家的,出一百,那旅帅是他家的。

    ······

    原来的溪垌寨子,现在改成了乡里,垌主寨主们变成了乡长里正,主垌的垌主成了县令,长老们成了县丞县尉等,这些变化,蛮子们觉得只是这位卫国公按中原的那一套给他们改个名,不实际影响他们什么。

    真正说影响的,还是因为先前兵败后,以后得向秦琅纳三分之一的税赋,不过这税不是什么人头税,而是按田来摊,摊下来的两税钱粮,倒并不是很多,而秦琅还只要三分之一,因此倒也不算什么了。

    当然,他们也清楚,这事情或许没这么简单。

    果然,秦琅在授官之后,提出了要求。

    “先前存信跟着我身边,对于中原汉家文化很是向往仰慕,想要读书,我觉得这是好事啊,因此我呢,打算在门县设立一所县学,选派先生教授,招收学生弟子,教授华夏文化。”

    侬存信自然是第一个学生了。

    可县学不能只有一个学生,故此秦琅提出,说希望各位门县官员们能够送子弟前来读书。

    门县县治设在镇南关北寨,可这县学,秦琅却设在了镇南关的南寨。

    蛮子们倒也不傻,一下子听明白了意思,这是要人质啊。

    有些牙疼,倒也问题不大。

    交人质,也是应有之义。

    于是大家都点头,说回头就派家中年轻子弟来读书学习,还说要送厚礼做为学费。

    秦琅面带微笑,对他们的配合很满意,当然也没有就此满足。

    他又提起,说他希望诸垌能送些年轻勇武的子弟过来,以做为他的侍从,还说会亲自教导这些人文化和骑射武艺以及兵法战阵等等。

    ·······

    门县县学迅速建立起来,第一批学生招收了一百个,全是金鸡垌和附属各溪垌首领头人们的子弟,六到十岁之间,很年轻。

    这是秦琅特意要求的,年纪超过十岁,一来不好教,二来他们好多观念已经定型,也不好扭转过来了。

    那六到十岁间的孩童,倒还比较纯洁简单,正是好学习汉文化的时候,同时也容易给他们洗洗脑灌输点华夏思想进去。

    所以,秦琅让县学只收十岁以下的,然后又特意建立了一个侍从营,招收十岁到十六岁之间的蛮族少年们。

    把那些年轻的蛮族首领子弟招到身边,既是质子,也是兵力,还能潜移默化的影响这些蛮子少年们。

    一样是招了一百个少年。

    蛮子们有些不太情愿了,左一个右一个的,一下子送出二百个。

    可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的。

    ·······

    距离纳妾礼的日子一天天临近,武安州境内的诸溪垌、村堡倒也陆续有人前来。

    “来了多少,还有多少没来?又有多少还在路上的,有哪些是垌主亲自来的,又哪些只派了人来,而又有哪些是带了厚礼来的?”秦琅在镇南关的关城中,对阿黄问道。

    “人来了不少,咱们关城现在很热闹呢,人来人往的,上次狠揍了金鸡垌后,这威慑效果倒是马上显现出来了,武安州各方都接到了三郎你的请帖,交邕左钦等州也都有回信。”

    秦琅笑笑,“听你这么说,意思就是还是有人不卖我秦琅面子了?”

    “蛮荒嘛,井底之蛙多的很,肯定还是有些愚蠢的家伙的。”

    武安州地方很大,但是有七分都是山区,三分是沿海的平原。

    山里多是俚僚,也就是百越之一,有不少是以前蜀王子建立的瓯雒后裔,不过在中原人眼里,统称他们为蛮,或细分为俚和僚。不少中原人眼里的俚和僚,也只是区别生活在深山或是山中丘陵平地的不同蛮子而已。

    相比下,俚蛮相对熟点,僚蛮更生点。

    当然,武安州也不仅是蛮子,做为交州之地,武安州虽说依山靠海,有大半地方是山区,可从秦汉到隋唐,这块地方中原都是相当重视的,因为有海港,又有红河三角洲平原,所以这里一直都还发展的不错。

    也因此,有无数的汉人迁民至此,渐渐的也就产生了许多汉人豪强,跟岭南的冯盎宁长真家族等其实都差不多。

    比如说汉末的士氏家族,也是祖籍中原鲁地,后来南迁岭南,再后来在汉末大乱中,趁机割据交州七郡,控制了交州四十年,直到后来被孙权攻灭。

    而在南朝梁末时,交州也出现了俚帅李贲趁乱起兵,杀害南梁交州刺史造反之事,李贲建立万春国,自称南越帝,改元天德。

    李贲的七世祖,就是来自于中原地区,在岭南数代后,就成了交州有名的俚帅。趁乱造反,建国改元。

    不过李贲遇到了出身于微末的陈霸先。

    陈霸先被授为南梁先锋,率军南下交州平乱,打的李贲落花流水,最后被斩杀。李贲死后,其兄长李天宝率残部逃到了林邑边界,而南梁适逢侯景之乱,陈霸先率军回师勤王,让李天宝又有了喘息之机。

    他卷土重来,再次夺取了交州大部地方,他自称桃郎王,改国号野能国,他病死后,两员大将赵光复和李佛子互相交战,各自称王,打了几十年。

    隋朝时,李佛子吞并赵光复地盘,自称南帝。于是隋文帝杨坚派刘方为交州总管,率兵讨伐,刘方大败李佛子,将其缚入京师斩首,随后又继续南下,率隋军攻入屡次侵犯交州的林邑国王都,将林邑国王室的黄金神主牌都给抢回了长安城。

    从李贲举兵反叛,再到李佛子兵败投降,他们断断续续的在交州自立了六十余年,虽然中间几度被陈霸先等打的落花流水,不是逃入哀牢国就是躲进林邑,前后历经越帝、桃郎王、夜泽王、南帝,可也毕竟还是撑了许久的。

    但不论是李贲还是李天宝又或是赵光复或是李佛子,其实他们虽被中原称为俚帅蛮王,但都跟冯盎一样是祖上从中原南迁的汉移民豪强。

    李佛子虽然被斩也有三十年了,但交州依然还有许多李佛子赵光复这样的汉人移民豪强,秦琅武安州南面平原地带,就是由这些豪强们控制着。

    山里蛮子们不知井外天大,但沿海平原上那些汉移民,尤其是那些汉豪强们,难道还不知道他秦琅此来?

    这些人若不来,就不是傻,而是坏了!

第451章 谅山杨家将

    谅山下,越王降。

    镇南关虽险,可也仅是据守一道山隘,周边群山连绵,驻军有限,且供给不便,又能以屯垦自给。

    谅山则不同,虽然周边也被群山高地环绕,地形险峻,可左溪上游左流的穷奇河穿流而过,使的这片山区里也有了一片肥沃的山间盆地平原。

    更重要的是这里还是锁钥之地,守住它,可将北面之敌挡在越北山地,拿下经,便一马平川,顺着河谷大道能直趋交州河内。

    镇南关相比谅山,顶多算是一个前院门,谅山才是大宅正门。凭着难得的河谷平地,谅山完全可以屯田自给,也能建起一座规模较大的城池,屯兵、储粮等都能满足,使的这里能够长期驻扎一支不下万人的军队。

    这才是秦琅一直盯着谅山的原因所在。

    谅山这么好的一块地方,自然不会是无主之地,也正因这块地方的优越,向来是争夺激烈。如今控制着这块地方的是杨家,祖上也是来自中原。当家人杨季元,在隋朝刘元出兵讨伐李佛子时被俘,于是投降朝廷,被授予了军职。

    后来平灭李佛子势力后,又随刘方征讨侵拢交州的林邑国,随后还曾入长安拜见天子,又曾在长安任职。

    隋末大乱后,回到交州老家,招募乡勇蛮少等,组织了一支人马,当时谅山蛮周叔玄做乱,自称黑帝,劫掠杨家。于是杨季元带人马与周叔玄交战,最后擒杀黑帝周叔玄,于是交趾太守丘和干脆授杨季元为交趾郡假兵曹参军事。

    当时中原大乱,岭南也很混乱,杨季元于是干脆在谅山原黑帝的贼剿老寨,开始建立坞壁,招集流民,聚拢宗族子弟,又收纳了许多俚僚蛮部,于是一时间倒也是势力极强,远近不敢来犯。

    连交趾的太守丘和,都对他十分客气。

    后来丘和归附势力进入岭南的萧铣,只是他派去朝贡的官员们还没到达江陵,唐军已经在李孝恭和李靖的率领下灭亡了萧铣,于是丘和转而归附大唐。

    交趾改交州,丘和先是做了交州总管,再改都督府,又做交州都督,数年间,丘和依然统领着交州地区,而与丘和关系密切的杨季元,也一直控制着谅山一带。

    丘和受征入朝后,杨季元也没再担任官职,而是致仕归家,可谅山坞壁,这几年不但没有解散,反而越搞越大。

    “杨季元怎么说的?”秦琅问。

    杨季元这种家伙,一把年纪了,但更加难以对付,这些人就是老江湖滚刀肉,见过各种各样的场面,所以对付蛮子们的那一套,有时对他们并不管用。

    最重要的在于,杨家的谅山坞壁很有实力。

    坞壁这种东西,也叫坞堡,最早其实是中原流行的,从汉朝到魏晋南北朝时,北方中原地区因战乱多,故此许多有实力的地方大族豪强们,纷纷选择一些险要之地,或高山,或深谷,建起坞堡。

    这种坞堡,就是一个小型的城堡,有围墙有壕沟,甚至有角楼。

    坞堡外就是开垦的田地,坞主在堡内还有大量的部曲和家兵,也有许多坞民依附。

    这种坞堡虽然汉光武帝曾经下令摧毁禁绝,可是屡禁不绝,尤其是当时西北边地,羌蛮袭扰,边民于是自发修建坞堡,抱团自卫。

    到了西晋末年,北方五胡乱华,百姓更是民不聊生,于是汉人地主豪强们,纷纷建立坞堡,组织乡兵,屯聚堡坞,据险自守。

    这种坞堡在面对一般的流贼饥民,或者是小股的胡人兵马时,往往能够自守,对方若想强攻下这些守备森严的坞堡并不容易,所以要么绕过,要么勒索点钱粮。

    在五胡乱华最黑暗的那段岁月里,整个北方曾经一度只剩下了三百万汉人,而这些汉人又有大半是依靠这些坞堡存活下来的。

    后来这些中原汉人豪强们的坞堡,也为那些胡蛮们所看中,于是也有样学样的搞起坞堡来聚居。

    乱世之中,坞堡很有用,但到了隋唐之后,坞堡已经慢慢的减少了,剩下的也只是一些已经形成很大规模的大型坞堡。

    比如隋末时,李世民跟刘武周在河东的柏壁大战,柏壁,其实也叫柏坞,就是一处大型坞堡。

    而在边地,坞堡则传承下来。

    特别是如谅山坞堡这样的坞堡,因为处于蛮荒之地,不是朝廷正管,所以这里也没有什么法律之类的,坞主就是土皇帝,他们不向官府纳税,也不受官府法律管辖。

    坞中自有一套规矩,坞主其实也就是地主,坞民们就是坞主的佃户、部曲,坞中也组建有乡兵、部曲,备有武装。

    谅山坞堡里,主体其实是杨氏家族,故此杨家许多人都是地主。

    只是因为隋乱时,杨家也征讨了不少小蛮垌,故此堡里也还有许多依附于杨家的蛮子。

    坞中有房屋也有集市,连仓库、监狱都全齐备。

    特别是因为近年来已经趋于安定,谅山又守在交邕之间,陆路入交州,谅山是必经之处,故此这里近年商业交易也挺热闹。

    杨家的势力更是进一步扩张。

    相比起蛮子们的垌寨,坞堡的显著区别是其防御能力很强,不比有些蛮子们的寨子,其实也就是简易的村落。坞堡有大有小,小的坞堡如后世的客家土楼,其实就是简易版的坞堡,大的坞堡,能容纳数千人,成为一座功能齐全的城堡。

    周边再附聚着许多简单点的寨子,于是能形成一个强大的势力。

    东汉末年和西晋末年,是中原坞堡林立的时代。

    杨家就是把当年祖上在中原的坞堡,在交州谅山重新发展起来了,甚至已经远超了当年祖上的坞堡许多。

    杨家谅山主坞内,就有几千人居住,周边还散聚了十二个坞寨,若再边上偏远一些山里依附于杨家的俚僚蛮垌和一些汉移民的村落,杨家在山区,是有两万多人实力的。

    来交州之前,看朝廷户部的记录,交州总共也就两万来户,可真到这边才发现,那个记录根本不准确。

    那个两万来户,只是交州城和几个县城的人口,加上城外一些汉人村子的人口,根本就没算上那些蛮夷们,也没算上山里那些杨家这样的汉移民后代了。

    事实上,山间溪畔,人很多。

    一个金鸡垌部落联盟,就有万余人口,现在一个谅山杨氏,也有两万多人。这还只是在山区里。

    秦琅派人去请杨季元来镇南关参加他的纳妾礼,杨季元没来。

    派了几个人送了点礼来,阿黄说起那礼物就气不平。

    “他娘的就送了几个王八脚,几坛着柳浆,还有一些叫土肉的玩意,这啥意思?打发叫花子吗?”

    “哦,对了,姓杨的老乌龟还让人送来了一个长着黑牙齿的女人,人也又黑又瘦的。”

    秦琅南下,那些蛮子们不是送珍珠就是送黄金的,要么就是象牙或是犀角,又或是沉香啥的。

    送乌龟脚、柳浆、土肉和黑齿女的秦琅还真没碰到。

    杨季元也算是有见识的俚帅汉酋了,怎么的这是啥意思?

    “把你说的那王八脚啥的拿来我看看!”

    “有啥可看的,我都让人扔了。”

    “还是先拿来我看看吧,我不相信杨季元真送我几个王八脚。”

    阿黄骂骂咧咧的回去又把扔掉的东西又找了回来,提着过来还一脸嫌弃。

    “咱们长安来的,啥好东西没吃过?要吃王八脚?”

    秦琅让阿黄取出他说的王八脚来放在桌上他观看,独孤燕云等听说后,都跑来围观。

    几只很奇怪的东西摆在桌上,看形状确实像乌龟,可脚又像是螃蟹,可他有十二只脚,都长在腹部。

    把它翻个个,腹部上还有子,又密又小。

    这时侬存信凑过来,“这叫黉鱼,母的背着公的走,肚子下的这些芝麻似的子儿,挑出来可以做酱吃,非常鲜美。”

    秦琅觉得这玩意长的确实很有特点,可细看着好像类似于折叠魟鱼,这种鱼俗称魔鬼鱼,很扁平有花纹。魔鬼鱼有很多分类,但一般的与这种还是有很大差别的,秦琅觉得就算这不是魔鬼鱼,也应当是近亲。

    说人家杨季元送王八脚,看来是冤枉人家了。

    而侬存信说这叫黉鱼,很鲜,尤其是那腹下小子做酱更好吃,看来这是交州土特产了,谅山虽是山区,可毕竟离海也不远嘛。

    “那土肉臛又是啥玩意?”

    杨家派人送礼的人告诉秦琅,这土肉臛是用土肉做成的肉酱。

    “土肉又是啥玩意?”

    “一种沙虫,沙土是挖穴而居,如蚕蛹,无头无脚,前后尖窄,浑身软软的,蠕动而行。”侬存信赶紧说道,“这东西很好吃,可以烤的吃。”

    而杨家来人则一脸自豪的道,“我家这个土肉臛可不是一般的土肉做成的肉酱,这是我家坞主当年在谅山穷奇河边修建坞壁,挖土筑基时,挖到一个沙穴得到的,是个土肉王,长数十丈,粗丈余,有如一座土肉山,我家坞主便将此土肉王先是饲喂各种名贵药材,饲养三年后,方才宰杀,做成了土肉臛,这可是绝无仅有的珍肴,仅此一批,这些臛历经三年方才,开封后食用,既香且鲜,而且还有强身保健之用。我家坞主特意给宣相送来了九坛。”

    秦琅听完解释,心里直呼卧槽,若按侬存信所说的,这土肉也就是普通的沙虫一类的玩意,能吃,味道还不错,可这杨家人说的就太夸张了。

    长达数十丈,粗丈余,这可真就是土肉王,甚至是土肉帝王了,只是秦琅觉得不太可信,一条没壳的沙虫,怎么可能长这么大?

    还挖坞堡地基时挖到的,这个老家伙,还真会唬人啊。

    至于另两样礼物,柳絮汁和黑齿女,其实也没那么夸张,柳絮汁并不是拿柳絮榨的汁,而是用柳絮包裹的种子磨成浆,再用这浆酿成酒,别有风味。

    而黑齿女嘛,其实也是谅山一带山蛮女子们的一种传统,把牙齿染成漆黑,她们以此为美。

第452章 强龙不压地头蛇

    杨季元送的这些土特产,虽然名头怪异,但吃起来都还不错,尤其是那柳浆酒,喝起来有股子柳枝的清香,后劲也不算大,有点酸甜,喝前先放到水井或山溪里冰镇上一会再取来饮用,那真跟喝冰啤有的一比了。

    就连那乌龟脚,其实看着怪,吃起来确实鲜。

    老黄一人就吃了五六个。

    杨季元虽然送了不少土特产来,但却并没有受邀前来,说自己年纪大了,天气热不耐动。秦琅才不信呢,这都十月了,还热个屁啊。

    老家伙表面客气,可涉及到自身利益的时候,却还是不肯轻易让步。秦琅请他来,当然不只是观礼喝酒的。他来了,也意味着接受秦琅以后是武安州这片地方的主人。

    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就是老家伙的意思,他甚至让人暗示秦琅,其它地方的蛮子也好汉人也罢,他们什么态度他不在乎,但是谅山那百里是他说了算。若秦琅愿意井水不犯河水,他是欢迎秦琅过路的。

    如果秦琅非想要凌驾在杨家之上,那请秦琅换路绕行。

    这就很嚣张了。

    哪怕有金鸡垌前车之鉴在,杨季元也并不畏惧,他认为金鸡垌自老垌主死了后,一个小媳妇当家,牝鸡司晨,不值一提。

    而事实上,杨家一直都在打金鸡垌和门关的主意,杨季元早看中了门关的险要,认为若能控制门关,则等于谅州北面门户在手。老垌主当年被山贼伏击被杀,少垌主受伤瘫痪,本就是杨家暗里做的。

    金鸡垌怀疑,可没证据。

    这几年两家关系也越发紧张,杨家咄咄逼人,冲突不断。

    老杨以为,金鸡垌早晚都是自己的,到时连同阿侬夫人都要抢回来做自己的妾侍,谁料到到嘴的肥肉,如今倒是让半路杀出来的秦琅给抢了去了。

    金鸡垌归附不说,连阿侬也给他做了妾。

    杨季元虽然一把年纪了,可心却不老,一直很觊觎阿侬夫人的美色,如今正呕气的很,岂有可能来参加秦琅跟阿侬的纳妾礼。

    秦琅不得不感叹一声,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哪的江湖都不容易。

    这么一片遥远蛮荒的山区里,也一样有复杂的势力关系。

    他与杨季元本无恩怨,可他来了,自然就有了恩怨,再加上阿侬夫人,这个怨于是就大了。

    杨季元一边派人送了几样土产来,说了几句狠话,可另一面,也已经开始在集结坞堡丁勇,正在积极备战。

    这老家伙半生动荡,经历了许多,三十年前还是李佛子的部将,后来被俘降隋,在交州做过校尉,也去长安当过番上侍卫,还曾跟着杨广西巡张掖,北狩突厥,东征高句丽,打过林邑,攻过吐谷浑,也曾参与过平伊吾之战,还曾去西南平过戎夷。

    最后回到交州,夺取了这么一片地方,开创了杨家的新局面。

    是个狠人。

    这种人一般都很自信,甚至有点过于自信,跟杨广那脾气有点像,十分轴。除非打到他痛,他才可能服输。

    想凭三言两语,或以势压人,对这种人不太好使。

    人家啥场面都见过,若不是出身没冯盎好,说不定如今家业比冯盎都还大呢。

    自己辛苦打下的家业,岂愿意就这样让个长安来的贵族纨绔给占了?在他眼里,所谓的宣相秦琅,也不过就又是一个长安轻薄公子宇文化及而已。宇文化及那样的人,他早看透了,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外强中干。

    秦琅在桂州抚越城蛮也好,在门关败金鸡蛮也罢,在他眼里,那都不能显示秦琅的本事,只能说明那些蛮子本来就没用。尤其是金鸡垌这几年的虚实,早被杨季元窥的详细。

    乌龟脚吃了,柳浆酒也喝了,那什么土肉酱秦琅倒没试,黑齿美人也送给阿黄了。

    “姓杨的不来,则好多人也都会跟着观望。再说了,若姓杨的不肯归附,我们连谅山都过不去,要是绕道的话,这山里虽也有不少小道,可咱们这大队人马,大批物资可就十分不便运输了。”

    “就算有其它路,难道我就要绕路了吗?”秦琅反问。

    一入门关,那么便都是他秦琅的封地了,在自己的封地里,若还要绕路,那以后还如何号令封地子民?

    还如何立足。

    所以秦琅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就是从这里到武安州太平县城,他只能一路上这样碾压过去,谁不服,就打服。

    他秦琅不可能长期留在岭南交州的,这趟过来瞧过封地,做些安排后他还要返回长安,甚至以后很难再经常过来。

    若是这次不能把威立下,那以后就更难了。

    “三郎,不如我去一趟谅山坞壁,跟姓杨的谈谈。我听说姓杨的有个孙女长的挺年轻,还是个才女,会做诗。不如我去跟姓杨的代三郎提亲,纳他孙女来做妾。”秦用提出。

    阿黄笑着道,“这主意不错,我觉得光提亲还不够,还可以再授他个官职,安下他的心。”

    秦琅从谏如流。

    “先礼后兵,咱们再给老家伙一个机会。我便授他为谅山县令,授其子为谅山县尉,再表奏他为谅山县子爵。”

    只要姓杨的愿意归顺,秦琅是愿意给他保留一些权力的,比如以杨家地盘为谅山县,跟门县一样设置。

    杨家只须向秦琅缴三分之一的两税便好。

    “若是姓杨的还不满意,我还可以举荐他为武安州司马,仍兼谅山县令。我还愿意用锦绣千匹,黄金百两求纳杨氏为妾。”

    ······

    数日后,亲往谅山的秦用返回了镇南关,带回来不太好的消息,老家伙对于秦琅的提亲,倒是没有驳回,他表示孙女若能嫁给卫国公,就算为妾也是受抬举了。

    只不过老家伙的条件很多。

    老家伙愿意接受武安州司马兼谅山县令的官职,也感谢秦琅为他表奏请封谅山县子的爵位,可是老家伙不肯编户齐民,不肯纳税,三分之一的两税也不肯纳,更不接受谅山设立两套班子,不欢迎秦琅派人去检校县丞县尉主簿录事参军等职。

    而且关于谅山的乡兵整编为谅山乡团一事,他也不肯。

    老家伙的态度很明确,他最大的退让底线就是称秦琅主公,但绝不会交出谅山的控制权。

    不编户不纳税不服役,愿意送孙女给秦琅为妾,也愿意送儿孙到秦琅身边侍从为质。

    这就是他的底线。

    当然,他也说了,以后每年都愿意向秦琅进贡一批土产。

    是进贡,不是纳税。

    其实老家伙更想要的是跟扶三等一样的地位,他想让谅山成为谅山州,一个羁縻州,而不是秦琅武安州下一个县。

    老家伙想跟左溪的扶三等人一样,起码也封个侯伯,当个刺史,不编户不纳税,做个逍遥的羁縻刺史。

    秦琅听完,也只是摇头冷笑。

    “我不可能答应这些!”

    十月十五。

    镇南关内,纳妾礼如期举行。

    正在联合出兵讨伐金龙垌侬家的左溪十七位蛮王,都派了子弟前来观礼,并送上了金银珠宝等贺礼。

    连桂州都督李袭志、邕州刺史李光度、高州刺史冯盎、钦州刺史宁琚,横州刺史谈殿,容州刺史陈龙树等,也都纷纷派人送来贺礼。

    东面的广州大都督府长史、广州刺史高士廉,南面的安南大都护府长史、交州刺史李大亮,也派人送来贺礼。

    武安州几百里内的溪垌蛮、坞壁等也有大半首领亲自携礼来贺。

    但谅山杨家只派了一个管事送来了点乌龟脚和柳浆酒为贺,杨家人一个没来。杨家这态度,也让武安州不少骑墙观望的垌主坞主们纷纷犹豫,也只派了来送礼。

    杨家和近半的垌主们没来,使的这场热闹的观礼,还是有些遗憾。

    阿侬夫人花妆彩钿,精心装扮,美艳动人,来宾们纷纷赞叹,果然够美,怪不得卫国公一到门关,就被吸引住,脚步再也不动了。

    阿侬倒满一杯酒,敬给秦琅。

    秦琅饮下,伸手扶阿侬。

    可阿侬不肯起来。

    “奴有一事相求,若卫公不答应,恕奴不能给卫公为妾。”

    “何事?”

    “数年前,我公公和丈夫往交州龙编押送一批货物,结果在穷奇河渡河时遇到一批贼匪袭击,我公公当场身死,丈夫侥幸逃过一劫,却也半身瘫痪,三年后也因伤去世,当日队伍百余人,几乎尽没。”

    “这些年来,奴一直在追查此事,不久前终于有了结果,已经查出当年谋害我家的正是谅山杨家。奴家实力难及杨家,故此只能隐忍筹备,如今想请卫公替奴主持公道,为侬家报仇。若是卫公帮奴报得此仇,奴愿世代服侍卫公。若是卫公不愿,便恕奴不能给卫公为妾,因为奴曾经立誓,今生必报此仇,谁能替我报此大仇,奴便嫁给谁!”

    谁也没有料到,在这个纳妾礼上,都到最后一步了,阿侬夫人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惊讶的倒不是临时反悔,而是她指责杨家当年谋害了她公公和丈夫。

    “有证据吗?”

    “有,这些年我全力追查,查到了许多蛛丝马迹,顺着追查下去,功夫不费有心人,终于查到了许多铁证。”

第453章 铁石心肠

    秦琅坐在那里,大马金刀。

    美人娇滴滴,此时梨花带雨的跪在他面前,请求主持公道正义。还说出了不能报仇就不嫁的话。

    秦琅很平淡的道,“你先起来!”

    “请卫公为奴做主,为侬家复仇!”

    秦琅目光在厅中一扫,朗声道,“本相为朝廷宰相,代天南巡,就算不是你的郎君,遇到这种事情也是要管一管的。既然有铁证如山,那这事我就必须得管。”

    他这话说的大声且有力,四周的宾客们有的听的懂汉话,有的听不懂,可不论听的懂或听不懂的,也都能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到他的意思。

    这位卫国公要出手了。

    有人心中激动,杨家这些年势力越来越强,已经惹的不少寨子不满。现在来了个更强的,这种强强碰撞两虎相斗的戏码,可是有很多人乐于看见的。

    “本相新来乍到,原本对杨氏的跋扈也多有耳闻,想不到他还曾经做下如此恶事,这真是期天灭理,他想做什么?想做南天一霸?还是说,他杨季元当年做为伪南帝李佛子的部将,如今还想再重举李佛子的大旗,想要再反天南不成?”

    这话,可就是诛心之语了。

    杨季元劫杀金鸡垌老坰主,这事许多蛮子们都相信,可这顶多算是部落间的争斗,可现在秦琅却把这事上升到谋反叛乱,是要继续重举李佛子万春国的反旗,这可就不得了了。

    部落间的冲突,那只是小事,朝廷向来对这种事情不怎么管,除非闹的特别大了,朝廷才可能发文申斥,或者是派个人过来走一趟宣抚几句。

    但只要有蛮子敢举反旗,朝廷只要知道,就绝不会轻饶。

    这是朝廷的底线,谁也碰不得。

    “既然杨季元如此狂妄,本相岂能坐视不理?今日正逢武安州大部份垌主寨主们都在,也有岭南诸州长官们派来的官吏,所以便请大家做个见证,也请大家齐心协力,一同剿灭杨家逆贼!”

    “我大唐疆域万里,可却没有一寸土地是多余的。交州虽远,可也绝不允许出这种无君无父目无王法之徒!”

    “诸位,先前左溪金龙垌主侬福德与水口寨黄地虫敢逆反,本相便亲斩了广源州刺史侬福德,并召左溪其余十七州刺史一起发兵进剿广源州。如今谅山秦氏逆反,本相便要亲自率尔等一同讨灭秦氏。”

    秦琅直接宣布了讨伐令。

    并声明,各溪垌各凭本事,谁抢到的谅山秦家的人丁财货牲畜等,就全归自己,秦琅分文不取。

    这一次,秦琅只要土地不要人。

    谅山秦家很有钱,他们占据的是交州通中原的必经之路,且这些年在秦季元的带领下,秦家没少攻城略寨,所以实力强也财富多,光人口就两万多啊。

    若是以往,哪个寨子敢对秦家坞壁有非份之想?

    想也不敢,想也会招来秦家的报复。

    但现在,提出来的是秦琅,还要带大家一起上,有人带头,这些人当然也乐的起哄参和了。

    这些人平时是土狗,面对着坐山虎秦家不敢眦牙,但是当秦琅发出进攻的号角时,这些土狗瞬间就兴奋起来了。

    土狗爱打胜仗,喜欢追咬。

    越是逃窜,它们就会越追的起劲,若是你不动,它反而没了进攻的**。

    杨家派来送礼的管事,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突变,整个人已经吓傻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起不来了。

    秦琅厌恶的瞧了他一眼,一摆手。

    阿黄立即叫亲军把他给拖了下去,一刀砍下脑袋,“给姓杨的送回去,告诉他,识相的,就赶紧洗干净屁股等着,王师一到,立即出城自缚来降,或许还能宽大,可若是敢负隅顽抗,可就别怪王法无情!”

    有蛮王道,杨氏坞壁扼坚守险,十分坚固,应当突袭,现在把这首级送去,那岂不是告诉杨家大家要去打他,让他提前做好准备?

    “我就是要堂堂正正的讨灭他!”秦琅自信道。

    秦琅有这样的自信。

    水口寨的时候,秦用带着他给的秘密武器火药初试威力,效果极佳。有这种的神器在手,杨家的坞堡再坚固,可他们又岂能防的了这天雷?

    突袭就算成功拿下,可也会让其它蛮子们以为是突袭之力,秦琅就要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a过去,最后硬拿下秦坞,要让所有蛮子们都见识见识他攻坚拔寨的能力。

    让那些蛮子们畏惧。

    这么好的展示机会,为何还要突袭?

    ·······

    谅山,坞壁。

    杨氏坞壁很大,一主十二副,光是主坞就周围八里,以土夯实城墙,墙高两丈,墙内还有角楼箭塔,防御森严。

    杨氏拥有三千青壮坞兵,训练有素,武器装备也都很充足。

    若是大敌来犯,杨家一主十二副连防起来,所有人马退入坞中,就算万人来攻,他们也都不惧。

    这就是杨氏的本钱,也是杨季元敢对秦琅这般拒绝的底气所在。

    他以为,自己已经给了秦琅很大的面子,做了许多妥协退让,对于他提出的最后底线,秦琅不应当拒绝,也没有理由拒绝,更没有实力拒绝。

    可当那个倒霉的管事脑袋摆在他面前时,头发花白的杨季元气的浑身颤抖。

    他愤怒,愤怒至极,一口气堵在胸口,怎么也喘不上来。

    几个美丽的妾侍赶紧给他拍打顺气。

    良久,这口气终于喘了上来,老杨脸胀的青紫。

    张了张嘴,想骂娘,最后却一个字也没骂出来。

    怒过之后,是惊恐。

    “父亲,想那姓杨的不过是要求没得到满足,于是恼羞成怒罢了,怕个做什么?他若真敢来硬的,咱们正好让他尝尝什么叫失败的苦果。等他在咱们坞壁下碰的头破血流时,就知道后悔了。”秦季元的长子说道。

    老杨阴着脸瞪了儿子一眼。

    “你懂什么,我当然不惧秦琅的那点人马,可是秦琅他不是一个人,他代表的是中原大唐天子,是长安城那位九五至尊,秦琅将我们杨家定为反贼,还诬我们要为李佛子招魂复辟,你知道这有多么可怕吗?”

    “那咱家也不可能任由他诬陷,咱们可以向进行申辨。”

    “秦琅是天子女婿,是朝廷宰相,是南巡宣抚使,你说朝廷是信他还是信我们?”

    “在朝廷眼里,我们就是些化外之蛮,谁会真在意我们的死活?”

    “咱们找交州刺史。”

    “丘公已经入朝,如今新任的安南长史、交州刺史李大亮,据说跟这姓秦的关系极好,李大亮是秦琅父亲秦琼的旧部,之前李大亮还是秦琅出镇塞北时的属下,你说李大亮是向着他还是向着我们?”

    杨季元怎么也没料到,姓秦的居然一言不和就直接掀桌子,本来他认为秦琅本钱不多,所以讨价还价下,只能妥协。

    “事到如今,也只有先拼了,等秦琅吃了败仗之后,咱们再跟他谈吧。”杨季元无奈。

    备战之机,杨季元还是做了最后一点努力。

    派人把孙女妆扮漂亮然后以车马送去镇南关,后面还跟了十车嫁妆,金银珠宝等价值万贯有余。

    老杨甚至派人随同北上带话,说愿意接受纳三分之一租税的条件。

    镇南关。

    前来观礼的观溪垌蛮王被秦琅留下,只让他们派人回去召集垌丁前来汇合。

    各蛮王都成了秦琅的人质,就算有不想参与的也无法脱身。

    兵马还在集结中。

    其实秦琅完全有能力和把握自己就能破了杨家坞壁,不过这样的大场面,还是应当让武安州的蛮王们都来围观才行。

    要让他们亲眼见识到杨家的强,和秦琅的更强。

    这是一个难得展示的机会。

    杨家的孙女来的很快,一路疾驰。

    秦琅连人都没放进来。

    “不见。”

    杨家老头太不识抬举了,在错误的时候用错了表情。秦琅需要他的顺从,可他偏偏要对抗。

    秦琅又给了他台阶,他还是不知死活。

    既然如此,那就休怪秦琅无情了。

    正好灭了杨家,夺了谅山这块要地,派自己人亲自管理,甚至是驻兵移民在此屯田据守。

    是杨老头自己浪费了秦琅本来就不多的机会给予。

    任由杨氏女一袭嫁衣,孤独而又可怜的站在镇南关前,秦琅依然铁石心肠。

    该出手时就出手,秦琅的身上原来的那些现代人的思想已经越来越少了,他变的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唐人。

    其实杨家这样做也好,倒省了秦琅以后很多功夫,若是姓杨的再狡猾一点,跟冯盎似的,表面顺从无比答应秦琅的条件,归附秦琅,表面老实的做秦琅的封臣,那秦琅就找不到理由对他下手,而他有坞堡有地盘有两万余众人马,那么对于秦琅来说,不公然翻脸的话,想搞掉他们会很难,可能需要好几代人的努力。

    说不定哪天就翻车了。

    可是现在姓杨的非要车对车马对马的公然对抗,这岂不是把刀柄送到秦琅手上了?秦琅哪里还会犹豫呢,这种实力强大的地头蛇,秦琅巴得弄死一个少一个。

    这就跟长安的天子对付那些门阀世族一样,你若是不跳腾的太厉害,皇帝也不敢做的太直接,以免犯了众怒。可若是你自己作死的要跳出来,实打实的把一些把柄送到了皇帝手上,你真以为皇帝还会忍着不下手?

    老杨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他比冯盎差远了,连谈殿、扶三这些蛮王都远远不如。

    “那个杨氏小娘子倒是长的挺水灵的,一身嫁妆孤立关前三天了,水米未进,日夜不眠,还真是个奇女子。三郎要不你就把人接进来,要不然这样下去,如此娇美的花儿,可就要凋谢在关下了。”阿黄有些怜香惜玉的说道。这老家伙自从得了秦琅赏赐的黑齿美人后,如今倒是越发的满面红光,十分猥琐了。

第454章 开头没有回头箭

    秦琅没见过杨氏女,也不想见。

    如果见过了,到时怕心软,女人楚楚可怜的流眼泪,有时很有杀伤力。眼不见就心不烦。

    可是晚上的时候,秦琅不是见到了杨氏女。

    同样是女人的阿侬有些受不了杨氏一红嫁妆孤独站在关外的可怜样,虽然她恨杨季元,恨杨家的男人,一直想要为侬家报仇杀上杨家谅山坞。

    可当看着孤身一人的杨氏女时,她还是没忍下心。

    最终让人打开门,把杨氏女带回了关中。

    秦琅议事回来,便看到一身绿妆的杨氏女,鹅脸蛋,白皮肤,长长的睫毛,粉腮边依然还有泪痕。

    三天不吃不喝的站在关外,这个女人很坚强,而且说明体质很好,否则一般人早就晕死过去了。

    秦琅进来时,她正在喝参汤。

    站了三天,受了许多湿寒霜露,在外面时还强撑着,一进关入屋坐下,反倒晕了过去。

    阿侬给她参汤,总算回过神来。

    见到秦琅进来,便要挣扎着起来拜见,可一动身又差点倒下。

    “免了。”秦琅有点无奈。

    阿侬上前请罪,“是奴自作主张,三郎请责罚奴。”

    “既然你都把人接进来了,那就算了,你就让她暂时呆在你这吧,我今晚去别休歇息。”秦琅道。

    杨氏女倔强的起身屈身行了一礼。

    “奴叫兰芝,小字虫娘,今年十六岁。我知晓我家与阿侬夫人有恩怨过节,也知道我阿爷惹了卫公生怒。兰芝一介小女子,只求卫公能够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

    “还望卫公能够念在我杨氏一族也是祖籍中原的华夏汉民,同是本根同源,如今何必相煎太急?交州蛮荒之地,我汉家移民后裔在此生存本就艰难,如今卫公被陛下分封天南,初来乍到,正是需要我杨家这样根出同源的汉家子相助,为何如今卫公却因一时之怒而要自断臂膀,诛杀我等汉裔?”

    “还请卫公再给杨家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小女子拜求!”

    秦琅有些惊讶,这个杨氏女一口官话说的十分标准,不带半点岭南腔调,更难能可贵的是,她的话居然还挺有道理的。

    切中了利害之处。

    秦琅叹息一声,“若杨家当家人是你,那也不会有这场祸事了。我远来乍到,对杨家曾寄予厚望,也再三给予台阶,百般示好。奈何,你杨家丝毫不给我秦琅脸面,所以没有办法,最后只能是出此下策了。”

    “卫公,现在收手还来的及!”

    “收手?我眼下收手,想必你家更不会认识到自己的错了,只会以为我秦琅雷声大雨点小,软弱可期呢。再说了,我这戏台都已经搭起来了,观众也都已经请入座了,好戏就要开台,这个时候你说让我不要演了,那我如何对观众们解释呢?”

    “开弓没有回头箭,若是杨家真想要避免这场灾祸,唯一的办法,解铃还须系铃人,能停止这场祸事的只有杨家自己。只要杨家打开坞堡,自缚请降,那么本相还可从轻发落,这已经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

    杨氏女失望的低头。

    “卫公还没见过杨家坞堡,杨坞一主十二副,如今全力备战,两万余人皆撤入了这十三座坞堡之中,连环守望相助,堡中有水源有充足的粮食,也有充足的弓箭刀枪,甚至堡中还有投石车、弩车等重器。就算是面对十万之敌,杨坞都能守上一两年······”

    秦琅笑了笑。

    “姑娘,听说你精通琴棋书画,才艺了得。姑娘你在这方面天赋好,再加上努力学习,自然有好本事。可是战争那是男人的事情,更是将军们的专业。杨家的坞堡也许如你说的那般了得,可真论打仗,你是外行,你们杨家都是外行,就算你祖父也曾在中原随王师征战,可也老了。杨家想凭一家之力,对抗朝廷,怎么可能胜的了?”

    “卫公,杨家上下一心,就算卫公最终强攻能胜,只怕也是惨胜,这又难道是卫公想要的吗?”

    “这当然不是我想要的,可既然有些人想要,那我只好成全他了,求仁得仁,求义得义嘛。”

    “好了,姑娘不要再劝我了,你在这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我派人送你回去,姑娘口齿这么伶俐,回去后可以好好劝劝令祖令父等。若是他们肯自缚投降,也还是能得到宽大处理的。”

    说完,秦琅转身离开了。

    一个小姑娘,再能说会道,可她也做不了杨家的主,所以跟她争论又有何意义呢?

    这世上啊,更多的还是如杨季元这样的老家伙,滚刀肉老油条,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灰心。

    你想给跟他讲道理,他偏要跟你比拳头。

    既然要比,那就如他所愿吧。

    秦琅提了坛子柳浆酒找秦用去了。

    “今晚在你这借宿一晚,你不介意吧?”

    秦用笑了笑,“咱们以前经常同榻共眠的,你不记得了?”

    “夜色挺好,喝两杯柳浆如何?”

    “可以啊,反正这酒喝的也不头痛更不醉人,顶多也就是微熏尿多而已。不过光有酒不行,还得整两个下酒菜才有意思。”

    秦用翻找一阵,找出了一大块手撕牛肉干,又找到一包炒豆子。

    于是兄弟俩个,便坐在凉榻之上,凭栏观月,一口柳浆,再撕条牛肉干,贼有嚼劲,再来两颗豆子,嘎嘣脆。

    “听说阿侬把杨氏女接进来了,还以为你今晚又要做新郎了呢。”秦用打趣着道。

    秦琅笑笑,“阿侬自做主张,不过那杨家姑娘倒是挺有意思,很聪明的一个姑娘,言谈犀利。”

    “那你还跑来找我喝酒?”

    “我们这里招兵聚马,正要去攻打人家坞壁,你说这种情况下,我如何能下的去手?”秦琅摇摇头,他又不是那种毫无道德观念的人,吃光抹净就不负责了,那样做他会有心理负担的。

    兄弟俩个倒是难得有这样喝酒聊天的时候。

    半坛柳浆下去,兄弟俩一起去放了泡水,再回来继续喝。

    “真要灭掉杨家?”秦用问,“你对越城蛮和金鸡垌的蛮子们不也留有余地吗?”

    “你想替他们说话?”秦琅问。

    “我只是觉得,不管怎么说,杨家毕竟也是从中原来的,在这天南之地,到处都是蛮子,汉人可不多。”

    “杨家七世祖从中原南迁的,迁到岭南都七世了,其实他们早就没把自己当成汉人了,朝廷也是视他们为俚帅的。”秦琅说道。

    “可他们终究还没有改汉话乡音,他们也没有断发纹身成为蛮夷啊。”

    这就是兄弟俩的华夷观念不同了,在秦琅眼里,所谓华夷之分,不是以血统区分的,而是以文化为区分。

    夷入华夏则为夏,华夏入夷则为夷。这个入夏入夷,不是指迁到华夏或蛮夷之地生活,而是指迁到该地后,又接受了当地文化,改用当地文化后。

    这就好比后世许多中国人移民到美国或者澳洲去,刚去时还好,但是二代三代之后,他们的后人完全融入当地,学习的是外国的文化历史,语言也改说英语,他们甚至有些慢慢的连家乡话都不太会说了,这些人又如何算的上是中国人呢,他们只是香蕉人,外表看着黄可内里已经是白的了。

    这也正是老祖宗们所说的华夏入夷狄则为夷了。

    而大锤公子秦用却还是觉得如杨家这种虽然都迁到交州七代了,但人家毕竟还保留着华夏语言、服饰等许多传统习俗,所以他们依然应当是自己人啊,跟那些蛮子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因此在对待他们的时候,应当宽松一些,当成自己人对待。

    “李贲、赵光复、李佛子这些人都是祖上来自中原的汉移民后代,可是他们造反时,可都没把自己当成汉家人。”

    “就算是三国时的交趾太守士燮同样是中原移民后人,但他照样趁中原三国混战,而趁机割据自立,分裂四十年。而从西汉起,交趾南面的占人就屡屡叛乱起事,到东汉永和时,占人杀官夺城,自立为王,此后恰逢中原乱起,东汉末年连三国,魏晋交替五胡乱华,南北朝并立争不休,也让占人的林邑国从此稳固,直到如今林邑都一直分裂出去。”

    在秦琅看来,你把这些汉移民后裔的土豪们当同宗兄弟,他们可没把你当自己人,但有点机会,就要造反,就要割据,甚至要建国称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杨季元其实跟李贲、李佛子这些自立称王的人没半点两样。

    所以这种人,秦琅从不觉得他们是自己人。

    从本质上来说,这也不是这些人的错,只是说身处的环境和位置的不同,导致的结果就不同。这就跟汉末三国一样,曹丕刘备孙权,他们也本是汉臣,但有机会也一样会称帝建国。

    刘备在蜀中建国,跟公孙家在辽东建国,跟士燮在交趾割据,实质上是没有半点区别的。

    若说区别,也只是辽东蜀中江东等地毕竟是中原本土,就算分裂也很快会统一,治下也是以汉人为主体,但交州远离中原,汉人数量少,蛮夷们才是主体,若交州割据,最终还是会走到跟中原割裂的对立面去的,不仅是政权,甚至是文化等也会如此。

    杨家本质上没错,若是混的好,说不定能成为历史上播州杨家,能称雄七百年。当然,他遇上了秦琅,他的谅山被皇帝拿龙杖一划,就给圈进了秦琅的武安州封地,所以秦琅不可能封他个谅山州刺史,让他逍遥自在。

    杨家想诉诸武力,拳脚见下真章,以武力来迫秦琅让步,这种先例秦琅怎么可能开,更不可能妥协。

    这种时候,杨家是蛮是汉,对秦琅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了。

    “等攻破杨家谅山坞后,再来谈汉蛮之别吧!现在,只有敌人,没有汉蛮之分!”

第455章 委屈

    虫娘举起秦琅的信呈给他,“这是卫国公的亲笔手书,阿公,你看看吧,考虑一下他的提议。”

    杨季元接过,拿着信在手里翻来覆去,并没有马上打开信封。他的目光重新投到孙女身上,一声轻叹,杨季元伸出右手抚过孙女的头顶。

    “你都已经进了门关,为何又要回来?”

    “卫国公让我回来再劝劝阿公。”

    “你既然进了门关,那就是秦琅的人,生是秦家人死是秦家鬼,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已经不再是杨家人了。”老头摇头叹气,“这个时候你还回来做什么呢?”

    虫娘说自己在门关下站了三天,卫国公也没有半点怜惜之意,最后是阿侬夫人私自接她入关,可秦琅看到她后,只说了几句话便转身走了。

    “姓秦的看来是铁了心要跟我杨家开战了!”杨季元叹息,送上门的女子都不要,这是在向他示威呢。

    “你不该回来的,你进了门关,还进了秦琅的宅子,那么不管他有没有睡你,在外人眼里,你都已经是秦琅的女人了,你就算回来了,将来也不会有人愿意再要你的。”

    老杨一声叹息,叫来手下。

    “把虫娘和她的嫁妆再送回门关,另外再添一千两黄金。”

    “虫娘,你替阿公转告秦琅,其它的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他,唯独编户齐民纳税服役这个不可能答应他。只要秦琅肯给我左溪其余诸垌主蛮王一样的条件,我也可以跟他们一样归顺他,但是若让我跟侬家一样跪伏在他的脚下,这不可能。”

    虫娘想不到回来后是这个结果。“阿公,虫娘是杨家人,不去门关。”

    “你已经是秦琅的女人了。”

    “不,我跟卫国公只是见了一面,说了几句话而已。”

    “那也一样,去吧。”

    老杨无情的挥手,让人把孙女带下去。

    杨勖不解问父亲,“姓秦的都铁了心要跟咱们打了,咱们何必还要把虫娘送回去,还又搭一千两黄金?”

    老杨头有些烦躁的盘着手中玉如意,“虽然事到如今,可只要还有一线机会,总还要试试的,若是能不打,最好还是不打。”

    “阿爷,咱们怕姓秦的做什么?他能拿下水口,拿下门关,可未必就能动的了我们谅山。”

    “你知道什么?”老杨瞪了儿子一眼,他本来派人去左溪,带礼物去见扶三等诸蛮王,原想诉说秦琅的蛮横霸道和不守左溪的传统规矩,想告诉大家唇亡齿寒的道理。

    可谁知道,左溪蛮王们都忙着在扫荡水口寨和金龙垌,忙着抢人抢钱抢地盘,谁也没空搭理他。

    而更坏的消息则是,那些人非但没人愿意帮他,甚至还已经接受了秦琅的传令,纷纷向门关秦琅处派出了人马。

    虽然数量不多,可哪怕只派了一个,这也意味着他们是站到秦琅那边去了的。

    而派往南面交州去的人,据说在见到李大亮后,这位新任刺史并没有接受他的重礼,只是让人给他带回一句话,说莫要抗拒天命,反抗朝廷,别再走李贲李佛子等人的老路。

    这话警告意味十足。

    也让杨季元坐立难安。

    虽说杨家坞堡兵多墙高,可猛虎也怕群狼的撕咬。

    杨季元半生江湖,本以为左溪的蛮王们能知道辱亡齿寒的道理,若是大家一起联合起来,秦琅也不敢过于相逼,就如之前谈殿宁长真等人反抗朝廷一样,闹一闹,表明下态度,朝廷也就会知难而退,息事宁人。

    那些愚蠢的蛮子啊。

    秦琅随便说了几句空话,扔了点甜头,再亮出刀子吓一吓,他们就真的服服贴贴了。

    今日灭水口,破金龙,他日又降金鸡,再来打谅山,他们不帮还助纣为虐,那么下一次,当秦琅要对左溪那些蛮王也亮刀时,他们怎么办?

    可惜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没有人懂。

    怪不得岭南百越群蛮,部族众多,可千百年来,却从没有成过势的,瓯雒的蜀王子泮,南越国的赵佗,甚至之前的李贲李佛子,还有士家,冯家等,稍能成些气候,割据一时的,那都是中原南迁之民,或是汉人后裔。

    自己怎么就没早想透这一点呢?

    现在骑虎南下,秦季元不甘心就归向秦琅称臣,可也深感孤单力薄,也就只能一边备战,一边再送孙女送钱了,只要秦琅还愿意谈就好,说不定能谈出一个勉强满意的结果来呢?

    人越老,胆子越小。

    杨季元不像儿子们那一样一味喊打喊杀,真打起来,胜负难料。就算是杨广当年调兵一百一十二万东征高句丽,可不也败了吗?

    打仗从来就没有必胜一说。

    打仗,那是到了最不得已的时候,最后的手段,一个老江湖,是不会轻易的把所有的家当都堆上赌桌的。

    想了想,老杨对儿子杨勖道,“你是虫娘的父亲,我知道你肯定不舍虫娘,万一,我是说万一。”

    老杨让儿子写封信由虫娘捎回门关给秦琅,暗表投诚之意。

    杨勖不解,“儿子岂是那种背叛家族之人?”

    “你别急,我是说万一。我们家从中原来岭南,历经七世,于这瘴疫蛮荒,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一份家业,不能到我手里给断送了。无论如何,都得留条根再续下去。你现在给秦琅写信,先留个准备,万一杨家真的逃不过这劫,到时还得指望你!”

    老杨告诉儿子,万一到时秦琅非要灭了杨坞,守不住时就让杨勖开城投降。为此,他还特意安排杨勖去主持一个副坞,并让他把他家的女人孩子都带过去,另外也挑了其它几房的聪慧孩子过去。

    狡兔尚有三窟呢。

    老杨这样安排,确实感受到了很大的压力。

    “我另外还叫人秘密送几个孩子去交州,从那里坐船出海,分别去林邑和广州。”

    ······

    镇南关。

    一路路人马汇聚而来,关城下越来越热闹,遍地的帐篷草屋。

    左溪蛮王扶三,派了自己的一个儿子带来了一百人,数量不算多,但还挺精锐。

    其余十六州刺史,也这个三十那个五十的派人前来。基本上,都是派了儿子或孙子带队,并带话,这些儿孙就留在秦琅身边服侍了,实则是是向秦琅派出了质子。

    反倒是镇南关附近的溪垌,倒是来的人多。

    或许是他们见识到秦琅的威风,又或是金鸡垌侬家的号召力,又或是本来他们就经常受到谅山杨家的压迫,这次干脆过来向秦琅一表忠心,二趁火打劫。

    小溪垌也有小溪垌的生存方式。

    依附强者,同时骑墙摇摆,谁强就跟谁,没有什么坚定立场,也从不以为耻,跟着胜者总是有肉吃的。

    “阿侬夫人已经从金鸡垌诸部中抽调了一千青壮,组成了门县乡团,在北寨集结待命。”

    “左溪诸垌各路人马,现在也凑了有两千多了。”

    阿侬夫人一身戎装进来。

    “秦家又把杨娘子送来了,人和嫁妆一起送还,还又加了一千两黄金,杨季元说人既然已经进了镇南关,也入了三郎的宅室,那便是秦家人了,学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生是秦家人死是秦家鬼,不要再送回去了。”

    “人呢?”

    “我把她接进来,还安置在上次那院。”

    秦琅无语摇头。

    “这个姓杨的还真做的出来啊,自己的孙女不当人?”

    “杨娘子说他父亲杨勖有封信要交给你。”

    “信呢?”

    “她说要亲手交给你。”

    秦琅起身,“那就去瞧瞧吧。”

    一路来到那个院子,进门便见到虫娘依然是上次那身嫁衣在身,看到这姑娘,秦琅突然觉得她也挺可怜的。

    嫁衣本来是一个女人最美的衣服,穿上嫁衣也是她们一生最幸福的时刻,可这姑娘却被家里强穿上嫁衣送来镇南关,要给一个从没见过的人做妾,最痛心的是来了后被拒关外三天,好不容易接进去,也只见了一面又给送回去。

    送回去了,家里又送过来。

    两边踢球一样的把人踢来踢去,嫁衣也在身上穿了许多天不能脱下来。

    对于一个打小学习琴琪书画,写诗做赋的大家千金来说,这些天的经历,无疑让她还难以接受。

    她怔怔的在那发呆。

    看到秦琅,更是不知道要做何表情,最后只能怔怔的屈身一礼,喊了声卫国公。

    秦琅点了点头,直接坐到榻上,“想不到姑娘又回来了!”

    “阿公说我既已出嫁,就不再是杨家人了。”

    “听说姑娘父亲有信给我?”

    虫娘取出信递给秦琅。

    秦琅看过,不由的一笑。

    他一眼就看穿了老杨的把戏,想要留后路。

    “挺好的。”秦琅笑笑,不管怎么说,老杨这已经透露出计穷畏惧之意了。“不知道姑娘有何打算?”

    虫娘抬头望向秦琅,“还请卫国公收留,虫娘如今已经无家可归了。”

    “姑娘不嫌委屈吗?”

    “女子本如浮苹········”

    “既如此,那就委屈姑娘了,你暂时就跟阿侬作伴吧,相互间也好有个照应!”

第456章 女营

    花厅。

    阿侬为秦琅沏茶,“我一会安排人装饰下房间,晚上你们圆房。”

    秦琅扭头望向她,脸上有些不悦,“我并不喜欢你这样,先前接杨氏入关,这次又自作主张接她进来,现在还要安排圆房,你知道你这样的自作主张很惹我厌吗?尤其是你刚这句安排我们圆房,让我觉得你是个妓院的老鸨。”

    阿侬惊住。

    手里的茶壶也忘了关注,茶杯倒满,她还没收壶,茶水溢出茶杯,流到桌上,她怔怔出神,一无所知。

    “茶溢了。”

    秦琅敲了下桌子,将她唤醒。

    “对不起。”

    他缓和了下情绪,放低了些语调,“其实我很欣赏的是你的干练独立,你有许多其它女人身上没有的那种优点。你只需做好你自己便是,不用刻意的讨好我来做那些事情,那样的话,就不是原来的那个你,也不是我欣赏的那个阿侬了。”

    “杨氏暂时安排在你这里,你照顾一下她,但是不需要太过刻意的去做什么。”

    “我只是想着虫娘既然又回来了,那她便是三郎的侍妾,安排你们圆房也是应有之事,而且,这样一来,说不定还能借此跟她父亲杨勖·······”

    “好了,不说这些了,她现在那样子够可怜了,让那个可怜的姑娘先喘喘气吧。”

    走出院子,阿黄在那里笑道,“今晚做新郎?”

    “我可没那么大胆子,万一这杨氏是杨季元安排过来的刺客死士呢?难道我就不怕这鱼水之欢时,人家给我来一下?我还这么年轻,可不想就死在女人肚皮上。”

    “一个娇滴滴的小娘们,哪有那本事?听说倒是打小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什么的,没的说过学习了骑射击剑的。”阿黄呵呵。

    “能在关下站三天三夜,水米不进,不眠不休的人,你真以为是个弱女子?”

    “难道真是杨老不死的派来的刺客?我这就去替三郎好好审问。”

    “算了,这只是以防万一而已,再说了,现在是关键时候,我哪有那个精力和心思再去寻这女色之欢。杨氏暗中盯着就好,待打下杨坞,到时再说吧。”

    “也是,就算真是刺客,等破了杨坞,这女子不也只得死心踏地跟着三郎嘛。”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让你派人去打探谅山杨家的情报,查的如何了?”

    “三郎但请放心,杨家再吹牛说自己如何了得,什么十三坞连环相护,可也始终只是井底的蛤蟆而已,咱们现在可是兵强马壮,更何况还有震天雷这种神器在手,破杨坞,不过是马到功成之事。”他猥琐的笑了笑,“我倒是觉得其实阿侬夫人人挺不错的,虽说有点自作主张了,可那不也是为你着想吗,也没啥私心不是,三郎你刚才那样说人家,可是有些过了啊。我看阿侬夫人可是很伤心的。”

    “有些事情该说还得说,这叫立规矩,虽然我也挺喜欢她的,能在这山野蛮荒,找到这么一个女子相陪做伴,也是意外惊喜。可她心里有些自卑,总顾虑着我的身份,今天不说两句,以后只怕还会做出许多荒唐事来,老黄啊,你相马养马的本事很强,可若说这男女之事,尤其是女人心理,你可就是门外汉了。”

    “哪个说的,我老黄不论是马还是女人,那可都是高手的。三郎赏我的那黑齿娘们,如今就被我驯的服服贴贴的。”

    秦琅听到服服贴贴四个字,便不由的哈哈大笑,这就是两个境界了,不用再争了。

    说到女人,阿黄来了精神,自从得了黑齿女后,阿黄也不再说什么他快半截身子骨入土,以前死了好几个跟他的女人,夭折了许多孩子这种胡话了,如今越活发的红润光彩了。

    “三郎啊,有件事情我不得不提醒一下你啊,咱们自从长安南下,这都已经有小半年时间了,你也知道,咱们这批人马中,有不少以前可都是关中豪强贵族地主子弟的,有些人是已经娶妻纳妾过的,有些虽说没有吧,但也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啊,而这次咱们队伍里可都是男人啊。”

    之前一路行军,倒还没什么,天天赶路,不会胡思乱想。

    可现在镇南关已经呆了有段日子了,尤其是这里还有许多女人。

    之前俘虏的女子,营地就在旁边。

    对于这群骚爷们来说,空气里都能闻到女人的味道了,只能干看着,实在是憋的慌。

    特别是秦琅在这里还纳妾,阿侬夫人这么美丽,更刺激的这些家伙嗷嗷叫。

    现在又有杨家送来个小娘子,秦琅还不要。

    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

    “俗话说的好啊,这人啊不能闲,一闲下来啊就容易无聊,再要是吃饱后,就更加容易饱暖思**了。”

    秦琅听到阿黄这般说,倒也是不由的点了点头,他之前确实还没考虑过这些,先前他招募的骑士武士等里面,本来也有不少人有女眷的,可秦琅为了这次南下的安全和方便,没让带上女眷,而是打算等第一批人到了封地,先简单安顿好后,再后续接人过来。

    “那些家伙都想女人了?”

    “想,想疯了都要,要不是咱们军纪严,有秦用、秦勇、独孤燕云这些牲口严格执行军纪,只怕早就有强奸啥的事情发生了,你不知道,昨天我就看到有个突厥狼兵,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一只母羊看呢,那眼神,好像在看一个光屁股的娘们一样,天啊,可把我恶心坏了。再这样下去,真容易出事的。”

    不行军,也不打仗,人一闲下来,又是在这异地蛮荒,憋在军营里,确实容易憋出问题来。

    尤其是这旁边还有个女奴营,这就好比干柴堆在烈火旁。

    老黄自己得了个黑齿女,虽说牙齿染成黑色觉得很难看,但毕竟吹了灯也都一样的,自己倒是整天如鱼得水了,可别的兄弟们还饥渴着啊。

    “三郎啊,要我说啊,咱们要不就弄个妓营,也让兄弟们有个发泄的地方不是?”

    妓营这东西,很早就有了。

    军营里还有军妓,甚至是在一些偏僻的边塞军堡里,也会有军妓,这些人一般都是罪犯家眷,被处流配军营。女人到了军营能做什么?

    洗衣砍柴烧饭?

    当然不可能,除非是已经老迈的太婆,否则一旦被判配军,那么到了边地军堡后多数就是进入女营,也就是做军妓了。

    做军妓是非常悲惨的。

    甚至一些大军在外打仗的时候,有时也会有随军妓营,这些军妓有的也是直接挑的配军女犯,有的则是打仗时就地劫掠到的女俘。

    秦琅的营地有不少女人,这些女人是先前攻打对抗他的寨子时的女俘虏,秦琅把这些女人要带到封地来垦荒种地织布的。

    除了女人,当然也还有不少男人。

    这些女人,有老有少,多数都是个头矮小,皮肤黝黑,还十分干瘦,若是放在中原,这些女人肯定就没什么吸引力,但在这里,几千牲口憋着,母羊都能看成眉目清秀身材火辣的娘们了,何况还是个真正的女人呢。

    “那些女人因部族反叛而被破寨俘虏,发配为奴,带来武安州,也挺可怜的。”秦琅想了想,从这些可怜女人中再挑一群年轻的来做女妓,满足那些牲口,秦琅觉得这样很不好。

    “我们可是王师,这里也已经是我秦琅的武安州封地,我不希望我的封地里搞这些。”

    阿黄倒觉得这挺正常啊。

    武安州怎么了?中原不还遍地妓营,就算是长安城,最繁华的平康坊,最火爆的生意不就是青楼楚馆嘛。

    秦琅还是平康坊最火的几家青楼的主人呢。

    “我不反对青楼,也不歧视妓女,只是不想把这个弄到军中,你懂吗?”秦琅对阿黄道。

    阿黄摇头,有啥区别吗?

    “这样,先从那些女俘中甄别一下,找一些未婚适婚的女奴出来,另成一营。”

    “然后呢?”阿黄问。

    秦琅不想搞妓营,尤其是随军妓营,觉得这样做有不少隐患,但是吧,现实的需求,也是个不容忽视的问题。

    另一方面,镇南关也不可能常呆,马上就要开拔打谅山了。

    “另成一营,竞争。”秦琅说出自己的打算,鉴于僧多粥少的现状,不可能给他的人都发一个女人,这成本也太高,女人也不够。

    大家各凭本事,平时行军、扎营、训练等都要打分,表现好得分,表现不好扣分,立功额外得分。

    只要达成一定积分,就获得到女营中挑选一个女奴的资格,只要再付一笔钱,秦琅就可以把这个女奴转卖给他为妾。

    做妾而不是做妓。

    只能做妾,不能做妻。

    当然,凭积分得资格后,买女奴的价格也比正常要低许多。而另一方面,这个妾买下后,限于如今行军打仗的局面,所以不能带在身边,而是仍然生活在女营里,有专门统一的管理,这些女子一起生活。

    士兵在自己的假期里,可以到女营里跟自己的妾一起生活一天。

    当然,等到以后安定了,他们可以领走自己的妾。

    精力旺盛没处发泄?那就好好表现,表现好达到积分,就有资格去挑选心意的姑娘为妾了,若是没钱?

    没关系,可以计账分期,以后慢慢给嘛。

    至于说表现不够积分不足,那没办法,你只能继续努力了。

    “我估摸着,起码能挑出一千个合适的女子来。”阿黄很兴奋的道。

    “那就去办吧,定出积分规矩,让大家努力争取。鉴于眼下僧多粥少,所以每人只许纳一妾。”

    “禁止虐待、打骂蛮妾,否则一经发现,视情节轻重,要扣分甚至是折价退款收回蛮妾,并取消再纳的资格,让他们好好珍惜下这些姑娘。”秦琅又加了一个附加条件。

第457章 反客为主

    夜晚。

    秦琅再次提了一壶酒,今晚秦琅找到了银面韦陀秦勇。

    柳浆酒配上卤水牛肉,别有一番滋味,两人喝酒聊天,没有其它人,倒是也十分放开。秦勇做为秦琼的老部曲,是个猛人。秦琼曾经跟秦琅说过这样一个评价,说秦勇是个彪悍百夫长。

    而秦琼又曾跟他这样说过百夫长,说三军之中,将帅为首脑,百夫长为骨干。统领五十人的队头和统领百人的旅帅,其实都算是百夫长。

    这也是大唐军制战阵里,需要站到队列前线,亲自指挥带头冲锋的军官。大唐军制,队就是基本单位,一队一面旗,不管是何种战阵,都是基于队编组而成。队官们也是军中战死率最高的武官,而每一个能活下来的队官旅帅,也必然是既勇猛又幸运的家伙。

    甚至,将军们,单论武艺,很多时候反不如这些百夫长们了。

    大唐百战开国,凡将军必起于卒伍,从队伍中小卒一步步到将军,他们是幸运的,也是伤痕累累的,甚至年纪也大了,比年轻,论勇猛,甚至已经不如那些年轻的百夫长们了。

    不过到了将军这一层次,已经不需要亲自冲锋陷阵,走马斗将了,他们最宝贵的是他们丰富的军伍经验,能指挥懂战阵善于观察形势,知晓辨别时机。

    秦琼就曾跟秦琅当面承认过,若真单纯比拼武力,其实伤病严重的秦琼,自认为已经不是秦用秦勇两人的对手了,甚至他的独眼家将老铁枪和秦琅身边猥琐的老马头阿黄,可能都不输给他。

    指挥千军万马,秦用他们还差点火候,可若是说为秦琅统领他的亲军牙兵,在岭南这种蛮地,打点攻城围寨的小仗,那完全是够了。

    秦勇就是跟着秦琼一路打出来的,从小兵到家将头。

    “蛮子里也有不少勇武彪悍之辈,若是能够将那些勇悍者授予队头、旅帅,用他们能统领、表率,那么战斗力能大幅提升。”

    秦琅对此深以为然。

    “狮子们统率的绵羊,强过绵羊统领的狮群,要想在这蛮荒生存发展,没有强悍的武力是行不通的。可我们就这么点人,所以不可能如朝廷那样搞出一支强大的常备兵来。”

    秦琅早就定下主意,武安州封地虽然皇帝允许他拥有数量不匪的军队,定额是大国三军三千人,然后他做为实封一千七百户的实封功臣,可以有八百五十人的帐内、亲事府牙兵,另外还可以有不超过八百五十人的家兵亲军。

    理论上秦琅是可以合法拥有四千七百兵马。

    不过武安州虽然不小,可若要长期养这么多兵根本不现实,所以只能是兵农合一的形式。

    当初骑士、武士的设计,就是为此准备的。

    骑士武士们是他的封臣,分给他们土地采邑,他们则需要自备武装,保持训练,随时听从秦琅的征召,为他作战。

    每个骑士,还需要能够准备十名侍从乡兵,每个武士,需要准备五个,要负责训练他们,而且战时还得为他们提供装备等。

    这样一来,秦琅的八百骑士、武士,还能为他带来五千五百名预备役民兵。

    不过这种类似于府兵的骑士、武士,数量较少,总共八百。而骑士们的侍从民兵,能不能保证战斗力,又是个问题。

    五百亲军倒是更彪悍,他们相当于是秦家封地城堡的近卫队。

    聊着如何加强封地的武力,尤其是把溪垌蛮和汉民坞堡的垌丁乡勇,组成能听从指挥的土团,形成秦家自亲军、领地骑士武士牙兵之外的第三梯队的武力。

    秦琅夹起一大块卤水牛肉,这牛犍子肉卤的肉,用了姜片八角桂皮香叶茱萸等,卤制好后再泡上半天,晾干切片,既紧实又入味。

    水牛肉相比起黄牛肉来,要粗糙一点,甚至膻味重点,不过卤完之后,那些都没什么了。

    一大盘牛肉,足七八斤,在中原可没法子这么豪气的吃,就算是秦琅这等顶级贵族,牛肉这玩意也没法自己宰杀的,全都得由朝廷衙门供应。而他们的牛肉,也不是随意宰杀的牛。

    要么是从塞外进口来的牛,要么就是各地老迈不能耕地的牛,向官府报备后,由官府出钱买下,把牛拉走,然后宰杀,专供给宫廷或是官员贵族们,想吃牛肉,得凭身份等级。

    等级越高,能供应的牛肉越多,一般人,可能一辈子都只能看到牛,而吃不到一口牛肉。

    但在岭南,这种情况不存在。

    岭南羊养的极少,但牛养的多,甚至比猪养的还多。

    尤其是蛮子们,满山满谷的养牛,价格不高。

    不知不觉,又聊到了杨季元。

    “拿下谅山坞,三郎打算如何处置那些人,尤其是坞里的汉人?”

    “你知道,其实那些人,被蛮子们称为客户,客家?”

    客户,是蛮子们对那些外来者的统称,他们讨厌这些客户,这些客户外来者,很凶悍,又很聪明,更极为抱团,一代代硬是不断的吞食侵吞他们的田地,或买或抢。

    土客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争斗不休。

    本来,秦琅他们这一行,在蛮子们眼里也算客户,跟杨家理应是一伙的,但是现在,他们却要开战。

    不过在杨家人眼里,这不稀奇。

    甚至在这边的客户眼里,也很平常。因为在蛮子们眼里,中原来的都叫客家,可在他们眼里的这些客家自己眼里,客家却又要分成许多种。

    最主要的还是以地域来分,比如有从岭南迁来的,有从巴蜀迁来的,有从江西迁来的,甚至还有从中原迁来的。

    因此,客家人中也形成了数个群体,相互之间抱团,同样为了土地或水源、商道等大打出手。

    打起来工,甚至比土客间的争斗还要激烈。

    不少客户村子,就是在这种客家内斗中失败后迁进山区,然后又跟土蛮打,败了,再迁,或者干脆就没了,赢了,就扎下根来,继续斗。

    当年谅山杨家,最先是从齐鲁迁到了广西苍梧,再然后到交州的九真郡,然后又败走交趾郡,最后再退到了谅山一带山区,最终生根下来,并且昌盛起来。

    没有人会轻易舍弃自己的地盘。

    对于岭南的这些客家人来说,更加不会,因为他们的地盘,更是祖辈们有鲜血在一次次争斗中打下来的。

    小斗年年有,大斗三五年一次。

    每一次发生争斗,这些客家人的村子里,都会举行大会,最后还要抽签选出一支敢死冲锋队来。

    这些就是死士,抱着必死之心上阵。

    每次争斗,这些人也是死伤最惨重的。

    为村寨斗争而死的人,他们的父母孩子,会由村子里帮忙赡养抚育,正是靠着这些,外来者客户们硬是能在这蛮荒立足,甚至发展起来。

    “打下谅山坞,我秦家将取代杨家,继续领导汉民客户在这蛮荒立足发展。”

    ·······

    进攻的时刻到来。

    出征的队伍如同是一只蜿蜒的巨龙,由无数钢盔银甲铁盔,长矛横刀弓弩交融组成。

    蛮子们吹着水牛号角,敲打着雷纹铜鼓。

    而秦家的旗手高举着军旗,引领着一万余人的人马,浩浩荡荡的沿穷奇河而下,直奔谅山。

    这支队伍旗帜飘飘。

    最前面的是秦琅的五百亲军卫队,各自高举着自己的都旗,附离狼卫的白狼旗帜,黑云长剑都的黑云和长剑旗帜。

    银鞍铁禄都的银马鞍和铁胡禄旗帜,还有银枪旗帜,剑盾旗帜,长弓旗帜。

    深秋的山风吹拂着这一面面旗帜,猎猎作响。

    沿途所过之处,野兽避走,鸟雀高飞,纷纷为这支大军让路。

    五百亲军护卫着卫国公、武安州世封刺史秦琅,一名两米多高的壮汉为秦琅举旗,一面麒麟旗。

    阿侬夫人身着秦琅所赠的一身银甲,外罩红色锦袍,头扎红色抹额,英姿飒爽,儿子侬存信也骑着一匹小马,身着件红色皮甲跟在旁边,她们母子带来了门县乡勇一千战士。

    三百骑士轻骑在侧,五百武士也皆马步护卫中军。

    由左溪各垌子弟组成的铁林军八百人马。

    还有由攻破水口等寨后的垌丁俘虏组成的仆从军。

    再加上第一批中原移民,整整一万余人。

    又有几千负责运输粮草的垌丁们。

    距离谅山坞堡还有十里,一座周长二里左右的坞堡,拦在了前面。

    他建于道边高坡上,一条崎岖的小路通往坞堡,居高临下。

    道路已经被树木堵塞,还挖出了几条濠沟,杨家坞兵站在坞堡墙上,如临大敌。

    秦琅打量着那个坞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是杨家主坞的外围坞堡,位置还不错,也比较险要,易守难攻。

    不过也有些不足之处,就是这个坞堡是建在山坡上,而不是挡在道前,路在堡下过,而不是在堡内过。

    这就意味着,秦琅其实根本不必理会他,直接带兵绕过就行了。

    他有一万余人的兵马,也有自信可以直接拿下主坞,所以根本不用担心后路被断,粮食供应出问题这些。

    “不要理会他们,把路清出来,我们直捣敌人老巢,擒贼擒王!”

第458章 牛刀杀鸡

    虫娘跟在队伍里行进,她坐在一辆牛车上,车上还放着她的嫁妆,包括后来加的那一千两黄金,秦琅并不稀罕她的嫁妆和黄金,在没有决定好虫娘的身份前,她带来的这些嫁妆包括金子,仍然由她自己保管。

    车夫和十个家丁以及十个仆妇、婢女也跟她在一起,车夫驾着车,家丁们端着一杆白腊杆长枪守在车四周,仆妇婢女们则跟在旁边。

    虫娘看到队伍在青风堡下停留了一下,便继续向前。她目光转向山上,那座青石筑成的坞堡立在那里,她曾经三次来过这个坞堡,一次是随祖父来的,一次是随父亲,还有一次则是跟着兄长与姐妹们一起过来的。

    那个坞堡很险要,能容易千人。

    可是现在坞堡紧闭,能隐约看到堡墙上的坞丁。

    这个坞堡的坞主,是虫娘的一位叔祖杨季初,他是杨季元的亲兄弟,多年前就分派到这个坞堡,在他的打理下,这个坞堡经营的不错,山下河谷开垦了一万多亩地,还养了许多猪牛,依靠着商路,也还有一支马帮队。

    水田种稻,旱地种甘蔗,山上近年还开始在开辟茶山种茶,再加上采药等,在杨季初的打理下,这个青风坞是杨家主坞以外,十二个坞里最富有的一个。

    他们有一支二百人的坞兵,装备良好,经常训练,个个配有大刀团牌弓箭,另外堡中青壮也都习练弓箭、长枪。

    真要是有敌来犯,可以全民皆兵。

    只不过虫娘没料到,秦琅并不攻打这个坞堡。

    若是攻打,只怕秦琅也很难轻易拿下吧?

    山上。

    青风坞堡城墙上,杨季初也有些头痛的看着山下那条巨龙,姓秦的丝毫不打算来攻堡,他们派人清理掉了伐倒堵路的树木,填平了濠沟,然后继续前行。

    一支骑兵和一支步兵停了下来。

    步兵面对着山坡道路,立起盾牌,举起长矛。

    而骑兵在后面休息警戒。

    虫娘坐在车上,就这样经过了上山的路口。

    “坞主,我们就这样放他们过去了?”几名家将忍不住问。

    杨季初手抚青石堡墙,这坞堡前后修了几十年,十分坚固,易守难攻。可若是敌人不来攻,那他也没办法,毕竟当初选在这个地方建坞,主要还是因为杨家向这边开拓,抢了河谷平地和附近的山谷,垦荒种稻和占山养牛。

    受地理限制,坞堡建在山上,易守难攻,可也就无法直接控扼道路了。当年也考虑过直接在路上建堡,让路穿堡而过,这样坞堡也就是座关城,可这地理有限,根本没有这样狭窄的隘道可封堵。

    不能封堵,只在平地上建座关城让路通坞而过,又毫无意义。

    所以最终,还是选择了在路边的山坡上建堡,增加了坞堡的安全险要,也能居高临下的监视道路。

    对付一般的蛮子,这其实已经很管用了,只是当初怎么能想到,会有过江猛龙带一万多人马杀过来呢?

    “先放他们过去!”杨季初咬咬牙,“待他们大部队过去,我们下山袭击他们的后队。”

    后队一般都不会是精锐。

    一万多人马,排成了一字长蛇阵,从堡下过了一个多时辰。

    眼看着这条巨龙总算都过去了。

    再也按捺不住的杨季初抱着头盔走下堡墙。

    “都随我来!”

    二百名堡中精锐坞兵,立即都戴上铁盔,系上皮甲,五十名刀牌手在前,一百名长矛手在中,五十名弓箭手在后。

    坞堡门打开,杨季元一手盾一手剑,高呼。

    “随我上,杀!”

    二百坞兵倒是杀气腾腾,青风堡立堡有三十年,当初也是大小争斗数十场,才最终稳固了这块地盘的,许多堡兵都是打斗经验丰富。

    二百人马呼啸下山,气势友宏。

    山下。

    银而韦陀秦勇正坐在道边闭目养神,他负责殿后。

    “校尉,青风堡中的坞兵杀下来了,大约二百,看样子是倾巢而出了。”

    “嗯,知道了。”

    “校尉,是否迎战!”

    “急什么,等他们近点了再报!”

    过了会,士兵又报。

    “校尉,敌已至半坡。”

    “嗯,还早,再近点来报。”

    “校尉,敌将下山,还有二百步矣!”

    秦勇这才睁开眼起身,拍了拍屁股,“二百步,还远着呢,慌什么。”

    他瞧了瞧前面山坡,看着杨家坞兵的队形。下山如虎,奔跑而来,却还能保持阵型,挺难得的。

    “吹角,挥旗,列阵迎敌!”

    “所有人,执弓。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左右张望,更不得无令放箭,违者军法处置!若敢乱我军令,当场斩立决!”

    “是!”

    亲兵赶紧回到阵前传令。

    秦用指挥的是秦琅的五百受封武士,这些都是从长安和京畿的关中游侠、五陵豪少等组成,也有不少将校子弟,个个都很勇武。当初招募时,只要五百武士,结果来了三千,最后从这三千人中精选了五百,这还是消息放出没多久就开始考,若是再等等,估计能来个万八千的应招。

    这些武士入选后,都自备了武器。

    战马、弓刀,甚至有不少人自备了马槊。离京前,秦琅又从卫尉寺武库里,为他们采购了大批的个人装备,秦琅补贴他们一半钱,他们自己付一半。这些家伙个个豪气的很,纷纷把自己武装到了牙齿。

    每人打底就准备了三百支箭。

    主武器一套,备用两套。

    要不是陌刀、三弓弩这样的神器,卫尉寺不给,他们都想要买上几套。

    从严关到水口,再到镇南关,这一路上虽然也打了好几仗,可多数倒都是冯山冼海甚至是阿史那家的狼卫打的,轻骑和蛮兵们倒是露了好几回脸了,他们这些长安来的大侠少侠们,还没捞着过半次机会呢,倒是给别人擦了几次屁股,清理了几次战场。

    一群人早憋疯了。

    而几天前,卫国公刚推出了蛮妾营,表现好功劳高的能得分,分够了就有资格纳个蛮女做妾。

    现在谁不憋着股劲,就想争取着早点凑够这分,然后赶紧挑个蛮女做妾,管她是不是黑还是瘦,矮小还是纹面的,就算听不懂汉话也不要紧,用黄校尉的话说,灯一吹,蛮女汉女还不都是女人。

    五百武士,分为五旅十队。

    秦勇把这十队人马,留了一队做为预备队,另外九队,三三一阵,摆出一个品字形,大品套小品。

    三位旅帅各引本旅,守在最前。

    而九位队头,也各引战队,立在队前。

    三面旅旗,九面队旗,在高大旗手们的手里,笔直树立。

    没有喧嚣,没有慌乱。

    面对着咆哮着下山来的二百坞兵。

    五百人就在山道上列阵迎敌。

    敌人还有二百步。

    不论是长矛手还是弓弩兵,又或是跳荡刀牌手们,全都放下了刀枪,齐齐取下了弓,将弓弦挂上,把羽箭取出。

    拉弓,上弦。

    “敌距百步!”

    亲兵高喊。

    秦勇立在自己的营旗下,看的清清楚楚,他微微眯起眼睛,在心里默数了几个数。

    那些家伙表现还不错。

    没有人慌乱下提前放箭。

    都还控制住了。

    敌人冲的更快了,那刀也更清晰了。

    “放!”杨勇喊道。

    亲兵于是高声呐喊,“放箭!”

    五百关中骁健,纷纷张弓放箭。

    百步穿杨虽然是神箭手的技艺,可只要弓手够多,保持同一个角度,瞄准同一片地段,就算是射术不精,可只要力量足够,那么一样能够保证很强悍的杀伤力。

    这靠的是箭羽覆盖。

    仰天吊射的弓箭,威力更大。

    从天而降比起正面射击有更大的杀伤,正面射击,弓箭就算是百步中的,可也已经没多大的杀伤力了,但是羽箭仰射上天,再落下时,会有重力加速做用,使的弓箭劲力更强。

    一般普通士兵的铠甲都要相对简便,不可能是全身防护无死角,更多的是护住胸背两大块,和头顶。

    其它地方,则缺少防护。

    就算是盾牌,也主要是护前。

    漫天的羽箭,呼啦啦的落下。

    咻咻声不停。

    杨季初赶紧举起手中盾护住头顶。

    后面惨叫声传来,冲在前的刀牌手倒是大多无事,可跟在后面的长矛手和弓弩手,却没有配备盾牌,尤其是弓弩手们,几乎只有轻甲或没甲。

    关中侠少们力气大,箭多又好。

    他们完全遵守秦勇的命令,只管角度,不管其它,一箭射完赶紧又接一箭。

    连发三箭后,也不管命中多少,敌人还有多远。

    前排的刀盾兵、长矛手们,纷纷抛下手中弓,拿起了自己的主武器。

    盾墙迅速立起。

    紧接着是一排长矛斜指前方,瞬间长出一片枪林。

    弓弩手们还在继续。

    站在刀牌手和长矛手后面输出,本就是他们的职业特点。

    不过他们不再仰天吊射,而是弓换上了轻便箭头的羽箭,开始精准瞄准射击。

    弩兵们则三三两两一组,操纵起两三人的擘张弩伏远怒来,更粗更硬的弩箭装上。

    杨季初嘶吼着往前冲。

    他曾经也是一位好汉,当年随着兄长杨季元并肩作战,打过多少仗,击败了多少敌人。

    跑着跑着,杨季初感觉有些气喘吁吁。

    曾经的他能够千里追袭,可现在才跑了那么一段路,就有些喘不过气来了。他胖了,近年来,杨家在谅山已经成为一霸,再无人能挑战他们,尤其是数年前由他亲自带队在穷奇河袭击了金鸡垌老侬头后,杨家已经再无威胁。

    谅山也进入了难得的一段平稳期,没有不停的争斗战争,算算,应当有五年没有打过仗了。

    自他当年一刀斩落老侬的首级,提回去给兄长后,就再没打过仗了。

    他也已经年过六十,双鬓斑白,腰围更是胖了一圈,曾经骑射征战不停,长刀劲弓相伴,渐变成了美女烈酒为伴。

    身上的铁甲都有些不太合身了,那甲绊勒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打完这一仗,也许我就不该再玩弄弓马了。

    一边想着,一边坚持往前冲,再怎么,也该等打完这一仗再说。

    这是第一仗,我必须得赢!

    他再次张嘴大吼。

    突然一箭飞来,自他张开的大嘴中射入,透脑而出。

    杨季初的身体继续往前奔了几步,只是越跑越慢,最后一下子裁倒在地。

    那声呐喊也始终没来的及发出声来。

    远处。

    秦勇在马上收起了自己的铁胎弓,不屑的撇撇嘴,“就这?什么也不是的玩意,一把年纪了,还敢不自量力的冲我军阵,找死!”

    五百秦家武士封臣,纷纷爆发出阵阵山呼咆哮。

    “威武,威武,威武!”

第459章 巨卵

    一骑自后奔来。

    “报,启禀卫国公,青风坞主杨季初率二百坞兵下山,欲袭我后军,被秦勇校尉一箭射杀,二百贼坞被武士营射杀大半,败溃逃回山上坞堡,闭门紧守,再不敢张狂!”

    秦琅听了,一阵哈哈大笑。

    “痛快!”

    信使递上一个盒子。

    “这是杨勇校尉所射杀的杨季初之首级,另外还有杨贼的旗帜一面!”

    “来人,把杨季初的首级插在他的坞主旗上,高高举起,打在队伍最前面!”秦琅下令。然后又道,“回去告诉秦勇,就说武士营全体记大功一件,回头重赏!”

    ······

    杨家的谅山主坞周长八里,把穷奇河都围在了城内,使的左溪上游支流的穷奇河穿城而过,杨家立起水门,把穷奇河当成了自家的河渠。一座谅山坞也因此分成了北城和南城两片。

    谅山坞外还有十二座副坞,散布在其周围二十里内。

    这十二座副坞大小不一,可都是起码千人以上,每坞都有至少二百名坞兵,都是训练有素,装备齐全。

    在杨季元的防御计划里,任何人想要来攻打杨家,都得先把这些坞堡拿下,否则,以杨家谅山坞八里大坞的坚固,以及坞内充足的坞兵和粮草器械,那么杨季元可以不惧任何敌人的直接强攻。

    只要敌人不能速战速决,则最终必然面临着后勤粮草的问题,这个时候,十二座副坞的重要性就体现了出来,可以在敌人顿兵于主坞城下之时,拦截敌人的供给,使敌成为无粮之兵。

    最终敌人不得不败退。

    无粮而退,必然军心不稳,这个时候杨季元再领兵追击,则敌必成溃兵。

    这才是他杨家十三连环坞的凶险之处,也是他最大的筹码。

    “报,秦琅率一万余众直奔谅山而来,前锋已绕过青风坞!”

    听闻此消息,杨季元松了口气。

    “秦琅号称将门虎子,天生将才,可我看也不过如此,外面种种传言,不过是夸大其辞,为其脸上贴金而已。”

    杨勤等也纷纷道,“姓秦的居然看不出我家十三连环坞的厉害之处,才万把人马就敢直奔主坞而来,这还真是自寻死路啊。”

    “人越多,到时粮草耗费越多,我倒是看看他到时攻不下谅山坞,又能在这城下坚持几日!”

    杨家父子一时个个喜上眉梢,认为胜利在望了。

    杨季元甚至叫人去多准备些乌龟脚、柳浆酒和土肉酱,再多备几个黑齿少女,“等秦琅顿兵我坞堡之下,进退不得之时,老夫再来跟他好好谈谈休兵和谈之事。”

    杨勋更是道,“叔父老了,若是我领青风坞,绝不干坐着,定要率兵杀下山,攻击秦琅之后队,绝不让他轻松路过。一定要狠狠杀一杀他的锐气威风,让他知道我杨家可不是好惹的!”

    几兄弟都齐声称赞,在那里纸上谈兵,说自己统兵,又将如何如何,反正在他们眼里,青风坞那是进可攻退可守,居高临下,想大败秦琅虽不可能,但要搞点乱子,杀杀秦琅威风,那也太容易了。

    那里的地形,秦琅兵多也一样展不开,只能是一字长蛇而过,这正好给他们痛击长蛇的机会。

    杨季元突然胃口大好。

    “煮几个条支卵来吃!”

    条支卵是条支巨鸟(鸵鸟)的卵,来自西域条支国,卵大如瓜,先前杨季初劫杀金鸡垌姓侬的,劫了他们的货物中就有几只条支巨鸟,是波斯商人从海上带到交州的,那姓侬的买下准备贩到桂州去。

    那鸟极其巨大,甚是奇特,杨季初送给了杨季元。杨季元得了后很是喜欢,还特意派人到交州,找波斯商人询问学习条支巨鸟的养法,这鸟大,下的蛋也大。

    一个卵三四斤重,烤来吃倒也别有味道。

    不过这鸟下的蛋不多,平时杨季元可是不太舍的吃的。

    但是现在,心情大好的他,决定弄两个巨卵来吃一吃,甚至想好了,等秦琅来了,到时也送他个尝尝。

    下人抱来两个条支巨卵,如同抱捧着个西瓜一样。

    “小心轻放。”

    杨季元坐在坞堡城楼上,对下人训斥道,这些可都是他的宝贝。养巨鸟吃巨卵,现在也是杨季元的一个爱好。

    甚至当有贵客招待的时候,老杨也必然要请人吃条支巨卵,每次还要亲自烹饪这巨卵,借此向客人们展示杨家的实力。

    巨大的条支卵还得用个专门的木制底托架着。

    杨季元还让匠人打制了一个专门的开壳器,那蛋壳硬的跟个石头一样,没有专门的工具可不好开。

    拿着开壳器小心的在蛋壳上转一圈,再拿把银锤轻敲,把壳敲开,再用把金镊子夹下打开的壳。

    老杨把鼻子凑到打开的孔处闻了一下。

    微微带点腥味。

    老杨陶醉的点点头,深吸了口气。

    “取金筷子来!”

    一双特制的黄金长筷子送上,老杨把筷子伸进蛋壶内,轻轻的搅动。

    蛋太大,若是不搅动均匀,巨卵是很难从口子倒出来的。

    将蛋青蛋黄搅匀,变成蛋液,这个时候再倒就轻松了。

    一个银盆摆好,抱起沉甸的蛋,往银盆里倾倒,近四斤的巨卵,倒出了小半银盆的蛋液。

    “煎个蛋饼吧。”

    老杨望着蛋液,神情专注。

    他很享受着这个过程,也不在乎其它人的目光,这成了他的一个癖好。

    蛋液打匀,加入点温水,再放入葱花,抖匀,再加点盐,倒点香油。

    取来特制的石锅,生火加热,下油,把蛋液倒入,均匀摊开。

    油微热,倒入蛋液,听着那滋滋啪啪的响声,老杨很得意。

    “报!”

    一声高喊,打断了老杨煎巨卵饼的动作。

    “报,大事不好,杨坞主率部下山攻打秦琅,结果被秦琅部将射杀,当场阵亡,清风坞二百精锐,死伤大半,眼下正紧守坞堡拒敌。”

    本来闻着那蛋液在石锅油中膨胀散发的香味,很是满足的老杨手一抖。

    黄金筷子一下子把好好的一张薄且均匀的蛋饼给划了一个洞。

    “你说什么?”

    “杨坞主战死坞下,二百坞兵死伤大半。”

    杨季元颤抖着,“不可能。”

    刚才还在那里喊着叔父老了,都不敢领兵出战,错失狠挫秦琅威风的杨季元诸子,这个时候,都一个个沉默不语了。

    杨季初死了,清风堡二百精锐死伤过半。

    这怎么可能。

    “定是他轻敌大意,中了秦贼埋伏!”杨勋大喊。

    来人小声的道,“当时秦琅已率大部通过青风坞,只留了五百步卒和一百轻骑殿后。事发时,杨坞主率二百骑出堡杀下山,可还遇接阵,已被五百步军用长弓劲弩杀伤数十,眼看就要冲近,身先士卒的杨坞主又被秦琅家将秦勇一箭射杀,然后,秦兵士气大涨,冲阵而出,大破青风堡坞兵,若不是后阵退的快,二百人马就全没了。”

    没有伏击。

    二百对五百,虽是以少击众,可是连正经的对决都没,还没跑下山,就被人家射杀了数十,紧接着连坞主都给射杀了,接着人家直接冲上来,一波杀掉了前阵人马。

    后阵的跑的快,才逃回去了。

    跑的快?

    杨季元已经能想象到当时战斗的场面,估计秦兵一冲,失去主将的坞兵就开始转身而逃了,只是前阵的已经逃不赢了。

    这是他意料不到的结果。

    他的兄弟一如继往的勇猛。

    只是却死的如此窝囊,一箭毙命。

    青风堡号称精锐的二百坞兵,居然一击而溃。

    耻辱啊。

    “我要把那些逃兵通通处死!”

    “我要把他们的心肝都挖出来,祭奠季初的亡灵!”

    来报信的坞丁有些不安的小声道,“杨坞主的首级和旗帜,皆被那杨勇所夺,如今杨勇已把坞主首级和旗帜献给秦琅。秦琅让人用坞主的旗帜插着坞主的首级,正一路过来!”

    “兄弟!”

    杨季元一声惨叫,委顿地上,石锅也被他碰到了,那煎的已经金黄喷香的条支巨卵煎饼,也掉到了地上,沾满了灰尘。

    杨家兄弟们赶紧去扶父亲。

    杨季元身上还披着围裙,坐在地上失神痛哭。

    号称骁勇的兄弟就这么死了,而向来号称杨家精锐的清风坞二百坞兵,在秦家面前如此不堪一击,更让杨季元深感惶恐而无力。

    如今秦琅正大部赶来,他又将如何面对?

    黄昏时分。

    秦琅率部一路赶到了杨家主坞谅山坞下。

    穷奇河滩上,一支支人马开到,摆开,列阵站好。

    独孤燕云骑着马,用杨季初的旗帜插着他的首级,高高举着,纵马飞驰到坞堡前。

    “杨季元,卫国公让我问问你,可认得此首级否?”

    坞上一片死寂。

    杨季初那花白的头发,满是褶子的脸,堡上许多人都认的。毕竟杨季初可是坞主的亲兄弟,经常来谅山主坞。

    没有回应。

    独孤燕云举着人头旗,策马在坞堡下绕坞驰行。

    堡上,杨勋兄弟们终于忍不住,拿着弓箭就箭,可是独孤燕云骑术了得,数箭都奈何他不得。

    独孤绕一圈,又驰回堡前,将人头旗往地上一插。

    “有本事,就出来拿吧!”

第460章 突厥已灭

    “打开坞门,我把叔父首级取回来!”

    杨勋高声喝道,说着就要往下走。

    杨季元伸出,无力的喊道,“别去!”

    “阿爷,叔父的首级就这样插在堡门外?”

    “别去,那是秦琅的奸计,别上当。”杨季元捂着心口,心痛万分的说道,虽然方寸大乱,可毕竟半生江湖,还是能够一眼看出秦琅这是在故意激将引诱。

    “我曾听说秦琅之父亲秦琼当年随长安天子征战,若遇坚城顽敌守城不出,秦琼便会故意持枪单骑冲至敌城下,将他的大铁枪插入地上,然后嘲讽城上一番再扬长而去。可当城上守兵出城来抢大铁枪时,却会发现枪怎么都拔不出来,而秦琼总会再骑马狂冲而至,杀人,提枪,把敌首级插在铁枪上炫耀,挫守军士气,壮已军威!”

    杨季元有气无力的对儿子们道,“当年秦琼这招不知道用了多少次,也不知道多少人上过当,他那把大铁枪还已经被长安天子请入宫中珍藏,列为大唐国家大礼器,每遇重要场合,都必然请出。儿啊,你们千万不要再上秦琅的当了,你们叔父就是轻敌上当,才没了性命的。”

    杨勋杨勤等兄弟伙们,瞧见底下那秦将把叔父首级插在叔父旗帜上,就立在坞门前,而那姓秦的,已经返回到了距坞堡二百步外了。

    “阿爷,我有把握在那秦贼返回之前把叔父首级和旗帜都取回来。”杨勋不服气道。

    杨季元闭上眼,“不要去,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堡迎战,违者,斩!”

    谅山坞上高高挂起免战牌,城门紧闭无人敢出战。

    秦勇在马上瞧了好一会,也不见一人出来,不由的撇嘴,“这谅山杨家是平时乌龟脚吃多了,所以充起乌龟来特别在行啊?怂成这样?”

    秦琅坐在马上,细细打量着谅山坞,这坞堡修的确实不错,比起一路过来见到的那些蛮寨强多了,虽说论险要不如在山上的蛮寨,可这坞堡很大,还把条穷奇河都修在了城中,既解决饮水问题,更让坞堡防御时是活的,两道水门就是两个活口,随时能纵军乘船而出,绕到进攻兵马的侧面。

    坞堡城墙高大坚固,而据闻杨家坞中又存了许多粮,所以若按常规围城之法,就算他这万余人来攻,围上一两年估计对方也未必粮绝,反倒是他自己,一万余人越堡而来,后面还有十二个坞堡,粮草是绝不能补给过来的。

    “杨家看来是铁了心要跟我们耗到底了,这个杨季元是个狠人,连兄弟的尸首都不要了。”

    摸了摸脑壳,秦琅道,“看来还是得上秘密武器,先让大家安营扎寨,准备做饭吧,等天黑吧!”

    虽然手里握着火药这种秘密武器,可杨家坞堡不是水口黄家寨子,坞堡大门既高且厚,还包了砖,想轻松的炸开根本不可能,只能用更专业的爆破手法。

    先研究出这坞堡的薄弱地段,然后打地道到下面,用棺材装火药在底下爆破,炸塌一段,然后冲进去。

    所以晚上挖地道比较合适。

    万余人马于是便在坞堡下相距二里处下营,距离这么久下营,也充分展示出秦家的自信,根本不怕杨家出营来,甚至盼着他们来。

    随军携带的牛、猪、鸡鸭鹅,直接就在穷奇河边宰杀。

    有的去伐木立栅,有的去捡干柴生火,还有人负责饮马放牧。

    营地里,有人在搭帐篷,有人在搭棚子,还有人在挖厕所,有帐篷的都是随秦琅从长安来的,而就地伐木割草搭棚子的,则多是蛮子们。

    秦用亲自巡营,命令不论汉蛮,每五十人必须得挖一个厕坑,并准备好土堆在旁边,士卒用过厕所后,都要取土覆盖,保证卫生,防止疫病。

    “水必须煮开放凉后喝,禁饮生水!”

    “饭前便后洗手!”

    秦琅非常重视卫生和防疫,队伍中有专门的随军医院和防疫检查官,每到一地安营,都要派人检查水源,立营安帐都还要撒上防蛇虫的药粉,煮的水也都会加一些防中暑的药材等。

    黄昏时分,秋风阵阵。

    谅山坞前,穷奇河畔,一万余人马喧闹却有序的各行其事。

    有巡营警戒的,有打柴挑水的,有饮马放牧的,也有安营立帐的,有烧火做饭的,也有磨枪修甲的。

    杨季元已经恢复了一些,再次站在坞堡门楼上,远眺堡外的这秦家大营。

    越看越心惊,本以为这会是支乌合之众,谁知道这一万多人,居然如此井井有条,就算安个营,都那么整齐。

    在那巡守的士兵,更是全副武装,顶盔贯甲的骑马待战。

    无懈可击!

    老杨再次叹气。

    越发有些后悔了。

    “阿爷,咱们就跟他耗,姓秦的这么多人马,人吃马嚼的,能坚持几日呢?别看他现在嚣张的很,要不了几日,就只能求饶了。”杨勋道。

    老杨沉默不吭声。

    “去府库取五千两黄金来,我要分赏给坞中兵士和青壮们。”

    “五千两?也太多了点吧,随便取点钱帛粮食,发点赏赐便够了,哪用的着这么多?”

    “让你去,你就去!废话这么多做什么?”老杨还是比较老辣的,这种时候了,府库里的钱再多,也已经并不完全属于自己了,再这么小气舍不得做什么?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要守住坞堡,还得靠大家,只要守住了,舍点钱财又算什么?”

    城外杀猪宰牛,饭菜飘香。

    城上则在分金派银,倒也是一片欢声笑语。

    一时间,城上城外,都热闹的很。

    黄昏时分。

    一支骑队奔来。

    阿黄领着人来到中军帅旗主帐下。

    “三郎,长安快信,桂州都督李袭志派兵护送前来。”

    信使风尘仆仆。

    “十天,我只用了十天。”信使看到秦琅后笑了。

    近五千里跑,信使只用了十天,这可让秦琅十分震惊,是什么样的重大消息,居然让他这般拼命赶来送信?

    “可是长安发生了什么大事?”

    “大事,天大的事,天大的好事!”

    颉利被生擒了,东突厥漠南单于台汗庭被灭了,这当然是天大的好事。

    在秦琅还在岭南这蛮荒跟蛮子们宣威之时,朝廷也终于发动北伐战争。

    兵发六路,共计十八万精锐齐出,由代国公李靖总领,齐国公秦琼坐镇太原统筹钱粮转运,而赵国公长孙无忌赴定襄监军。

    六路齐发,雷霆之势。

    积蓄了一年多的准备之力。

    十月初,李靖率领三千骁骑从朔州马邑出发,进屯恶阳岭,乘夜袭占定襄城。于是被突厥人扶持的后隋小朝廷被破。

    颉利可汗在单于台听闻唐军突至,认定李靖这个主帅既然到了,那么唐军主力必然已经就在后面跟随,于是在还没有准备好迎战之机,慌忙就带着汗庭的人马直接向北撤退,越过阴山白道,将金狼大纛撤到了碛口。

    李靖派人四下散发流言,说天兵已至。

    颉利心腹康苏密本来是被颉利留下殿后,集结各部兵马抵挡唐军,结果被镇抚司派在他身边的暗桩策反。

    康苏密于是亲至定襄城向李靖请降,连带着他麾下的殿后兵马一起降唐。

    颉利听闻康苏密降唐,吓的碛口也不敢再呆,只得继续撤退,在浑河边又遇到柴绍的金河道军,两军交战,未胜再走。一路又逃到白道附近,结果又遭到兵出云中的李绩率领通漠道军截击,大败。

    颉利败退铁山,召集残部。

    而漠南突厥诸部,许多听闻颉利大败后,都被唐军派出的使者所劝降策反,纷纷向大唐称降,不肯奉召。

    颉利无奈,又往东奔,企图逃往东部,依附侄子突利。

    结果至秦家口外附近,遭遇到了幽州程咬金牛进达所部派出的土团游骑,苏定方窦红线还有李谨行三将率领的河北土团、靺鞨骑兵半夜突袭。

    三千汉胡轻骑半夜突袭,苏定方更是让部下打出了李靖的旗号,颉利早成惊弓之鸟,一触即溃。

    颉利几万人马一时溃散,他只带着几千骑逃走。

    大败之后,颉利派人向唐军请降,说愿意入长安请罪归降。

    不过他却也只是想再获喘息之机,好再收集残部东逃,伺机东山再起。

    苏定方认为战机宝贵,没时间请示程咬金或李靖,便回复假装同意请示天子,奏报朝廷,同时又派人送去了不少好酒以做慰问安抚。

    颉利见到使者,收到美酒,还真以为唐军中了他的缓兵之计,于是倒是放松了不少紧张的防备之心。

    岂不料,苏定方也是个狠的,这边假装答应颉利要求替他奏报长安天子,那边又假意送酒安抚,结果一确定好了颉利的位置和部众数量后,立即就挑选了八百精骑,连夜出发。

    在浓雾的掩护下,苏定方一直杀到了颉利营地前七里,才被发现,大雾漫天,颉利根本不知道唐军来了多少人。

    颉利不敢应战,直接上马东逃,部众更是溃散。

    苏定方一路追击三十里,一番激战,颉利与其子叠罗施俱被生擒,连嫁过启民可汗、始毕可汗、处罗可汗、颉利可汗父子兄弟四位大汗,在突厥三十年的可敦隋义成公主也一同被俘。

    消息送到幽州,程咬金和牛进达都吓一大跳,赶紧率兵急驰塞北接应,李靖还正在寻找颉利的踪迹,听闻程咬金部的苏定方都已经把颉利给抓了,也是惊讶万分。

    等再三确认无语后,快马急驰长安,奏捷天子!

    李世民听闻此好消息,高兴的哈哈大笑,甚至当着百官的面直接在殿上跳起了舞!

    皇帝一面派人去幽州把颉利押回长安,一面派人向天下宣告此等大捷,举国同庆!

第461章 天威煊赫

    “擂鼓,聚将!”

    秦琅面色通红,兴奋万分。

    大营里战鼓咚咚的响起,激昂万分,所有人闻到鼓声,都不由的放下手里的活,往中军大帐望来。

    秦用正在研究挖地道炸城墙的事情,考虑从哪挖,挖几条地道,用多少炸药等,细听鼓音,“这是聚将鼓,突然擂鼓聚将,莫不出了大事?”

    “走,去中军大帐。”

    一名又一名将校赶来。

    而杨季元本来精神委顿,喝了点汤后,这会正在小睡,突然的鼓声将他惊醒,他腾的坐起,惊惶喊道,“可是秦军攻城了?”

    “快,上城防守,不要让秦人攻进来了。”

    杨季元歇斯底里的喊道,顾不得头发散乱,赤着脚就跳下床榻,往外跑去。

    坞里也早就乱成一团,大家都被那鼓声惊的慌乱不已。

    “上城上城,全都上城去!”

    坞里乱了半天,最后几千青壮上了堡墙加强防御,准备迎敌,结果等了半天,却没有见到秦营半点动静。

    等了许久,也没见人来攻。

    在他们等的有些不耐烦时,倒是终于听到了动静。

    暮色之下,秦营爆发出喧天的欢呼喊叫之声,直震云宵。

    那喧嚣声越来越响,甚至能听到其间夹杂着如万胜、万岁这样的喊叫。

    杨季元穿着睡袍赤着脚,手里撑一杆马槊,在那紧皱眉头倾听,听了半天也是一头雾水。

    “莫不是那秦贼在这里造反了?”杨勋道。

    杨季元不想回应这个愚蠢的说话,秦琅要反,也不可能在这种攻城的时候反啊?

    可好端端的喊什么万岁万胜呢?

    良久。

    秦营大开打开。

    秦琅骑一匹马黑,带着一众将校喜气洋洋,兴奋万分的来到了坞下。

    “杨公可在,能否近前一叙!”

    杨季元怎么也想不到这又是闹的哪一出,不过最后还是硬着头皮上前,站在垛口喊道,“卫国公,恕杨某有失远迎了!”

    秦琅在城下哈哈一笑,骑马又上前了十步。

    杨勋拿起弓想要放冷箭,杨季元大眼一瞪,杨勋讪讪的收起弓。

    “卫公,不知道有何见教啊?”

    秦琅坐在马上,距离城上也不过三十步距离。

    他甚至连甲都没披。

    “刚刚得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本相已经宣告全营,刚才营中的欢呼声想必杨公也是听到了,现特来告诉杨公一声。”

    “不知又是什么好消息?”杨季元心里一惊,莫非是哪个副坞被姓秦的又给偷袭拿下了?

    “我大唐前不久六路大军齐发,共十八万精锐北伐突厥,而现在长安有捷报南传,颉利可汗数战数败,溃不成军,被我大唐斩首万余级,俘获男女数十万,杂畜百万之多。颉利可汗及可敦被生擒送入长安,东突厥已亡,其地尽归唐境!”

    秦琅慷慨激昂的高声宣示。

    “杨公,你说这岂不是天大的好事吗?我听说当年杨公曾入中原随驾侍卫前朝天子杨广,当年在雁门关,也被始毕颉利兄弟数十万骑围困数十日,杨公拼死侍卫杨家天子,还受了挺重的伤?如今颉利被俘送入长安,东突厥灭亡,这也算是让杨公出了口恶气吧?”

    秦琅的话语在谅山坞上空回响。

    杨季元怔怔失神,完全愣在了当场。

    “这怎么可能?”

    杨季元当年本是交州李佛子的手下大将,后来隋平李佛子后他降隋军,做过交州军校,也随军讨过林邑,再后来入中原侍卫天子。

    他随杨广东征过高句丽,见过大隋百万大军的庞大,但也见识到了高句丽人的凶悍顽强与狡诈。

    而雁门之围,也让他见识到突厥人的凶悍之处同时,也看出了隋朝的外强中干腐朽本质,也正是在雁门之围解围不久之后,杨季元返回了交州,开始了杨家在谅山争霸之始。

    当年始毕可汗发四十万骑突袭杨广,短短时间,就把雁门郡数十城几乎尽数攻破,只剩下了两城在顽抗。

    那一次围城,杨季元数次受伤,有一处箭伤更是差点射中心脏,若不是偏了一点点,就早死在了雁门。

    突厥人的强悍他是亲身领教过的。

    而这些年他在交州,每当听到有关突厥人的消息时,也都会特意关注一二,这或许就跟曾经的交战有关。

    每每听到的都是突厥人如此强悍,从始毕到处罗再到颉利,狼家兄弟一个比一个狠。

    在长安传来旧太子建成谋逆做乱被秦王所诛,秦王立为新太子后不到两个月,太上皇退位,新太子登基,这时颉利却带着几十万骑南下,一路来到了关中,饮马渭河,直逼长安城下。

    听到这消息时,杨季元还曾感叹连连,就北方草原突厥胡虏太强了,从隋到唐都不能遏制他们,当年强隋尚不能,如今的唐又如何是突厥的对手?

    他还判定,以后大唐只怕要任由突厥人欺凌了,甚至因此认定大唐难以强盛,无法超越杨隋,甚至大唐有可能要崩,天下再次大乱。

    只是谁也想不到,那位马上夺天下,甚至有宫变嫌疑的李世民,他继位后不过短短两三年时间,居然把朝廷治理的井井有条,甚至远比武德皇帝出色。

    当他先前听说朝廷已经兵发六路北伐时,他很震撼。

    可也认为这是因为当今天子比较善战,找到了机会,用计离间了突厥君臣,导致突厥内乱,让唐有机可乘,但依然认为,这次北伐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效果,结果或许也就是颉利对大唐认怂服软称臣,但不会改变什么根本态势。

    而以突厥人的特性,或许要不了十年,到时又能卷土重来,说不定下次又要杀到长安城下了。

    可是现在秦琅跟他说,颉利已经被俘?

    几十万突厥人被俘?百万杂畜成唐军战利品?

    整个东突厥,彻底沦为了大唐的国境?

    这怎么可能呢?

    “还有一个好消息,颉利被俘之后,突利可汗也已对请求入朝,如今陛下已经接受突利的请求,召他入朝,特赐封他为北平郡王,授右卫大将军,并赐国姓李。”

    “漠北的拓设阿那社尔,也已经请求归附,欲谷设则被薛延陀击败后,西走依附西突厥了。”

    “东突厥亡了!”

    “杨公,如此天大的好消息,不如你打开城门,你我一起举杯共饮,庆贺此大捷如何?”

    杨季元怔怔的站在那,始终不敢相信。

    秦琅把长安送来的皇帝亲笔信拿出来,让杨季元自己看。

    “这是陛下亲自给我写的信,杨公可以自己看看。”

    城头缚了个筐子下来,把信收上去,杨季元仔细看过,确实是长安天子的语气,而看那字迹,是飞白字体,听说长安天子李世民最喜王羲之书法,一笔飞白写的极好。

    再看信上用的印,不会有错。

    拿着信,杨季元沉吟许久。

    最后只有一声长叹。

    “把城门打开!”

    “阿爷?”

    “父亲,这或许是那秦贼的奸计,切勿上当啊!”

    可杨季元却已经决定开城了,开战之前,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秦琅,等到开打后,才发觉自己孤立无援,而秦琅反倒得了诸蛮们的支持。

    更别说秦琅轻松的斩杀了自己兄弟杨季初后,对他的巨大冲击。

    他见识到了这位年轻宣相的决心和勇猛。

    本就骑虎难下的他,也知道自己陷入了困地,他知道自己面对的并不仅仅是秦琅这万余人,秦琅身后是中原大唐,还有无数个万余人。

    就算能打赢这一仗,可接下来又如何收场?

    最要命的是,他根本没有信心能赢的这一仗。

    现在,秦琅拿出这封捷报,然后借此再次向他劝降时,他终于还是决定借梯下墙了。

    坞堡门缓缓的打开。

    杨季元换上了一身白色长袍,披头散发的没有戴冠,他一步步来到秦琅马前。

    跪伏在地,请降。

    这个姿态已经做的很足了。

    既然要降,那就干脆到底。

    杨家在谅山称霸的本钱,在秦琅那里什么也不是。

    “杨公快快请起!”

    秦琅见老杨降了,也便摆出了副亲切的面孔。

    “老糊涂了,请宣相恕罪!”

    秦琅扶起杨季元,看着这个老家伙,没有一条道上走到黑,能够拿的起放的下,这种还真是狠人,一般人可真做不到这地步。

    “杨公,今天可真是让我喜上添喜啊,一定要痛饮几杯。”

    杨季元身后的一众人,脸上表情各异,有不甘心的,有惊慌不安的,也有茫然的。

    秦琅扶着杨季元,高声喊道,“我现在正式宣布,在此建立谅山县,以陛下赐我之特权,特授杨公为谅山县县令,并推恩分封杨公为谅山县子爵,谅山县推行两税之法,税收三分之一归杨家享用。”

    “杨家的田宅钱财等皆受我秦琅与大唐律法保护,任何人不得侵犯。”

    杨季元轻叹一口气,秦琅这个时候,还能这般信守前诺,依然保全了杨家,让杨季元很是感动,秦琅并没有趁火打劫,直接占了谅山。

    “卫公,老夫有个不情之请,我那小孙女先前送到卫公处,家里也没有人能给她个热闹的礼仪,现在想在谅山给她补一个礼仪,不知卫公能否允许?”

    老杨头旧事重提,这个时候想补个纳妾礼,自然就是想让杨家的未来更有保障一些。

    秦琅面带微笑。

    “当然可以!”

    秦琅一番话,使的一场战事消弥,杨家主动开城归附,秦琅给杨家如侬家一样的待遇,谅山设县,杨老头出任县令。

    杨家的产业,也都得到保护。

    甚至为了安杨家的心,秦琅也答应了杨家要补办一场纳妾礼。

    杨家说要邀请各方宾客前来见证,秦琅也笑着答应了。

    虽然他也想过借机家抵抗之机,把杨家这个实力豪强连根拔起,可最终秦琅还是在他们投降后,改主意了。

    武安州这种蛮荒之地,还有太多敌我不明的势力,想要在这里站稳脚跟,必须尽量多交朋友少树敌,多个朋友多份力量,若只是一路推土机一样杀过去,既不容易,更容易引起众怒。

    至于这样接受投降会带来的后患,只能说慢慢消化解决了。

    “卫公,老夫来为卫公牵马,请入谅山!”

    老杨头主动为秦琅牵马。

    秦琅笑着道,“那就谢过杨公,走,入城!”

    谅山不战而下。

    当天黄昏,秦琅就带着几千人马进入了谅山城。

    城外,杨季初的那颗首级也被取了下来,他和青风堡那百余死者,被定了一个误会之名就抛到一边不提了。

    杨季元派人把虫娘又接回去了。

    坞主府已经让给了秦琅和他的人马居住,杨季元把杨坞北城让给他秦琅,自己带着家人移居南城。

第462章 最后一根稻草

    唐灭东突厥!

    简单五个字,却透露着无穷的意思。就算是偏远在交趾的谅山杨季元,也在听到这五个字后开城跪伏。

    这五个字,透露着大唐的强大无匹,甚至已经远超盛隋。颉利成就了大唐皇帝李世民,同样也还让一个年轻的将领名扬天下。

    这就是苏定方,仅以三千骑数败颉利,最后将其生擒活捉。这位原本只是卢龙折冲都尉的前河北窦刘集团的一员骁将,也终于用生擒颉利这泼天之功,成功的跻身长安朝堂之上。

    皇帝特别降旨,升苏定方左卫中郎将,加封临清郡开国公爵位,实封三百户。

    程咬金沾光,苏定方是他幽州道麾下,故此擒颉利之功也有他一份,他也得授百户实封,通前五百户。幽州长史牛进达以副将论功,加封百户,晋琅琊郡开国公,加左武卫将军。

    李谨行和窦红线各有封赏,勇安郡主窦红线晋封勇安公主,实食封六百户,并特赐封清河县侯爵。

    这也是大唐继上次封赠冯盎祖母冼太夫人爵位后,又一个封侯的女子。

    秦琅得到这些消息,深深为他们感到高兴。

    谅山坞中的酒宴上,独孤燕云有些苦闷的在喝着酒,听说幽州这次大出风头,苏定方等都是高升晋封,不由的羡慕。

    “后悔跟我离开了幽州吗?”秦琅笑问。

    独孤燕云捧着酒杯,“我只是在想,若是这次我也还在幽州,说不定也能随着参战,或许还能捞个斩将夺旗的功劳也说不定呢。”

    “哈哈哈,我这话没错,极有可能颉利就是被你亲手所擒了,凭功封个子爵伯爵也是极有可能的。不过你也别灰心,虽然错过了这么个好机会,但将来机会还多着呢,你看咱们现在不也是在岭南一路势如破竹嘛。”秦琅拍了拍这位向来一身傲骨满身贵气的年轻人。

    “等这边事了,到时你随我返京,我给你安排,建功立业还有的是机会,别急!”

    此次北伐,几乎人人有功。

    真正是见者有份,幽州军出了大风头,但最耀眼的其实还是李靖。

    他既是北伐六路军的统帅,同时也亲统三千轻骑奔袭定襄,又在白道大败颉利,虽然最后没能生擒颉利,可毕竟这功劳已经十分巨大。

    李靖晋阶左光禄大夫,赐实封通前共五百户,据说皇帝本来要重重赏赐的,可是御史大夫萧瑀上书弹劾李靖,说他治军无方,攻下定襄后,纵兵劫掠,乱杀无辜,在进入单于台汗庭后,更是纵兵抢掠了许多珍贵的物品等。

    萧瑀的这一封弹劾,让李靖那耀眼的功劳,蒙上了一层阴影。皇帝下令有司彻查,说是要弄清楚情况。

    可紧接着原定下的封赏也大打了折扣。

    阿黄不解为什么李靖这个时候会被萧瑀弹劾。

    “事出有因的。”秦琅告诉阿黄,萧瑀的姐姐萧氏本是隋杨广的皇后,后来被宇文化及带着北上时,在河北被窦建德击败后,萧氏也就落到窦建德手里。不过窦建德号称仁义,连破城后俘获的隋官都十分礼遇,自然也对萧氏十分客气。

    后来突厥始毕可汗派人到河北把萧氏和其孙子杨政道接到了代北,将他们安置在定襄城,还扶持他们建立了个傀儡小朝廷后隋国,并把突厥掳去的许多隋朝官员等都交给他们统领,使的后隋小朝廷虽只一城,但也有好几万人马。

    李靖率先发起突袭,第一个目标正是后隋的定襄城,据说李靖袭破定襄城后,手下确实抢掠了定襄城,甚至还杀了一些人,萧氏都差点受辱。

    萧瑀是萧氏的弟弟,当然得为姐姐主持公道。

    不过秦琅相信,若仅是此,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事。要知道,隋唐时府兵战斗力极强,有个关键原因,就是府兵们一边是自备装备,闲时为农战时为兵,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府兵们上战场能够有战利品收获,以及军功赏赐,甚至是军功入仕的机会。

    正因此隋唐的府兵就如狼一样,很有几分战国时秦国老兵们风范,最喜欢提着首级排队记功。

    战后抢掠,那算啥抢掠?毕竟按府兵们的传统,这只是打扫战场而已。

    可李世民却因这点事就要让有司彻查,表面上说的好听是要查个清楚,好给李靖清白,可事实上这不过是因为李靖这次功劳立的太大,皇帝有意要借机敲打敲打一下他而已。

    毕竟李靖又不是苏定方也不是程咬金,苏定方虽然功劳大,可之前不过只是个折冲都尉的中级武官,论功升职也不过是个中郎将,给封个郡公,那都已经是特封特赏了。

    可李靖本身是关陇贵族的核心家族出身,隋朝时李韩两家实力就很强,都是一流将门。李唐开国,李靖功劳更大,只是李渊一直压制着他,李世民兵变时,李靖也没直接支持,所以本就不是自己嫡系心腹。

    压了两年,终于用李靖为兵部尚书,晋封代国公,让他统兵挂帅北伐,结果一战功成,立这么大功,以李靖的资历、战绩和威望,这一战后,李靖在军方已经无人可比。

    之前李世民有意扶秦琼坐军方第一位,就是要压制李孝恭、李绩、李靖、柴绍这些既猛又资历高名望大还不是他嫡系的人。

    北伐秦琼坚决不肯挂帅,而李世民也看到秦家势力越来越大,这次便顺水推舟改用李靖,谁知李靖把事办的这么漂亮。

    李绩和柴绍虽然也各有军功,都拦截击败了颉利一次,可都不能跟李靖比。

    真要细细论功,李靖的功劳,有点封无可封了。

    李靖都是代国公、兵部尚书了,总不能直接跟秦琼一样,再给他封三公吧?可李靖毕竟不是自己嫡系。

    于是皇帝便借萧瑀的弹劾,故意让有司查处,然后就可以先把李靖的封赏压下来。

    当然,秦琅相信,以李世民的行事风格,敲打归敲打,可最后肯定也还是会给李靖加封的,但经这么一搞,李靖肯定也要识趣的多,皇帝就算再加封,也有余地了。

    说来说去,其实这都是皇帝的帝王术。

    看透了,就觉得很一般了。可不得不说,这样一弄,效果还是会很好的。

    “也许明年,李靖就要拜相了。”秦琅感叹着道。

    “拜相?”

    “没错,以代国公此次的北伐之功,其实是可以直接晋封三公加拜相的,可皇帝借弹劾敲打敲打他一下,冷他一段时间,然后到时再以查清真相为由,再给李公加封,给他拜相,但不加三公,李公也当对皇帝感激不尽了。”

    秦琅所知,尚书右仆射杜如晦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御医都说他可能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杜如晦一死,本来最有机会接任的,就是长孙无忌了,毕竟他先前就做了百多天右仆射,可既然上次李世民罢了长孙的相,理由还是长孙皇后劝说的兄弟是后戚,太年轻且没什么亮眼军功不宜为相,那么现在长孙无忌也不太可能再接任右仆射。

    自然而然,让李靖出任右仆射,也算是对军方的一次集体嘉奖。

    当然,李靖是个很知进退的人,他就算加封右仆射拜相,可估计也会和秦琼当初一样,只挂名,不真正视事理政的。

    秦琅相信,李世民玩的这一出,肯定逃不过李靖的眼睛,可李靖这人,成府很深,很低调,当初辅佐李孝恭平定东南半边天,又北上抗击突厥屡立战功,可李渊父子都一直不肯重赏加封,李靖不也一直没半句怨言吗?

    想想李靖的功劳,李世民称帝后,大封功臣,李靖的名次却排到了最后面,只得几百户而已,甚至爵位始终只是个县公,连李世民身边的许多侍卫都比上。

    可人家硬是一声不吭,凭实力凭表现,让李世民也终于对他信任重用起来。

    朝廷北伐胜利,对于秦琅来说这自然是好事。

    朝廷灭掉东突厥,这几乎可以说是一场惊天地震,连岭南也要被震动,他接下来的行动,估计就要顺利的多了。

    就如杨家一样,朝廷灭东突厥,可以说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今,谅山坞堡里,秦琅率军进驻北城,杨季元带子弟移居南城。北城原本就是杨氏家族子弟为主的聚居区,以及少数一些其它居民,现在杨家把整个北城都腾空出来让给秦琅。

    这个诚意很不错,一座谅山坞,秦琅居一半,杨氏居一半。

    秦琅入城前,已经给了杨家几颗定心丸,但是具体杨家归附后,以后怎么划分权力,这个还有待细商。

    不过既然杨家都已经打开城门归附了,这些其实已经都不是什么难题了,都是可以谈的,秦琅已经掌握了主动权和决定权了。

    杨家现在正在准备虫娘的婚礼。

    要把这个孙女风风光光的嫁给秦琅,要广邀宾客,搞的热热闹闹的,秦琅没有反对,杨家愿意这样做,对他当然也有好处。

    这会给外界释放出很好的信号,谅山王跟金鸡垌侬家一样,如今已经彻底归附秦琅,这必然会让其它武安州以及周边的汉蛮们一个强烈信号,秦琅的实力很强,强到没有人愿意反抗。当然,也告诉大家,秦琅是个很讲究的人,是个值得相信的人。

    “杨家十三座坞堡,我觉得应当对半分,这主坞我们就拿北城,其余十二堡,各分一半。”

    秦用提出自己的想法,杨氏坞堡确实很厉害,这样的要地,不能轻易的放过,否则杨家就算归附了,迟早也是个大祸患,应当借此机会,强硬一些。

第463章 封臣的封臣

    谅山坞的城堡,带着浓烈的中原坞堡风格,就连坞中的房屋样式,也多是北方中原风格。

    秦琅挺喜欢的。

    “杨公,我觉得这北城比较宽敞,不如就把谅山县衙设置在这北城如何?”

    杨季元今天收拾的很整齐,临时赶制了一套绿色圆领长袍,穿在身上倒也很衬气质。

    “卫公所言甚是,不如就把县衙设在老夫先前的宅院如何?简单收拾一下,立马便可办公了。”杨季元倒也干脆,没有半分不舍,既然把北城都让出来了,就绝没有再想着收回过的打算。

    聪明人打交道,最省心的就是这个,大家都会很理智,该断则断该让则让。

    接下来秦琅说打算在北城驻一支人马,做为谅山县成立后宣威教化,维持治安,缉贼捕盗的力量,杨季元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点头应下了。

    一个县衙,两套官职。

    一套是授给杨家人的,县令县丞县尉主簿录事参军等等,另一套,则是检校官,由秦琅从自己手下挑选一批人担任检校县丞县尉参军等,名义上当然都受杨季元节制,县尉也比检校县尉大,但按秦琅的计划。

    这个检校官虽然相当于是一个副职,但类似是一个常务副职,就是具体事都由他来经手办理,最后再呈交给长官审核。

    县丞要办事,得经过检校县丞,可检校县丞办事,也得给过县丞批准。

    没有说并行其事,也没有各管一块,而是互相监督,在同一个唐律和两税法下,共同办事。

    互相制衡。

    杨季元岂看不出秦琅的打算,但想来想去,秦琅也还挺给面子了,起码没有甩开杨家,另立衙门,自行其事,这样杨家岂码还能参与其中。

    关于入籍和纳税这件事,杨季元还想争取一下,可一开口秦琅就拒绝了。之前就因为这个分歧,两家开战,如今岂还有余地?

    杨季元讪讪的闭嘴。

    谅山的百姓之前没入籍并不是不需要交税,只不过他们都是向杨家交税而已,甚至这个税其实不低,毕竟杨家这么点地方人口,既要养兵又要维持自家的开销,动不动就建坞垦田,时不时的杨家也还要向交州和朝廷进贡的。

    现在秦琅要跟杨季元谈的重点就是这个。

    杨家想维持自己的地位,想维持原来的特权,最主要的就是这个自主权和经济特权,现在自主权随着杨家投降,已经算是没有了。

    可这经济特权他们还想维持。

    “杨公啊,朝廷已经改租庸调为两税法,以田亩为地税之根本,并摊丁役入田亩,另外以贫富划分户口九等,征收户税,新的两税法,相较以前,对于百姓来说,其实已经减轻了极大的负担了。谅山推行两税法,百姓负担不高。”

    杨季元不想推行两税法,因为他就是最大的地主,田基本是杨家的,推行两税法,意味着这地税基本上都由他杨家交了,甚至这摊丁入亩的折役钱,其实也是他来承担。

    “杨公,你可以换个角度想想,虽然按亩征税,可每亩所征之粮,其实折合起来,也不过三十税一左右,你认为高吗?”

    “卫公,我杨家这些地,都是垦荒开辟而得,全是些生地,产量不高,再者我杨家又都是租佃给坞民耕种,所得也不过半数而已。”

    杨季元还叫苦。

    “据我所知,杨公田地二十余万亩,这数量可不少,虽不少垦荒的田,但基本上都已经耕熟,而且这边雨水足,一年还能两熟,种稻一年已经能亩产毛谷四石左右了,这个产量,可是远高于中原平均产量啊。”

    亩产毛谷四石,就是带壳的稻谷四石,确实比中原不少地方要高了。

    而秦琅了解过,其实谅山杨家的田地,多是围绕着穷奇河谷以及一些溪流边开垦种植的,事实上还有许多地方是适合垦荒种植的,甚至就是山上也适合开垦梯田。

    杨家向自家坞民收的租是五五开,看似不高,可这些坞民还要承担许多负担,比如帮杨家修坞堡修水渠修路,甚至是要抽丁训练守城这些,连杨家的杂役,其实都是杨家坞民们轮流当值的,免费白干。

    杨家把百姓本该向朝廷官府承担的税赋差役这些,全都向杨家负担了。

    “接下来,我会安排人开展田亩清量事务,有劳杨公安排带路。等清量完毕之后,就要正式造册存档,并据此发给田主田契,持有田契的地,受官府保护,不受侵夺。”

    “田契也将是两税地税的征税基础。”

    当然,没有田契的地,那就视为无主之地,任何人都可以耕种占有,就如那些荒野山地一样,都可以任由山民们去垦荒,垦好后可到官府报备登记,申请丈量后发契颁给拥有。

    丈量土地,清查田亩,还要查点户籍,大索貌阅,就是挨家挨户的清点人口,并注明人口数量,年龄、性别等等。

    三代以下,须拆分户口。

    如杨家这样的家族,已经是几百口人的大家族了,若还只算一户,当然不行。

    “杨公,杨家的田还是杨家的,杨家与坞民们的主佃关系也不会改变,其实也就是纳点税而已。”

    二十多万亩地,按两税法,地税是亩纳二升,再有义仓粮亩纳一升,加起来不过亩纳三升。

    一亩如果收三石,那这才是百分之一的税率。就算老杨家是地主,地佃给佃户收租,五五分成,老王到手起码也是一石五斗,纳三升也只是五十分之一。

    而事实上,杨家的地多是两季稻,亩产毛稻四石起码,这意味着老杨就算是收租后的谷子再纳税,也没达到三十税一的水平。

    二十万亩地,纳粮六千石,听着好大一笔,可均分到亩,才三升粮而已,这点粮食,也就是大唐边军一天的口粮。

    况且杨家的五五分成,其实只是粮食,还没包括什么稻草啊甚至是一些杂粮等的分成,另外佃户们还得给他干活呢。

    反正秦琅跟老杨在那算了一笔细帐,怎么算,老王家一年的税,也不超过一万石粮,这相比老王家一年几十万石的收益来说,不值一提。

    何况老王虽然要交几千石粮的税,可以后也不用再纳贡了啊,这贡品可也是笔不小的开销,纳税之后就不用纳贡。

    再者说了,这交出来的几千石粮,杨家做为推恩再封的封臣,他还能再分回三分之一拿回去,剩下的才缴给武安州。

    亩纳三升,推恩分回一升,义仓粮本就留在地方防灾备荒,等于杨家实际上一亩地才上交了一升粮而已。

    秦琅铺开一张白纸,拿起一支炭笔削尖,在上面给他列公式,做算式,一个个数字,老杨开始看不懂,听秦琅讲解一番后,倒也似懂非懂。

    最主要的还在于秦琅态度很强硬,编户纳税这块,没有回旋的余地。

    “老杨啊,一亩地才几升的税粮,对杨家来说,这难道很难接受?我秦琅现在名下也有十几万亩地了,我可是一粒粮没交缴过啊,除了两税中的地税粮外,我还缴义仓粮,另外还缴社仓粮,甚至我每年还会再拿出一些收成来捐献给各地的孤儿院、养老院等,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不是吗?”

    “就算是皇帝的皇庄,每年也一样按亩缴纳这笔地税的,王公将相都不能免,杨公又何必这么执着呢?”

    杨季元没想到秦琅自己也要缴这个粮,等听说皇帝也居然要缴这粮后,老杨倒是想开了。

    也是,一年才几千石粮而已,又不是缴不起,再说秦琅既然说缴这个粮后就不必再纳贡后,他倒觉得也没啥了。

    不过秦琅也告诉杨季元,他做为秦琅推恩再分封的封臣,除了向朝廷纳税外,也还有对他效忠的义务。

    比如他得到这三分之一的税收同时,在秦琅需要的时候,他们杨家需要提供十个骑士、二十个武士,以及一百个骑士侍从乡勇,和一百个武士侍从乡勇。这些兵,都要自备武装,保持训练。

    秦琅给他的税收,部份就是要征募置办训练这些武装的。

    十个骑士,二十个武士,这是秦琅给杨家的封臣名额。

    这三十个有头衔的人,也将获得自己的一块领地。

    他们领地缴给上面的税,也可以自留三分之一。

    “卫公,我杨家在谅山有百里土地,光坞堡就十三个,十个骑士二十个武士,是否少了点?”

    “杨公,有件事我正要跟你商量,谅山设县之后,我要派兵在这里驻扎,要授封骑士在这里守卫,所以我想跟杨公要几个坞堡,你看谅山十三个坞堡,主坞外,一人一半如何?”

    杨季元面色立即很不好看了。

    “杨公,我只要六个坞堡,那六个坞堡外的田地,依然归属于杨家,怎么样?”

    这些坞堡是杨家努力开拓得来的,每个坞堡的前身,都曾是盘踞一方的蛮人垌寨。

    当初费了无数心血,如今秦琅一句说就要拿走,确实强人所难了。

    “十二个坞堡,杨公可以自己先挑六个,剩下的给我留六个就行,我不挑地方。”

    做为交换,秦琅愿意再给杨家的骑士武士名额提升一倍,给他二十个骑士,五十个武士,杨家也因此可以最多拥有二百个骑士侍从乡勇和五百个武士侍从乡勇的武装。

    这是隶属于杨家的私人武装,同时也效忠于武安州世封刺史杨家。

    除此外,杨家不得再拥有其它兵马。

    秦琅是笑着跟杨季元说这些的,可眼神却很坚定,目光如鹰一般盯着杨季元,让他很不自在。

    他直接告诉杨季元,那六座坞堡,他要授封给自己的手下兄弟。

    秦用秦勇黄彪独孤燕云冯山洗海这六人,一人一堡。

    除冯山和洗海外,秦用他们本身也是有皇帝封的虚封爵,秦用秦勇阿黄都是子爵,独孤燕云是男爵。

    冯山冼海原是冯盎家的奴兵百夫长,入岭以来表现出众,秦琅打算也给他们分封一座坞堡。

    一堡设一个乡,拔给中原带来的罪犯流民等给他们管理,开垦荒地耕田种植等。

    不管杨家如何挑选,反正十二个坞堡,他要六个。

    主坞秦琅要北城。

    官大一级都压死人,何况秦琅是携着新胜之威,杨季元一个开城跪降的失败者,确实没多少本钱能跟秦琅讨价还价。

    所有一切都已经摆开了来谈。

    “杨公,我希望以后在武安州这片蛮荒之地,秦杨两家能够世代联姻,友好共处,相互携手并进,说到底,咱们都是中原来的华夏汉人,若是我们不团结,就要被蛮夷们吞灭的。”

    “我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再给卫公答复如何?”杨季元有些沉重的道。

    “好,希望杨公能够三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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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玄武门之变只有三天了,秦琼却打算做个国之纯臣不参与其中,秦琅高呼这不是坑他吗?送上门的从龙之功怎么能不要,等事成之后再功成身退也不迟。到那时,做个俗人,不谈亏欠,不负遇见。做个俗人,贪财好色,放荡自由。贞观俗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贞观俗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贞观俗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