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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子蓝色     贞观俗人txt下载     贞观俗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64章 以吾之名

    谅山。

    微风轻柔。

    穷奇河畔,秦琅身着紫袍玉带,手里拿着出鞘的玉具剑,剑柄在手,剑尖却搁在了大锤公子秦用的肩膀上。

    秦用单膝跪在秦琅面前。

    四周无数人马围观着,甚至连杨季元、阿侬等一干本地汉蛮首领们都站在那围观。

    那场面,初看还以为是这位卫国公的义兄犯了什么大错,要被公开处刑呢。

    不过,这一出却是秦琅搞出来的册封仪式。

    “我,大唐开国协谋奉天定难元从功臣、辅国大将军、参知政事、驸马都尉、东宫詹事、太子太保、京兆少尹、崇贤馆学士、翰林院学士承旨、江南岭南宣抚使、武安州世封刺史、上柱国、卫国公秦琅!”

    “在此奉天承运,推恩再封,特册封永新县开国子秦用为青风堡骑士领主,并授青风乡乡长。”

    秦琅说完,用剑在秦用的肩颈敲打三下。

    “我赠予你二十四个字,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秦用高声道,“我秦用在此起誓,将谨守忠诚与荣誉,牢记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二十四字箴言!”

    秦琅又拿起一套明光铠甲、一把马槊,一件腥红的批风,还有一匹战马,一把弓,一起赐与秦用。

    这是给骑士的册封和赏赐。

    秦用接受秦琅的册封,单膝跪地宣誓,表示效忠,最后接过赏赐,起身。

    于是他就成了秦琅在封地册封的第一位骑士领主,得到了青风坞堡这块领地。

    杨季元在思虑再三后,最终还是无奈答应了秦琅先前提出的全盘要求,拿出了六个坞堡给秦琅,其中就有兄弟杨季初原先统领的青风坞。

    秦琅以青风坞及周边设立了一个青风乡,秦琅是青风坞领地的领主,本身有朝廷的子爵爵位,秦琅又授了他一个骑士头衔,成为了青风坞的子爵骑士领主。

    做为骑士领主,秦用可以自己再推恩授封五个骑士,和十个武士。

    秦用坐镇青风坞,他手下的这十五个封臣,则可以去建十五个采邑村庄,每人又可再招募一支民兵。

    秦琅就是打算用这种办法,来稳固秦家的封地。

    每个人都为自己而战,一起与秦家建设这片蛮荒封地,也一起享受建设的成果。

    他们不仅仅是秦琅的封民,而还是秦琅的合伙人。

    当然,为了能够加强与原来的那些汉蛮土著们的关系,秦琅一面答应了杨家搞场大婚礼的计划,一面又主动的跟杨家提亲。

    只是这次不是给自己提亲,而是向杨家为秦用等部下提亲。

    秦用也将向杨家纳一孙女为妾。

    甚至阿黄他们也一样,只要能看上,就可以结亲。

    秦琅还让底下的骑士武士们也跟谅山、门县两家联姻,两家下面垌丁坞民里的年轻适龄未婚女子,都是联姻对象。

    不但秦琅纳了阿侬夫人和杨虫娘为妾,秦用、阿黄等也都将纳妾,而从中原来的那些手下,也将举行相亲仪式,集体相亲,到时再集体成亲。

    因为秦用的建议,秦琅放开了限制,只要对方身份是汉人良民女子,便可娶为妻,若身份为奴或是蛮,则只能纳为妾。

    这个提议,让杨季元很意外。

    在考虑再三后,也最终还是同意了。

    因为秦用在中原已经娶妻,所以杨季元只好选了个庶出的孙女来许给秦用为妾。

    皆大欢喜。

    阿黄也被正式授封为黄梅堡骑士领主,同样也将跟杨家联姻,因为阿黄之前娶的妻子都死了,所以这次他干脆向杨家提亲娶个女子续弦,这倒是让杨家挺意外的。

    虽说老黄年纪不小,人也长的猥琐难看,可毕竟他本身就有朝廷所授封的子爵,现在又成了骑士领主,领地就在谅山,以后就是邻居了,杨家最终还是选了个嫡孙女出嫁。

    据说那孙女跟虫娘差不多年纪,也挺不错的,可看到阿黄那猥琐样后,硬是哭惨了,坚决不肯嫁,可老杨家的男人又逼又吓的,最后姑娘只能心灰意冷万般无奈的同意下嫁了,这可把见过姑娘模样的老黄给激动的。

    秦琅在河畔,一口气授封了十三位领主,杨家的十三个坞堡,倒是让秦琅给分完了。

    老杨得了半座谅山坞堡,其余十二座,秦琅这边得六座,老杨六个儿子分六座。

    杨季元做了谅山县令,秦琅还为他请封谅山县子爵,秦琅转头就任命秦用为谅山县土团校尉,并检校谅山县尉。

    给秦用等六位新册封领主分地盘,然后是划给他们骑士、武士,又划给他们流犯、移民们。

    杨家让了六座坞堡,把人迁走了,原来的地,秦琅没要,但老杨比较识趣,每个坞堡外,划了一千亩地送给秦琅。

    秦琅转手再送给了他的骑士领主们。

    这点地当然也不多,要想立足,自然还得垦荒开地,好地多让杨家占了,于是秦用他们也只能想办法去把山脚下的地给开垦了,或者干脆把山坡开出梯田来,又或把一些河滩等易涝的地方,给开渠疏通想办法抬平做田。

    秦用等对于自己的领地,都在规划未来,对于未来,也都充满向往。

    那些脸上刺字的重罪囚,手上刺字的轻罪流犯,以及额头上烙印的俘虏奴隶,也开始陆续的安置下来,选址建寨子,平整地基,挖沟打桩,建房打井。

    在这个乍凉不暖的初冬,秦琅等暂停在谅山,已经开始落户生根。

    秦琅派人在门县、谅山,找到了数座矿山,跟侬家和杨家开始谈合作采矿,另一边,大家一起出人出钱,拓宽修建邕交古道,把一些狭窄难行之处。

    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让本来许多地方只能一骡经行的狭窄险道,变成能通车马的坦途。

    每隔二十里设立一个驿站,十里一个烽堡哨所。

    在秦琅的设计规划图上,从镇南关起,武安州将会大变样,将成为联通邕交两地的重要陆上通道。

    门山谅山两县的户籍人口清查,田亩丈量也都进行的比较顺利,在打通了上层侬杨两家后,下面的事情就比较好搞了。

    今年的两税等全都免除,从明年起才开始正式征收两税。

    所有的田亩,都给予丈量颁契,予以保护产权,不论是杨家还是侬家,都已经接受了这些。

    秦琅的几支后续队伍也到来了,南下的总人口达到了近两万人。

    这些是秦琅想尽办法从关中以及关外各地监狱里搜罗来的犯人,秦家出钱把人从各地监狱押来武安州,移民长流,负责看管监视。

    他向朝廷保证,这些人不会再返回中原,也不会让他们死在沿途。

    重罪犯不好管,不是杀人抢劫就是亡命江湖的匪徒,但急需人口的秦琅也管不得这些了。

    一人从中原送来武安州,他前后花了起码三万钱,但他还是觉得这钱值,在这里,来自中原的人,秦琅觉得再贵都值,况且三万一个青壮,也不贵。

    除了这些犯人,还有不少罪不算重的,秦琅跟他们做交易,只要他们愿意移民来武安州,罪刑就免了。

    当然,除了这些罪犯外,秦琅也想办法招募了不少贫民百姓甚至是许多乞丐流民。

    这些人有个缺点,老弱病残不少,而且身无资产,除了身上穿的,就什么也没有了。

    一路过来,都由秦琅负责他们衣食住行,就算到了岭南,也还得秦琅负责安置。

    相对的优点则是这些人在中原呆不下去,也没啥可留恋的,来岭南算是自愿,也比较好管理。

    青风堡这样的骑士领,秦琅已经设立了十八个,代表着十八个比较稳固的移民聚居地。

    以这十八个稳固聚居点向外辐射,又建立了大小数十个屯寨,开拓垦荒。

    各乡各村,都搞起了保甲联防,青壮编为乡勇,发放长矛、弓箭,忙时为农,闲时训练。

    那些罪犯流犯,更是以连坐制度监管,十人相连,互相监督,一人逃跑,剩下九人一起处罚。

    检举者则有功,有赏。

    开拓所需要的粮食物资工具等,大多是就地采购。

    为此侬杨两家算是发了笔财。

    左溪诸垌也赚了不少,因为秦琅向他们买牛买猪买鸡买鸭,甚至是买奴隶卖铜买铁买船买陶器的。

    无底洞一样的往里面投钱。

    幸好秦琅财大气粗,本来在中原的产业如今已经也有了规模,有源源不断的进项,另一方面,这次南下,也进项不少。

    加之那些蛮王们的馈赠,秦琅勉强还撑的住。

    可要想让移民们稳定下来,甚至能自产自足,不再需要外面供给,秦琅估计起码还得两年左右。

    虽然落户之后,开销会降低,可依然还是要源源不断投钱。

    他现在还在山区里,而武安州的治所太平城,还在山外海边,实际上,秦琅现在也只是刚刚进入自己的封地。

    眼看着都已经进入了十一月,这样下去,估计新年都未必能赶到太平城过了,可秦琅倒也没急,不处理稳固好,急着跑到太平城去,也没什么鸟样。

    他也不想自己前脚一走,后脚又都成原样。

    可才搞定了两支人马,设了两个县,他从中原费尽力气弄来的两万来人,都已经要快安置的差不多了,这让秦琅不由的感觉到,这里真是个无底洞。

    不但钱越扔越多,而且人口也是需求黑洞。

    杨家兴师动众大费周章大操大办的婚礼,也要开始了,相信这次不比上次镇南关的纳妾礼,这次因当武安州各家都要来了吧?

    等这次纳妾礼之后,秦琅相信,应当没有人再怀疑他秦琅的实力,也没有人想再以身试法,作死反抗他了。

    若是这样算的法,那么或许还能赶的及到太平城过个新年?

    明年夏天,或许就能搭乘夏季风乘船自海上北返中原了?

第465章 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

    “爹,姓秦的这是在挖我们家根基啊,咱们就这样干看着?再这样下去,咱们家可就没人了。”

    谅山,下城。

    一处大院里,杨季元父子几个正在说话。这处宅子原本是杨家在下城的一处别院,现在却成了杨季元的新家。

    三天前,孙女虫娘就是在这个院里出嫁。孙女礼服钗钿,十里红妆,千人送嫁,百家添妆,送嫁的队伍特意先出了南门,然后绕过周边十二堡,再又自北门入坞,送入上城原来杨家老宅,也就是现在的谅山县衙。

    这场婚礼杨家花费了数十万钱,搞的十分隆重盛大,那场面也确实压过了镇南关里秦琅纳阿侬的妾礼。

    人人都称赞杨家搭上了秦家,地位更上层楼,富贵如烈火烹油,可也只有杨家人自己清楚里面的味道。

    半座谅山城加了六个坞堡送出去了,还搭上了一万亩地。

    孙女嫁给秦琅为妾,又添了三千两黄金。

    再加上置办这场酒宴,前前后后杨家掏出来的可都是真金白银,小十年的收益全花出去了。

    换的也不过是暂时的安宁。

    可秦琅却没消停,纳了他心爱的虫娘,又让秦用等从杨家纳妾娶妻,转头又来个什么秦杨联姻,从谅山杨家,娶走了上千个姑娘。

    按传统,家家还要备下厚厚嫁妆。

    本以为就这了,谁知道那些女儿许给秦家手下的坞民人家,竟然都开始要举家迁到杨家的城堡领地去,要脱离杨家了。

    这个可就是动杨家根本了。

    杨家自家也就是那么几百口人,加上千余奴隶而已,剩下的两万来人口,有汉有蛮,都是在乱世里依附杨家,寻求安稳的百姓。

    尤其是之前隋末岭南大乱之时,杨家更是趁机兼并了许多村寨,也招纳了许多流民过来,带领他们建坞垦荒,开矿经商,杨家日渐红火,人马渐多。

    以前,杨家在谅山这一块,确实是实力最强的,所以大家也愿意依附于杨家,就算要给杨家交租做役,大家也都乐于接受,反正对于他们来说,给杨家交租还是给朝廷纳税,本身没啥区别,谁的负担轻,他们愿意跟谁。

    只是现在,秦琅如猛龙过江,一来就把杨家几代积攒下来的威信击的粉碎。

    更要命的是,随着秦琅分封骑士领主,划分领地,颁行新政新税等,让那些坞民们发现了不少诱人的地方。

    比如在秦家封臣领地上,推行的租佃法十分新奇。

    原先他们租杨家的地,是要把一半地里产出交给杨家,不仅仅是正粮,就算是间种或轮种的一些杂粮也要交一半给杨家,另外若用杨家的水渠,水车或是耕牛等,又都要另缴。

    连地里收获后的稻草,都一样要给一半杨家。

    总之,只要是租杨家地里产的东西,通通得交一半。

    可现在秦家领地,却提出了二五减租,佃田所获,先拿出二成半直接给佃户,以保障佃户基本收益,然后剩下的七成半,再由佃户和地主对半分。这样一来,原本杨家收租五成,现在就变成了三分七厘半,连四成都不到了。

    尤其是秦家还提出了,只对地里的主粮分成,比如轮作的一些杂粮,是不收租的,更重要的是,秦家只按一季收租,一块田你种一季或种两季,甚至是再间种点杂粮什么的,秦家这边不管,统统只按你一季主粮来收租。

    一季水田起码能收两石毛谷,秦家只收一季,还搞二五减租,这意味着秦家收的租很少,佃户先拿两成半,就是五斗,然后剩下的一石半主佃对分,地主才得七斗半。

    这里不少地可都是能种两季的,这意味着实际的佃租不到总收的二成。

    另外,秦家还约定,若遇旱涝霜灾,也要先保证佃户的那部份,就是佃户保底一亩留五斗,剩下的再分,若是没的剩,地主就不分。若是保底也不够,就免地税。

    地税这块,也全由地主承担。

    同时,为保证这些佃户的利益,还提出地五年一租,签订租约,租约签定之后,不得随意悔约,就算是五年到期,原佃户也享有同等条件下的优先承租权。

    而除了这些好处,种秦家和秦家封臣的地,不需要再做什么免费的劳役了,不需要到地主家去轮流当差。

    对于佃户坞民们来说,这些条件实打实的诱人啊。

    相比起杨家的五成佃租,这个租子就少了一成多,更别说杨家以前还是你种几季他收几季租,因此相差就更大了,人家杂粮什么的也不收,稻草也不收。

    算来算去,相差不止一半了。

    还能保证五年一个租期,保护佃租权。

    不用服役做差。

    以前大家对杨家观感挺好的,认为杨家保护了大家,让大家在这乱世能有个依靠,虽然租子重差事多,可大家能抱团取暖,能活命,能有口饭吃,比起好些又偏又穷还弱小的蛮寨里的蛮民,他们的日子还算好的。

    毕竟好多穷寨的蛮子们,穷到靠卖孩子过日子。

    **岁就卖掉,甚至等不及,可急用钱怎么办?

    孩子还在肚子里,也卖,直接指腹卖人,就是跟人贩子当着肚子卖,等孩子生下来养到一岁左右,人贩子过来接人,不管男女,先约好价钱,甚至可以先付上一半钱。

    当然,有些蛮子既穷又等钱用,孩子卖光了,肚子里也还没怀上,怎么办?他们也有办法,先借邻居家的孩子卖了,然后等将来自己的生了,再还给邻居。

    这种借卖,也在蛮子中很流行,这种借卖,还得算上与邻居孩子年纪相差带来的损失,等于要支付这部份的差价利息。

    实在不行,那还有一个办法,偷和抢。

    自家没孩子卖了,到别的寨子去偷孩子抢孩子卖。

    好多又穷又小的寨子,卖人早成习惯,抢人也成习惯,于是部落间最大的冲突就是抢人偷人,有时搞的太过火了,就会爆发两个部落的战争,输的一家,可能所有人就都成对了对方的奴隶了。

    杨家以前实力挺强,只有他打别人的份,没人敢来惹杨家,杨家的坞民坞兵们也猛,别人也打不过,所以还算是乱世里的一处安静地。

    可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跟周边那些卖孩子的蛮子比,他们生活确实幸福安稳,但现在跟秦家的领地情况一比,他们发现杨家的条件其实也没多好。

    佃租高,差事多不说,还经常有摊派,比如杨家若是要向交州或是朝廷进贡,这进贡的贡物,最后也是要摊到所有人头上来的。

    不管是修城也好修路也罢甚至是修渠,都是直接征发大家做事,全是免费的,结果修的水渠,他们要用水,还得交钱。

    以前嘛,大家都这样过来了,不觉得过份。

    可跟人家秦家现在的条件一比,大家就不淡定了。

    正好现在好多坞民女儿与秦家的人相中了,两边联姻结亲,置陪嫁嫁女儿,接触多了,也就越发清楚秦家这边的规矩了。

    好多人细细一思量,为何不干脆跟着女儿也到秦家那边去呢?

    这种情况已经越来越严重,嫁女儿的坞民,现在基本上都要走,好多原本是六个划给秦家的坞堡中的坞民,原本杨家是要都迁走的,可现在好多人也不肯迁了。

    “秦琅虽然从我杨家得了一万亩地,可他自己还那么多人,这点地够多少人种?那些人都跑去投秦家,拿什么生活?别担心,等佃不到田,自然还得回来。”杨季元阴沉着脸道。

    “爹你有所不知,现在秦家在大搞什么垦荒、改造,之前咱们看不上的荒地、坡地、山地,甚至是洼地、滩地等,现在秦家都在组织人测量规划,说是能够把这些地改造成耕地,他们计划是他们负责规划,然后组织人负责集体开垦改造,再把地分下去。”

    “据说,他们能改造出许多田地来,只要愿意参与进去的人,每户参与改造完后,都能获到十到二十亩的永业田,剩下的田则可以签约承租,秦家除打算种稻外,还要种甘蔗,种什么棉花,以及种桑叶、麻等,甚至承诺能够包收购,甚至肯提前付一到两成的款,供大家采买种子、农具等。”

    “你说这姓秦的这不是坏规矩吗?哪有这样做事的,他这样搞,坞民全都想跑他们那边去了,都帮他垦河滩修梯田建水渠去了,还有多少人愿意再佃种我们的田?”

    最要命的地方则在于,杨家并不仅是一个地主而已,杨家正是因为有了二十万亩地,有了十三座坞堡,有了两万多的坞民,这才能够成为谅山一霸。

    人才是最重要的,有人才有坞兵,有佃户,有工坊的工人,若是没有这些坞民,杨家自己那家族几百号人,一千多奴隶,又能成什么事?

    秦琅这真是在挖杨家的根基啊。

    “我去找秦琅谈谈,不能乱来。”杨季元一声长叹,可也知道,如今的杨家,已经越来越没有谈判的筹码了,真找秦琅,也未必就会理他。

第466章 鸡头还是凤尾

    杨季元备下不少好东西,过上城拜访秦琅。

    “女子出嫁后三天回门,老夫想念虫娘了,亲自过来接她回门,顺便来拜访下三郎。”

    秦琅看到他来,就知道所为何来。

    叫出已为人妇的虫娘出来招待她祖父。

    杨季元看到孙女满面桃花,一双眼睛都是春水,眉目间透出掩饰不住的喜悦,知道秦琅倒是对孙女还不错。

    “虫娘,你去收拾下东西,一会跟我回下城住几天,你阿娘也想你了。”

    等孙女告辞离开,杨季元苦笑着跟秦琅抱起了苦,说他的二七五减租法,弄的杨家的佃户们大为不满,都喊着要减租,又说如今秦家这边挖杨家的人。

    “三郎啊,你这样搞,我可真坐不住了啊。我的地都要没人佃租了,这可不好啊。”

    杨季元虽然嘴上说的怂,可明显今天是想要讨个说法的。

    二七五减租,这本就是出自他的本意,为的就是能在武安州招揽人心,既然出台了,又怎么可能再收回。

    “杨公,武安州是陛下划给我的世封之地,我秦家不是流官,是以后世代要在这里立足的,这里又是蛮荒,天南之地,远离中原。到处蛮荒,遍地蛮夷,若不收人心,如何立足?还是那句话,我秦琅做事,不能只考虑眼前,得规划长远,我跟侬家跟杨家,都是出于这种想法,才做出的选择,决定了我们的关系。而现在,对于更底层的佃户山民,我也得一视同仁,也要照顾到他们的利益。”

    “武安州的将来,不仅是我秦家的,也是侬家杨家其它各个世代生活在这的家族的,更是那无数的普通佃户坞民垌丁们的,我们以后要在这里共同生存,一代两代,世世代代,要和睦相处,就不能是谁压迫谁欺压谁,得让在家都能接受才行,否则坞民们若是日子过的苦,说不定哪天就要站起来反抗,到时兵灾一起,好日子都到头。”

    “杨公,你说是吧?”

    杨季元黑着脸,“我杨家的地租只收五成,其实已经是少的了,够仁义了,你看看其它地方,看看那些蛮寨,那些垌主把他们的垌丁当奴隶一样,六四、七三的都大把,我五五过份吗?就算是在中原,五五也不过份吧?据我所知,先前朝廷的公廨田、职田出租,收的租最低都是亩收六斗。试问,亩收六斗的租,是多少分成?”

    “杨公,以前是以前,别人是别人,我们现在谈论的是我们,是武安州这个地方,我秦琅以前没来,管不着,现在我来了,就要改一改规矩了。杨公何不把眼光放长远一些?你手里有这么多田地,其实只需要部份种稻就够了,剩下的田可以拿来种甘蔗、种桑麻甚至是种药材,然后我们还可以合伙建糖厂、药材厂等等,你若是担忧前景,那你种我来加工,我负责销,如何?我敢说,这个收益绝对比原先单纯种粮要高的多!”

    “就算把租子减一减,杨家少收多少?但收获的民心民意又是多少?孰轻孰重呢?”

    杨季元犹豫了。

    他最憋屈的不是秦琅说的有多对,而是自开城投降后,他就完全丧失了跟秦琅掀桌子的能力,以及魄力勇气。

    事到如今这地步,不到万不得已,他根本不敢掀桌子,代价太大难以想象。

    “杨公,你只要也一样实行二七五减租,你说你的佃户坞民们,还会往外面跑吗?难道做生不是不如做熟?你待你的人好,他们自然就会念你的好,所以你说的我挖你的人,无从谈起。我只是在做该做的事,而不是有意挖你的人,若真如你所说要挖你的人,那么事实就会是不管你定什么租,我都会始终比你再低一些,而实际上,我完全没有这样的打算。”

    “我很看重与杨家的友好关系,这是我秦家在武安州立足的根基,我不会自毁长城的。杨家是我秦家封臣、姻亲,杨家强大,自然对我秦家百益无一害。搞垮了杨家,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杨季元看着这个年轻人,说了半天,虽然始终有说有笑的,可话里却没有半分让步之意。

    他来找秦琅,希望他收回他三七五减租做法,而秦琅却让他也搞三七五减租。

    秦琅不肯让步,那就只能是他杨季元让步了,除非他能不计后果的反抗,可结果不会好看。

    若他坚持原来的佃租等,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会有部份坞民投奔依附秦家的领主,而更坏的结果,则是好不容易缓和的秦杨两家关系,会产生新的裂痕,且难以修复。最坏的可能,则是坞民们都去投靠秦家了,杨家根基不在,轰然倒塌。

    杨季元有些咬牙切齿的在心里权衡着利弊,可怎么权衡,都没什么好结果。

    秦琅眯着眼睛,微微笑道,“杨公,朝前看,我更看好的是我们的未来,人都该往前看,而不是一味的留恋过往,过往再好,那也都已是过往。只有未来,才是我们真正该期盼也创造的。”

    “杨家祖上从中原南迁岭南,当年也是为避祸无奈之举,可历经六世,才有了如今这番基业,难道杨家就固步自封了吗?就不想家族更加兴盛吗?杨家若是愿意跟着我秦家,那么未来,绝不仅仅是局限于这个谅山,更不会仅仅局限于交州。”

    “我秦琅是大唐宰相,而大唐今日之气象,难倒杨公看不出?大唐三百年之盛世是可期的,三百年啊,我秦家虽世封武安州,可不会龟缩在这里,中原,长安,那才是我秦家展翅之地,我秦家的子孙,都会在长安惊世骄人。难道杨家,就不想重返中原,就不想也有朝一日,能名满长安,震惊天下?不想让世人皆知谅山杨家?不想让杨家成为天下名门之一?”

    杨季元呼吸有些急促。

    他去过长安,到过洛阳,随侍过中原天子,知道中原之广阔。

    谅山在杨家,那只是蛮夷。

    “杨公要知道,我秦琅不仅是当朝宰相,我父亲还是当朝三公,也曾拜过相,我现在还是太子之师,我也是崇文馆学士。只要杨家肯忠心于我秦家,我明年返回长安时,愿意带一批杨家年轻子弟回长安,并安排一个子弟入崇贤馆跟太子同学,其它人安排到国子监读书,如何?”

    远在蛮荒的谅山杨家,进入中原长安?

    杨家子弟做太子的同学,入国子监进学?

    这些条件,让杨季元不由的呼吸再次急促起来。

    杨季元吐出一口浊气。

    目光中已经有了选择。

    他再次认输投降了,就如上次认输开城投降一样,他再次投降了。

    他自认不是秦琅对手,而秦琅又给了他一个不错的选择,一个很诱人的选择,秦琅愿意带谅山杨家重返中原,愿意带他们进长安。

    如果杨家真能得秦琅帮助进入长安,那么再大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长安是天下中心,而谅山,只是天南海角。

    “三郎不愧是天子身边的红人,这说服人的本事是真厉害,老夫不得不承认,我心动了。假如三郎真能说到做到,我杨家愿意。”

    老杨笑笑,起身。

    等他走出了花厅,这才惊觉自己后背居然被汗打湿了。

    “阿公?”

    虫娘站在廊下跟他打招呼。

    杨季元笑笑,招手喊孙女到身边,他近距离打量着孙女,“圆过房了?”

    “嗯。”虫娘有些娇羞的笑道。

    老杨道,“他对你还喜欢吧?”

    “挺好的。”

    “嫁为人妇了,就要以男人为中心了,他以后就是你的天,记住了,不要惹他不高兴。还有,趁着他还没有喜新厌旧,早点怀上个孩子,若是你能为他生出个儿子来,对你,对杨家来说,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都是一个保障。”

    “年后,我打算让你父亲带你弟弟还有几个侄子一起随秦琅入长安,到时你在京,记得多照顾下他们。”

    虫娘轻轻嗯了一声,大族女子哪会不懂这些利害关系呢。

    老杨长叹一声,背负着双手心事重重的往前走。

    以往杨家在谅山称霸,招流民攻蛮寨耕田行商,积聚实力,想的是不管世道如何变化,他杨家都能在谅山这山野有立足之地。

    可是现在,鸡头也当不成了,秦家来了,这谅山就不可能再有鸡头,要当,也只能当秦家的凤尾。

    不过现在看来,秦家是个不错的靠山,父子皆拜相,在长安城中有着无可比拟的地位,是新贵中的领头羊。

    放弃谅山里的一些利益,土地、坞堡、坞民、佃租,去换取秦琅所说的更光明的未来。

    这个交易,是否做对了?

    杨季元不知道,可他知道当年祖上被迫从中原南下避祸岭南,六世了,他们龟缩在这交州的谅山,成了蛮夷。如今有一个重返中原的机会,他想再试试。

    他老了,可子孙后代们还年轻,他不希望几代之后,杨家真的成了彻头彻尾的蛮夷。

    我杨家也本中原士族!

第467章 龙入大海

    在长安的时候,并不能真正感受到中原的强大,秦琅反而越往蛮荒,才越发感受到中原的强盛与富足。

    平金鸡垌降谅山坞,秦琅在武安州封地的北边,花费了三个月时间。

    镇南关一场纳妾礼,谅山坞又一场纳妾礼,收服两部纳两妾,尽享齐人之福的同时,武安州南面山区与平原诸部,也都充分见识到了秦琅的厉害,而大唐平灭东突厥的消息,也传遍各地。

    当秦琅在腊月时再次启程南下时,这一次所过之处,诸溪垌坞堡,纷纷主动开门迎接,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再没有遇到过抵抗,大势所趋,诸部归附。

    秦琅先后在汤河、渌水沿岸设立了汤泉县、渌水县,以及在沧河畔设立了武定县、武峨县,以及沧河与天德江汇合后的白藤江一带的新安县和安海县。

    再加上武安州治城所在禁江边的太平县、武安县以及海门县。

    当秦琅进入武安州治所太平县城后,他已经先后设立了门县、谅山县、汤泉县、渌水县、武定县、武峨县、新安县和安海县,还有太平县、武安县、海门县,总共十一个县。

    一个之前连县都没设过的地方,突然就设了十一个县,倒不是秦琅喜欢设县的快感,只是每个县,其实都代表了当地一个强大的势力,或为蛮垌,或为坞堡。

    有镇南关侬家和谅山杨家的先例在,秦琅对后面这些主动归附的溪垌、坞堡势力,也都较为友善,视其实力,大的设县授县令,小的编为乡。

    同时,每过一处,也都在当地跟蛮王坞主们讨要了一些地盘,安置南下人马。

    各地授封骑士领地,让他们建城堡、庄园,屯庄,修驿站,拓商路。

    颁唐律,推两税,定二七五减税。

    打着大唐的旗号,这一路再顺利不过了。

    武安州的州城太平县,这里先前是一片渔村,处于禁江南岸,也在白藤江口上游附近,距东面海岸才三十里,距白藤江口仅二十里。

    南距太平江北岸,有四十余里。

    在这片红河三角洲的东北角,水网遍布,到处都是河流,白藤江、禁江、太平江三江入海,还有许多次一级的江河一样东入大海。

    而从太平到交州,也仅二百里,从禁江溯江而上,太平江和白藤江分流之处,便是陇江,沿陇江继续往上,便进入西道江(红河),就在这分流之处,江南岸便是交州宋平了。

    太平原只是一个渔村。

    李佛子曾经在这里建有水寨,抵抗中原。后来李佛子为隋军攻灭,此处水寨废弃,依旧复为渔村。

    在隋乱以后,这里倒是积聚了不少人口,为李姓汉豪控制,建立水寨,纵横江海,倒也成为一方不小的势力。

    先前跟杨家一样,也是向交州丘和纳贡,跟交州关系倒是也还和睦。

    不入编户,不纳税赋,定期缴些渔产、稻谷,遇战事,也会从他们这征召人马。

    只是现在秦琅的到来,彻底打破了这边的传统势力范围。

    丘和受召入京,李大亮成为了安南大都护府长史,交州刺史。

    他比秦琅早几个月到了交州,已经烧过了三把新官上任火,凭着带来的人马,和朝廷的威信,倒也把交州上下整治的服服贴贴。

    毕竟交州不是蛮荒,那里本来就被中原控制的较强,人口也有两万余户编户,拥有交趾、龙编、宋平、朱鸢等多个较发达的县。

    受此影响,太平本就感受到了压力,等到谅山杨家也被收服,再传来朝廷平灭东突厥消息后,太平的汉豪李天翰也就没敢再怎么样,尤其是秦琅一路南下,诸地溪垌蛮王坞堡汉豪们都归附后,他也主动率部过江迎接。

    太平城中。

    李大亮带着一支人马过来看望秦琅。

    两人在相对简易的太平城里喝茶,李大亮黑了点。

    “这太平县本是交州交趾县西道江上游几十里的一个县,拥有几千户人口,陛下授封你为武安州刺史,给你划了这块封地后,特意把太平县南迁至此,还给你迁来了一千七百户人口。”

    这是皇帝给秦琅的意外之喜了。

    之前秦琅可没听皇帝说要迁一千多户人口给他,连太平县名本是交趾县上游的一个县这事也不清楚。

    原来的水寨本就有两千多户,现在又迁来一千七百户,这下倒是让这个新太平县拥有了四千户人口。

    而秦琅南下,从中原带来两万多口,一路安置,带到武安州的也还有五千多。

    这么一来,倒是有上万人口了。

    李大亮都是充满羡慕眼神呢。

    “你这武安州一下子设了十一个县,倒比我交州还县多了,亏了亏了,早知道我怎么也不能让陛下把太平县迁到你武安州来啊。太平县迁走一千七百户,剩下也就没多少了,只得被分割并入了交趾、平道、唐林、新昌四县,倒是被分属了交州、峰州、禄州三州了。”

    交州是个好地方,从秦汉时开始经营,中间也有几次交蛮叛乱,甚至脱离中原自立,不过最后都是被中原平定,也有中原授任的交州官员趁乱割据自立的,但都只是插曲。

    红河三角洲是一片让中原人绝不愿意放弃的宝地,这片三角洲十分巨大且肥沃,是一座宝贵的粮仓,每年都要产出许多粮食,朝廷控制了这里,也就有了经营安南的基地。

    粮食完全能够自给,就算有战事,也不必从其它地方运粮,甚至当岭南等地有乱,交州还能提供粮草等支援。

    只不过这块地方虽好,但终究离中原太远,朝廷虽然重视,可到如今,也只是把三角洲这块经营的还不错,红河上游和北面、南面的山区,都还是难以控制的地区。

    时不时的蛮人做乱,也是让中原很头痛。

    尤其是之前隋朝大乱,丘和这位太守失去中原的靠山,在交州也是撑的很辛苦,也就是在这段时期,许多蛮夷和汉人豪酋都是趁势而起,而丘和对于他们,也只能是安抚怀柔,只要不公然称王造反,或攻打交州城池,他都尽量示好。

    大唐立国十来年,也一直没能真正深入这里,如今随着李大亮和秦琅到来,朝廷开始真正深入蛮荒,要实际掌控这里,可毕竟是日积月累产生的势力,想要一朝改变也很难。

    “还是三郎你有办法,只用了三个月,把武安州这几百里封地里大小十一股汉蛮势力都收拾的服服贴贴啊,设县乡,分封骑士,划分骑士领地采邑,建移民屯庄,硬生生的让那些蛮王坞主割让地盘,易法编户纳税,真行。”李大亮万分佩服。

    李大亮跟秦琅在丰州搭档之前,还做过越州都督,越州那以前也是山越横行的地方,蛮子一样很多。但比起岭南来好的多,可当初他在那里治理为官的时候,也一样感受到蛮子们的蛮横无法,为了在隋乱后重新安稳越州,可是费了无数功夫精力的。

    但看秦琅这次来,那叫一个了得啊。

    其实秦琅南下的这条路,他是先行一步的,在桂州分手后,李大亮先行南下,就是走的秦琅后来走过的这条路。

    当时他没跟沿蛮溪垌坞堡过多接触,一路借路经过,没什么利害冲突,因此蛮王坞主们对他很客气,过境都是礼遇有加,但也保持着很强的防范之心。

    秦琅也是走这条路南下的,却是一路边打边拉,硬生生的把十一方各有几千上万人口的大势力弄的服服贴贴。

    “你现在武安州编户有多少人口了?”李大亮问。

    秦琅竖起了一根手指头。

    “多少?一万?不可能吧,这十一个县,不可能才一万户吧。”

    “是不止,我这次把武安州内所有的溪垌坞堡都给清点过了,总人口是十一万余,没算上我带来的两万多口人,因此总数实际上是十三万多口,户数就有些乱,我正让他们拆户,三代以上就拆分户,若是搞完了,应当能有两万来户吧。”

    秦琅说的轻松,李大亮嘴巴却都惊的能吞下个拳头了。

    “两万来户?我交州才两万来户!”李大亮很受刺激。

    “那不一样,你那两万来户,是编户齐民,都是汉民和受编的熟蛮了,我这两万来户,是一把扫进来的,都是蛮子们。”

    李大亮咬着牙道,“什么蛮不蛮的,你不是都把他们编户齐民了吗?十一方势力不是都已经设为十一个县了吗?那些人,不都是已经编入档案了吗?他们编户,他们纳税,你们受管辖,你说这还有什么区别?”

    “区别可大了!”秦琅微微笑着说道,现在还仅是名义上的编户齐民,要真正做到让他们成为齐民,还远着呢。

    可李大亮不管,他只知道秦琅现在有人口十几万,有两万多户口,比他交州编数还多,他眼红。

    “武安州也是划在安南道管的,也是归你安南大都护府管辖的,我们武安州把守着安南的北大门,人多点不是好事吗,你急啥?”秦琅笑问。

    “我就是妒忌,妒忌啊。”李大亮跟秦琅也较熟了,没外人在的时候,也没那么多讲究。

    “教教老哥收编蛮子们的办法,交州西北有两大蛮部,一个和蛮部,一个僚子部,都是实力强大人丁众多,十分的桀骜不驯,根本不服管教,还不时的犯边,我十分头痛。”

    秦琅摇头,“这我可帮不了你,我对他们是晓之以情动之以利陈之以威,反正就是恩威并济,但又充分考虑到他们的利益,尽量做到双赢共利,不是谁欺压谁,谁吞并谁,而是共同发展。若是你也能考虑到这些做到这些,相信和蛮部或僚子部也不会再反对你的。”

    不过秦琅还是劝李大亮悠着点,别过于心急了,对于那些大山深处的蛮子们,还是先安抚为上。

    “李公来交州,先要保证交州三角洲这片地区的稳定,保证他们对朝廷的忠心,只有稳定了这块基本盘,才能说其它。可万万不能因为一时心急,忙着对付周边山区的蛮子,到时反倒把这片三角洲平原给丢了,这里可丢不得啊。”

    “这不是有三郎你来了吗,有你坐镇,我就能够腾出手脚去干了。”

    秦琅摇头。

    “我得马上回中原了,刚接到长安送来的陛下手诏,陛下召我返京呢,要我即刻回去。我等不及明年的夏季信风了,得原路陆路返回长安。这个年,怕是都要在路上过了。”

    “发生了何事,急召三郎返京?”李大亮惊问。

    “不是什么大事,但也确实遇到了点事,一是朝中连续病逝了两位宰相,杜淹、杜如晦叔侄俩都先后病逝了,京中日食,武德殿起火,承乾殿遭雷击,周王元方出痘疮而死,另外北方今秋早霜严重,中原各地粮食几乎绝收,如今饥情严重,尤其是关中,长安粮价又至斗米二百钱矣。”

    朝廷初冬时灭了颉利,突利跟着投降,东突厥覆灭,这是天大的胜利。

    可这场胜利也没有掩饰点一些危机,如早霜严寒再次卷土重来,中原秋收几乎无收,百姓又一次面临严重的饥荒。

    而周王李元芳年十岁,跟太子一起在崇贤馆读书,突发痘疮而死,还传染了好几个同学,连太子承乾都染上了。

    又因为武德殿起火,承乾殿遭雷击,再加上日食这样不祥天象出现,紧跟着又接连两位宰相病死,这搞的如今京中惶惶不安。

    据说皇帝现在晚上根本睡不着觉,一睡下就会梦到建成和元吉兄弟俩带着阴兵来索命,皇帝憔悴万分,而皇后因为担忧承乾的痘疮,也操劳病倒。

    现在京中各种流言满天飞,粮食是有价无市,朝廷被迫又开始实行粮食凭票供应限购政策。

    这种时候,皇帝召秦琅回京倒也正常。

    转运使、户部尚书、同平章国计戴胄已经兼检校吏部尚书、参预朝政,不再兼任转运使了,秦琅估计李世民是又想让他回去接这烂摊子,让他再次来负责财政粮食这块了。

    李大亮也没料到居然是这样的,长叹一声,“这胜利来之不易啊,幸好速战速决已经灭了东突厥,哎,哪天动身,我送你。”

    “越快越好吧,只是遗憾还刚到太平呢,连交州都还没来的去,钦州、高州、广州、杭州、扬州也还没来的及巡视呢。我走后,武安州就要劳烦李公帮我多照看了!”

    “你放心吧,我会替你照看的。”李大亮道,“中原缺粮,长安缺粮,交州倒是不有不少粮食,可是一时又难以调运过去。”

    秦琅也是一阵沉默。

第468章 恶梦侵袭

    李世民心力交悴。

    刚过而立之年的皇帝陛下,刚刚擒颉利降突利,灭掉了东突厥,可皇帝的脸上却没有半分喜悦。

    皇九弟周王李元芳突发天花,不到半月就夭折了。

    史官沉重的记下一笔,周王元芳,染卤。染虏疮病逝于贞观二年冬腊月,年十岁,无子,国除。

    才三十岁的皇帝,两鬓居然染了霜尘。

    皇九弟染天花不治而亡,而要命的是太子承乾和数名皇子皆染天花,承乾虽然病情没有那么严重,可也让李世民紧张万分,这可是国之储君,承乾向来的表现,也是极让李世民满意的。

    可现在居然染上了天花,要知道尚药局、太医署的人对于天花都是束手无策的,只能听天由命,扛过去了就能活,扛不过去就死。

    甚至扛过去了还可能成为一个麻子脸。

    整个东宫被隔离起来,禁止出入,以免再发生传染。

    可还是隔离的晚了些,后宫里,长孙皇后所生的皇九子李治,燕德妃所生的皇十一子李嚣,还有宫人所生的皇十二子李简,也都先后感染上了天花。

    李嚣和李简都才半岁多点,结果也都感染上了,而且病情严重,跟李元芳死前的情况很像,御医都已经对皇帝暗示回天乏术。

    皇帝去年已经夭折了一个次子李宽,现在又四个儿子都染上天花,连太子也染上,而十一子十二子都可能救不了,这让李世民如何能好过。

    短短半月,皇帝似乎老了十岁。

    可长安城里,此时还各种流言四起,有人说这是报应。

    是息隐王建成和巢刺王元吉的冤魂前来索命,也有人说是皇帝灭佛抑道,使的佛道降罪。

    加之天空出现日食。

    武德殿失火,承乾殿被雷击。

    于是更加被众人传的沸沸扬扬,还有好多人已经说承乾这次逃不过这劫,还说承乾若夭折,那也是代父受过。

    李世民听了这些后,越发心里难受。

    他情愿生病的是自己,他不愿意儿子们代他受过。可几个皇子全都被封锁隔离起来,他连见都见不到。

    大臣们甚至已经认为太极宫很危险,要皇帝出宫,暂时移驾行宫居住。

    建成和元吉,兄弟二人本来都已经在他心里远去,可现在又再出现了,整晚出现在他的梦里,每次都是厉鬼凶神的模样,喊着要索命。

    承乾的病情时好时坏,御医们也不敢说控制住了,太子脸上已经开始出现了一些小红疹,还没有恶化,可已经有不好的兆头。

    这是自己的继承人。

    李世民对于承乾充满希望,他自己开了个不好的头,兵变夺位,杀兄弟囚父亲,他希望与承乾父子能够父慈子孝,所以承乾年幼,他也依然给他配了最豪华的东宫阵容。

    很早开始让承乾学政听讼,还给他几千亲军。

    他希望他的太子不会有兄弟夺储之争,也更不会有父子猜忌之悲,可谁能想到,十岁的太子会遭此大难。

    这都是我的错,这些天,李世民陷入了这种深深的自责之中。

    一切都是他导致的。

    他不该弑兄杀弟,幽父夺位,他不该毁佛抑道,他不该接连用兵,大增杀孽,皇帝在不断的自我否定之中。

    “叔宝。”

    “臣在!”

    皇帝抬头,看着站在殿门口的秦琼,叹了一声道,“叔宝你刚从太原回来,一身征尘未洗,也是辛苦了,天天这样顶盔贯甲的守在我的殿前,朕于心何忍?”

    秦琼全副武装,身披金甲,手持金锏,如一尊怒目天王。

    “陛下莫过于心忧,不管什么妖魔邪祟,魑魅魍魉,都不能冒犯人间之主,臣身为陛下武臣,自当要为陛下守殿门,战妖魔,挡住一切妖魔邪祟!”

    “陛下且放心,有臣在,绝不放任何妖魔进来,臣这一生,征战千百场,浑身都是杀气,这身铠甲上这对金锏上,沾染了无数敌人之血,妖魔不敢近身。”

    “有臣在,且请陛下安心睡眠。”

    皇帝听了十分感动。

    不由的又想起当年他东征西讨之时,秦琼是他麾下第一大将,每每阵前讨敌,有秦琼在,就绝不能让敌将嚣张。

    有秦琼在,也绝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危,哪怕是亲往敌城阵前观察军情,也丝毫不用担心。

    后来得了尉迟恭这员猛将后,贴身护卫的事情多交给了尉迟,秦琼则替他统领前军,做为先锋大将,他指哪,秦琼打哪,将帅配合,亲密无间。

    秦琼从没让自己失望过。

    想起玄武门之变,关键之时,也是秦家父子出谋出力,冒死奔走。而自己拜秦琼为相,他却推辞再三,就算拜相后也丝毫不恋权。可现在自己有事,秦琼不顾辛劳从太原急驰赶回,披盔贯甲的为自己护卫站岗。

    “刚接到三郎从交州发回来的急奏,他说武安州已经安置的差不多了,获溪垌蛮归附大唐,编户两万八千余户,得口十三万七千余口,武安州设县十一,置乡一百零八。”

    “叔宝你说说这小子,真是长本事啊。刚过越城岭,就遇山蛮作乱,结果他三两下就把几万山蛮安抚住了,又查破诛灭桂州司马谋反。紧接着南下浔州,抚平欲再次做乱的谈殿等俚帅。”

    “这初入武安州,便遇许多溪垌蛮坞堡豪强对抗,朕都没有想到过,这武安州内,这片历朝地图上的空白之处,居然藏纳了十几万口人啊。可秦琅三月平定了这十几方称霸一方的俚酋汉帅们,让他们编户齐民。”

    李世民对于秦琅在岭南的行事,也十分关注。

    君臣两个密信往来不断,所以他对于岭南的实情有了许多进一步的了解,对于秦琅的许多想法政策,也都愿意全力支持。

    秦琅的表现,让他非常满意。

    一个武安州,那本是一片空白之地,三不管的地带,连个羁縻州县以前都没有,可现在硬是让秦琅梳理干净了,清出了十三万编户齐民,设立了十一个县。

    李大亮在交州看着秦琅的动作,都是羡慕不已,也向朝廷上奏想要仿秦琅的办法,对西北的和蛮部和僚子部这两大蛮夷动手,以扩大朝廷的统治区。

    “这都是有陛下的扶持,三郎在岭南,全凭朝廷的大旗,才能号令诸蛮,若是没有朝廷,他什么也不是。”秦琼对皇帝如此评价儿子。

    “你啊,对三郎还是过于严厉了些,其实你也知道三郎的本事的,如今他也是当父亲的人了,不是孩子了。三郎在武安州,可是又纳了两个妾的。”

    说起秦三郎,皇帝和秦琼的心情似乎都好了一些,也没有那么的压抑了。

    先前皇帝刚推出世封制时,可是满朝几乎一边倒的反对的,有的大臣们反对世封,认为此举会导致大唐分裂,将来后患无穷。有的有世封资格的大臣们,也一样反对,认为分封到那边远蛮荒,那就是流放贬谪。

    总之大家都对蛮荒畏之如虎,坚决不愿意去。

    可秦琅第一个受封,第一个前往封地。

    虽然封地遥远,离京五千里,虽然没人,可秦琅没叫过苦,没拒绝过皇帝的旨意,不管皇帝如何决定的,他都先应了下来,然后努力的去解决那些困难。

    没人,找京兆府,出谋清理了地下城,又找刑部商议,从各地监狱里把犯人弄到武安州去,既减少了犯人的看押管理成本,又能让这些人改过自新。

    蛮子不服王化,那就打服。

    武力征服之后,再安抚怀柔,颁布新政,让蛮子们能感受到新政之好,照顾那些俚帅蛮王的利益,使的他们上表归附,甘心附从。

    设立县乡,编户齐民,给从中原招募的骑士武士们授封骑士领地采邑,给蛮王们一样授封官职,请封爵位等,使的武安州这块蛮地,迅速的变了样。

    武安州的构架已经稳固了。

    当秦琅在蛮地做的这些一点点传到长安来后,原本还一致反对世封的声音,慢慢的减小了。不少人看到秦琅的那块又远又大的封地,居然弄出来十几万封民后,都震惊了。

    而当他们听说这些蛮子居然都已经服了秦琅,愿意编户纳税时,个个都羡慕了。

    十几万人口啊,就算再蛮荒,那都是中原顶级大县的水平,甚至是一般下州甚至是中州的水平了,而秦琅能享受三分之一的税赋做为世封收益,这笔钱可不少。

    更别说,有这么大的封地,还能垦荒耕种采矿养殖等等。

    反对的声音不见了,现在世封的讨论又火热了起来,不少有资格世封的大臣,甚至也开始考虑是不是也应当接受一块世封地,说不定也能如秦琅这般好收获呢。

    “三郎代天南巡,没能调集足够的粮食入京,还是失职的。”

    今年北方又一次早霜为灾,许多个州秋收几乎绝收,粮食又成危机。加之朝廷为了讨伐突厥,一次出动六路大军十八万人马,调集了几十万民夫。

    这又使的之前的储备,消耗一空。

    虽说也抢了突厥人许多牛羊等,可毕竟一来还在塞外,二来数量其实也有限的。

第469章 卫国

    秦琅南巡,除了巡视地方外,最主要的一个任务就是去江南调粮。

    李世民倒没有对秦琅过于苛刻,事实上秦琅此次南巡表现的已经足够好了,平山蛮作乱,破获桂州司马谋乱,又安抚住了要叛乱的谈殿等俚帅,更不用说他对冯盎陈龙树李光度等俚帅的敲打,十分有效果。

    至于粮食,其实秦琅南下后,江南岭南各地,已经都开始奉他命令筹粮北运,各道常平司全面采购粮食,高度转运。

    奈何运输不易。

    江东江西淮南这三道还好些,能够借助长江淮河运河输粮,可五岭以南的广东广西和安南三道就不容易了,翻山越岭,道路难行,虽然广州、交州、钦州港都调集了不少粮食,桂州也筹集了不少粮食。

    可运不过去。

    陆路都得经桂州,通过灵渠转运,但粮食运到桂州,就万分不易了,更别说运过灵渠到了永州后,一路到长沙也十分不易。而到了长沙后,虽说入长江运力大增,可长沙到扬州,再经运河到汴州、洛阳,路途遥远啊。

    更添又是冬季,运河也结冰上冻。

    而洛阳到长安,陕州却有一段是漕运难点,需要下船上岸,车马转运,然后才能再入黄河,再进运河入长安。

    一袋粮食,从岭南运到长安,那真是太艰辛了。

    现在问题是江南岭南的粮食不少,尤其是岭南的交广钦等地,这些地方的粮食自给有余,确实能支援中原,但运输太艰难了。

    哪怕早早就开始组织调运了,但到现在,第一批岭南的粮食,都还没能运到长安城呢。

    从岭南运粮到中原,其实最佳路线是海运,用船从交州、钦州、广州几大港运粮,沿海岸航行北上,到杭州或者是扬州港卸粮,转运河船接力运输。

    这样的话,岭南三道的粮食,都可以在本道内顺道内的几条干流汇聚到沿海港口,这样最省时省力,比起费力的往内陆深入的桂州运,可轻松太多了。

    可问题又来了,海运的话,以这时的航海技术,必须得依靠季风。

    从南往北,要依靠夏季风,五六月时,借夏季南信风往北走。而冬季十一二月时,信风是北信风,是大陆往海上吹的,这个时候船无法借风北上。

    秦琅原本就是计划一边是筹集一些粮食走陆路,经桂州、灵渠入永州,顺湘江而下抵长沙,再入长江,然后抵扬州,入汴水,经汴州至洛阳,再入长安。

    更多的粮食则往交州、钦州、广州三大海港调运,储备于海港的转运仓中,组织调度船只,等到南信风一起,就扬帆启航载粮北上中原。

    可今年中原秋收比去年还惨,加上北伐的消耗,使的朝廷粮仓里更加空虚,越发需要南方的粮食。

    岭南的粮运不过来,江南的粮也一样受限于运力。

    仅仅陕州那一段,就成了一个严重的瓶颈,需要耗费极多的民夫人力转运粮食,可民夫一多,又要消耗宝贵的粮食。

    李世民对此其实很清楚。

    大唐拥有整个天下,连续的霜灾,也只是在北方地区,天下一盘棋,其实大唐用东南之粮,是可以接济中原之民的,可奈何漕运受限,卡死了粮食运力,使的南方的粮过不来。

    秦琅也想不到今年北方灾情会更加严重,长安的饥情是超出预计的。

    他在岭南给皇帝的密奏中再次提到了出关就食,让皇帝带百官和长安军民,到洛阳就食。

    起码江南的粮食运到洛阳去要近的多,也不会被陕州那瓶颈卡住大半运力,长安到洛阳,几百里路,也就减少了几百里的运程,还有解决了关键的一个瓶颈。

    如果十万军民到洛阳就食,一个月就可少往长安运近十万石粮。与此同时,把从塞北把这次北伐获得的牛羊等牲畜或直接赶着南下,或就地屠宰,然后分割运往关内河东河北朔方等地,这样一来,也能缓解一些饥情,不必完全依靠从南方运粮食。

    李靖这次北伐,是前所未有的大捷,俘获的突厥人口就有不下二十万,另外突利等归附后,又有数万人口。

    唐军获得的牛羊杂畜百万计。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

    如何安置这些突厥俘虏和降人。

    有人提议如上次对郁设部等突厥人和杂胡的安置法一样,但也有人反对,这样的话,朝廷没有能力安置。

    因为今年颉利兵败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北方的灾情比中原还要严重的多,现在颉利败了,突利降了。

    东突厥完了,可这些突厥牧民是没法在草原上过这个冬的,因为他们本就受灾严重,加之战事又让他们损失不小。

    朝廷要么把这些人扔在草原上不管死活,自生自灭,可这样做的话,一来不符合大唐的身份,再者这样做也有很大隐患,几十万突厥灾民留在草原上,活不下去,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跑到南边来抢劫。

    没了颉利突利,但谁知道到时哪个部落的俟斤、特勤会站出来扯旗呢?

    别说草原上的突厥人饿急了会南下抢劫,就是中原向来温驯的农民百姓,在大饥荒时,也一样会扯旗造反,成为流寇草贼的。

    有人说那只能安抚,甚至接济一下,让他们到更南边,甚至是长城内来过个冬。

    这就会有更多问题。

    首先一个,之前夺的百万牛羊,其实就是这些牧民们的财产,他们连人带牲畜都落到唐军手里,现在要把这些突厥人安置到长城内,这些牛羊不还得还给他们?

    可大唐也需要这些牲畜啊。

    不说突利带着归附的那些,就大唐俘获的那十几万突厥人,现在就是个烫手的水芋。

    怎么搞都不好弄。

    十几万人啊,谁也不敢开口说弄死算球,或者说不管了。

    那不是三五百,了不是三五千,是十几万。

    李世民跟秦琅虽然往来书信里也在讨论这个问题,可毕竟相距五千里,书信再快,一个来回都得起码近月的时间。

    现在李靖等在塞北的将军们,也只能先把那些俘获的突厥人和他们的牛羊一起押到了长城北面脚下,暂时安营扎寨看管着。

    而突利归附后,本人入京面圣,自己的部落人马,依然还留在草原。可灾情严重,已经不少撑不住的小部落已经直接就往长城南迁了。

    这么多人聚在几千里的长城线上。

    牛羊没有草吃,牧民们没有燃料,只能忍痛把牛羊一只只提前宰杀,冻在雪里,冰天雪地的睡着帐篷吹着风,吃着冻肉,撑一天是一天。

    可突厥人中一股子情绪正在酝酿,若是不能改变目前这种局面,长城线上就要出事了。

    “要是三郎在京就好了,好些事情,他总能有些不错的办法。”李世民感叹着,虽然秦琅已经上奏说动身了,可五千里路,一时半会也飞不回来。

    “明天就是年三十了,除夕之夜合家团聚的日子,叔宝,你回家过年除旧迎新去吧。”

    “陛下,年年都有年三十,年年都除旧迎新,今年臣就在这里为陛下护卫站哨。”秦琼依然坚持道。

    ······

    武安州,太平城。

    秦琅刚到太平城才三天,便又起程离开。还没有怎么来的及熟悉这块自己的封地,只是匆匆转了转,做了个简单的规划,然后就把武安州托付给了秦用等。

    秦用被授为国令。

    这两个职务其实是卫公国的国官,世封制新设,好多制度还不完善,现在就是仿隋朝制度,初步定下的是世封州有三套官制。

    一是封国国官制,二是封爵府官制,三是世封州官制。

    国官制就是秦琅是卫国公,世封武安州,于是就有武安州卫公国的这个封国,里面就有一套卫公国国官,这也正是汉魏时讲的封爵开国之意。

    按隋制,国官有国令、大农二人、尉二人、丞一人、录事一人,其下还有厩牧长、学官长、食官长、典府长、舍人、典卫、史、府等一套齐全的班子。

    国令和大农掌通判国事,国尉掌分判国司事,国丞掌付事勾稽等,典卫掌守卫居宅事。

    各有职责,各司其职。

    另外还有封**队,如武安州可拥三军,每军千人,这三千人就是隶属于国官这个体系。

    而国官班子外,还有府官班子。

    这个府便是开府,是卫国公幕府。

    这套班子也很齐全,比如有长史、司马、咨议参军,记室参军事,六曹参军事,主簿,掾、属、参军事、典签、录事等一整套班子。

    而帐内府和亲事府,这两支军队,则隶属于卫国公府官班子之下。

    而武安州做为一个世封州,本身也还有一套州衙班子,有刺史有长史有司马,有六曹参军事等。

    下属还有各县令等。

    武安州的土团乡勇,则隶属于州衙之下。

    反正实际上就是一个衙门,三块牌子。

    当然,也还各有些区别的。比如封国在哪,国官自然也在哪,但府官却不一定就在封国的,秦琅在长安有卫国公府,所以卫国公的府官也是跟着秦琅,跟着卫国公府办公的。

    至于州官,那自然是在州任官办公了。

    秦琅要返回长安,这武安州这摊子不可能就这样甩手,必须得信的过的人替他打理,李大亮虽会帮忙照看,可他毕竟是交州刺史,管不了太多。

    秦琅只好让秦勇他们留下。

    让秦用做国令,负责国官这块,统领的是封官的三军三千人马。秦用则是卫国公府长史,统领府官班子,也负责亲事和帐内这两支牙兵九百人。

    独孤燕云随秦琅返回长安。

    阿黄暂时留下,秦琅授他为武安州长史,把自己的五百亲军分了三百给他统领,自己只带了二百人走。

    杨季元被任为武安州司马兼谅山县令,而阿侬也被秦琅留下了,授她武安州兵曹参军兼门县土团校尉。

    虫娘则随秦琅一起返回中原。

    在银鞍铁禄都和附离狼卫都这二百亲军的护卫下,秦琅在大年初一的早上,离开了封地武安州太平城码头,乘船北上,原路返回长安。

第470章 警告

    白藤江上。

    木兰舟甲板上,阿侬依依不舍,握着秦琅的手不肯松。

    “带阿侬去长安吧。”她仰头望着秦琅。

    秦琅伸手揉了揉她的秀发,“门县不能没人守着,我这次先带存信入京,看能不能安排他到崇贤馆读书,实在不行,也可安排到弘文馆读书。在京城呆几年,对他以后有好处。”

    阿侬点头,她知道这是秦琅对她们母子好,之前在太平城里本也已经说好了,儿子随三郎入长安,她留在下来,协助三郎义兄秦用他们管理好武安州。

    可是真到临别了,又依依不舍了。

    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相比起前夫侬少主,阿侬在秦琅这里才真正感受到什么叫情什么叫爱,什么叫关怀,什么叫男人。以前刚嫁给侬少主的时候还年少,也不懂那些。等生儿育女了,发觉他跟其它男人一样粗鲁野蛮,没有对比也没觉得哪有问题。

    可后来丈夫酗酒打人,各种猜忌怀疑辱骂,加上那经觊觎的男人,让她心力交悴。秦琅的出现,一开始她是抗拒的。

    以为他跟其它打她主意的男人没什么两样。

    但这三个月的朝夕相处,却让她一颗心慢慢变了,最初也只是无奈之下相从,想着为了儿子和寨子。可谁能料到,自己竟然还能遇到这样的男子呢。

    “我真舍不得离开你。”

    “我还会回来的,就算我暂时不回来,等这边安稳了,我也可以派人来接你过去。”

    “没有你的日子,以后可怎么捱呢?”她叹声。拥着秦琅不肯松手。

    “我义兄他们会照顾你的,就算是谅山杨家,也决不敢再越界惹侬家了。上次我也已经把杨季初斩了,杨季元也就先前杨季初谋害侬家之事向你们道歉赔礼,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

    杨季初的死,也算是为侬杨两家的矛盾暂时划上一个句号,秦琅说了,过去的都过去,杨季元和阿侬都当他面点头言和。

    只是现在秦琅要走,阿侬还是有些担心杨家还会报复。

    “他们不敢乱来的。”

    阿侬有些妒忌的道,“为什么偏偏就带虫娘入京呢?”

    “因为门县还要你来做主,交别人手里我暂时还不放心,你也不放心把你儿子的家业交给其它人手里吧?”秦琅笑问。

    “你回去吧!”

    “我送你一程,送到镇南关,正好我也先回趟寨里,一路也跟存信多呆几天。”阿侬夫人舍不得秦琅,又舍不得儿子,两个如今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都要远离她而去,她真想抛弃这里的一切,就这样随他们北上。

    “那小子听说能跟我进京,不知道多高兴呢,哪有半分的不舍啊,真是没良心的。”秦琅笑道。

    阿侬苦笑,年幼的孩子已经想要早早离巢,去闯荡外面的世界,却不知道做母亲的有多舍不得分离。

    船沿白藤江而上。

    所过坞堡、溪垌,那些坞主蛮王们,全都赶来拜见。

    他们全都改为汉家衣冠,穿上了青绿官袍,很是恭敬的邀请秦琅去他们那,秦琅赶路,便只是对他们加以好言宽慰。

    当然,做为福利之一,秦琅对这些归附的蛮王坞主们,每家许他们派些子弟随秦琅入京,既是朝拜天子,也给他们在京谋个出路。或是安排他们到国子监读书,又或安排到禁军当个侍卫。

    对于这些蛮子们来说,子弟能得见天颜,甚至能在长安落脚,这确实是了不得的好事。

    一个个对秦琅感激不尽。

    每家都恨不得能多派几个子弟去,派出嫡系子弟,当然还得再选来得力精干的管事、奴仆、婢女、护卫等。

    少不得又还得带上许多金银土产等,以备路上和到京开销,以及在京的打点等用。

    自然而然,也少不了给秦琅的那一份和给皇帝的那一份。

    秦琅对这份礼物,倒是来者不拒的收了。

    如今他是武安州的世封刺史,这些人都已经正式是他的封臣,所以接受封臣的进贡,算不得什么,他不贪图这点东西,只是接受这种关系。

    一路来到谅山。

    杨季元在河边滚鞍下马,也不管河滩的泥泞,直接就单膝跪伏在地,居然声泪俱下的说舍不得秦琅离开。

    这位谅山王,卑微的跟个奴才似的。

    秦琅微微一笑,老家伙这姿态过于卑微,让他觉得这表演有些夸张。

    估计老家伙听说他急着离开,肯定高兴的要死。

    “新春大年,主公怎么如何急着离开?”

    秦琅也没下船,就站在桥头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这个很有实力的老家伙,平静道,“本相来去,莫非还要向杨公报备请示?”

    “不敢。”

    杨季元的脑袋又低下了许多,整个人都快跟趴下一样了。

    “起来吧,你是武安州司马,也是谅山县令,用不着表现的跟我秦琅的家奴一样,你是我推恩再封的封臣,不是我的家奴,记住这一点。以后若是再这样不懂礼数,我可就要从杨家换个人来任这县令了。”

    杨季元起身,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先前我为你请封谅山县子爵位一事,陛下已经批准了,现在起,你就是正式的谅山县子了,虽说是个虚衔,可是你做为我世封领地里的推恩再封之臣,你可以享受谅山县税赋的三分之一,说实在的,这是许多实封公侯都未必能有的待遇了,好好感恩陛下吧!”

    “杨季元谢皇帝陛下天恩,谢主公提携。”杨季元先向北拜谢,又向秦琅拜谢。

    “我还是那句话,我秦琅做事,向来是喜欢皆大欢喜的,我这人也不喜欢吃独食,不霸道。你杨家只要忠心事我,我秦家就绝不会亏待你们。陛下想我了,召我入京,你赶紧选几个儿孙跟我去长安吧,我先前答应过你,会让你谅山杨家重返中原的,这是开始。”

    说到这里,秦琅语气加重了几分,“我走后,希望你和杨家都不要乱来,尤其是对侬家有什么想法,你要记住,从今往后,这片地方已经不再是那没有规矩的蛮荒,这里是我秦琅的世封之地,所有人都要遵循大唐律法,都要服我秦家管教。”

    “侬家虽是蛮子,可他们已经编户入籍了,所以从今往后,不要再说什么俚啊僚,也别说什么蛮和夷,侬家以后就是武安州的子民,就是大唐的子民,以后他们只有一个身份,大唐百姓,归化的汉家子民。”

    杨季元低头站在那里,心里明白,有秦家在武安州一日,他兄弟的仇都不可能再报了,侬家也再动不得了。

    “杨季元,你记住,武安州十一个大蛮部坞堡,如今已经化为十一个县,这几百里方圆内,每一个寨子每一个村落,不论原先是蛮子还是客户移民,都已经登记入我秦家的户籍账本上,总共十三万七千多人,每一个从今往后都受我秦琅保护。”

    “谁的刀敢砍向我秦琅的封户子民,那就是砍向我秦琅,不管他的刀是如何的锋利,可敢向我秦琅挥刀,那就是自寻死路。我武安州,容不下这种背欺主的人!”

    “杨季元不敢!”老杨忍不住再次单膝跪下请罪。

    这是番很强硬的警告。

    “起来吧,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也不会犯这些,只是通过你的口,让你转告下你杨家的儿孙们,让他们世代牢记今日我这番话。”

    “杨勖我带去长安,至于杨家你还要安排谁同去,这由你自己决定。其它人我不管,但杨勖我会给他安排好的,先到东宫的太子旅贲军干个三五年,然后我再安排他到边塞历练个几年,只要他小子肯努力运气好,十年后,怎么也能混上个五品折冲都尉的,到死时混上个十二卫府的将军,应当也不难的。”

    杨季元听了这话,再次给秦琅跪下了。

    “杨家誓死效忠卫公,世代效忠秦家。”

    “哈哈哈,起誓容易守誓难,记住你今天的誓言吧!”

    ·······

    秦琅过谅山而不入,只在穷奇河码头跟杨季元谈了一番话,然后杨家就送上了许多金银财货,并让儿子杨勖带着五个侄儿入京。

    倒是在镇南关,秦琅陪阿侬和侬存信回了趟金鸡垌,并在那里住了一夜。

    骑马出镇南关,回头望关城,秦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再来封地。

    这镇南关本来是邕州南界,可现在却划到了他秦琅封地内,成了武安州的北门。

    哎,算了,镇南关也好,南天门也罢,就是叫古名界首关或是金鸡关都没问题。

    “义父,这里离长安还有多远啊,还有几天?”

    刚刚走出镇南关的侬存义,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舍,有的只是对那繁华中原长安的向往之情。

    秦琅回头,见到镇南关的北寨楼上,一道女子身影伫立,依依不舍。

    那是不舍的阿侬夫人。

    虫娘骑马在秦琅旁边,也看到了阿侬夫人,“三郎何不把阿侬姐姐带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这里更需要她!”

第471章 毁灭

    左溪。

    过了镇南关入左州,秦琅特意带着武安州带来的那十一家汉蛮子弟绕了点路,去了广源州金龙垌。

    这是一片山岳从林地,山多为石山,山高坡陡,且大江小河环绕,地势险要,还有大量天然的石洞,路少林密。

    仅有一条小道沿平江汇入左溪。

    这片蛮荒之地,却盛产黄金和丹砂,男人多是采矿挖金,女人则多是淘金耕种。

    耕种的方法也简单,刀耕火种。

    每年烧一片山,山林烧毁后,遗留的草木灰便成了最好的肥料,拿着尖木棍在烧过的山上扎出小坑,然后往坑里撒上谷种就好了,待雨季一来,稻谷发芽,几个月后就变成了满山的金黄稻子。

    一片山地,顶多种两三年,地力不足,于是便荒掉重又烧块山地来种。

    一代又一代,就延续着这种传统的刀耕火种的模式。

    金龙垌,立在平江边一片山坡上,一座又一座的木屋建在山上,没有规划平整可言,房屋也都是就地取材,十分的简陋。

    到处都是石头。

    浑身脏兮兮的猪摇摇晃晃的走过,很自由很惬意,这里拱几下,那里拱几下,遇到个水坑还要打个滚。

    几条狗听到动静,从屋子里跑出来,对着来人狂吠不止。

    一条狗叫,接着越来越多的狗叫,很快整个寨子都是狗叫。

    这个寨子很大,曾经十分繁华。

    不过现在已经残破不已。

    有人探出头来,看到的是武装精良的兵马,再看到那鲜艳的旗帜,又缩了回去。

    有人去报信。

    很快,大队蛮子过来。

    一些蛮子们还缩在屋后偷看。

    杨勖看着这场面,不敢置信。

    “我以前来过这里几次,这里先前可是非常繁盛的。”

    广源金龙垌侬家,黄金多,所以他们被称为黄金侬家,远近各部都愿意来这里交易,带来各自的产出,甚至是贩货前来。

    有钱,蛮横,人多势壮,兵强马壮,这是外面人对他们的印象。

    可是现在这个残破万分的寨子,哪有半点黄金龙的气象?

    一群武安州诸部的子弟们,也是十分好奇的看着这个传闻中的金龙垌。

    也确实有些人跟杨勖一样,是曾经亲自来过这里,见到过这深山里的热闹富强景象的。

    现在都忍不住跟同伴们诉说这里的巨大变化。

    带队迎上来的是扶三的一个儿子扶猛,他是扶三的嫡次子,光听名字就知道也是个彪悍凶猛的蛮汉。

    见到来的是秦琅,赶紧上前拜见。

    “扶猛拜见宣相,宣相怎么来了?”

    看这小子这恭敬的样,其实也是有原因的,之前金龙垌侬家敢跟秦琅做对,秦琅便借侬家跟水口黄家劫杀官员图谋反判为名,直接把侬福德杀了。然后让左溪其余十七个羁縻刺史联合去讨伐金龙垌。

    并约定攻下侬家的广源州以后,人丁财货谁抢到的归谁,不过要缴朝廷一半,至于地盘,谁最先杀进金龙垌,那秦琅就表奏谁为广源州刺史。

    这可是极为刺激的。

    于是各家都十分卖力。

    最终,实力最强的左溪蛮王扶三,出兵最多,动作最快,打起来最勇猛,尤其是抚三的二儿子更是身先士卒,第一个攻入金龙垌的。

    于是按约定,侬家被灭后,这个空出来的左州下广源州的刺史之职,就归扶家了,扶三倒也公平,直接就把这个位置给了最先攻进去的二儿子扶猛。

    老大倒也没什么意见,老二做了广源州刺史,那意味着扶家的这个羁縻州刺史之位,更没有人能跟他抢了。

    诸溪垌都出了力,抢起来当然也没谁示弱。

    能抢的都抢走了,十七个大溪垌一顿分。

    广源州被抢空了,现在这寨子里的这点人,其实都还是扶猛自己抢下来的,再加上他从左溪带来的扶家人。

    这个新的广源州刺史扶猛统领下的金龙垌,可就有点残破了。

    “让宣相见笑了,这里现在有点乱。”扶猛不好意思道。

    “有什么困难吗?”秦琅问。

    他特意绕过来,当然不是要来自己那份的,其实跟蛮子们约定的那一半战利品,蛮子们都不敢贪,都早就老实的拿出来了,并派人请示过秦琅了。

    秦琅让他们交到邕州城去,让李光度帮忙送往桂州,再由李袭志派人送到长安去,这是给皇帝的,他秦琅分文不取。

    扶猛有点尴尬的道,“当初来的溪垌太多了,结果打下来后,整个广源州全抢光了,原本两万多人口呢,抢完后啥也没剩下了,我就抢下这个寨子,完了还得给我兄弟我爹他们分去大半,现在整个广源州,只剩下这个寨子有人了,总共不到两千人。”

    秦琅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担心,你现有虽然没了人口,可有这地盘,很快还是能起来的,况且,广源州以产黄金和丹朱闻名,还怕不发?”

    “可是我现在缺人啊,也没几个懂挖矿采金的。”

    秦琅找了块石头坐下,看着这个废墟一般的破寨子,这里其实还算不错,有水道可通左溪,而且四面八方都是山,偏偏这里有那么一片平地,很是难得了。

    “你若是打算再重开那些金矿、丹朱矿,我倒可以给你提供工匠和技术指导,甚至可以为你销货,至于说缺人,其实有了黄金还怕没人?”

    岭南其实最不缺人,这里缺的是编户齐民,可本地的蛮子们数量是极多的,也是极不值钱的,岭南除了金银矿产这些很发达外,还有一个最大的买卖就是奴隶买卖了。

    各溪垌之间互相抢来抢去,甚至是偷盗买卖成风,十分普遍。

    更加不用说,其实交州、钦州、广州几大港口,也有大量外来贸易贩卖交易。

    扶猛听了感激不尽,他虽然凭本事抢到了这广源州刺史之位,得了这块黄金之地,可没人没技术,空有金饭碗却还只得讨饭吃。

    秦琅愿意帮扶猛,可有条件。

    第一个条件当然是要分利,两家合作开采黄金丹朱,秦琅当然得要利益。再一个,秦琅要扶猛划一块地给他,建一个高平县,还要设高平驿、高平堡,驻一支兵马在此。

    高平县将是一个朝廷正县。

    秦琅会在这里建冶炼厂等,还会在这里屯田。

    这是一个直属朝廷的正县。

    至于建这个正县的理由嘛,是为了方便驻军等,秦琅说是为了便于保护,还说为了防止西面不受朝廷管控的那些生蛮。

    理由很牵强。

    不过扶猛现在正愁的是这块宝地到了他手里,连基本的维持都难,所以秦琅肯帮忙把这里运作起来,他已经很满足了,至于说划块地方建个高平县再驻点兵开个驿站修条商路啥的,他不在乎。

    反正广源州这么大,往西边去,根本就没有什么边界可言,群山莽莽,那边山里人更稀少,但人也更野蛮,现在他就这么点人,也还真担心那边的生蛮会过来抢地盘。

    他之前也向父亲扶三请求过帮助,可扶三给的帮助有限,还说他已经出来自立门户了,要多靠自己。

    秦琅知道扶三虽是左溪最大的垌主,可毕竟本身也只是一个垌主,跟他实力相仿的垌主还有十六个,若是他把自己垌的人马分派许多到遥远的广源州,那么他本身的实力就会大为削弱。

    自己的地位也会不稳,溪垌也会不安全。

    “你若相信我,我们就一起合作,我保证要不了十年,广源州不但能恢复到侬家时的繁华,甚至比之更盛。至于高平县你也不要过于担忧,这个正县的设立对于我来说,只会有好处不会有坏处的。”

    “信的过,信的过。”抚猛赶紧道。他才三十出头,年富力壮,有的是使不完的力气,可毕竟领着一支人马出来,在这里发展还是感到有些艰难。秦琅在左溪一带,已经很有威望。

    灭水口,再灭广源,两个大寨,说灭就灭。

    而秦琅答应大家的,也没有半点食言。攻灭广源后,两万多口人,都被参与的十七个大溪垌瓜分了,秦琅只要了事先说好的给朝廷的那一份,而且对大家十分信任,由他们自己分一半出来。

    魁梧的壮汉子,怎么也想不到艰难的时候,秦宣相居然还能光临并雪中送炭,激动的也不知道要用什么言语感激,只好跪伏地上,拿起两个沙锅大的拳头,使劲的锤打着自己粗壮的胸膛,向秦琅表达着忠心。

    秦琅道,“咱们是合作,所以你用不着如此,我们互惠互利的事,你并没占我便宜。我呢刚从武安州北上,要返回长安,你若是有孩子愿意随我带去长安,我可以安排他们去见见世面,甚至是让他们到国子监里读几年书。”

    扶猛激动万分。

    “谢宣相,我这就去叫我家小崽子们过来,看宣相能瞧上谁。”

    在金龙垌特意只了一天,与扶猛达成了合作约定。

    再离开时,扶猛一路送到了龙州。

    武安州来的那些诸部子弟,一路上都沉默了许多。

    秦琅看着他们的反应,微微笑着,目的答成。带他们特意绕到广源去,去捡个漏只是其一,关键还是要让这些即将随他去长安的武安州诸部子弟们知道,他秦琅除了以德服人之外,也一样会有凶狠无情的一面。

    广源州金龙垌侬家,就是一个例子。

    曾经强大与富足的侬家,大小溪垌两万余人,因他秦琅一句话,整个部落联盟都完蛋了,两万多人,全都沦为了其它溪垌的奴隶。

    他相信,看过广源州侬家的下场后,这些人会把他们看到的一切,告诉他们武安州的家人。

    而那些人知道这些后,今后做事会更加三思而后行。

第472章 长安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今年的长安上元节,有些冷清,虽然北伐大胜,一战灭亡突厥,六路北伐大军几乎没有打什么硬仗,以极低的伤亡换取了旷世大功。

    可北伐的喜悦也冲不去饥饿,也掩饰不住京中天花在流行的恐惧。

    就连平康坊这座大唐最繁华的不夜城,如今也少了几分喧闹。朝廷已经下旨,禁京中屠沽,并实行宵禁。

    百姓不得私自宰杀牲畜,不得私自酿酒,甚至不准卖酒饮酒。

    平康坊这样的地方,连酒都不许饮了,热闹当然就少了许多。各家饭店酒楼迎来了最惨淡的季节,不少店铺都已经暂时关门歇业,卖不了酒少了许多生意,这长安缺粮,酒粮没有粮票买不到粮,自然也更做不了生意。

    平康坊西北隅,独占了坊内一角的卫国公府,门户紧守。

    秦琅不在京,当家的玉萧娘子和鱼玄机娘子,便也都谨慎本分,拒绝宾客拜访。

    所以这个春节,虽然有许多秦琅的亲朋故旧,甚至是门生旧部想来拜访,管家也只是在门口收了名贴,然后记下名字礼物,就送客了。

    秦琅就是在这个上元佳节回到的长安,一路急驰,正月初一在武安州太平城码头出发,在镇南关、金龙垌耽误了几天,其余的时间秦琅都是马不停蹄的赶路。

    一路上水陆交替,到了长沙后,直驱襄阳,然后过商洛武关,入蓝田经灞上抵长安,没有绕路扬州洛阳,走最舒适的长江运河水路。

    虽说一路辛苦,可也终究是赶在正月十五的黄昏关城时入城。

    二百亲军就留在了长乐坡别墅,秦琅就带着几个人入的城。

    一袭白袍,倒似个附近赶来长安瞧热闹的外地士子,守门的左金吾卫兵甚至还提醒他。

    “今年上元长安没有花灯可瞧咧。”

    秦琅对这有些粗壮的士兵笑了笑,居然没有认出自己来,不过天色昏暗,他一袭白衫,人也黑了许多,又没有带仪仗护卫,认不出来倒也正常。

    一笑而过,进入长安城。

    归心似箭,也没有心思到处走马观花。

    不过进城后,发现今年的上元节确实没啥看头,如那士兵所说的一样,因为饥荒,又因为天花,再加上一些不好的流言,朝廷取消了灯节,不但没花钱点亮长安,也让商家们今年禁止办花灯。

    本来是三天金吾不禁的上元佳节,今年却反而要宵禁。

    天一暗,各城各坊闭门。

    连平康坊这种最热闹的不夜坊,都被要求实行坊内宵禁。

    暮色昏沉。

    长安街上行人稀少,大家行色匆匆的往回赶,生怕回去晚了坊门关闭,然后被巡街金吾卫带回杖院里受罚。

    没有花灯。

    没有摆摊的人。

    也没有那摩肩擦踵的观灯逛夜市的人群。

    跟着秦琅身后的侬存信大为失望,这长安城大是大,可怎么这么冷清呢?

    “今年有些特殊。”秦琅只得这样告诉他。

    一路来到平康坊门前,坊门已经关闭。

    六街鼓楼上的大鼓还在敲击着。

    坊丁拦住了路。

    秦琅亲兵上前,“卫国公驾到!”

    坊门前的兵丁一惊,抬头细看,发现果然是许久未见的卫国公回来了,于是赶紧上前来拜见。

    “大家辛苦了。”秦琅对他们道。

    跟围过来的坊正等打了个招呼,秦琅便进入了坊内,急着想要见见家人,看看儿子,也就没那么多心情在这里闲聊。

    平日里热闹无比,甚至拥挤的平康坊街道,空无一人,店铺也都关门了。只有坊丁和不良人等在巡逻。

    见是秦琅回来,亲自送到卫国公府门前。

    卫国公府大门紧闭,亲兵上前拍马。

    小门打开,管事探头,“我家阿郎不在京,家中只有女眷,不方便接待,现在天色已晚,坊中宵禁,若是有事,请明日再来。”

    “是常叔吗?阿郎回来了,快开门。”

    管事常叔三步当做两步窜出来,一把年纪的人了,这几步倒是迅疾如风,他窜出来,擦了擦眼睛,站在面前的可不就是秦琅。

    “阿郎,家里前几天才刚收到你信说要回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赶的急些。”秦琅笑了笑。

    常事赶紧往回跑,“小兔崽子们,耳朵都聋了?阿郎回来了,赶紧开门!”

    家主离京半年方回,常叔赶紧让家丁把中门打开,以迎接他的到来,又让人赶紧去通知院里的所有人。

    “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的。”秦琅笑了笑,不过一路赶回来,看到家里这般欢迎,还是心里十分高兴的。

    大门刚打开,还没来的及踏入门内,府里众人都已经闻讯奔来。

    府里老少,不论主仆,都跑来迎接。

    每个人看到秦琅都十分的高兴,上来问安。

    边厨子马夫车夫们也都跑来,挤到面前问一句三郎安。

    玉箫和鱼玄机领着府里的一众妾侍也赶了出来,来的太急,连妆容都不及补了。

    一路奔波辛苦,可是当看到这一家子的时候,突然觉得一点也不累了。

    “儿子!快过来!”

    秦琅发现玉箫跟着立着个小家伙,虎头虎脑的,脑门上留着块巴掌大的头发,其余地方剃的干净,小子穿着个锦袄,有些好奇的打量着秦琅。

    半年多没见,这小子不但能站,还会走了,都已经一岁多了。

    玉箫推了推他,“俊儿,阿爷回来了,快去让阿爷抱抱。”

    小家伙反倒是搂住玉箫的腿不肯动了。

    秦琅笑着上前一把将这家伙抱过来,这家伙居然要哭,嘴都咧起来了。

    “你爹可是想死你了,你却还嫌弃要哭?”

    秦琅笑着把这家伙举起来,然后直接往天上抛,抛了几下,这家伙在那里咯咯的笑。

    玉箫在一边看的心惊胆跳的,可秦琅却把孩子跟抛沙袋一样,抛起接住接住抛起。

    而秦俊这小子,越抛越高兴,早忘记了刚才要哭的事了,这会笑个不停。

    “好小子,胆量倒是不小,这身子板也结实,以后是个当大将的料!”

    “阿郎可别把孩子给吓坏了,更当心别摔着了。”玉箫如老母鸡护鸡崽一样,在旁边那个不自在啊。

    “哈哈哈,没事的,扔一扔抛一抛,还有助于孩子发育呢。”

    秦琅以前毕竟也是养过孩子的,都说一胎照书养二胎照猪养,刚生娃的时候,那新手奶爸当的确实辛苦,这也不懂那也不会,整天担惊受怕的,一有点不动,就想七想八。

    等孩子长大后,奶爸也算是出师了。

    所以现在对秦俊这个儿子,秦琅可是很有育儿心得的,孩子就不能过于娇养,不能养的太精细太卫生,否则免疫力难以提高。

    玩了会,这小子果然已经跟秦琅熟悉起来了,也似乎记起来秦琅是他爹了。

    “快下来,阿娘抱,阿爷刚回来,太累了。”

    可这小子如猴子一样挂在秦琅身上,哪肯下来啊。

    二十多斤的大胖小子,对秦琅来说,倒也不算个啥,他喜欢这小子胆大的模样,这里揪揪鼻子,那里扯扯胡须,一不小心还要来扎个眼。

    “叫阿爷!”

    秦琅让他叫,不肯叫,于是只好冲他喊阿爷,阿爷,等他喊了几十句儿子阿爷后,这小子终于开口了,头几句不太清晰,后面就十分顺溜了。

    哎,想让儿子叫爹,你得先叫他几十上百句爹,这小子还算不错了,毕竟年龄有这么大。

    进了客厅。

    秦琅给秦俊掏出一个锦袋,里面装的都是宝石。

    有红宝石有绿宝石有蓝宝石黄宝石等,五颜六色的,而且个头都是极大的,每块宝石都跟个鸡蛋似的,通透晶莹,形状各异。

    这些都是他在岭南弄到的宝石精品,每一块可都是极珍稀的。现在秦琅都拿出来给儿子,十几块大宝石,就如一把石头一样,也没有精心包装保护,就这样任秦俊在那里敲敲打打。

    一边识货的玉箫鱼玄机等人,看的可是心惊胆颤,太糟蹋好东西了。

    “这些玩意,岭南多的是,孩子喜欢就给他玩吧。”秦琅哈哈笑着。

    鱼玄机眼睛放光,“岭南真的遍地宝石?”

    “那可不,到处都是,跟石头一样不值钱,人家蛮子拿着那几百斤一个的玉原石做饭桌,拿那大块的宝石垫桌脚呢,岭南的蛮子妇人,个个穿金戴银。有个部落,妇人一身的银饰,还有个部落,妇人打小时就开始戴颈圈,一年加一层,等到她们成年时,脖子能撑的老长,而她们的颈圈,就都是黄金做的·······”

    秦琅跟女人们吹牛,吹的口水乱溅,弄的一群女人听的眼睛放光,宝石啊玉石啊黄金啊白银啊这些东西,对她们永远是那么的有吸引力。

    “三郎肯定是哄我们的,怎么可能呢。”玉箫笑道。

    “哄你们做啥,我这次回来的匆忙,东西不好多带,可也随身带了身回来,给儿子随便挑了袋子宝石,给你们则准备了许多金银玉石,人人有份。”

    一百多两的牛头金,数斤重的狗头金,这些都是最粗暴原始的,可也最是能亮瞎女人们,能让她们兴奋尖叫的东西。

第473章 痘王爷

    儿子抱着一堆宝石睡着了,玉箫想要把宝石拿走,结果这小子一手一个死死的握着。

    “随他,一会看着点就是。”秦琅有些宠溺的道。

    玉箫无奈,“三郎也累了,快去洗漱吧,我带俊儿去睡觉,看着他。”

    秦琅嘿嘿一笑,“孩子这么大了,也该断奶了,让冼氏照看一下,你给我搓背去。”

    玉箫明白秦琅那笑意,不过却道,“你这一路回来也累了,就好好休息下吧。”

    “你不陪我?分隔这么久了,难道不想为夫,就让为夫好好疼爱你一晚。”

    “三郎你若想要,我让幼薇妹妹陪你好了,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还有俊儿陪伴,可她就孤单多了,她平时也十分喜欢俊儿,也早想要个孩子呢。”

    “你可真大方!”秦琅感叹着道。

    “快去吧。”玉箫推他出门。

    鱼玄机果然早就眼巴巴的在盼着他了,一会不见,她居然就已经回屋补过了妆,虽是晚上,可这淡妆轻抹却也是极为诱人。

    “三郎,水已经准备好了,让奴服侍三郎沐浴吧!”

    秦琅明知她是李世民百骑司里派来的暗桩,就是负有监视卫国公府任务的,可这事就算心知肚明也只能心照不宣的接受。

    “好啊,就有劳你了。”

    ······

    “我离京的这段时间,京里都有些什么事情发生,跟我讲讲。”

    秦琅躺在浴池里,享受着这温汤浸泡的舒适,全身毛孔似乎都打开来了,蒸汽氤氲,鱼玄机曼妙的身子若隐若现,越发诱人。

    他反而闭上了眼睛,放松身体,享受着她那力道适中的揉捏推拿。

    “六月时,皇九子李治出生,他是长孙皇后嫡出第三子,皇帝极为高兴,大宴群臣········”

    “秋天早霜严寒,庄稼多死,许多州县颗料无收,百姓多卖儿卖女,官府无粮赈灾······”

    “陛下与皇后拿出内府金银宝器,赎回各地被卖的儿女交还给他们的父母····”

    “饥荒越来越严重,陛下命令关内官员,允许州中百姓离开家乡往关外就食。”

    “陛下与皇后放长安太极宫和行宫三千宫人出宫,让她们许配关中府兵,或返回家乡嫁人······”

    秦琅静静的听着,其实这些事情,秦琅虽在外地,可也都通过自己的消息渠道早知道了。

    不过听着鱼玄机说出,又是一种感觉。

    尤其是每当她说起一件大事时,必然还会加上一些京中百姓们的反应等等,甚至还有她和卫国公府家中众人的反应,这些秦琅听的很仔细。

    总的来说,今年是个多事之秋。

    上半年还好,夏收的时候北方多数都还丰收了,可下半年就惨了。先是许多地方大冰雹,毁坏了许多庄稼房屋。然后就是早霜,霜冻成灾,大量未成熟的庄稼冻死,导致颗料无收。

    而朝廷这些年也是府库空虚,这两年虽然说进行税制改革,让朝廷收入大大增加,尤其是抑佛,打了个大土豪。

    但最要命的一点,其实就是粮食储备不足的问题,朝廷财政增收了,可粮食一下子变不出来。

    遇到大灾,朝廷仓库里缺粮,百姓家里更是没什么余粮,这就是大乱之后的困境,不论朝廷还是百姓都没隔夜余粮,一遇灾,就饥荒。

    这种情况谁也无力改变,正常下,三年丰才能有一定的储备余粮,九年丰才可能真正富足太平。

    贞观元年的大饥荒,还多亏了蝗虫,本来旱灾伴蝗灾,这是最可怕的,但因为及时的发起了捕蝗吃蝗运动,这些蝗虫倒是成了救济粮,一时反而缓解了不少灾情。

    蝗虫粉,蝗虫干,蝗虫做粥,让百姓们起码能活过来。

    可是去年又灾,勉强撑过来,今年再饥,已经难以为继了,百姓连蝗虫都没的吃了。

    关中、河南、河北这些大平原地区,一遇到大面积的饥荒时,越发困难,不像是山区等地,粮食没了,还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弄点禽兽鱼虾贝壳啥的充饥,再不行搞点野菜野果。

    那些大平原上,一旦赤地千里,绝收之后,密集的人口,连树皮都抢不到吃,只能吃土。

    朝廷和皇帝现在其实手里都有钱,问题是钱变不成粮食。

    朝廷给各灾区拔钱救灾,各地也不抑粮价了,谁有本事弄来粮食,多高都可以,可问题是,缺口太大,从南方运过来太难,始终杯水车薪,难以解决问题。

    最终,朝廷只能放开口子,允许大家离开家乡就食,说白了就是朝廷已经束手无策,双手离开键盘,任百姓自己操作了。

    就食,就是去讨饭。

    你能走多远就多远,能讨到多少讨多少,官府已经无能为力了。

    这其实才是最恐怖的,这意味着真正的灾难。

    背井离乡,沿路乞讨,将有多少人饿死他乡?

    最要命的还在于,这个多事之秋,大饥之时还起了大疫。京中突然爆发了豆疮。

    所谓豆疮又叫虏疮,也就是天花。

    据说中原的天花病毒,最早是从交趾传入的,汉代时交趾的征侧姐妹造反,朝廷派马援率兵征讨平乱。

    马援平定交趾侧氏之乱班师回朝,南征的兵士死亡了一半,多是死于瘴气,而后来医家葛洪论证,当时的南征士兵其实多是染了豆疮,因为是征讨蛮夷得的,所以这豆疮也就称为虏疮。

    中原一直对岭南等蛮荒之地畏惧,称多瘴疫,其实最主要的一点就是岭南有天花病毒,一旦爆发感染,危害巨大。许多中原南征之军,打起蛮夷来那是不费吹灰之力,但最后往往都要死个一半以上,多数就是军中爆发了疫情,其中不少就是虏疮。

    中原从汉代马援南征后,就开始传入了天花,此后时不时的会爆发,让人闻疮色变。

    谁也不知道这次长安城里怎么就给爆发了虏疮。

    有人说是冯盎等南蛮子弟入京带来的。

    更有人怀疑是冯盎上次入京时,故意带了有虏疮的病人,或是有虏疮病人用过的东西来传播的。

    这些当然是没根据的猜测,但却在京中有很多人相信。

    虏疮在长安传播的很快,周王并不是最早感染的,可他却是死的最高身份的人。

    事实上,现在整个关内,都在开始散播虏疮。

    而偏偏这个时候因为饥荒四起,百姓被迫外出逃荒,这越发的加大了扩散的途径和速度。

    现在御医们拿出了两个诊治虏疮的办法,一个就是拿蜂密通身涂抹,或者用蜂蜜煮升麻,然后频繁饮服。

    第二个方法则是用水煮升麻,然后用蘸上药液涂抹疮面,也可以用酒浸渍升麻涂抹疮面。

    这两个方子虽然是经过验证的方子,有一定的效果,但效果不强。尤其是第二个方子,用酒浸药涂抹,会让人痛不欲生。

    因为痘疮的爆发,现在大家闻痘色变,却又束手无策,连皇弟皇子都接连感染上。

    民间为了祈求自家的孩子能够逃过痘疮,已经开始自发的筹钱修建起痘神庙了。

    甚至有人把灭蝗有功的天王庙里秦琅天王像给请进了痘神庙,居然给秦琅兼职痘神了。

    也因此,每天都有人跑来平康坊卫国公府。

    因为秦琅不在,卫国公只能紧闭大门,要不这样做,估计真会有人抱着染痘的孩子来秦家求医问药的。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散播了谣言,说卫国公府家围墙根的土挖去,掺入鸡蛋清,拌匀后涂抹疮面,能有用。

    于是天天有人跑来挖秦家的墙角,拦都拦不住。

    甚至让长安城里鸡蛋的价格飞涨。

    后来又传出方子,说是秦家的瓦,用醋煮,然后磨成粉服用,有效。

    然后秦家的瓦被人抢走了许多,长安的醋被哄抢一空。

    听说自己成了痘神,秦琅哭笑不得。

    大家为了防痘治痘,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秦琅抗蝗灭蝗有功,那也是靠的科举治蝗办法,但他又不是医生,如何懂得如何对付虏疮呢?

    秦琅问了些虏疮的数据,震惊的得知,如今关中的痘疮的感染后死亡率居然达到**成,一旦感染上豆疮,能活下来的最多两成,其中可能还有一半的人虽然捡条命,但也会脸上留下大麻子。

    卫国公府因为在痘疮爆发后,很快听从了医官建议,跟皇家一样,采取了隔离措施,倒是暂时还好。

    卫国公府早就封闭诸门,尤其是秦俊更是被隔离封闭在后院的一个院里,每日就连食物都是通过小窗送入,不准任何人出入。

    “我在岭南时也听说长安发了痘疮,可没想到,居然这么严重!”秦琅叹息一声,他虽不是医生,可也懂点传染病的知识。

    遇到传染病,最重要的防治办法就是隔离。

    隔离才能防止大规模的扩散传染,否则反复的交叉感染,会让疫情无法控制。

    一旦失控,那就真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从汉朝起到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历代的医家都始终没能找到一个有效的根治痘疮的办法,这就越发使的隔离成了最关键的一招。

    可偏偏今年大饥,百姓被迫离乡,外出逃荒讨饭,这让痘疮传播越发难以控制了,说不定,今年的痘疮爆发,就是因这饥民大量流动带来的。

    头痛啊!

第474章 以毒攻毒

    太极宫。

    皇帝站在玄武门上,有些孤寂。

    失眠越来越严重,恶梦越来越频繁,这些折磨的这位年轻的皇帝憔悴不堪。今晚又是无眠,最后不知不觉的来到了这里。

    秦琼身披金甲手持金锏站在不远处,默默的守护着皇帝。

    千牛卫们远远的站开。

    任凭北方来的朔方吹拂着脸庞,如刀削一般。

    无人看到,这位铁血皇帝眼角滑落的泪珠。

    皇十一子李嚣,就在刚刚夭折了。

    到死,李世民也没能见到这个才半岁不到的儿子最后一面,据御医说,李嚣死时样子很恐怖,脸上身上全是溃烂的脓包血痂。李嚣最终是死于大出血。

    皇十二子李简,情况也难以控制,向着恶化发展。

    皇九子李治,情况稍好一些,头痛,发烧,反胃,背痛,偶尔痉挛,不断做恶梦,脸上开始出现一团团散开的深红色斑,并慢慢的出现在全身。

    但是现在烧已退,身体明显感觉好转,半岁的李治恢复了食欲、睡眠,正在好转。

    可有了李元芳、李嚣、李简三人的例子在,御医们也不敢保证皇九子这是真的在好转。

    皇后不顾御医们的劝诅,坚持要亲自照顾李治。

    李世民和妻子已经分开了许久没见面了。

    他也想去看看自己的孩子们,但没有谁肯同意。

    太子承乾也还隔离在东宫,他的情况比李治的还要好点,目前已经恢复正常,除了身体上还有浅浅的红斑外,没有任何异常。可谁也不敢确定,他就已经捱过来了。

    东宫依然在隔离封锁之中。

    夜色下的玄武门,寂静。

    两年半前,自己从这里进入太极宫,夺取了本该属于自己的权力。这两年来,他片刻不敢懈怠,努力的去做一个好皇帝,想要向所有人证明自己配的上那个皇座。

    他自觉做的不错。

    尤其是当他灭掉突厥后,他觉得自己是伟大的。可不等他高兴,现实就扇了他那么重的一记耳光。

    他推行新政,改革税制,使的朝廷财政大增,但依然解决不了饥荒。

    他灭掉了东突厥,让漠北岭南尽皆跪伏,却也保不了自己年幼的儿子感染天花而痛苦的夭折。

    他做的难道还不够好?

    这一切是为什么?

    难道真是上天要惩罚他?

    雷击承乾殿,天火毁武德殿,天现日食。

    这一切的一切,是为什么?

    李世民很愤怒,他想问这老天,凭什么?

    贼老天!

    “陛下!”

    秦琼过来,“内侍来报,皇十二子突然大出血,御医回天无术,皇十二子已经离开了。”

    皇帝身子晃了几下,差点摔倒。

    秦琼赶紧上前扶住。

    “陛下,请节哀。”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朕白发人送黑发人?”李世民颤抖着问。

    “是因为两年半前的六月初一,我在这里亲手杀了建成吗,是因为我杀了自己的亲兄弟吗?是吗?”

    秦琼安慰皇帝,“陛下,这与那无关,痘疮是一种疫病,这是疾病不是天罚!”

    “这场痘疮爆发,关中有无数小儿感染并夭折了。”

    李世民听不进去,他现在陷入了一个怪圈。

    已经走不出来了。

    “找到孙思邈了吗?”李世民咬牙问。

    这已经是最后的希望了,孙在民间有药王之称,据说已经是近百岁的高龄老神医,一手医术集各家所长,尤其擅长内科儿科妇科。

    可是已经好些年没有人见过孙思邈了,但时常能听到他出现的传闻。

    从北周到隋,再到大唐,从武德到贞观,历朝天子都对这位药王十分尊重,想请他下山,授官给职,可他都拒绝了。

    现在如此严重的痘疮,宫中御医无术,李世民只能盼找到孙思邈了。

    “李嚣和李简都已经夭折了,朕希望能保住承乾和李治。”

    “尤其是承乾,他是朕的太子,国之储君,不容有失。”

    “太子和九皇子都已经好转,当无大碍,陛下不必过于忧虑。”

    “朕如何不忧虑呢!”

    李世民咬牙,“若这一切真是因为两年半前发生在这里的玄武门之变,而上天降罚惩戒,那朕退位,是否能够结束这惩罚了?”

    秦琼大惊,皇帝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

    “陛下累了,该休息了。”

    “我睡不着,我已经有一个月没睡过一天好觉了,一闭眼,就总是看到建成和元吉要杀我。”

    “朕好累,朕想退位。”

    “还政太上皇!”

    “陛下,自古也没有这样的先例的。”

    秦琼忍不住劝说皇帝,如果真这样做,后果可就更加凶险了。一旦太上皇真的复辟成功,到时李世民该处于何等境地?太上皇还能容忍他?会不清算?

    到时别说他,就是承乾、长孙等,甚至是当年参与兵变的那一众新朝功臣,哪一个能逃的过清算的结果?

    “陛下累了。”秦琼叹惜。

    李世民很想仰天放声大吼,骂一声贼老天。

    李君羡赶到。

    “陛下现在心情很不稳定,你有何事?”

    “三郎抵京了,陛下先前交待过,三郎一进长安城,就立即禀报。”

    秦琼惊讶,“他这么快就到长安了?”

    “嗯,天黑关城前进城的。”

    李世民在那边问,“是三郎回来了吗?朕听到你们提到三郎了。”

    “陛下,卫国公天黑前入的城。”

    “叫他来这。”李世民道。

    想了想又改口,“算了,朕亲自去他府上。”

    ·······

    泡了个温汤,最后在鱼玄机的挑逗下,天雷勾动了地火,一番激烈大战。

    等从浴室出来,玉箫已经吩咐厨房给他备好了晚餐。

    南下几个月,秦琅还真挺怀念长安的美食,虽然自己也能做,可多数时候还是只能简单对付。

    大战过后,越发饥肠辘辘,食欲倒是越发的好。

    胃口大开,对着一桌美食如风卷残云。

    吃的正爽,管家突然邻着几个人进来。

    秦琅一眼看到秦琼。

    “阿爷怎么来了?”

    秦琼依然是一身甲胄,打量了几子几眼,发现这小子也就是黑瘦了点,人倒还很精神,没缺胳膊没少腿也没脸上添道疤痕什么的,“陛下微服驾临,赶紧接驾!”

    那边李世民却已经一袭黄袍进来。

    “用不着那些。”

    他迈步进来,看到一桌子菜,“朕也刚好没吃,饿了,再添两副碗筷,我跟叔宝也一块吃点。”

    秦琅看着吃残的菜,“臣让厨房再做。”

    “用不着,中原如今多少饥民,朕还嫌弃什么?有脸嫌弃么?”

    一番话,说的秦琅有些不好意思,外面饥民遍地,他这里却一桌子丰盛的大餐。

    李世民确实饿了。

    好多天吃不好睡不好,忧思过度,心力交悴。

    这会一坐下,拿起筷子端起碗就是猛吃,也完全不顾忌所谓的帝王形像。秦琼也很饿,见皇帝吃的这么猛,也就放开了吃。

    秦琅本来都吃饱了,可看这两位这模样,自己总不能干坐着看吧,于是只好重新拿起碗筷,也大口吃了起来。

    等老丈人和父亲都吃饱了,秦琅也终于放下筷子,刚才只吃了七分饱,这下是真吃撑了。

    让下人收拾桌子。

    李世民端着茶,目光盯着秦琅,看的秦琅有些发毛。

    “朕急召你回京,你应当知道现在京中的情况吧?”

    “臣听说了一些,一是饥荒,二是痘疮。”

    “说出你的解决办法!”

    李世民如一头猛虎一样盯着他,这让秦琅很不自在,自己也不是神,刚回来还没缓过神来,哪有什么解决办法。

    可皇帝那目光,就吃定他了。

    “陛下,老话说大灾之后往往伴有大疫,这说明疫情跟灾情是伴生关系,灾后生疫,疫情爆发的根源在于灾情。因为灾情,给了一些疫情爆发的条件。比如说水患后,滋生疫病,或是饥民饿死后得不到及时的掩埋,滋生瘟情等······”

    这种说法倒不新鲜,李世民也不想听,“朕问的是解决办法,不是让你说来龙去脉。”

    秦琅无奈。

    “臣以为,现在这情况,得双管齐下,饥荒和疫情一起处理。”

    “具体办法!”

    秦琅想哭,朝廷那么多人想不出办法,他有个屁的办法。可看到皇帝和秦琼那期盼的眼神,也只能硬着头皮道,“臣之前在镇抚司时,接触过一个药王弟子,曾经跟他交谈中,得知药王早些年也对痘疮深入研究,他似乎找到了一个法子。”

    李世民呼吸粗重起来。

    “快说,什么法子!”

    其实秦琅哪接触过什么药王弟子啊,据他所知,孙思邈应当还活着,但隐居在深山里编写医书,年纪也确实大了。

    不过从后世的一些记载里,似乎有提到过孙思邈晚年的时候,确实研究过痘疮,还是最早提出用取自天花病人口疮中脓液敷着在皮肤上来预防天花的人。

    这是一个划时代的新方向。

    只不过孙没来的及在这上面深入研究,就去世了。

    后来的医家,就根据孙思邈提出的方向,进行深入研究,进而有了人痘接种法来预防痘疮。

    汉代时从岭南传入的天花病毒,在中原经过上千年的传染后,到了唐宋时期,基本上成人已经有了免疫力,痘疮已经只能侵袭儿童,于是也就列入到了小儿科病类。

    一直到明朝,人痘接种法,十分成熟,能让天花防治成功率达到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如果达不到,就还要被问罪,是本事不行。

    可知那个时候确实已经很成熟,也证明当年孙思邈的研究方向确实是对的,这确实是儿科病,接种法更是可行的。

    但是现在,谁知道啊!

    这孙药王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他的研究估计也还只是理论,并且没有随着他的医书正式传播开来呢。

    但孙药王人找不着,皇帝又来催问办法。

    秦琅也只得把孙药王先提出来做个挡箭牌,虚构了一个子虚乌有的药王徒弟,说他曾提过这种接种预防法。

    这样一来,就算真找到药王,那这法子确实是有的,也不会有怀疑。

    再一个,万一这法子不好用,那也是药王的研究有误,也不可能追究到他秦琅头上来。

    当然,他相信这个法子肯定是管用的,可若是这法子是他想出来的,就未免太跨界了点,也难有说服力,毕竟痘疮这么可怕的东西,怎么还能主动的接种呢,这不是传染?

    打着药王的旗号,就有说服力了,也免除了他秦琅无所不能这种让人惊异的事实。

    “陛下,据药王研究,经过近千年的中原传染,痘疮如今已经很难在成人身上发作,基本上只能侵袭儿童,他们抵抗力差,所以若是能够提前接种痘种来预防感染,那么就不怕再被传染。”

    李世民觉得有点天方夜谭般的感觉,可秦琅这小子向来办事牢靠,他这样说,让他未免有些期盼起来。

    “朕已经派人寻找药王许久了,都不曾找到他的踪迹。”皇帝盯着秦琅,“朕会派人继续寻找药王,但是找到他之前,关于如何接种这事,你组织御医和民间民医先研究。”

    “朕也可以给你一些少儿奴隶试验。”

    皇帝说出这话时,咬牙切齿的。

    虽是奴隶,可也是一条条生命,一旦试验失败,那就是害死了他们。

    “关于饥情,你有什么解决办法?”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臣也没有良策。臣建议,陛下率长安军民迁往洛阳就食。”

    “可以。”李世民点头,事实上朝堂上已经有很多声音,提出暂时迁往洛阳,这样起码能解决长安的君臣和宿卫的七万多兵马的粮食问题。

    君臣一阵沉默。

    皇帝大臣和禁军前往洛阳,有粮食等着,沿途肯定也能得到食物供应,可其它百姓,就不可能有这个待遇了。

    甚至河南的百姓也一样要往淮南江南等地去讨饭,洛阳的粮食也是从南边运来的,而且通过运河运来的粮食也一样有限,供应了皇帝百官禁军,就不可能还能再供应的了百姓。

    “陛下,太子殿下,和长乐公主都还好吧?”秦琅问。

    “承乾先前也染上痘疮,不过反应较轻,现在还在隔离观察。长乐还好,没有事,现在由杨妃照看着。”

第475章 清算弑君者

    早朝。

    金殿上,皇帝目光如电,扫视群臣。

    “天地定位,君臣之义已彰。卑高既陈,人伦之道斯著。”

    皇帝一开场的话,就让满殿大臣们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今天的早朝,皇帝特意扩大了与会规模,不仅是常参官早朝,而是按朔望大朝的规格,把大朝会的官员们都叫来朝会了。

    本以为要议的是饥情和疫情。

    怎么还一开始就说什么天地定下君臣之位,君臣道义早分明,高低地位早已陈述,人伦之道明确?

    什么意思?

    有那敏感的官员,马上意思到这是有大事情发生了。

    不少官员纷纷望向了殿中排在前面的那个年轻人,秦琅。半年没有出现在朝会上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有半点动静,不是说还在岭南封地吗?

    还有秦琼,这位大唐司空,今天居然一身绢甲上殿,这也是稀奇事了,秦琼自称病辞相之后,可是难得上朝。

    这秦家爷俩今天一同上殿,这定是有大事发生了。

    长孙无忌站在那里不动声色,可他却是知道秦琅是昨天黄昏时入京的,而且皇帝昨晚居然和秦琼微服降临卫国公府。

    据说皇帝出宫时心事重重,表情凝重。而到了快天亮时才离开卫国公府,脸上却是眉头舒展,难得的轻松之态。

    这翁婿聊了一夜,聊了什么?

    能让这段时间如此憔悴的皇帝都眉头舒展?

    皇帝略微停顿之后,又继续道,“正因此才风俗淳厚,教化天下。既然时常经历治乱,君主有昏庸也有英明,但疾风知劲草,留芳千古的忠臣不会断绝。剖心焚体,视死如归,难道他们不爱惜自己的七尺之躯,不重视自己的性命?”

    “只是由于君臣义重,等级名份和礼教在前,故能在当时明白大节,在身后树立清名。至于赵高杀害秦二世,董卓毒杀弘农王,人神所痛恨,就算是不同朝代也共同愤恨。”

    “况且那庸俗小人,胸怀凶狠叛逆,朕闲暇时观看典籍,莫不诛夷。”

    “辰州刺史、长蛇县男裴虔通,过去在隋朝,曾寄身于晋王杨广手下,炀帝由于潜邸之情,特加喜爱宠信。可此人心无君上,谋逆弑君,密探时机,招集群丑,长戟流矢,一朝窃发。天下之恶,孰云可忍!”

    裴虔通?

    满殿大臣更加一头雾水了,怎么说到这家伙了?

    这家伙现任辰州刺史,还有个长蛇县男爵位,他在前朝时是隋臣,参与了宇文化及的江都弑君兵变,后来归附大唐,也得了官职。

    这转眼都十来年了,怎么又要翻旧账了?

    问题是,皇帝为何这个时候要来翻这个旧账啊?要说逆臣,李家不也是造前朝的反?

    秦琅坐在那里也一样是很安静。

    皇帝不然不会做那没头没脑的事情,君王做事,都是有原因的。越是觉得奇怪的事情,越有来头,背后原因更复杂。

    那边皇帝李世民已经宣布对这种逆臣不能容忍,要追究到底,说要夷其宗族斩其头颅焚其尸体,以彰大戮。

    可又话锋一转。

    “然年代异时,累逢赦令,可特免极刑。”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除名削爵,迁配武安州。”

    一听说最后夺官除爵发配武安州,所有官员都把目光望向了秦琅,觉得这事情更应当与他有关,否则好好的一个刺史,怎么就偏要发配武安州?

    秦琅如老僧入定,不理会众人目光。

    这事他提前不知道,皇帝也没说过,但他在那里细细思量,但是能猜测出李世民的一些意图来。

    昨天皇帝在卫国公府跟他聊到半夜,后来困了,就在他府中休息,秦琼秦琅爷俩都披上了铠甲为皇帝站岗守卫。

    皇帝出人意料的睡了一夜安稳觉,一觉睡到快天亮,起来后还称赞昨晚是难得没有建成和元吉来梦中寻他,大赞秦家爷俩不愧是天王。

    秦琼说以后他们爷俩愿意天天给皇帝站岗,李世民说岂敢劳累两位国之柱石天天站岗。

    一位内侍就说,可以请阎家兄弟这对丹青圣手,把秦公父子的甲胄图像画下来,然后张贴于皇帝的寝宫门上,这样也当有护卫效果。

    李世民大为称赞,还说以后秦家爷俩就是他的门神。

    刚回京,意外成了痘神又成了门神。

    皇帝昨晚睡的香甜的时候,秦琼跟秦琅爷俩站岗的时候,秦琼说起现在皇帝天天做恶梦的事。

    今天早朝,皇帝就要清算弑君的裴虔通,这里面明显是有联系的。

    君君臣臣这些话,可是大有深意。

    皇帝这是要把这些弑君者抛出去,为他顶替天罚?

    “莱州刺史牛方裕,绛州刺史薛世良、广州长史唐奉义、中郎将高元礼,于隋代俱蒙任用,却协助宇文化及,构成弑逆,俱依裴虔通,除名配流岭表武安州!”

    又连清算四人,皆是当年参与江都之变,且现在还在大唐贞观朝中任职,且职务不低的官员。

    能在贞观朝还混个刺史,这都也是不容易的,起码在大唐也是有过功劳的,可现在,李世民直接一道旨意,就要把这些人一撸到底,只保留了性命。

    免官夺爵,甚至抄没家产,长流岭南。

    比死好不到哪去。

    众人还在惊讶之中。

    秦琅这边已经拿着玉笏板在手心里拍打着,发出啪啪的响声。

    “臣大赞!”

    “陛下,天下愚昧之人,喜欢犯法,凡是大赦宽免的恩德,只当施及到遵守法律且无心误犯的人身上。古语云,小人之幸,乃君子之不幸。一年赦免两次,好人从此不再说话,留恶草必伤庄稼,姑息养奸,便是危害好人。文王作刑法,施刑而不赦免。现四海平定,礼义兴起施行,非常之恩,不可多施。如果经常大赦,则愚昧之人会只会希图侥幸赦免,只想犯法,不能改过。”

    李世民拍掌赞赏。

    殿中许多官员们都有点懵,跟不上节奏了。

    皇帝一上来就要清算当年江都之变弑君之罪,现在秦琅又说什么恩不可多施,刑必将严格,啥意思?

    这翁婿一唱一和的,这是要干什么。

    好多领悟不出的人,都急的要出汗了。

    君臣的默契这个时候充分显现,秦琅昨晚跟李世民丝毫没说到这些,可今天李世民突然说到这些的时候,秦琅却是能够明白皇帝的初衷的。

    说到底,还是李世民心虚了。

    当年玄武门之变,杀建成诛元吉幽李渊,两年多过去了,他自认为表现极好,完全能证明他才应当是大唐天子。可是现在饥荒和疫情,尤其是自己接连夭折两个儿子,让李世民自责万分,甚至也心虚,觉得这是当年玄武门之变一事的后遗症,是建成兄弟俩来索命,是上天降罚。

    所以刚才李世民翻出十几年前的江都之变,把当年弑君的那些人,都突然翻出来重罚的时候,秦琅就全领会了。

    在众多大臣们还在那苦思猜测的时候,秦琅再次举起了笏板。

    “陛下,臣近日听闻息隐王和巢刺王之墓地遇震塌陷,臣以为息隐王和巢刺王皆我大唐开国有功之人,且是陛下手足兄弟,虽然过去犯了错,可于公于私,都应当再收敛重葬!”

    又是一道惊雷。

    震的朝官们晕头转向,怎么突然又扯到建成和元吉去了,还给他们重修坟墓?遇震塌陷?没听说过啊?

    玄武门之变过去两年多了,这两年多以来,这两人就是禁忌,谁也不敢公然提起,秦琅在这朝堂上说这个做什么?

    皇帝居然没动怒。

    有官员悄悄打量皇帝脸色,发现皇帝脸上完全看不出表情。

    “卿言甚是,当初若不是建成心急,受元吉唆使蛊惑,也不至于犯下大错。时过数年,朕也原谅他们了。”

    “朕欲给他们改封厚葬!”

    两年多前,皇帝初继位,给建成定下的是息王封号,谥号隐。息代表的是平息,隐,是隐没。

    这是新皇帝对于前太子大哥的态度,不希望再提起他。

    可现在皇帝却主动说要改封号改谥号。

    不再息不再隐了?

    皇帝在上面追述当年兄弟一起起兵,协助太上皇打天下时的往事,说着说着,居然还流下了眼泪。

    皇帝也不提建成要造反夺位啥的了,也不说他们**后宫,也不说他们要谋害他了,反正只说当年兄弟手足情深,说当年并肩膀作战创业等等。

    那眼泪流的,但让人真以为他们曾经是多么的相亲相爱。

    “建成虽然犯了错,可他毕竟曾是我大唐的太子,他于大唐开国,有过大功,这些都不可抹杀。朕,要追封建成为皇太子。”

    建成本来是皇太子,玄武门之后就被李世民让李渊下旨废掉建成太子之位废为庶人了,之后再对外称谋逆诛杀。再后来追封为息隐王。

    所以建成现在的身份都只是追封的王,太子身份是没有了的。

    可现在李世民居然又要追封建成为皇太子,谥号仍然是隐。

    “建成、元吉都无嗣,朕决定,以皇十三子李福过继建成,封赵王。”

    “巢刺王元吉,改追封为曹剌王,以皇十四子李明过继元吉,封曹王。”

    末了,李世民又追封自己刚夭折的第十一子李嚣为江王,谥殇,十二子李简为代王,谥哀。

    满殿朝臣,哑口无言。

第476章 太子无恙

    皇帝生了十四个儿子,夭折了三个,现在又要过继两个出去,这操作让大臣们都觉得反应不过来。

    重要的是,以前皇帝还是秦王的时候,其实也把自己儿子过继给兄弟过,老二楚王李宽,老三卫王李泰,之前都是过继给了太上皇的楚哀王李智云,卫怀王李玄霸的。

    只是后来皇帝兵变夺位称帝后,很快又把两过继出去的儿子又收了回来,改另以宗室族侄出继那两位兄弟为后。

    楚王李宽不久后又夭折,卫王李泰改封为越王,再又改封为魏王。

    现在皇帝又夭折了两个年幼的皇子,这个时候却把最小的两皇子过继给李建成和李元吉。

    那两位可不是夭折早死的,而是被李世民亲自杀死的啊,甚至那两兄弟每人都有好多个儿子的,也都是在兵变后被皇帝斩草除根一个不留的杀光了的。

    现在皇帝却说兄弟俩个无后,要过继自己的儿子给他们继嗣。

    这也太讽刺了。

    十三子李福封赵王,过继给建成,十四子李明封曹王,过继给元吉。

    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而有知道李明生母是谁的,更是觉得万分刺激。李明的生母可就是元吉的王妃杨氏啊,元吉被杀,李世民派人杀光了元吉的儿子,然后把杨氏接入了宫中。

    到现在,杨氏在宫里,都是被称为巢剌王妃,现在应当叫曹剌王妃了。杨氏入李世民宫中后怀孕生子,产下的就是这皇帝十四子李明。

    有传言,这个李明其实是元吉的遗腹子。

    可不管是还不是,皇帝这操作,都让人头皮发麻。

    但出人意料的是,左仆射房玄龄一言不发,京兆尹长孙无忌也不吭声。

    至于秦琅,他本就是最先提出了要给建成元吉修墓的人,所以大家早认定这事秦琅早就参与,甚至说不定就是策划者。

    皇帝要礼部负责建成和元吉的重葬之礼,还要求以皇太子之礼安葬建成。

    早朝结束。

    长孙无忌叫住了秦琅。

    “听说你找到了治虏疮之法?”

    “只是曾遇见过药王弟子,听他提起过药王有一种痘预防之法。但也只是还没验证过的设想,有多大效果不敢说。并且这只是预防之法,对于已经感染者,依然没有对策。”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如果预防就已经非常不错了,你是不知道现在这个疫情弄的,人心惶惶,长安城都快成鬼城了。”

    “长孙公也不必过于忧心,据我查知,这虏疮自汉代时自交趾传入,到如今数百年时间流传,一般成人对于虏疮都已经不会感染,只有体质弱的孩童会感染。但这种虏疮的传染方式,主要还是以飞沫吸入和直接接触方式传染。只要隔离起来,也能有效预防。”

    长孙无忌道,“看来你确实有更多了解,你是京兆少尹,你得提起责任来,这防疫之事,我看就要交给你来。”

    “我会尽力的,不过我要先去东宫看看太子殿下。”

    长孙担忧道,“东宫还在封锁隔离之中。”

    “我知道,我去东宫会做好防护措施的,不会再传播疫病可能的。”

    大人虽然不会感染天花,但也会携带天花病毒的,比如接触了天花病人,就有可能身上带有天花病毒的飞沫等。

    秦琅毕竟也是经历过**等重大传染病的人,对一些基本的防护措施还是清楚的。

    “我去东宫,也主要是要去检查下那边的防疫隔离措施是否到位,也顺便去探望一下太子,安抚一下他。”

    “那你小心一些。”长孙无忌很谨慎道,太子现在隔离在东宫,情况还好,但防不住万一。

    想了想,他又道,“我还是跟你一同去吧,也看看你如何指导检查。”

    ······

    东宫。

    三千旅贲封锁隔离了整个东宫。

    东宫大门更是直接灌铅上锁,东宫已经无法出入,每日需要的物资,都是靠城头上放吊筐下来吊进去。

    秦琅远远的停下,看着这样子,心里觉得发酸。

    也不知道那个帅帅的小太子承乾,还好吗?

    十岁的孩子,在里面封锁了快一个月,又是否会恐惧孤独。

    高侃几位中郎将上前来。

    “卫公!”

    秦琅叹了声气,“医官呢?”

    “在东宫里面。”

    东宫的隔离**不错,保证了承乾不与外面接触,现在承乾的情况比较平稳,所以皇帝最担心的不是承乾会病情加重传染外面,而是外面再次传染到东宫染上承乾。

    皇帝今天早朝时追封李建成为皇太子,又把幼十三子李福过继给他为后,其实也是多半为了承乾。

    皇帝想安抚建成元吉的冤魂,更希望他们不要去害自己的太子。

    这是一笔交易,不在对他们恶谥坏评,承认他们的功绩,承认他们曾经的地位,甚至不让他们绝嗣。

    要交换的是他们就此息隐,不要再缠着不放,更不要去祸害他的儿子,尤其是承乾。

    秦琅不相信有冤魂这种事情,但他也相信心理作用,皇帝已经给自己心里暗示了,所以别人是劝不了的。

    在皇帝的心中,建成和元吉一直还在,如今化为厉鬼冤魂。

    秦琅还是头一次坐着吊筐进入东宫。

    到了城头,便主动叫东宫的医官过来,让他给准备水、衣物等。

    直接就冲洗换衣。

    所有身上带的东西,都直接封存又吊到宫门外。

    秦琅甚至让医官找来纱布,现场亲自指导他们缝制了五层口罩给自己和长孙无忌两人戴上。

    连手也套上了。

    “这口罩有用吗?”

    “有很大用处,痘疮也主要是以飞沫传播和直接接触,所以戴上口罩或面罩,能避免飞沫传播。手也戴上手套,也能避免直接接触。”

    勤洗手,勤换衣,口罩手套都带起来。

    “口罩手套都要记得勤换,最好是半天一换,换下来的都最好用水煮过。戴了口罩手套,更不要用手轻易去碰触外面。”

    “尤其是不要让孩童接触到!”

    在疫区,孩童应当尽量封闭隔离起来,完全与外面隔绝,不接触,这样才能最好的防止传染上。

    不染上,自然就没危险,也不用治。

    来到东宫承乾所在的殿外,秦琅就在殿下没上前了。

    “请殿下留在殿内,关上门,我们隔着门说话就好。”

    承乾有些激动的站在殿门口,“这么远,说话听不清。”

    “那臣大声点便好。”

    承乾脸上有些兴奋,激动的通红,一激动,脸上的红斑记便又明显起来。

    秦琅隔着二十步远,还隔了殿阶、殿门,大声的询问着承乾的一些情况。

    承乾一一回答。

    秦琅一边听还一边记下。

    “殿下放心,你这个情况当属于良性感染,虽然已经感染了,但很轻,而且这种情况其实还是好事。”

    承乾这种就相当于已经发过痘疮了,而痘疮有个特别,感染过后一般就有了免疫力,不会再发了。

    痘疮虽然致死率高,但也分为几种情况。承乾这种算是良性感染,会经历发烧背痛甚至.asxs.疹子,但这就跟接种疫苗一样的反应,很快就会消除症状,并能获得免疫力。

    就算再遇到痘疮患者也不怕。

    痘疮感染后会有一个潜伏期,一般是七到十七天左右,然后在感染几天后会出现反应,有急重症者,一般三五天就会死亡,这种急性的致死率是最高的,往往能达到百分之二十五,若是防范不力,甚至能达到更高的数字。

    而稍轻一点的,则潜伏期长点,发作时死亡率一般是百分之十二三左右。

    再轻一点的则可能是在十天以后才发作,这种死亡率更低,一般只有百分之一的死亡率。

    最可怕的还是那种急性的重症病人,感染后三天后就容易死亡,一旦感染只能凭运气,看你到底是属于那百分之二十五,还是另外百分之七十五。

    所以要防疫,最重要的还是别感染,控制传播,感染者少,死亡就少。一旦感染,不管是哪一类,都有死亡可能。

    就算承乾这种,其实也是会有一定的死亡率的。

    “减少接触,食物、水也都要加强小心,水最好都是煮开的。”

    “所有孩童,最好都要隔离,并戴上口罩。若是发现感染症状,最好是集中隔离,避免成为传染源。”

    承乾站在殿门后,透过门的缝隙看着远处的老师秦琅,听着耐心的给他讲解这个痘疮的传播方式、感染症状等,又说他这种属于良性,除了一开始会有点症状,很快就没事了。

    “殿下,你已经获得了免疫力。”

    “什么叫免疫力?”

    “就是豁免再感染痘疮疫病之力,你永远不用再担心痘疮感染了,事实上,殿下已经不需要再隔离了。”

    “真的吗?”

    “是的,痘疮最长潜伏期十七天,而殿下自发症后隔离在这已经有一个月时间了,所以殿下安全了。”

    长孙无忌在一边听的都极为兴奋,他低声问秦琅,“你这是安慰太子,还是确实如此?”

    “痘疮确实只有十七天潜伏期,隔离十七天没有发作,就表示没有感染。而若是未感染过的孩童隔离十七天后,只能证明没有感染上,但解除隔离后还是有感染的风险,但如果是如殿下这样感染过的,那么十七天后,就已经自动获得了免疫力,不用再担忧染上痘疮了。”

    “那我脸上身上的这斑?”

    “殿下请放心,这些斑不会起水泡也不会起脓包,更不会溃烂,它们会慢慢的淡化,也许将来会留下一点点细微的小印子,可微不可见。只当是,曾经它来过的痕迹吧!”

第477章 监国

    封闭一个多月的东宫大门,缓缓打开。

    许久未开的宫门,发出吱呀呀的刺耳声音,宫门前守卫的羽林、千牛两军,无不面面相觑,甚至大为惊讶。

    将领高声喝令,兵士匆忙列阵。

    他们的职责就是封锁东宫,不许任何人进出。

    可当看到了太子太师长孙无忌和太子太保秦琅两位太子老师的身影,两位当值的将军便又都不敢炸刺。

    看到两人身后出现的太子殿下身影后,两位将军终究还是不敢失职,硬着头皮上前。

    一边走一边细细打量,发现太子殿下精神很好,紫金冠圆领袍明玉带,脸上气色红润,微有红斑,可不细看倒也瞧不出来。

    太子身上瞧不出半点虏疮的样。

    将军们略为宽心,殿下似乎是大好的样子了。

    “末将参见太子殿下,拜见赵国公、卫国公!”

    承乾抬了抬手臂,面带着微笑,依然是那副温仁的贤太子模样,“老师说孤无碍了。”

    将军微微有些难色,“末将奉陛下旨意在此,职责在身,不敢擅自主张,请殿下允许臣立马奏报陛下!”

    “好。”

    承乾站在宫门外,整个人已经非常舒畅了,他并不在意再多呆一时半会。这一个来月的封锁,让他整个人都非常抑郁,幸亏老师回来了,否则还不知道要继续被封锁到什么时候去。

    金甲将领赶紧去禀报天子。

    承乾便拉着秦琅和长孙无忌做在宫门前。

    那将领离开不到半个时辰,大队千牛卫和羽林军护卫着皇帝骑马赶到。

    马蹄轰鸣。

    皇帝远远看到太子,便滚鞍落马,大步过来。

    几名内侍似乎还想劝诅,可皇帝并没有理踩。

    “承乾!”

    “父皇!”

    父子见面,深情凝视。

    承乾笑着喊父皇,却一下子又流出眼泪来,就连李世民也不由的落泪。

    “怀良,承乾真的没事了?”

    “陛下,虏疮潜伏期最多十七天,而如果已经感染过虏疮,并经过了十七天后,那基本上就已经没有事了。”

    感染虏疮后,严重的三五天就会死掉,轻点的也会在十天内死掉,若是能撑过十七天不死的,重点的就是落个麻子,甚至有可能会落下些耳聋等残疾,轻点的一般也就会有些痘印而已了。

    而且一旦出过天花,以后就都不会再感染上这个天花了。

    据说满朝的康熙皇帝,当年他爹传闻为情所伤出家五台山,扔下皇位和帝国不管,满清无奈,只能让他儿子继位,可当时皇子都还小,最后挑来挑去,康熙被挑中的一个极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在诸皇子中是已经出过天花的,还因天花留下了一脸麻子。

    所以从健康角度考虑,康麻子最不容易夭折,所以最后选了他,也就成为了满朝坐皇位最久的皇帝,当了六十一年皇帝,因年号康熙,也被后人称为康麻子。

    出痘后能获得免疫力,其实这个时代还不怎么敢肯定,就跟此时的天花也并不完全大人免疫。

    中原地区因为天花已经传入数百年,所以绝大多数成人已经获得了群体免疫能力,可在一些非中原地区,如一些深山或是草原等地,他们对天花的免疫力可就差的多,所以一旦天花传入这些地方,依然有很强的杀伤力。

    虽然也已经有一些御医注意到这些,并提出相应说法,但毕竟还有些让人难以相信,可此时秦琅亲口说出,李世民却很愿意相信。

    他觉得这些应当是秦琅当初跟药王子弟相谈时得知的,是药王的观点。

    “让阿爷抱抱。”

    李世民上前,一把拥住了承乾。

    一边的内侍将校们,都很是惊慌。

    万一秦琅说的不对,成人也会感染的话,太子身上又还有虏疮,那岂不是要感染皇帝?

    李世民看着承乾脸上因激动而又显现出来的红色痘印,伸手摸了摸。

    承乾两眼发红。

    双手紧搂着父亲。

    这一刻,父子难得的那般亲密。

    “你十一弟和十二弟都夭折了。”李世民抱着长子叹道。

    “九弟还好吗?”承乾问。

    “御医说还好。”

    都说天家无情,可此时李世民跟承乾,也还是真情流露,。

    皇帝牵着太子的手,同返太极宫。

    并下令,解除东宫封锁。

    太极殿里,李世民又仔细的听了秦琅讲解虏疮和防疫的一些看法,深以为然,当场就任命秦琅为负责防疫指挥。

    “陛下,臣请由太子总理,臣协理。”

    那边长孙无忌则提出,眼下不仅要防疫,关中大饥更是严重问题,他建议还是应当立即移驾东都洛阳。

    “好。”李世民终于下定决心。

    这时承乾道,“父皇,儿臣请求留守京师,九弟现在情况不能离京,需要照顾,儿臣愿意留京指挥抗疫并照顾九弟。”

    秦琅也提出,“京中孩童确实不太适合前往洛阳,除非是如太子一样已经出过痘的,要不然有加重疫情传播,以及增加孩童感染的风险。”

    他提议在长安集中隔离那些出现症状的孩童,组织医生安排护工一起看护治理,而对于还没有感染的,也尽量让他们居家隔离。尤其是得给让孩童们戴口罩。

    “十岁以下的孩子尽量都留下来。”

    李世民在沉吟。

    京中现在饥疫双杀,使的局面困顿,加之流言四起,硬是搞的人心惶惶。

    对于流言这些,他还能想办法控制,可没有粮,百姓饿着肚子总是要出事的。

    移驾东都就食,已经刻不容缓。

    承乾能在这个时候主动站出来揽担子,这让李世民非常感动,长子长大了成熟了,经历这些虏疮之后更有担当了。

    当天。

    皇帝在内廷召开了紧急廷议。

    除宰辅重臣们,三省六部九寺五监一台十二卫六军的主官次官们几乎都被召来议事。

    “朕决定升洛州为东都洛阳,为大唐陪都。鉴于眼下饥情,朕将率京中文武百官及军民们移驾东都就食。”

    “以皇太子承乾留守京师长安,监国!”

    “其六品以下除授,及徒罪已下,并取太子处分!”

    廷议一开始,皇帝就直接宣布将移驾洛阳,并让皇太子留守京师监国。

    “以太子太保、太子詹事、翰林院学士承旨、参知政事、京兆少尹、太子左卫率秦琅,加检校吏部尚书,进京兆尹,辅佐皇太子监国。”

    皇帝的任命一道接一道。

    与其说这是召重臣廷议国政军事,倒不如说皇帝早就心中有了决断,只是让大臣们前来听从旨意而已。

    皇太子监国,太子师秦琅再得重用。

    紧接着皇帝宣布,北伐有功的李靖,先前被御史台弹劾一案,已经调查清楚,证明清白。

    故皇帝特追论功绩,拜李靖尚书右仆射,赐绢两千匹,赐实封通前共六百户,加特进衔,并授太子右卫率。

    侯君集再授兵部尚书,并参预朝政,拜相。

    长孙无忌免京兆尹,检校中书令,王珪检校侍中,魏征以秘书监兼尚书右丞,戴胄以民部尚书兼尚书左丞,皆参预朝政。

    御史大夫萧瑀,加特进,参预朝政。

    皇帝在杜如晦和杜淹两位宰相去世后,迅速又调整了宰相班子。

    尚书左仆射房玄龄,右仆射李靖,中书令温彦博,侍中杨师道,检校中书令长孙无忌,检校侍中王珪。

    此外还有参预朝政、检校吏部尚书秦琅,参预朝政、秘书监兼尚书右丞魏征,参预朝政、民部尚书兼尚书左丞戴胄。

    参预朝政、御史大夫萧瑀,参预朝政、兵部尚书侯君集,参预朝政,大理寺卿孙伏枷。参预朝政,礼部尚书陈叔达。

    十三位宰相。

    如萧瑀、陈叔达那都是武德朝就出任过宰相的,萧瑀更已经三拜了。

    秦琅也是政事堂宰相班子里的老人了。

    头一次拜相的,是侯君集和李靖这两人。

    秦琅、李靖、长孙无忌、王珪四位宰相,被皇帝任命辅佐太子留守京师。

    紧接着皇帝又分封皇弟皇子们为王。

    封其弟李元裕为郐王,李元名为谯王,李灵夔为鲁王,李元祥为许王,李元晓为密王。

    封皇六子李愔为梁王,皇七子李贞为汉王,皇八子李恽为郯王,皇九子李治为晋王,皇十子李慎为申王!

    秦琼晋封司徒,开府仪同三司,世封剑南道松州刺史。

    一系列的人事命令。

    让人眼花缭乱。

    不过殿中大臣们倒是并没有什么异议,连向来喜欢喷皇帝的魏征,这次也很安静。

    谁都知道眼下长安局势如火,再耽误不起了。

    灭突厥的胜利,也无法冲淡如今长安的困境。

    “即日起暂停大明宫修建!”

    虽然大明宫修的很顺利,可眼下这种饥情,皇帝都要逃到洛阳去吃饭了,长安哪还能再集中那么多民夫工匠来修宫殿,粮食供应不了,事实上,之前已经陆续停工了。

    只是还没有这样一道总命令而已。

    长安的三万七千多禁军,以及三万六千南衙番上府兵,再加上三千东宫旅贲,除太子旅贲军外,其余的大多要随皇帝去洛阳就食。

    北衙六军,只左右金吾卫各留一千,南衙十二卫军,只留左右骁卫各一千。

    能走的都走,十岁以下未出过痘的孩童,尽量留在京中。

    不仅是长安城,整个关内,能走的都走。

    朝廷会尽量想办法在官道沿途,设立一些粥站施粥,帮助百姓逃往关外,去山南、江南、淮南等这些地方。

    每个人的脸上都很沉重。

    谁都知道这样的逃荒,意味着什么。

    这将意味着会有无数饥民百姓饿死在半路上,尤其是眼下虏疮疫情期间,这种逃荒,更不可避免的要加重疫情传播。

    可没有办法了。

    总不能把所有人都封锁在城中吧,总不能封锁州县道路,让大家活活饿死吧?

    相比起疫病威胁,饥饿的威胁更加严峻。

第478章 留守

    晨鼓咚咚。

    皇帝的车驾已经自太极宫驶出,沿朱雀大街出南门。

    长安六街,挤满了百姓。一个个拖家带口,扶老携幼,他们挽着包袱,背着被褥。

    有的赶着牛马,有的推着车。

    更多数普通百姓,只能迈开两条腿,跟在密集的人群后面出城。

    秦琅站在长安城头,看着这大逃难似的一幕,心情沉重。

    想武德九年,皇帝刚即位,颉利率数十万骑南下,饮马渭河畔,可长安城都不曾出现这种全城逃亡的情况。

    贞观元年,大旱之后又起大蝗,关中饥荒,百姓也没逃。

    可去年底大唐灭亡了一直如把利剑悬在头顶上的突厥汗国后,却要逃亡了。

    说来,其实去年打这场仗虽然时机不错,可也依然耗费了朝廷手里最后那点粮食储备。

    十八万大军北伐,几十万民夫转运粮草军械,备战一年。

    虽然一出手就灭掉了突厥,整个中原的粮食,几乎都调往了边塞前线,夏季的丰收,让朝廷自信满满,虽早有预警,说低温早霜雪灾可能要接连几年。

    但低估了。

    去年秋比前年秋的早霜更早也更严重,前年秋收只是减产几成,今年几乎绝收。

    这也使的出现了可怕的饥荒。

    粮仓是空的,百姓家的粮仓也是空的。

    朝廷无粮,百姓也无粮。

    这其实是天灾加**,是朝廷的严重失误。

    可最后结果,却是要让所有百姓来承担。

    皇帝太心急了,若能再等两年灭突厥就好了。

    去年的大明宫修建,更是加剧了长安的粮食储备消耗,数十万民夫聚集长安修大明宫,让辛苦从关外转运进来的粮食迅速的消耗掉了。

    “老师,他们出关能解决温饱吧?”承乾来到秦琅面前,低声问道。

    秦琅苦笑了一声。

    在家乡,都解决不了温饱,这背井离乡的,又到哪里去解决温饱呢?

    这不是一州一县的饥荒,是整个北方整个中原的饥荒啊。

    就算从关中往外逃荒,可沿途都是一样的灾区,就算是出蓝田武关和陈仓散关,去山南和剑南这两个饥情没那么严重的地方,可问题是,那么多饥民涌过去,也承受不起啊。

    汉中蜀地,江汉平原,这些地方去秋受早霜影响不大,可问题是这些地方人口不多,粮食产量也是有限的,还一直在往中原输粮,自家也没什么存粮。

    现在这么多百姓涌过去,结果其实只有一个。

    就是随着灾民的大量涌入,巴蜀、江汉各州,会一个接一个的被蝗虫入境般的灾民们吃光粮食的。

    可以想象,当那些州县也再拿不出粮食后,会出现什么后果。

    饥饿的百姓只能往更南边跑,或者干脆抢劫那边百姓手里的余粮,要么就只能饿死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

    承乾不解的问。

    是啊,为何会这样?

    思来想去,天灾只是一部份原因,重要的还是朝廷决策失误。在本就千疮百孔,仓无余粮的这开国之初,还一心想要办太多事情。

    朝廷的初衷也许是好的,可却没好结果。

    “殿下,我们花了沉重的代价,明白了开国之初,大乱之后想要大治,只能尽量别折腾,与民休养生息是最重要的,让百姓留住自己的粮食。藏粮于民,远比聚粮于国仓更重要。”

    朝廷手里有钱有粮,就忍不住会有已经富足强盛的假想,就会忍不住想要搞事情,而不管是征战还是大兴土木,都可能带来的是系统性的巨大风险。

    大唐这还是打赢了突厥,灭掉了朔方梁师都,招降了代北苑家等,可这些胜利,没有给大唐立即带来好处,反而成了包袱。

    用兵费了钱粮,打下来后接收的这些地盘,安置那些百姓,都往里贴。

    “我们该怎么做?”承乾问。

    皇帝已经去洛阳了,虽然洛阳的宫室在当年破王世充后,已经拆毁了,可起码那里接收东南来的粮食要近的多。

    皇帝走了,百官带着家眷走了,贵族们也往南跑了,数万大军也走了。

    长安城最终留下来的,也就是万余人。

    “我们得自救!”秦琅望着南逃的人群,喃喃道,长安城还有一点粮食,可这点粮食少的可怜,就算只剩下万把人,也撑不了多久,一样还得依靠从关外运来的粮食。

    好在秦琅是有过救灾经验的。

    关键时候,只要拿出魄力来便不怕。

    皇帝车马远去,秦琅开始以留守辅佐大臣身份,以太子詹事、京兆尹、参政的名义,下达一连串的命令。

    立即征收清点所有能吃的,五谷和各种杂粮,以及其它一切能吃的,牛马猪羊鸡鸭鹅骆驼甚至是猫狗鹰雀。

    关闭所有的饭店酒楼,停掉所有的酿酒坊。

    甚至连皮革坊里的厂料子都要征收,这些东西以牛羊猪马狗骆驼等皮为原料,当然也还是可以煮的吃的。

    人饿急了,土都能吃,何况是皮。

    所有这些东西,全都征收起来,入库登记。

    然后做统一安排配给。

    粮食定量配给,粗细杂粮搭配。

    维持最低的需求水平。

    连战马、坐骑,都列入了名单,该宰杀时就杀,这种时候,也没有余粮来喂战马了。

    毕竟战马的消耗超过五个步兵,而一个步兵的消耗,若是精省点,能维持一家四五口人的勉强活着。

    一匹马宰杀了还能得到几百斤肉,连皮子和下水都吃掉的话,又能得到许多。

    特进、尚书右仆射李进赶了过来。

    “三郎你下令要杀战马坐骑?”

    “代公,不杀不行,我们没有这么多粮食来养马了,尤其是战马,光吃草可活不下去,与其让它们饿死瘦没,不如趁现在膘肥体壮的时候宰杀了吃肉。”

    李靖痛心疾首。

    “你知道一匹优良的战马,多么的不容易吗?每匹战马都是千挑万选的上等好马,而且还要经过数年的驯服,如此才能成为一匹合格的战马,每匹战马都是来之不易啊。”

    “代公,我也是打过仗的人,哪里不知道战马的宝贵,一匹上等战马,那就是骑士的第二条生命,有时就跟自己的兄弟亲人一样。可是,现在我们没有办法养马了,我们连人都养不起了。”

    杀马吃肉,这个代价是巨大的。

    一匹战马不说价值数万钱,就说他训练的周期也是十分长的,一匹野马捕来,或是一匹牧场的马捉来,并不能就成为战马或坐骑。

    一匹合格的战马,不仅基本的性能上要好,它还得经历各种阵列、行军、冲锋等训练,还要经历防惊防吓的训练,还有跳高越远等等各项训练。

    李靖是一个老将,对于战马深知难得。

    秦琅又何尝不知,但现在是没办法的。

    “代公,百姓与战马的命,你选哪个?”

    李靖无言以对。

    “代公,战马没了,我们将来还能再养再驯,可人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钱财没了可以再赚,马没了可以再养,人没了就是永远的损失。”

    “不到万不得已,请不要吃战马,先吃其它的。”李靖痛苦道。

    秦琅点头。

    “我会让人做好统计,战马,尤其是上过战场的马,会尽量先养着,没有粮食吃,就吃草顶着。如果我们能撑过去,我们就不会宰杀他们,可一旦撑不过去,只能宰杀。”

    “在人和牛马之间,我只能选人。”

    秦琅发布命令,百姓的耕牛和士兵们的战马,先登记入册,只在最后时刻才会吃它们。

    秦琅带头表率。

    秦家在关内的各个养殖场,猪厂、羊厂,鸡鸭鹅厂,还有牛厂,鱼塘等,全都开始清栏屠宰。

    屠宰后都归朝廷调度供给百姓,至于钱,以后再结算。

    这样做的损失会非常巨大。

    但秦琅也没有办法,他是京兆尹,是留守大臣,如果他家里的东西都不拿出来,又如何向其它贵族官员家里征召他们的粮食牲畜?

    “谁敢在这个时候还囤粮倒卖,老子绝不客气。”

    “可谁若有本事,能从外面贩粮运粮过来,老子重重有赏,运来的越多,老子赏的越多。陛下授予了太子除授六品以下官员的权力,所以只要肯想办法运粮来,运的多不仅有赏,老子还会建议太子殿下给他授勋官甚至是授散阶。管他是商人还是工匠还是百姓,就算是胡人蛮夷,能在这个时候运来过来,都一样。”

    秦琅也鼓励关中那些豪强大户们也出关去。

    允许他们带上路上的口粮。

    这样他们走后了,家里的粮食就能拿出来供给百姓了。

    不愿走也没关系,可家中粮食也一样要全部征收,这次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是先给你留足口粮,这次秦琅是直接先把所有粮食全都征走,然后给你按人定量给粮票。

    这样最大化的避免粮食浪费。

    困难关头,大家都要节衣缩食,吃顿饱饭这个时候都是罪恶的。

    秦琅都已经宣布,把自家的粮食全都交出去,以后也一样凭定量的粮票去领粮,家里以后每天一干一稀,一天两顿。

    长孙无忌和王珪两位留守宰相听闻后,都不由的直吸冷气,秦琅也太狠了。

    他天天一干一稀,那其它人还好再大鱼大肉?他把家中存粮都交出来了,甚至把家里拉车的马代步的骡都交出去宰了,别家好意思留着?

    秦琅只留了家里的战马坐骑,其它的都交出去了。

    这态度,让留守长安的一众官吏将士们,无不肃服。

    “古有叛军围城守军粮尽后,将军杀自己的侍妾让将士们分食的,我秦琅做不到这点,但把家里粮食和牲**出来给灾民们分食,还是可以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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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俗人介绍:
离玄武门之变只有三天了,秦琼却打算做个国之纯臣不参与其中,秦琅高呼这不是坑他吗?送上门的从龙之功怎么能不要,等事成之后再功成身退也不迟。到那时,做个俗人,不谈亏欠,不负遇见。做个俗人,贪财好色,放荡自由。贞观俗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贞观俗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贞观俗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