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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子蓝色     贞观俗人txt下载     贞观俗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6章 一本万利

    哪怕战争对谁都是威胁,可战争捐却依然是引人不满的。

    就算是那些世家名门豪强地主们,也不愿意掏这个钱。毕竟,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是。

    可如李世民所说,战争终究比拼的是实力,所谓的战法计谋都是枝末,打仗最终比较的还是钱粮物资、人员兵马等。

    李玄道反对开战争捐,因为战争捐其实就是朝廷官府对那些豪强地主们的一种强制掠夺,而他出身陇西李氏,正是世家的代表。

    魏征也反对开战争捐,魏征虽然曾经当过道士,做过反贼,依附过许多势力,但他骨子里还是坚持自己是士人,是士族的一份子,因此他始终是站在士族的立场来考虑事情。

    长史和司马都反对自己,秦琅觉得自己这个都督当的真不容易,处处受制。

    “皇帝也不差饿兵,难道你们要大家饿着肚子打仗?”

    秦琅向来就不是那种苛刻的上司,他崇尚的是既然要当老大,就得照顾好弟兄。

    幽州现在几万人马跟着他手底下守边,他总不能让人家连肚子都填不饱吧。

    虽然说大唐的府兵,都是良家子,且优选地主豪强子弟充任,府兵受征召去打仗,都还要自备行粮征衣,可那也只是集结路上自带干粮,没理由人家都到了驻地军营后,还得继续自带干粮的,那也不现实。

    可都督府也没什么钱粮。

    李玄道跟魏征这长史司马,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两人直接给秦琅翻了家底给他看。

    “大唐草创,河北之地更是新平定不过几年而已,京官还有月俸禄米,可如幽州这样的边地,朝廷甚至都不发俸禄的。”魏征告诉秦琅。

    所谓俸禄,俸指是的月俸,是铜钱,一月一发。禄,指禄米,一年发一次。

    入朝为京官者,待遇较好,他们的禄米都能按时发放,这是官员们的主要收入,米发下来后再去卖掉些,月俸是铜钱,但数量不多,算是补充收入。除此外,京官们还有职田收入,按官职能享受一定亩数的租粟收入。

    但是地方官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

    首先,唐初地方官无俸,连禄都没有。可地方官也得吃饭也得养家糊口,所以朝廷给出的办法就是多划些职田,用这田租收入抵俸禄,另外地方上田多些,于是朝廷还会拔笔钱给地方公廨,再拔些田做为公廨田,这公廨钱用来放高利贷收息做办公经费以及官员福利奖金,公廨田的田租除了做衙门食堂会食支用外,余下的也是分给官吏们的。

    朝廷连地方官的俸禄都想这种办法来抵,可知地方上的府库里哪有什么余粮。

    大唐以均田制府兵制为根本,税制上则是租庸调制,按丁征税,每课丁一年两石粟田租,再绞两丈绢,三两绵为调,一年再服免费劳役二十天。

    除此外,再无税赋,什么工商税啊,关津市税啊,盐铁矿税等等,在大唐初是通通不存在的,这些都是沿袭自隋朝的税制,无工商之税,无盐茶酒矿铁专税等。

    租庸调税法十分的简单粗暴,基本上就是一种人头税。

    而所有的税赋收上来后,都是要上缴国库的,地方上几乎没有余留,故此唐初地方官府是没有收入可言的。

    除了点灰色收入外,大家的日子都一样紧巴,地方府库都是一样的空。

    朝廷征收的租税田赋粮食,层层上缴,最后存入各个转运仓,储存大仓里面,而这些粮仓,都建立在水陆要冲之地,有些甚至是仓城,屯兵把守,派专门官员负责。

    地方官员对这些粮仓没有半点权力,就算遇灾荒也得先上报朝廷层层批准后才能打开,否则擅自开仓就是死罪。

    隋朝时河北是个好地方啊,一望无际的大平原,非常适合农耕,尤其是随着大运河的开通,使的幽州直接联通洛阳,沟联关中、江南,使的沿运河两岸商业发达,人口密集。

    可惜隋末三征辽东,河北是受影响最大的地区,隋末大乱,河北也是打仗最严重的地区。

    不过秦琅相信,如今的河北,普通百姓日子苦点,但那些豪强地主们日子还是很好过的,尤其是那些世家名门,只要战争一停,他们马上就又过的滋润无比了。

    但李玄道和魏征都反对开战争捐,认为这是不讲道理的抢劫。

    世家名门,地主豪强,甚至是那些内附的胡人,纷纷趴在朝廷身上吸血,可到了紧要关头,却一毛不拔,真是见鬼。

    回到幽州城,秦琅愁的牙疼。

    好在有李谨行父子献的那些牛羊钱粮,还可以暂时支撑段时间。

    但光盯着一只羊薅羊毛,也不是个事啊。

    阿黄给秦琅端进来一盆鱼鲙,是海鱼生鱼片。

    在燕州吃腻了牛羊肉,回来吃点海鲜也不错,眼下这季节要吃点这海鲜也不容易,虽说幽州其实靠海,桑干河与潞水、巨马河等在幽州东南汇聚滹沱河的水,在后世天津附近流入渤海之中。

    渔民从海里打的新鲜海鱼,以冬季存储的冰块冰镇从运河送到幽州,还算新鲜。

    不过这只是贵族名门的吃法,多数的渔获其实都是在捕捞上来后,便立即晒成鱼干,然后再运往内地销售,绝大多数百姓,就算是幽州百姓,一辈子也没见过新鲜的海鱼,哪怕有些人也就离海数十里而已。

    海鱼生鱼片秦琅还是挺喜欢吃的,其实他更喜欢生蚝、大虾这些,可惜唐人似乎对这些没什么肉的玩意不感兴趣。

    海鱼片吃的放心,不像是关中人喜欢吃的黄河大鲤鱼生鱼片,那玩意秦琅不太敢吃,总担心会有寄生虫。

    “三郎,上次咱们带来的那批货,都已经出手了,很受河北人欢迎呢,娘的,原以为翻一倍卖都赚不少,可到这边才发现翻三倍卖都还有人抢,货带少了,带少了。”

    阿黄坐在那里感叹着。

    “这么好卖吗?”

    “那是自然,尤其是眼下到处都传闻说突厥人要打过来了,这路上的商队就更少了,长安那边的货物过来的少,价格自然就高。”

    秦琅觉得这也是正理,他夹起一片生鱼片放到蒜蓉里蘸了蘸,没有芥末,也没有辣椒,那就自制了简单的蘸料,姜蒜沫,再加上一点茱萸水,蘸着吃倒也还不错,主要是这生鱼片很鲜。

    “可惜咱们带的货少,就算翻三倍,也没多少钱,要不暂做军资也行。”秦琅道。

    阿黄凑过来,低声道,“三郎,我倒发现一个好买卖,做好了,能够赚上一大笔钱。”

    “哦,你说说看。”

    “就是近几年,北方边境经常发生战事,所以朝廷封锁边镜,闭关停市,但是你也知道,塞外的胡人向来喜欢我们中原的商货,茶盐酒布就不说了,还有铁料等也极为需要,而咱们这一关停边市,这些胡人就没有渠道交易了。”

    阿黄说的其实就是走私的买卖,之前罗艺控制幽州的时候,直接开设边市,与突厥人,奚人,契丹人、铁勒人等交易,每年都能赚取大量钱财以充做军资。

    后来李瑗接管幽州,进行闭关停市,王君廓便与李谨行合作,暗里走私,赚的也是盆满钵满。

    塞外胡人需要中原的各种手工商品,还有盐茶酒铁等,而中原也很需要塞外的牛羊马匹以及各种皮毛。

    “我这些天可打听到不少惊人消息,那些河北商人自幽州采购铁釜,一个不过五百钱,而运过长城,卖到塞外草原的部落里去,一个能卖几千钱。在幽州买木碗十文一个,运过关就是六七十钱一个。

    那些胡人没有铜钱付账,便以牛马抵付,一马才折三贯钱,而把马运回幽州,一马可卖一二十贯,里外里转手就是十倍以上之暴利。”

    “一片茶饼便能换一匹马,一匹二十余尺的布,就能换头牛。”

    而这牛马若运到洛阳、长安等地去,一头牛起码能值七八千钱,一匹马能值十贯左右,若是能做为战马的上马,往往能卖到二三十贯。

    “许多商人甚至会给那些牧民先赊账,约定以牛马偿还,利息都是高利贷。”

    这些商人春夏之交,在畜产品等还没收获的时候,派出驼队和车队,把各种日用百货串营走账的贩卖过去,甚至直接赊欠给他们。等到了秋冬的时候便来收账,并往往会把货品价格做高,把牧民的牲畜、皮毛价格作低,再加上利息,大赚特赚。

    有些奸滑些的商人,赊欠的利息甚至能达到本金十倍以上。

    但对于那些塞外胡人来说,他们不了解中原商货的成本价格,也没有什么其它的交易途径,尤其是在中原朝廷封闭边关停止互市以后,更是如此。

    “三郎,那些走私过关入塞外草原买卖的家伙,基本上都是那些世家名门,地主豪强家的商队,一年不知道要赚多少。“

    从中原采购的商货便宜的很,到了那边卖的极贵,然后还是折成牛羊,价格又压的低,运回中原却又价格极高,再加上若是中间先赊欠一下,然后加上高额的利息,那确实是一本万利的超级暴利的买卖,关键是这些家伙这么赚钱,又不用交半点税,什么关税什么交易税什么印花税什么契税啥玩意也不用交,赚到的都入口袋。

    秦琅听了不由的红了眼睛。

    “娘的,咱们在这里守边卫土,拼死拼活,还抽风饮露,结果那些狗奴倒是趁机大发其财,赚的盆满钵满了。”

    阿黄兴奋的道,“所以说咱们也组织人马去走私贸易吧?”

    秦琅鄙夷的瞧了阿黄一眼,咱还用的着走私?

第107章 敛财术

    幽州西北门户居庸关,又称军都关,蓟门。

    傍晚时分,太阳已经下山,关门楼上,晚风徐徐,吹走了白日的暑热,带来丝丝清凉。

    阿黄扛来炭箱,刘九提来烤盆,林三扛着整扇的刚宰杀肥羊的羊排,秦勇更猛,直接扛了一腿几十斤牛肉上来。

    魏征左手拎一个酒葫芦,右手握着一把柳枝。

    “三郎,东西都准备好了,开烤吧!”

    这几个家伙自昨天晚上在这城门楼上吃了顿烧烤后,念念不忘,今天太阳一落山,便分头准备好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只想着吃呢。”秦琅笑道。

    “三郎你不是已经想到了好计策了嘛,所以我们就用不着再费那脑子了。”刘九倒也直接。

    关门楼上还真是个烧烤的好地方,又高又透风凉爽,还没蚊子。

    林三拔刀,整扇的新鲜羊排迅速一根根排骨带内切开,再砍成块,秦勇则开始切羊肉,魏征一口小酒,然后拿起柳枝开始串肉·······

    一群人分工明确。

    秦琅则负责配制烧烤料,孜然、胡椒,再来上点茶叶、细盐,配上茱萸粉等多种调味料。

    有些肉还要提前用料酒等腌制一下。

    当然光吃烤肉也不行,还得来点素串。

    燕州刺史李谨行与顺州刺史、慎州刺史等几个内附胡人酋长闻着香味上来,看着这边热火朝天的样子,都不由的直咽喉咙,自从昨天吃过了秦琅的关门楼子烤串后,他们都觉得自己以前吃了几十年的烤肉那叫什么玩意啊。

    尤其是慎州那位契丹刺史李思顺更是吃的流泪了。

    李玄道夹着一叠公文上来,看到这场面,不由的面色铁青。

    “都督,你们还有心情在这里饮酒烤肉做乐?”

    “李长史啊,事情要办,但饭也得吃嘛,再说了,关于钱粮器械之事,我不是也在想办法嘛。”

    李玄道恨不得一脚踹翻秦琅的烤炉,他站到秦琅面前,盯着这位年轻都督熟练的在炭火上翻转着烤串的样子。

    “都督,属下最近左思右想,想尽了办法,可钱粮缺口还是太大了,目前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暂时强行接管河北诸州的义仓,把义仓粮先扣下来,幽州六州的义仓粮,直接征发民夫运送到七军四守捉等镇堡,其余诸州的义仓粮,则就地发卖,换成轻货,然后采购铁料等材料,运回幽州打造军械,以充军用·······”

    结果秦琅听了后却只是摆了摆手。

    “李长史啊,这义仓粮可是百姓每年收获之后,各家一点点凑起来的粮食,是备灾荒之年时自救用的。当初设立义仓之时,朝廷就是与百姓约定,这义仓粮由各县百姓自己缴粮,粮食入库,由县中百姓自己管理,并且灾年之时,仓中之粮只救济本县之灾民,或是平时救济县中孤寡所用。你现在要强行接管义仓,把义仓粮运来边关以资军用,甚至要拿去卖掉换成金银钱帛买铁料等,你就没想过百姓们肯吗?”

    “都督,眼下这个时候,百姓不肯也没办法了,必须·······”

    “你不要拿些大话压百姓,这义仓粮是动不得的,是百姓最后的救命粮,大家平时你一斗我两升的存进去的粮,现在强行征用,那朝廷官府的行径跟强盗有什么区别?我秦琅开了这个头,那以后还不得脊梁骨都要被戳断?”

    李玄道不服气的道,“都督不用征服义仓粮,难道指望着开战争捐,向大户商人们要钱?”

    “我秦琅既不会向平民百姓强抢义仓粮,也不会向那些地主富户们开战争捐的,你放心吧。”

    李玄道不信,他已经听说了,秦琅派人向河北诸州的士族豪强们传话,让他们各家来幽州共商大事。

    这所谓共商大事,不是强行开战争捐摊派,又还能是什么?

    他秦琅小小年纪,还真能变出钱粮来不成?

    几万人马驻扎边境上,现在又还新增了一万多的团结兵,幽州这边已经整整有五万战辅兵马,人吃马嚼可是海量。

    秦琅把刚烤好的一串羊肉串递给李玄道,“李长史尝尝我这烤肉,撒了秘制调料,味道可是不错的。”

    李玄道不想吃秦琅的烤串,可那味道实在太诱人,直往鼻子里钻,于是最后不由自主的还是接了过来。

    放到嘴边咬了一口,发现十分的鲜嫩,外表金黄微焦,可里面却水嫩多汁,没有腥膻味,明明是羊肉,可吃起来感觉却好像不是羊肉。

    再咬一口,细细品味,他尝到了胡椒、茴香等味道,胡椒可是极贵重的西域传来香料,价比黄金,这秦琅倒会享受。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李玄道点了点头。

    “好吃就多吃几串,李长史你不用操心,我已经想出了一个不错的筹集钱粮办法,而且保证不是强行摊派,不会让百姓士族怨恨恼怒,定要让他们心甘情愿。”

    “如何做到?”李玄道根本不信。

    “这事其实也就是一层窗户纸的事情,不捅不透,一捅全透。”

    几天后,来自河北各地的许多大族、巨商的代表们绘绘赶到了幽州,听闻秦琅到军都关视察,便又赶来军都关拜见。

    其中还有不少河东的家族也接到了邀请,但因他们不是在秦琅治下,所以便只有部份人卖面子派了人过来。

    这些各地赶来的各家代表,都觉得秦琅是要向他们摊派开捐,于是过来后,都主动的带来了一笔轻货。

    结果意外的是,那位负责登记姓名的黄子爵居然全都拒收退还,只是登记他们姓名和代表的家族或商号。

    给钱不要,这下不少人有些心慌了。

    “难道那位翼国公的胃口那么大?”

    “嫌少?”

    “不至于敢乱来吧,咱们也不是软柿子那么好捏的,谁家在朝中没有点关系啊?”

    众人纷纷议论。

    而此时的秦琅,却还在军都关外的北燕州视察,在塞外转了一圈回到北燕州驻地怀戎县城,这里同时也是幽州七军之一的清夷军的驻扎之地。

    “北燕州这块地方不错啊,扼守紧要,既在长城军都关之外,可又还在外长城之内,处于内外两长城之间,一面燕山一面太行,兵家必争之地。”

    河东有两道长城,偏头寨、楼烦关、雁门关一线是内长城,而在北面隔着朔州、云州以北,还有一道外长城,西接黄河偏头寨,连接内长城,往东北蜿蜒,进入河北燕州北面,经过后世张家口继续向东北,直至潞河源头的大马群山分水岭。

    后世的张家口便是因明清时联通塞外、河北、山西,边市贸易而兴,之前的走私贸易便主要是往这里经过。

    秦琅在仔细的考察过北燕州后,也不由赞叹这里不仅是兵家必争的要道,同时也是边境贸易的黄金商埠。

    这里不仅是河北通往塞外的重要通道,甚至也是河东地区通往塞外的一个重要通道,还是河北与河东之间重要的通道,从北燕州沿桑干河河谷道往西南行,便进入蔚、代盆地,可直抵太原。而沿外长城一线西行,可进入大同盆地,抵云州、朔州,甚至向西还可以进入河套平原。

    虽说这条路通太原,没有从太原直接东行越过井陉进入定州方便好走,但出塞贸易这条路才是真正的黄金通道。

    秦琅看中了走私的暴利,但他不打算跟王君廓一样走私。

    他现在有三万七千多人马部署充实在长城边境一线,还有一万多机动兵马在内线,所以只要秦琅愿意,他完全可以把走私通道完全给堵住。

    但秦琅现在需要的是钱粮打仗,不是来辑私的。

    因此他思来想去后,决定放开边境,重新开办边市,边市的地点,就设在四通八达的北燕州长城脚下。

    他邀请河北河东的那些豪强大族等来开会,就是知道过去走私的就是这些人控制的商队。

    秦琅不搞走私,他要搞边市。

    但是他的边市跟以前的边市不一样,首先,秦琅的边市要收税,入市税,交易税,甚至还打算控制盐茶铁等的专卖税。

    反正最终目的就是捞钱,捞很多钱。

    小钱看不上,也管不了用,必须得是大钱。

    从老百姓手里抢义仓粮,这抢不到多少粮,还会被唾骂,直接向富户开捐,也会被骂,所以开边市征税。

    既然跟胡人贸易这么赚钱,那秦琅就给你们提供场地,让你们在我的场子里交易,然后我抽税,也不用你们偷偷摸摸的走私了。

    这样一来,你们继续赚钱,还更方便,而秦琅则也从中分成赚点。这种合作赚钱,秦琅认为比直接从人家口袋里抢钱,更容易让人接受,而且也能赚更多。

    “可是他们愿意分我们钱吗?”

    “不分?不分那就别再想从我这走私,那他们就一文钱也别想再赚,孰轻孰重,他们应当比我更明白。”

    “再说,我们也不是抢钱,我们给他们提供边市场地,甚至还要提供安全保护,在我的场子里,绝不用担心被人强买强卖,甚至是被抢劫越货的可能,这些服务当然也应当是有价值的。”

第108章 我的地盘我做主

    这些天魏征和李玄道都已经跟秦琅讨论了无数遍具体的操作过程,他们都觉得这事很有操作性。

    现在,他们已经赶回军都关,向那些召来的代表们解释这个合作计划。

    “凡入场交易,必须先登记,货物入场过关,先交二十税一的关税,可实物也可按估价付钱。场中交易,必须立契登记,双方交契税,卖方百税三,买方百税二。”

    “此外,盐、茶、酒、铁皆列为特种商品,盐需要加征五税一的盐税,茶和酒则是二税一,铁则是一税一,另外所有粮食被列为禁售物·······”

    “盐茶酒铁入市交易除需要另课专税外,还需要先在都督府取得货引。比如要运盐入市交易,那么首先需要到都督府取得盐引,每一张盐引可卖盐一石,要取得盐引,需要先运十倍盐引数量的粮食到都督府指定的边境军堡,交割完后可取得相应收据,都督府按市价付给粮款后,发给盐引,有此盐引方或运盐入市交易。茶酒铁引,皆需运粮到边境城堡方可换得引文。”

    ·······

    说白了,这个边市虽让他们不用走私,交易方便,可得交税,税还很高,另外如盐茶酒铁这样的商货,光交税还不够,还得先为幽州都督府运粮到边境军堡中才能换到盐引,方可凭盐引卖相应数量的盐铁等。

    至于粮食,禁止出境不许售卖。

    这些规定一出,那些人都炸了。

    “凭什么?”

    “盐五税一?茶酒二税一,铁一税一?这么高的税,还要先贩粮运粮去换引?”

    “入市税就二十税一了,交易还要有契税?”

    “这不是抢钱吗?”

    这些人纷纷高喊。

    魏征看着这些几乎要造反的人,很淡定的揭开葫芦,先抿了口酒,然后才缓缓道,“听起来税不少,但相对于你们过去走私出塞贩卖交易的利润来说,不值一提吧?你们出去,最低的利润也有三倍以上,没错吧?”

    这些人不满的道,“往塞外贩货,有多凶险啊,那都是拿命在拼!”

    “你们也不用跟我说这些,总之呢,以后有五万幽州军镇守边境,是绝不允许再有越境走私了,违者皆以通敌卖国罪处置,斩立决,所有货物通通没收。”

    “再者嘛,这税不管怎么加,你们完全可以把交易价格稍提高一点点,把这税转嫁到胡人身上嘛,你们不照样继续赚原来的利润?”

    魏征的这些话,并不能让那些人满意。

    说的简单,加价卖,但这么高的税全提价转嫁给胡人,胡人也不傻啊。

    “诸位,即日起幽州边境全线封关,仅北燕州、檀州、蓟州几处长城边境指定边市可入市交易,话已经带到了,如何决定,你们回去禀报你们的东主,好好考虑一下吧。”

    魏征对这些人并没有怎么客气,因为他觉得秦琅说的很对,这些人一个木碗就能换人家胡人一只肥羊,一匹布就能换一头大牛,这种暴利的买卖谁愿意放弃?

    现在秦琅封关,但也还是留了边市,虽要交些税,可利润大头依然还是在他们手里的,这种一本万利的买卖,谁肯放弃?

    在五万幽州军封锁边关之际,想继续赚这个钱,就只能跟秦琅合作,给秦琅分抽成交保护费,要不然,五万幽州边军的横刀可是即雪亮又锋利的。

    而一旦他们都开始到秦琅设立的边市来交易,由秦琅垄断这些边市交易的话,秦琅到时抽成收税就能收到手软,还怕没钱养戍卫边军?

    尤其是秦琅的货引制度,需要先运粮到边境军堡的做法,还能让都督府连买粮、运粮的麻烦也省去了。

    李玄道看着下面一锅粥似的场面,担忧的对魏征道,“魏司马,我觉得秦都督想的过于简单了,这些人只怕未必肯听话。”

    “那就看谁来先试试幽州军刀的锋利了,我相信等一些脑袋掉地后,这些人就会明白和气生财合则两利八个字的意思民。”

    “万一他们通过关系,告到长安去呢?”

    魏征不屑的道,“怕什么?这个关头,秦都督又不是以权谋私,这是为筹措钱粮军资,为抵御突厥,守御河北。这也只是边市,并不是在河北幽州各地征税,所以并不会影响到百姓,以前这些人走私偷渡,朝廷一点好处也得不到,现在搞这边市,百利而无一害啊。难道太子殿下被某些人吵吵几句,就要下令秦都督收手?”

    李玄道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甚至他总是不自觉的半边屁股做到那些士族地主们的那边去,觉得秦琅这是奸计恶政,是开坏头。

    “盐这东西又不稀罕,海水煮晒便得盐,甚至草原上的盐湖也有,水里的盐矿也有,为何还要对盐这般课重税?”

    “草原上有盐湖不假,但懂得晒盐制盐的胡人可不多,也正因为原来盐交易方便,所以胡人的盐多数是从中原贩过去的。但是呢,这盐又是必须品,不管你是可汗还是牧民奴隶,人人都离不开盐,甚至战马都得食盐,因此对盐课税,就是一笔稳定而又可观的收益。”

    “那酒呢?税比盐还高?”

    “这是为了减少酿酒量,毕竟酿酒得耗费粮食,眼下要打大仗了,粮食宝贵。对酒征重税,那么酒的销量肯定会减少。”

    这些话其实都是秦琅跟魏征说的,现在他对李玄道说出来,看着他一脸恍然的样子,魏征不由生出几分优越感来。

    李玄道坐在那里,不由的开始联想,若是在天下各州县也推行这种工商税的话,那朝廷每年是不是要新增许多财政收入?

    如果对天下所有的盐都加征盐税,那数目就更加可观了。

    越想他不由的越激动,但想到后面,又觉得如果真的样样征税,连盐都课重税,那岂不是百姓的负担更重?到时连盐也吃不起了?

    李玄道突然脸色大变,他觉得秦琅放出了一头恶魔!

    军都关,秦琅听魏征禀报说那些前来的人都极为不满,纷纷拒绝了他的提议后,只是呵呵一笑而过。

    “难道都督就不担心这些人真的都不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些人都是些鸟为食亡的逐利商贾,后面是那些贪婪的世家豪强,你以为他们会放过这样的一个财路吗?”

    若是他们不经秦琅的地盘,想要继续过去一样走私到塞外去贸易,那就得绕很远很远的路,虽然丰州、云州方向也还可以出塞,但一东一西,相距何止千里,成熟的走私贸易通道,那价值可是极高的,谁会轻易放弃呢。

    更何况,一个萝卜一个坑,西边的那些通道和地盘,也早就都有其它人占据了,他们是想去就能去的?

    “放心吧,他们也许会想要尝试一下继续走私,我们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就好了,到时碰了壁,自然就会回头了,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还是那么大一笔钱。”秦琅算定。

    “边市继续准备。”

    “另外,你替我拟一个告示,准备发给七军四守捉等边军弟兄们,告诉他们,都守好边境,绝不放过一个走私犯过境。从今日起,以后每月边市所得税收,都督府都会拿出一笔来,专门做为给边军弟兄们的赏赐补贴。”

    “抓获走私犯,查抄到走私货物者,重重有赏,每抓到一个走私犯,赏钱一千,每抓到一匹走私骆驼或一匹马骡,皆赏钱一千。”

    “可若有谁敢收受贿赂,私放走私犯通关,只要被查到,皆按里通外国,通贼投敌罪论,直接斩首,绝不姑息!”

    一边是重赏,一边是重处,魏征也觉得那些边军不敢乱来了。

    “只是李谨行等过去就专门武装走私。”

    “我会特别跟他交待的,他若是敢继续走私,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他老老实实的在边市互市交易,钱不会少赚多少。贪心不足,就是自取祸事。”

    在边市交易,肯定不如深入塞外草原里去交易更赚钱,因为过去是直接跟牧民们交易,而现在边市贸易的话,肯定是以大批量出货给草原胡商为主的,批发的价格必然不如零售高,但如果能把量提升,收润却说不定会更高。

    “我会抽调兵马,专门组建巡骑营和辑私队,既抓走私犯,也查那些受贿的边军,一经发现立即严惩,绝不轻饶。”

    魏征提醒秦琅,“这事情都督还是早点向太子详细奏明,莫要让恶人先告状,让太子误会了。”

    “多谢提醒,我这就写奏表。”

    秦琅一边找笔研墨一边发牢骚,“本以为幽州之行只是来走一趟,谁知道现在走不了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长安去了。娘的,镇抚司还有一大摊子事呢!”

    嘴上念着镇抚司,其实秦琅是想玉箫了,长安年轻美貌的女校书的玉箫吹的可是很动听的,好久没听到,十分怀念了。

第109章 大开杀戒

    长城下。

    幽州军士兵操练之声响震天地!

    白阳军镇西北处,新开辟一边市,因是秦琅在长城上开的一个小门,门小如口,又由秦琅所开,所以虽官方定名龙关,可士兵们却称之为秦口,秦家口。

    选择此处长城开口建市后,秦琅一面移驻军马,一面把原来附近各处通往关外的口子都封堵起来。

    此时沿秦口垒起了土城、里面驻有幽州军士,巡骑、缉私队。再外面是木栅围起的市场,里面是正在成排建设的仓库、铺面、摊位等,还有客栈、饭店、澡堂等。

    牛进达奉命坐镇北燕州,亲自镇守此处龙关,对于敢继续越界走私者,绝不留情。

    此时道路两边,布满站笼,里面都是那些敢无视秦琅告示,继续铤而走险的走私犯们,此时夏日炎炎,这些被抓住的家伙全都被枷入站笼,这种站笼前高后短,而且高度不够,人进去站不直,只能屈腿勉强支撑,而偏偏笼口上还要枷锁犯人脖颈,这种上面卡着颈,下面站不直的站笼,绝对是极为要命的。

    眼下又是酷日当头,枷在烈日下路旁,水都没的一口喝,这些人求爷爷告奶奶,哭号之声不绝于耳,但却没有一个幽州兵敢靠近他们,更别说收他们的贿赂给他们脚下垫砖或给水喝了。

    牛进达治军严苛,执法严酷。

    路边的站笼里站满了抓来的走私犯,而在关门前,还立着一排排的木柱,那里却是吊着一排排的幽州兵士,都是因为收受走私犯的钱货而循私者,被查到后全都被罚鞭刑,抽过鞭子后还要在这暴晒。

    龙关边市现在还没有商人前来入市,可每天被抓到的入境走私犯却不少,站笼每天都在增加,甚至已经有倒霉的家伙因为挺不过刑罚而毙命的。

    “求求哪位好心的军爷,给口水喝!”

    “我是太原王家的人·····”

    有人在求饶,有人还在嘴硬。

    阵阵热浪下,远处出现一队骑士。

    为首一名骑士身披细鳞甲,一把凤翅镏金镗提在手中,马鞍上挂着铁骨朵,背上负一把加长的环首横刀,腰侧挂一把弩机。

    此人高大魁梧,虬髯短须面庞白皙一看便有鲜卑胡人血统。

    在他的后面,跟着九名骑士。

    这是一火十骑。

    “头,你说咱们这次能得多少赏?”一名瘦长的骑士笑问道。

    魁梧骑士回头瞧了眼他们抓回来的那些走私犯,足有五十人,驼队有一百多匹骆驼。

    这可是辑私以来最大的一次抓捕战果了。

    “上面不是早有赏格颁下,捕得走私者一人赏钱一千,缉得一驼马赏钱一千,另外视查缴货物还有额外赏赐嘛。光人和骆驼就能换赏钱二百来贯了,咱这回发了。”

    “头,可咱们这次抓的人不简单啊,这些可不是一般的走私犯,他们走私的也不是一般的东西。”

    ······

    牙城中军议厅内,牛进达听闻又有缉私抓到了走私者,还是大收获时,亲自迎出来。

    “卑职龙关缉私营火长独孤燕云,拜见牛刺史。”

    牛进达打量着他身后被牛皮索绑着的这群家伙,还有那足足百余骆驼和那满满的货物,不由的赞赏的道,“干的好。”

    独孤燕云下马上前,“牛刺史,卑职初步审问,这些人身份不简单,他们是来自西面云州天成军的戍卒,一整队人参与走私,走私的货物更加惊人,全是横刀弓箭等军械物资。”

    牛进达一听,不由的眼睛陡然瞪大。

    “边军走私,还走私军械?”

    这可就不是一般的走私行为了,这是通敌卖国行为。

    牛进达立即亲自审讯这些边兵,一一查验身份,同时清查缴获物资,越查是越惊心。

    整整一百多骆驼的军械物资,从几百钱一把的横刀,到价值数千钱的铁甲,此外弓弩羽箭等皆有。

    “这些人是把天成军的甲仗库都搬空了吗?”牛进达大怒。

    那队走私军卒的身份很快确定,这些家伙开始还很嘴硬,但牛进达直接命令大刑伺候,对这些家伙可不会客气,于是皮鞭棍棒再加点盐水铁烙等轮番上阵后,便大都招了。

    果然是来自西面相邻的云州天成军的兵士,五十人全是来自于天成军。

    带队的更是一位六品步兵校尉。

    每一个都是边军,他们全是天成军使的亲兵。

    “胆大包天!”

    牛进达虽然也知道边境之上,守边士兵往往也会利用便利偷偷搞点回易走私的事情,但一般也仅限于倒卖点民用物资,可这天成军的守将太大胆了,居然敢贩卖军械。

    不过牛进达有些意外的是,天成军走私队为何还要往这边来,难道不知道这边已经封锁边境了?

    天成军驻于云州和北燕州边境上,位于洋河畔、长城下,他们北面也可以出关。

    结果那位被打的死去活来的队正直言,说之前走私出境,都是沿洋河东来,然后在龙关这里出长城。

    虽然天成军那边也可以出塞,但那边都是群山峻岭,道路难行。相反,龙关这里自秦以前便是出塞的古道,道路易行,交通方便。从天成军那边过来,沿着洋河孔道过来就是,好走,易运货,沿途还方便补给。

    在幽州禁边之前,这里是一条极成熟的出塞商道,甚至都不能说是走私,因为朝廷根本不禁商人出塞,只是禁一些重用物资出境而已。

    所以成熟的商路两边,会有许多货栈、饭店、骡马行等,补给方便。

    “你们难道不知道我这边已经封边,不许再私自出境吗?”

    “听说了,可我们将军说不用理会。”

    牛进达笑了。

    “狗胆包天!这些军械又是怎么回事?”

    “我只是负责送货的,具体什么货我不清楚,我们校尉让我送到塞外,说到时自然会有人来与我们接货。”

    再问,他都称不知道。

    “将这些人通通枭首示众,货物没收!”

    那名队头大惊,“我是河东的军士,你应当把我交给代州都督处置!”

    “交给代州都督?然后再把你们给放了?休想!”牛进达冷哼一声,直接挥手,独孤燕云便带着弟兄们上来,把这些家伙一个个拖出去。

    一名军官劝说牛进达,“将军,这些人是代州都督蔺谟的人,我们就这样斩了,不合适吧?”

    “眼下是什么时候?备战防突的战争时期,这些人走私军械里通外国,按军法自然可直接斩杀。”牛进达岂不知道这些人是归代州都督蔺谟管的,但若是把人交给代州,那这些人定能逃脱处置,开了这样的头,龙关边市更别想立起来。

    “是否先请示一下秦都督?”

    “也好。”牛进达想了想,觉得毕竟秦琅是幽州长官。

    一日后。

    秦琅听闻了这事后,亲自骑马赶到。

    “想不到大敌当前,居然还有这等事情?既然通敌,那就直接斩杀,以后还有这种事情,直接处置,不用问我。”秦琅一来,看过审讯的证词,还有仓库里的证物,以及亲自审问了那些边兵后,阴沉着脸下了斩杀令。

    “都督,蔺都督派了人赶来了,说要见都督。”

    来人求见,呈上了代州都督蔺莫的书信,秦琅看了看,这个蔺都督说听闻手下边军私下回易,在幽州这边被扣住,于是来信要求把人交回给他处置。

    这信里蔺莫口气挺大,把事情说的不值一提,似乎那些人只是干了点微不足道的小事,还有几分嫌秦琅故意搞事的意思。

    秦琅把书信扔到一边,对牛进达和魏征他们道,“这个蔺都督我不怎么熟,我们有谁了解的?”

    魏征道,“蔺谟前朝时本为河东鹰扬郎将,与天子有旧,后随天子太原起兵,大唐建立后,授银青光禄大夫,担任过太子左卫率,后任毫州总管,去年被拜为代州都督,节制代、蔚、忻、朔、云五州。”

    “哦,原来是废太子的人,那他还敢跟我这么嚣张?”

    魏征纠正,“确切点说,蔺莫是武德天子的人。”

    “那他也没什么好嚣张的,难道不知一朝天子一朝臣?”秦琅对于这种老家伙没什么好感,你说你是李渊的心腹,可李渊现在什么状况你难道不清楚?就算是你代州都督,可眼下这种节骨眼上,你不应当夹起尾巴做人吗?

    居然还敢暗里与突厥走私,走私被抓了,还敢这么理直气状的来要人。

    “魏司马,你立即替我草拟一道弹章,我要弹劾这个蔺谟,身受朝廷重任,担任代州都督,本该尽忠职守,守土卫边,却暗里派手下贩卖军械与突厥,资敌通贼,罪不可恕!”

    魏征提醒秦琅,“我们只是抓到了一队代州边军而已,并没有证据可证明这些人是受蔺莫指使。”

    秦琅却不以为意道,“有这些就足够了,至于其它的,那是御史台和大理寺的差事了。”

    “把那五十人全都砍了,然后传道各州县,我要让所有人知道,就算是代州都督蔺莫的兵敢来我这越境走私,我也通通杀无赦!”

    “还有,抓获的那些走私犯,不要光让他们在这里站笼里晒太阳,那也太便宜他们了,审讯之后,全都扔去服役做工,修寨挖壕,打造军械这些都缺人手,不能浪费了。”

    “都督,最近有不少人来求情,想要把这些人赎回去。”

    “赎?本都督难道看起来像是绑架勒索的山贼?还是说本都督那样贪财?告诉他们,我不管是谁家的人,可既然犯我规矩落我手里,那便没有人情可讲,他们不给我秦琅面子,我秦琅也不必给他们脸面。”

    “若是他们愿意来边市交易,我举手欢迎,可若是谁敢继续无视禁令来走私,那么遇一个抓一个,遇两个抓一双,人财都别想再要回去。这次,我就点到为止,不深入追究,可下一次再抓到走私者,我不但抓人收货,还要追究到后面的东家,绝不轻饶。”

第110章 征召还朝

    他幽州都督秦琅前方吃紧,结果代州都督蔺谟却在后方紧吃,这种事情秦琅岂能容忍。

    这官司就算打到金殿去,他都不怕。

    更何况,这蔺谟还他娘的是武德天子的人,更可以肆无忌惮的跟他干了。他这一封弹章上去,李世民看了不知道要多高兴,没理由都要找点理由来把这些老家伙换下去,现在罪证把柄握到了,岂不刚好踢开。

    魏征替秦琅细数了蔺谟十二条大罪,其中第一条重罪就是暗通突厥,武器资敌。

    长安。

    最近长安城突然刮起了一股风,从国子监到市坊间,有许多人开始在传说秦琅嚣张跋扈、骄横自恣。并说他到幽州后,冤杀开国功臣王君廓,诬王谋反,其实是故意设计陷害,图的是平乱之功,好夺幽州都督之位。

    又说他杀王君廓、李瑗之后,强占了两人年轻美貌的妾侍和女儿,并且借备突之后,设施勒索河北士民,甚至对河北边军严苛,动不动就斩杀刑杖,并派兵劫夺商旅货物。

    又巧立名目,巧取豪夺。

    甚至是私调府兵,不顾朝廷制度法纪·······

    在民间议论纷纷的同时,也开始有御史等上表弹劾秦琅,另外秘书丞郑玄礼也是十分积极,他上万言书,历数秦琅在河北三十六条大罪,称秦琅年少幸进,飞扬跋扈,借太子之威名,横行不法,祸害幽州······

    李世民最近很忙,每天都在商议如何应对已经十分肯定会到来的突厥入侵之战,要分析判断突厥人的进攻路线,要调整兵马部防,要调集钱粮军械,这个时候,还要防着李艺、柴绍、李幼良、李孝常等这些天子旧人。

    他每天宵衣旰食,一天仅睡两个时辰。

    可这个时候,朝堂上居然兴起了一股妖风,全都冲着他的女婿秦琅来了。

    各种弹劾的表章越来越多。

    在李世民的桌上,本来还有一份诏敕,是拟拜柴绍为为恒安道行军总管,加幽州都督,去河北接替秦琅,镇守燕云地区,监视突厥后方。

    但是现在,李世民已经不准备发出这道诏敕了。

    用秦琅为幽州都督,本就只是权宜之策,可现在反对的人越多,李世民就觉得秦琅也许用对了。

    那些弹劾秦琅的表章,李世民看过,大多都是胡乱指责,许多都只是冲着秦琅年轻等去的,真正言之有物的一些弹劾,其实也都没指到实处。

    比如说秦琅横征暴敛,什么巧令名目征税,什么虐待军士,什么擅杀他镇军士,擅发府兵等等这些,其实真正的实情他都了解了,秦琅做的并没有什么错误的。

    封锁边境,建立边市,边市里课税,甚至征召府兵等等,这些都是在他授给秦琅的权力之内的,是可以便宜行事的。

    眼下防突备战,一切以应战为第一,秦琅没做错什么。

    “二郎,喝杯参汤休息一下吧。”

    长孙太子妃端着一杯人参汤进来,看着丈夫这段时间迅速销瘦,她十分心疼。

    “你整天这么日理万机不肯休息也不行,身体若不行了,那又谁来统领朝政,谁来带领大家抵御突厥的入侵呢?”

    李世民将又一本弹劾秦琅的折子扔到一边的箱子里,那口箱子全是装的弹劾秦琅的表章,已经装满了。

    “有酒吗,孤现在想喝一杯。”

    李世民平时不爱饮酒,可现在却很想喝一杯,压力太大了。

    “殿下,还是喝杯参汤补充一下元气吧,喝酒更易伤身。”长孙把参汤端到丈夫面前,目光关切的望着他。

    李世民无奈,只得接过。

    长孙妃开始替丈夫清理几案,收拾整齐了桌面,看到那满满的一箱弹章。

    “二郎,这些都是弹劾怀良的?”

    “嗯,年少英才惹人妒啊,怀良在幽州做的很好,出乎我的意料的好,及时的平定了王君廓李瑗谋反,又能迅速的整顿幽州边军,加强防突备战,不比灵州李靖、并州李世绩、凉州秦琼他们做的差。”

    长孙没有去看那些弹章,但如今朝野内外,到处是非议之声,她又岂会不知呢。

    “二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怀良确实还太年轻了,这个年纪时,二郎你当年也才刚刚领兵呢,怀良现在幽州整顿边军,又开边市征关津市税等以做军资,这些确实都触动了好些人的利益。”

    李世民又岂会不知。

    “怀良虽年轻,可有能力有担干,幽州在他的手里正在迅速的强大起来,孤想把他的检校幽州都督二字去掉,就让他在那里好好折腾一番。”他感叹着道,“我大唐立国以来,征讨天下,河北最是不易,前后三战,十分艰苦,可就算战事平息已有三年多,但到如今那块地方还是没法彻底掌握,有太多的掣肘牵扯,这次就让怀良在那里好好的搅一搅这浑水,看看有多少隐藏在水底的大鱼,让他们都给浮起头来!”

    弹劾秦琅的人越多,李世民便感觉河北的水越深,也越激起他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头。

    他李世民上次说要把丹阳公主许给五姓子,结果那些世族子弟全都跑出长安了,这事让他愤怒不已。

    现在,这些人如此诋毁他的女婿,那就是在跟他李世民为敌。

    “二郎,莫要冲动。此事臣妾另有看法!”长孙无忌一般不会干涉朝中事务,但秦琅也是她女婿。

    “你说?”

    “臣妾以为,不管怀良在河北做的有多好,可既然如今这么多杂声,就说明这事还是引起了震动。眼下又恰好是突厥即将入侵的关键时候,左右都抵不过一个稳字更重要。”

    “二郎,怀良本就只是镇抚司丞,他在河北平乱之后就当调他回来的。”

    李世民皱眉。

    “难道要孤向那些人低头?”

    “这不是低头,是以大局为重,也是保护怀良。不如先诏怀良回京,继续主掌镇抚司,至于河北幽州,可另选大将镇守,殿下可适当的对那些人让点步,给他们点甜头,稍加安抚,这样他们也就满足了,不至于再这个时候扯后腿。待到击退突厥之后,殿下那时再来重新理清这些便好。”

    长孙的考虑,与李世民的角度不一样。

    但也确实很有道理。

    “可眼下这个时候,孤若是调怀良回京,那岂不是没罪而受罚?”

    “那些人会不会得寸进尺?”

    “敲一杆子再给两颗甜枣便好,既要让步妥协,也要适当敲打,把握好这个度就好。”

    对于妻子的话,李世民认真的考虑起来。

    “二郎,原本也只是让怀良暂时主持幽州,所以才加检校二字啊。现在怀良也算平乱有功,便将他召回朝,给予赏赐,既是表功,也是平息眼下这股暗流。”

    长孙担忧的是现在河北河东的世家豪强们已经表示了对秦琅的强烈不满,这些弹劾也好,流言也罢,还只是他们的一个试探而已。

    若是不把秦琅召回来,这些人明里暗里肯定接着会有无数的手段。长孙担忧秦琅毕竟年轻,眼下突厥又随时南侵,这种时候处于前线,后方还有无数人要扯后腿放冷箭,万一到时出了点差子,把秦琅折进去可就得不偿失了。

    她对于秦琅这个女婿还是很满意的,并不愿意折掉他。

    ·······

    幽州。

    秦琅再次见到了郑玄礼,隔了一段时间不见,郑玄礼身上的绯袍又变成了绿袍,一问,郑玄礼幽怨的回答被太子贬为秘书省从六品秘书郎了。

    被贬官的原因自然还是他弹劾秦琅,当然太子给的贬官理由是他给太子的表章里用词不当,失礼。

    最糟心的还在于因弹劾秦琅而被贬官后,居然还要来幽州给秦琅宣读封赏诏敕。

    皇太子以秦琅平幽州王君廓、李瑗谋反,并安抚幽州有功,特进秦琅散阶为金紫光禄大夫,这是正三品的文散阶。代表以后秦琅不管职事是什么,俸禄都是按照正三品待遇给的。

    十六岁年纪,居然就已经升到了正三品阶,还是文阶,这让郑玄礼羡慕妒忌恨万分。

    随着这道诏敕一起到来的,还有授秦琅散骑常侍之职。

    散骑常侍为从三品的职事官,隶属门下省。在南北朝时是属于散骑省,隋朝时并入门下省,后来废立无常,如今李世民重新设立。

    不过这个官职品级虽高,但职掌是侍从规谏,实际上是位望通显而无具体职事的闲职,一般是用来做为官级官吏的荣衔,或是给一些德高望重的年老高官退居二线用的。

    现在李世民授给秦琅,是要表明秦琅回京是有功升赏回去,而不是有过召回。

    眼下,秦琅的本阶是正三品金紫光禄大夫,职事官则是从三品散骑常侍兼正四品上镇抚司丞,爵位是翼国公,勋官是上柱国。

    “特赐锦袍金带御马入朝还京!”

    秦琅先前拒绝了王君廊那一千户真封的转封,李世民这次便又给了他三百户真封,于是现在通前实食封九百户。

    秦琅接下诏敕,脸上没什么变化,说到底还是被李世民召回京了,看来自己确实捅了马窝蜂,动了许多人的奶酪。秦琅对皇帝召他回去没啥不满,不玩就不玩吧,起码官阶还升了。

    幽州都督一职李世民没有派人来接任,而是敕封自己的嫡长子李承乾遥领幽州都督之职,牛进达领幽州都督府长史兼幽州刺史,苏定方授都督府司马兼北燕州刺史······

    李道玄和魏征都被征召一同返京,崔敦礼升从五品秘书丞。

    还有一个消息,代州都督蔺谟改授右武卫将军,征召入朝。玄武门功臣,太子家令张公谨封定远郡公,接任代州都督一职。

    燕州刺史、燕国公李谨行也被征召入朝,授左监门卫将军职。

    秦琅之前定下的那些关税市税契税等,太子也特加以调整,边市行商征过税,每千钱税二十,住商征往税,每千钱纳三十。

    另外对交易征收除陌钱,边市内的交易皆征收二十税一。

    对盐茶酒铁竹木等征十税一的专税。

    相比之前秦琅定的税,下调不少,其中过税就相当于原来定下的关税,从百分之五降为百分之二。住税等于是市税,也降为了百分之二。

    除陌钱就是交易税、契税,下调为百分之五。连盐茶等专税也降为十税一。

    李世民还降旨严格规定,这些税仅在幽州边境设立的十一个边市中征收,绝不许在边市之外征课。

第111章 小金库

    秦琅站在军都关上,关城离幽州一百二十里,建在一条长达三十里的山谷间,两旁山峦重叠,郁郁葱葱,这里是幽州一景,号称军都叠翠,但这里更是长城最险要的关隘之一。

    作为河北西北门户,堪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此刻,秦琅望着那山川秀丽,居然有几分不舍离开了。

    “三郎你放心吧,幽州在你的整顿治理之下,已经颇具气象,现在军民一心,士气高涨,如今诸军城镇戍皆兵员齐备,粮草器械也在源源不断的补充过来,三郎你回长安,我们会继续守好幽州。”牛进达站在秦琅身边道。

    “那就一切拜托牛叔了。”

    “是我要感谢你,你栽好了树,我却来乘凉。”牛进达颇有几分为秦琅打抱不平,如今幽州一切都井井有条,这时朝廷却召秦琅回京,太不应当了。

    中山王承乾遥领幽州都督之职,实际上幽州都督府的一切军政还是要由牛进达这个新任长史来主持,让他做长史不过是考虑到他资历威望不足,之前刚以统军升郎将检校北燕州刺史,这还没一个月若直接拜幽州都督,肯定会有许多人不服。

    秦琅对于牛进达接任幽州,倒是挺放心的,虽然他之前一直为秦琼程咬金副将,没什么独挡一面的经历,但这段时间相处,他办事雷历风行,有条不紊,治军严格。

    “牛叔只要坚持打击走私,把边市弄起来,那么幽州边防就不用担心钱粮,以税养军备突守边,边军的钱粮军械足了,赏赐丰了,便不用担心打不好仗守不好边。”

    牛进达感叹着道,“之前三郎你还计划要带我们主动出长城去扫荡一下关外的一些胡部,现在你一走,这事没法做了。”

    秦琅原来计划不但要出关扫荡下长城关外的一些胡部,甚至还要对河北地区的燕山、太行,以及沿海诸岛、豆子岗、高鸡泊这些聚盗藏贼之地来上几轮拉网式扫荡。

    扫荡关外,是为了清理出一片军事缓冲区来,以免突厥人容易渗透过来。对内剿匪,则是为了借机训练下兵马,甚至是清除一些隐患。

    甚至是为震慑下那些河北的士族豪强们,杀鸡儆猴。

    牛进达是担心自己威望不足。

    “我虽然走了,但太子不是已经下诏敕维护了边市课税之事吗,就算下调了点税率,但还是肯定了边市的,你捧着这道敕旨,尽管严厉缉私便好,那些人以为把我弄走,就能继续从前的日子,是休想了。”

    “我问过我婶子了,她不愿意回长安,会留下来。我建议继续由她担任都团练使之职,她在河北名声好,号召力强,若她来协助你,会给你不少帮助。”

    李世民对于秦琅在河北招建德旧部设立团练兵一事,最终表示了许可。现在进行已经正式下敕,在河北地区组建团练兵,又称团结兵,土团。这与以前的乡兵有些类似,唯一不同的是,过去的乡兵是由地方士族豪强们控制的武装。

    而现在这些土团,统一由朝廷点选编练,听从于都督府和各州刺史。各州设团练营,选任团练使统领,各级军官皆授武散阶。而团练兵不登记入军籍之中,但可免除本人租税,闲时为农,允许在家习练弓箭,秋冬追集训练,若遇战时征发协助官军境内防守,或是配合作战。

    征发服役期间,给予身粮酱菜,任务结束,立即解散回乡,不长期脱离生产。

    征发原则则是选择富户强丁。

    朝廷这道敕旨一出,等于给团练定性,他们就是府兵之外的民兵,以弥补河北地方府兵不足,边兵数少的情况。朝廷没有把这些河北人直接点选为府兵,设立军府,主要还是要维护守内虚外,提关中以临四方的战略国策。

    范愿等人都授了州团练使之职,各统一州团练营土兵,每营定额八百人。

    窦红线以勇安郡主的身份,加都团练使之职,统领整个幽州都督府下的团练兵。

    另外朝廷对于秦琅先前征发侨州置内附胡兵为团练一事,也予以肯定,幽州都督府组建了靺鞨团练营,契丹团练营和库莫奚团练营以及突厥团练营和铁勒团结营五个营,每营八百胡骑,皆由相应的内附胡族兵担任。

    团练兵征选后可免本人税赋,服役期间有身粮,立功有赏,积功可授勋,总的来说待遇还是不错的,但比起府兵要差一些,没有军田授与等。

    新建的十五个团练营,朝廷授予了许多内附胡人酋长、原建德旧部大将等散官,虽说散官无职只是散品,但也算有了官身,有官身就成了体制内之人,能享受到许多政治特权。

    比如占田,比如门荫,比如入国子监,比如重婚纳妾,八议减罪等等。

    “若是三郎你不走,这次突厥入侵咱们肯定是有机会立功的,到时可就白捡的功劳呢,可惜了。”

    阿黄把一张采购清单递到秦琅手里,还在那里充满遗憾。

    以眼下幽州整顿备战情况,加之这里本就不是突厥入侵方向,所以这次大战幽州方面本没什么压力,说不定还能找机会抄抄突厥人后腚什么的,妥妥的捡功劳机会。

    “真要立功,哪里没机会呢。”秦琅笑笑,他目光扫过那张单子,发现上面采购的东西不少,什么突厥名马,辽东人参、貂皮、海东青,另外还有新罗婢、倭奴等。

    “兄弟们没什么意见吧?”

    这次跟随秦琅北上的弟兄,也算是名利双收,剿贼匪平叛乱镇边疆,个个都起码加阶一两级不说,还有不少积功授勋。秦琅又是个大方的,每次还都大方赏赐,从不吝惜,于是大家手里都得了不少的钱帛赏赐。

    眼下要回长安了,秦琅干脆又赏了一笔。

    不过秦琅跟大家说,不如大家把发到手的绢帛银钱等凑起来,由秦琅派人去采购幽州特产,然后运回关中卖出后再分发给弟兄们,这样大家手里的赏赐还能再赚一笔。

    “弟兄们哪有意见,跟着三郎这趟出来,那是赚的盆满钵满,现在兄弟们对三郎可是奉若神明呢,你就是财神爷。”

    之前秦琅自长安出来,便让魏昶从东西两市赊欠了大量稀罕货物运来幽州,顺便着还赚了三倍之利。

    大家也不是傻子,这么好赚钱的机会哪会不愿意呢,大家都信秦琅,知道翼国公做事大方豪爽,从不会贪墨克扣兄弟们的那份,每次还要尽量多分些给大家。

    “兄弟们若是有自己想买的东西,要用钱的话也可以先到我这里支取。”

    魏征翻看着自己手里的账本,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回从长安出来带的那些货,出手就是三倍利,而他们的货在长安只首付了二成货款,这真是无本生利。

    等回了长安,把这货再卖了,那镇抚司里兄弟们的赏赐都能再翻上两番,而且司里公款也能大赚一笔。

    他暗暗算了下自己那份,不由咋舌,居然能有一千多贯。

    太吓人了。

    他现在是詹事府主簿,本是从七品下职事官,原来本品是宣义郎,这次河北之行散阶升了两阶为正七品下宣德郎,这个品级一年的禄米是八十石,就算加上职事田的田租收入,那也是相当有限的。

    一千贯,仅凭那点俸禄一辈子都赚不到。

    “三郎,这些钱会不会太多了些?”魏征有几分担忧的把账本递给秦琅。

    秦琅随意翻看了几下,“多么?多还不好?”

    “就怕被弹劾,说咱们以权谋私?”

    “谋什么私?朝廷给各衙门公廨钱拿去放高利贷可以,我们拿这钱顺带着贩点货就不行?公廨钱又没进你我私人口袋,走的都是公账,账上的钱年节时给大家发点福利哪不行了?至于说弟兄们把自己的赏赐钱帛拿来贩点货带回长安,这顶多算是捎带而已!”

    秦琅觉得这根本不是以权谋私,因为根本没谋私,是为公为大家谋福利,这是当领导的责任。

    “老魏啊,你别七想八想,这些都是你该拿的,放心拿。你有没有打算买点什么回去,比如突厥名马,新罗婢女这些?”

    在幽州买一匹上等的突厥名马,顶多也就是十贯左右,但若是到长安,这样的一匹名马怎么也得四十贯起,甚至有时能卖到七八十贯,这就是差别。

    这里好马多且便宜,任你选择。

    还有温柔的新罗婢女,长安名门贵戚家家教有,代表身份的象征,长安一个新罗婢女得几十贯,不比一匹名马便宜,但在紧邻高句丽、新罗的这里,一个年轻的新罗婢女顶多十来贯,还保证是真正的新罗女,绝不会是什么倭女、百济女、高句丽女冒充的。

    “老魏啊,你也买几匹突厥好马,回去后给几位公子骑也不错啊,再买几个新罗婢女,给你夫人端茶递水的伺候,多有面子。”

    魏征听了也不由的心动起来。

    “三郎也买?”

    “买,干嘛不好,这里又好又便宜,干嘛非要在长安挑那些别人挑剩下还死贵的?我已经打算买上一百匹突厥名马回去,再买她一百个新罗婢和一百个东瀛倭奴回去。”

    “用的着那么些?”

    “用不完可以送人情,还可以卖嘛,倒手不就又赚一笔嘛。”

    魏征无语,不过最终还是决定也下单买些。

    “这就对了嘛,等过些时候这封关的效果出来,到时这突厥马新罗婢肯定就要大涨了,现在买可是最划算的。”秦琅对魏征眨眨眼笑道。

第112章 一个蠢货而已

    离开幽州前,牛进达苏烈窦红线李陆咄范愿等来送行。

    老牛交给秦琅一张单子。

    “这是幽州都督府和河北百姓献给太子殿下的,请三郎捎带回京。”

    秦琅本以为只是些幽州土产,如豹尾、鹿角胶、人参、范阳绫、瓜子这些玩意,谁知道一眼看去,居然是突厥战马三千匹、种马一百匹,奴隶两千,黄金一千五百两,白银五千两,人参二百斤,豹皮六百张,獭皮一百张,范阳绫一千匹······“

    种类多,数量也多。

    这可真是份沉甸甸的贡单。

    “牛叔,你这进贡也太多了点,眼下防突备战,钱粮多用于赏赐军士、制造军械为好。”秦琅觉得牛进达这个马屁拍的太重了点,幽州的那点家底他是清楚的,并没多少富余。

    结果牛进达道,“这些可不是幽州都督府库里拿出来的,都是幽州内附的胡部,还有地方士族商贾豪强们进献的,大家你一点我一点,我不过是汇总而已。这也是大家对太子殿下的忠心。”

    秦琅想了想,“我看这两千匹战马不如就留在幽州,大战在即,给兄弟们留着。”

    现在幽州都督府下的兵可不少,各统军府的兵不用管,只算都督府下的边军和团练兵。

    边军现在补齐,共有三万七千五百人马,团结兵一万二千,马六千匹。

    按秦琅先前制订的衣粮军需,是一笔很大的开销。之前已经拟定宣告,幽州守边将士衣赐分为春冬两季,春衣三匹,冬衣四匹,一个边军一年衣赐就要七匹绢,幽州近五万兵马,一年衣赐就需要三十五万匹左右。

    而每名边军土兵一月支粮一石粟,一年十二石,五万人马一年就是六十万石。

    而六千匹马的消耗也不少,一匹马的耗费比养五个兵还多,就算考虑到非战时消耗少些,起码也是要按一马三卒来算,六千匹马一年又得二十多万石。

    这么一算,若是幽州战备状态维持个一年,那么人吃马嚼,就需要近九十万石粮食,三十五万匹绢,其次军械开销等也很具大。

    此外,府兵们每火十人还自备六驮骡马,这些到了军营也是要由朝廷供养的,又是巨大的消耗。

    这么大笔的军费开支,幽州都督府根本支撑不了,以往打仗都是由朝廷统一调度,一方开战,四面派兵,八方州县供应。

    而现在朝廷全面集中备战关中河东陇右,物资都往那边集中,秦琅琢磨出了边市和团练这个法子,自己想办法解决军需钱粮开支人兵员不足的问题。

    但边市还没能正常运转起来。

    “三郎你且放心,这些马都是各胡部进献,钱银是各士族豪强们进献的,其中诸位团练使等带头表率献的最多。”

    “这三千匹马我不敢留,马吃的多啊,一马抵三卒,一旦开战,一马甚至能抵五卒,现在养六千匹马都消耗巨大。我们幽州这次是以守御为主,所以对战马需求不大。先紧着朝廷那边!也减少点养马费。”

    其实幽州当然也需要马匹,但牛进达知道朝廷更需要。

    “边军的衣粮开销,虽然不小,但我们现在是一月一支,暂时还没问题,等边市运转,税收上来就不用担心了。而等击败了突厥,我们边军就可以减少一些,团结兵也可皆解散还乡,开销也就小了。”

    马匹金银奴隶这些主要都是由内附胡人和新授为团练营豪强军官们献的,这些人是秦琅主持幽州时的利益既得者,现在秦琅要走,他们凑这笔钱让他带回长安进献太子,也是要继续维持新得的利益。

    牛进达他们把钱银马匹送去长安,也是觉得突厥大战虽然即将发生,但不会持久,幽州五万人马也不会常期在编,一旦战争结束,那么幽州边境只要保持现在一半甚至是三分之一的边军即可,开销可大大减少。

    “牛叔啊,你这幽州都督府长史稳了,估计这场战后,就能正位幽州都督了,前途无量啊。”秦琅觉得老牛看似粗枝大叶,可心思挺细的,跟程咬金很像,怪不得能在秦王府诸将中选中来幽州呢,看这小心思,多会算计。

    虽然秦琅觉得他挺赞赏这种算计。

    遇事不先想着自己,而是先想着上司,这样的人肯定能得上司看中啊。

    “好吧,东西我都替你们捎带。”

    牛进达有些扭捏犹豫的又掏出来一张单子,低声道,“这是大家给三郎你准备的一点盘缠,还有给镇抚司兄弟们的一点心意。”

    秦琅没伸手去接,只是呵呵笑道,“牛叔,这个不能收,不管多少都不行。我可以顺带着采买点幽州土产回长安卖,但不能收这礼,这是原则上的问题。”

    “真的只是一点小心意。”

    “那也不行。”

    走的那天早上,牛进达早早让人为大家准备了丰盛的早饭,热腾腾的胡麻煎饼,加了许多羊肉的羊肉汤饼。

    还有送行的酒。

    秦琅坐在城门前搭起的送行凉亭里,吃了顿饱饱的汤饼,最后喝干碗里的酒。

    “好了,吃饱喝足,我也该走了。这河北不知道多少人在盼着我早点滚呢,也就不留下碍他们眼了。”

    来时一百多驮的队伍,离开的时候,骆驼增加到千头,后面还跟着五千多匹马,另外还有三千多奴仆。

    这里面半数多是要献给太子的,还有半数是镇抚司公款采买的货物,另外小半是镇抚司一众人用赏赐钱帛一起采购的货物。

    这么庞大的队伍出行,也挺不容易,因为队伍大,无法走运河乘船,只好沿运河官道缓缓南下,好在秦琅也不急着赶路。

    当他踩蹬上马,挥手命令队伍起程后,秦琅还是没忍住回头望向高大的幽州城,心里不无几分遗憾。

    半途而止,未能在这跟突厥大战一场,可惜了。

    难得统领幽州六州,节制五万大军。

    出幽州二十里,前方出现大群人拦住去路。

    “卢某拜见翼国公!”

    一位宽袍大袖的中年男子上前,叉手见礼。

    秦琅在马上打量了眼他,又瞧了瞧他身后那数百人,其中峨冠博带者数十人,一看便知都是河北本地的士族豪强。

    眼前这人既自称卢某,那便肯定是范阳卢氏。

    同行的魏征催马上前,在秦琅旁边介绍,“这位是范阳郡公卢承庆,范阳卢氏北祖房现任当家。”

    秦琅知道范阳卢氏的大名,号称五姓七家之一。

    魏征河北人,对于河北的范阳卢氏更加了解其煊赫,解释说自魏晋至隋,汉代卢植后裔等均为官宦世家,书香门第,范阳卢氏一直是声高冠带,为世盛门。

    “闺门之礼,为世所推。帝族之女,也要找范阳卢氏成亲,曾经一门尚三公主,当世以为荣,北魏时,帝族也争相纳范阳卢氏女为妃。北魏末年,太常卿卢靖的三个儿子,更是分别担任了魏、齐、周三国帝师,因此他们这一支更被世人称为帝师房。”

    “那这个范承庆又是何许人物?”秦琅问。

    “他是东汉大儒卢植十二世孙,其祖北周武阳太守卢思道,其父隋末时曾任河东令,后随武德天子起兵,立国后封卢松为范阳郡公,曾任太子率更令。不过卢松死的早,所以爵位便由范承庆袭承,范承庆一直在家丁忧。”

    秦琅明白了这个家伙的份量,看样子他虽在家守孝未出仕,可却依然是河北士族领袖了,自己之前被各种非议,看来很有可能就是这家伙在后面操作。

    自己禁边课税,河北地头蛇的卢氏受损不小,今天却跑来送行,这有点意思了。

    “没想到卢公来为秦某送行,受宠若惊啊。”

    卢承宗一招手,便有一名仆人呈上一张烫金信笺。

    “这是河北士族备下的一点薄礼,为翼国公践行,祝翼国公一路顺风!”

    范阳卢氏最有名的是通经治史的传统家学,并且在书法诗赋方面也非常了得,后来初唐四杰之一的卢照邻便是出自范阳卢氏。

    范阳卢氏注重通婚联姻,几百年来基本上只跟五姓七家的其余六家通婚,有时也偶尔与当代皇族通婚,其余人家根本入不了他们的眼。

    能够一门娶三公主,一家出三帝师的人家,果然不愧是名门世族,但现在很明显,这卢承庆就是带着几分得意的嘴脸来的,他是想来看秦琅这个手下败将灰溜溜离开的样子。

    可惜秦琅并没有表现出这种样子来,对于他奉上的礼物也看都没看。

    “多谢卢公今日带河北的士族乡亲们前来送行,这份心意秦琅心下铭记,天色不早我也就不多留了,得赶着太阳不大多赶会路。总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我期待在长安能够早点见到卢公!”

    河北是这些人的地盘,但长安就是秦琅的主场了,秦琅这回敬邀请,让卢承庆有些讪讪。

    本来他想先向秦琅展示下河北士族的厉害,然后再给点钱财礼物示好,先打一杆子再给两枣,教训下这年轻的将门子弟然后就算了,也不想结什么怨。谁曾想,这年轻人还挺有脾气,被赶出河北了还这么傲,甚至还反向他们下了邀请战书。

    “好的,等三年守孝期满,卢某自然要去长安,到时定会登门拜访翼国公!”

    “好,我在长安等你!”

    秦琅打马离开。

    队伍扬起烟尘,卢承庆等赶紧远远避开。

    “这小子还真是个犟种啊,先前得罪了荥阳郑氏,后来听说把博陵崔氏也给得罪了,现在这是连我范阳卢氏也不放在眼里啊。真是无知无畏啊!”

    “一个蠢货而已!”几名卢氏子弟不屑说道。

第113章 孤亲守长安(第十五连更,求订阅!)

    夏日炎炎,赶路十分辛苦。

    返回长安的队伍庞大,又带着许多牲畜,于是只能每天早晚凉爽的时候赶路,尽量避开午间的烈日。

    秦琅的两支亲军队,银枪效节队和黑云长剑队轮流开路。

    “孝诚!”

    午间,河北官道旁边一片树林里,秦琅躺在吊床上看到独孤燕云一身铁甲如标枪的站在那里为他守卫,不由的招手将他叫来。

    “天气炎热,午间歇息,你也解了铠甲休息会。”

    独孤燕云原本是幽州边军游骑,据说还是前朝独孤太后的本家远亲,鲜卑血统的混血,高大魁梧勇猛绝伦,一杆凤翅镏金镗横扫无敌。他在被安排巡逻缉私时,屡屡拦截擒拿走私者,代州都督下的那队边兵走私是被他拿下,还有一次更是带着九名手下把整整三百名突厥胡骑走私者擒下。

    这彪悍的战力令秦琅对他刮目相看,最后直接把他从幽州边军特调到镇抚司,成为自己的亲军护卫,秦琅还以他为队正,组建了一支新的亲军队,赐名横冲落雁队。

    这是一支骑兵队,个个骑射超群,铁骑横冲直撞,弓弩落雁穿雕。

    “司丞,职下有任务在身,不能轻离。”

    独孤燕云依然站立如枪。

    秦琅翻身起来,给他递过去水壶,新打来的泉水,冰冷透彻。

    独孤燕云看了眼,最终还是接过饮了几口。

    秦琅见他尽忠职守,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又躺回自己吊床。树林里挺阴凉,大家或在睡觉,或是在小声聊着天。

    秦琅睡不着,便找独孤燕云聊天。

    独孤有一搭没一搭的接着话。

    聊了许久,秦琅倒也终于知道眼前这位猛人为何他遇到时才只是个火长了,这人本事没的说,但就是有点自恃身份,或者说总是挂念着自己是八柱国独孤信的后代,平时吧跟其它人总是不太合群。

    尤其是这人好干净,喜奢华,还好酒。哪怕都只是个火长了,还总是要一副王公子弟式的讲究。

    军旅之中,没那么多条件讲究,大家都比较随意,偏偏他平时总是十分讲究,身上的铠甲衣袍总是要锃亮整洁如新,经常要洗澡等。

    他的这些行为,让其它的同袍们总觉得他瞧不起他们,毕竟绝大多数府兵其实都只是小地主自耕农子弟,并不是每个人都是贵族官员后代,哪来那么多讲究啊。

    除此外,独孤燕云打仗虽猛,却有点嗜杀,出手不留情,平时冷淡不合群,不喜欢去讨长官喜欢,于是乎这种人就被视为是刺头,甚至被上司觉得藐视上司,然后兜兜转转虽屡立战功,可每次都会被以各种理由处罚,导致从军多年还只是个小火长。

    不过秦琅倒觉得这人挺不错,他更看重的是独孤燕云的本事,所以了解后觉得这人没大问题,便把他调了过来,还让他为首组建了横冲落雁队。

    一路南下,每天的日子都很简单枯燥。

    天不亮赶路,到了半晌时找个阴凉的地方歇息避暑,等到太阳西斜再赶一段路。

    每天走走停停,因为队伍人多倒也不寂寞,偶尔还会有不长眼的贼匪过来打个劫,给大家添点乐趣。

    把那倒霉不开眼的贼人俘虏,贬为奴隶,负责每天宿营时砍树挑水喂马挖茅厕立营栅,有时还会顺便去把他们的贼穴给犁一遍,顺便赚点外快。

    罗通与李存孝两个孩子一路倒是有伴,窦红线留在河北,但同意秦琅把罗通从洺州南阳公主那里接去长安。

    有空时教教他们武艺,或是读书识字绘画,两孩子虽年少,但都挺勤快努力,每天自己骑马同行。小突厥李存孝不会武,但很认真的学,他比罗通付出的努力和汗水更多,这孩子知道自己无法跟罗通比,虽然年纪差不多,可罗通已经是国公爷了。

    长安。

    李世民正召集重臣大将们在东宫议事。

    凉州、灵州、并州越来越多的情报奏入长安,显示突厥的入侵迫在眉睫。

    突厥还未越境南下,但朔方反王梁师都已经先一步出兵了。

    李靖奏报,梁师都集结兵马八万,兵临夏州。

    李世民召集群臣,不仅限于三高官官和东宫班底,许多重臣大将皆被召入宫**议军事。

    淮安王李神通、河间王李孝恭、江夏王李道宗、驸马都督柴绍、司徒窦轨等皇亲国戚也都参会。

    殿中,并州总管李世绩派来的参军刘仁轨正在做报告,“曹国公已下令并州以北五州共计三十四县百姓,人口一万七千九百余户,尽数迁往雁门关以南。其存粮两万四千余石,牲畜牛马六千八百余头,也皆随人口迁入雁门关以南。来前曹国公让臣奏告太子,若北虏果真借我河东南下,那么管教他饿死在雁门关以北,绝不让其过雁门关。”

    曹国公便是并州都督李世绩,坐镇太原。

    他现在代北搞坚壁清野,就是要不给突厥人可乘之机。

    清空代北,然后坚守雁门关、楼烦关一线,以并州太原为支撑,打一场防御战。

    李世民听了脸上并没有什么高兴之色。

    “坚壁清野,如此一来,一万余户近十万人口被迫背井离乡,如此大规模的迁徏避难,百姓要吃多少苦。我担心饿不死突厥人,倒会饿死无数背井离乡的代北百姓。”

    刘仁轨忙道,“请殿下放心,曹国公早有准备,代北五州百姓南撤,着并州等五州各对口安置一州百姓,原代北各州县官吏,依然要继续统领民政,治理刑狱。并州等对口诸州,也会安排南撤百姓垦荒屯田等,并会拔给粮食以维持生活,绝不是不管不顾。”

    “南迁百姓一路上的牲畜死伤,也会由并州大都督府照件赔偿。”

    新任民部尚书裴世矩皱眉道,“现在这季节,百姓垦荒屯田也来不及了,起码损失一季收获,官仓存粮也支撑不了多久。”

    裴世矩原本是隋朝是杨广的心腹重臣,曾被称为五贵,此时已经是七十多岁年纪了,不过这人擅长外交,本事还是很强的。如今取代郑善果主持民部,他对于钱粮这块自然比较关注。

    吏部尚书长孙无忌则直言,“南迁虽苦,可总比将他们遗弃在代北,被突厥人掳掠强,暂时苦一点,等我们打败了突厥,到时他们就又可以重返故地家乡,恢复生产了。”

    裴世矩却并没有给长孙无忌这位太子第一心腹面子,直言道,“我还是觉得李世绩在并州的这防突备战有些消极。这方面还不如那位十六岁的翼国公,他在幽州可没有搞什么坚壁清野,移民南迁。”

    “幽州这次本就不是突厥进攻方向!再说了,幽州有长城护卫!”长孙无忌反驳。

    “幽州都督府六州,可不全在长城之内,北燕州不就跟云朔诸州一样都是在内长城外,外长城内吗?可你有听到说北燕州坚壁清野移民南迁了吗?没有,我民部接到的报告,是秦都督不但没有向朝廷要半点钱粮支持,甚至还主动想办法在北燕州等长城脚下开辟边市,征收课税,甚至还让商人运粮到边镇换盐茶引文,秦都督的幽州都督府下没撤一个百姓,反而还清理整顿边镇,征召团练,使的现在幽州都督府有边兵土团五万镇守边境,甚至刚还接到报告,说秦都督,不现在又是秦司丞了,他回长安时还带回来几千匹马,数千两金银等回朝,以助朝廷。”

    这番话一出,大家都有些哑口无方,虽然也有不少人觉得并州和幽州的情况根本不能相提并论,但起码表面上听起来,幽州这边做的确实比并州那边好。

    并州大都督府,只是把代州都督府下的几州关外百姓通通一撤了之,而人家却反而还能增置兵马,反哺朝廷。

    李世民听了不由的莞尔,他挥了挥手,“秦琅在幽州确实做的出人意料,但并州这边情况确实比幽州面临压力更大,坚壁清野的策略还是值得肯定的。”

    大司马杜如晦这时也出声道,“此番突厥来犯,朝廷多番商议战策,最终定下的决策不过是紧守边隘,纵敌深入,坚壁清野,以待敌怠十六字而已。秦琅在幽州是紧守边隘,李世绩在河东是坚壁清野,李靖在灵州是纵敌深入,秦琼在凉州是以待敌怠,都做的很好,并没有对错之分。”

    做为兵部尚书,杜如晦眼下压力很大,“据各方奏报的敌情,如今估算,此次除了梁师都的八万人马外,突厥颉利可汗当会有二十万骑南下。如此兵力,比武德八年那一次规模更大,眼下朝廷实在难以正面击溃敌人。”

    李世民点头,“克明你给大家介绍一下朝廷的部署计划!”

    “兵部的计划是两部份,一是据关城险要固守,让牛进达苏烈守幽州,令李世绩张公谨守雁门太原,令李靖秦琼守灵武,紧守关隘,不得轻易出战。另组建几支机动军团,以随时支援策应,以霍国公柴绍所部,蒋国公屈突通所部,燕王李艺所部分别策应三个方向。”

    “为保万一,应敕命张公谨移师太行一线,随时策应支援幽州。另遣任国公刘弘基独领一军出秦、陇,策应秦叔宝的兰州、凉州。”

    “若是万一突厥军突破关中西北门户,则当立即下令长安北面各州县村镇百姓,将粮食牲畜等尽迁入城中躲避,务必保证野无余资。”

    “另外,朝廷当派一军出渭西以资武功,以确保京西安全,目前长安已经集结兵马五万七千人马,城内粮械充足,可坚守三月有余,东西勤王之师,最远二十天当能赶到长安城下,待敌粮尽,则我军反击,当可一鼓而下。”

    李世民苦笑。

    杜如晦的计划听起来很不错,但无法掩盖一个事实,他们面对突厥的大举进攻,只能分兵防守,不敢野外决战,更不敢主动御敌于国门之外,只能任人家一路大摇大摆的杀到长安城下来,寄希望长安城高墙坚,然后聚军围攻。

    “孤十六岁起兵作战,还从没有打过这么窝囊憋屈的仗。”

    “殿下,这是唯一的办法,若是直接与突厥战于边关,胜算太低,一旦兵败,则危矣。”

    李世民叹气。

    杜如晦又道,“现在关键是是否要发出全面动员征发令,将关中之地以及荆襄等地统军府的府兵尽数征集。以现在的兵力,若要对付二十万突厥大军和八万梁师都叛军,还是十分吃力,凶险万分。”

    “我军骑兵方面实在对比太过劣势,突厥骑兵可来去如风,难以防御,甚至若是到时突厥粮尽时撤退,我们也难以围歼追击。”

    杜如晦等制订出来的计划,也只能是结硬寨,打呆仗,希望能够以更多数量上的兵马,和各处的关城隘口来把突厥军围住。

    一直默不作声的谏议大夫王珪高声反对。

    他原是废太子建成心腹,当年杨文干叛乱事件后,被皇帝李渊以离间皇帝骨肉之名被流放出去,如今被李世民征召还朝,并授以五品谏议大夫之职。

    “殿下,杜公,臣请问,若不征发荆襄等地府兵,朝廷能不能守住长安?”

    李世民霸气的道,“突厥若突破外围防御,孤将亲统领长安附近兵马守卫长安,迎战突厥!”

    当年突厥大举入侵,李渊等吓的准备迁都襄阳避战,也是李世民坚决反对迁都。

    如今再次面对突厥人的入侵,甚至比那一次更严峻时,李世民表示了抗战到底之心。

    王珪听到这话,对李世民欠了欠身,“既然太子殿下认为能守住长安,那么臣以为实不宜再征发荆襄等地府兵了。”

    “为何?”

    “臣不久前刚自外地返回长安,一路所见,感触极深。连年征战,使的各地人丁锐减,就算以关中为例,贵为京兆都师,武德元年一府之丁不过万余。朝廷征薛举去其一成,征刘武周,再去一成,征王世充窦建德,又去两成。”

    “而今年,眼见山东河南将起大灾,便是扬州东吴这富庶之地,今年也有歉收之端倪,今年只能指望着荆襄之地能略多些收成,以匀给其它地方一些赈灾口粮。若是现在把荆襄之地的所有军府全征发起来,那数万的府兵,十余万的民夫一动员,则今年的秋种便要耽误了!”

    “我们不能光顾着眼前,还得看到归更长远些。”

    李世民紧皱眉头。

    他听出了王珪话外之音,“谏议大夫难道认为此战,我大唐倾国之力,依然不能毕其功于一役?”

    李世民和杜如晦长孙无忌等多次商议,拟定的战略,最终的目的是要引敌孤军深入,最终集结大军关门打狗,围而歼之,是要重挫颉利,要大胜的。

    可现在王珪这话,却无疑是对此表示怀疑了。

    李世民对自己统兵作战很有信心,之前所有的策略也是围绕着如何击败突厥重创突厥的,可现在。

    “殿下,国朝方立,四海方平,今年又将有大灾,更加上京师、幽州之乱,人心不稳,此时制订战略,臣以为当谨慎保守一些,未算胜先算败,当审时夺势,量力而行,切不可孤注一掷。”

    败?

    李世民之前从没想过,可现在王珪提醒了他,万一败了呢?

    这个想法一出现,李世民突然感觉到一阵阵心底发凉。

    刚刚经历玄武门宫变夺权的他,能否承受的起这一败呢?

    良久,李世民点了点头。

    “谏议大夫言之有理,此事容孤再好好想想,从长计议。”

第114章 忍无可忍

    丽正殿,观音婢见丈夫脸色苍白的回来,径直坐到榻上便沉默不语。

    “二郎,可是哪不舒服?”

    李世民抬头,望着关切的妻子,“观音婢,你说此次突厥入侵,孤会败吗?”

    “二郎为何如此说?”

    “孤之前拟定计划,欲与突厥颉利可汗二十万骑在长安城下决战,可今日殿上听王珪一语提醒,突然担忧起来。若是朕不能胜呢?”

    李世民统兵多年,并不是没有败过,当年征讨西秦霸王薛举之时,便曾经遭遇了他这一生最大的一败,浅水源之败,那一战唐军几乎尽没,八大总管被擒。

    虽然事后朝廷诏告,说此战非秦王之责,因为他当时突患疟疾,无法指挥军队,由刘文静代为统领指挥,结果他轻敌冒进导致大败。可事实上,那一战虽非他指挥,但当时唐军久困在外,就算他不病,可找不到决胜之策也一样要败。

    那一战之后,李世民征讨刘武周,平王世充,败窦建德,破刘黑闼,所向无敌。

    但此后他指挥的与突厥的几次交战,虽有小胜却没有取得过决定性的大胜,突厥不比刘武周王世充等,突厥铁骑之精锐,就算是当年杨广之时,以隋之强盛,亦曾有过被兵围雁门的惨状。

    当年李家太原起兵入关中建唐不久,突厥军就南下攻入太原,李家根本无力抵抗,最后不得不献金银钱帛子女求和。就算到如今,大唐立国已经九年,但每年大唐都还得向突厥进贡金银财物,以求得边境安宁。

    就这样,突厥还连年入寇,动不动就引兵入境劫掠,几次都打到泽潞,进入河东河北的腹心之地。

    观音婢没料到向来自信的丈夫,会突然产生这样的自我怀疑。

    她靠近丈夫,温柔的为丈夫揉捏肩颈。

    “妾身只是后宫女子,不懂前朝之事。但也知道军略战策,当询问朝中大将,尤其是前线大将们的意见。二郎何不派使者前去询问凉州秦琼、灵州李靖、并州李世绩等意见?”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他们也觉得孤打不赢这一仗呢,那怎么办?”李世民扭头问妻子。

    “如果大家都认为没把握,那就不打。”

    “不打?”

    “当年汉太祖高皇帝刘邦也有白登之围,刘邦被困平城白登山七天七夜,后来采陈平之策才脱离险境,最终与匈奴订立盟约,以宗室女和亲冒顿单于,此后以长城为界,休养生息,最终才有了汉武帝时的大破匈奴!”

    李世民一声叹息。

    “当年我与父亲在太原起义兵之初,便向突厥始毕可汗借兵,此后突厥要求的金银赏赐越来越多,甚至后来见我大唐有统一中原之势,更不顾盟约屡屡入侵,刘武周、高开道等都得到过突厥的公然扶持,为了能够早日结束中原纷乱,我大唐一直隐忍,对突厥的无礼要求百般忍让,九年了。”

    李世民咬着牙道,“九年,突厥一直百般欺迫。”

    “二郎,若是没有把握,那何不再隐忍几年。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不也终灭吴国吗?三千越甲终灭吴,百二秦关终属楚啊,九年都已经忍了,何不再忍几年?”

    李世民咬牙,“孤不甘心!”

    ·······

    洛阳,北邙山。

    秦琅带着罗通登上北邙山,来拜祭他的父亲。

    这还是罗通第一次见到自己父亲的坟墓,过去他都只是在洺州的猛将庙祭祀父亲。

    “太平郎,给你父亲磕头!”

    年幼的罗通跑拜,秦琅的义子李存孝也跟着磕头。

    “行俭,你也来磕个头。”

    秦琅招呼一个七岁的孩子,那孩子长的虎头虎脑,比太平郎大几岁,却跟李存孝差不多。

    他便是秦琼再三交待要秦琅寻找的裴仁基的儿子,裴行俨的弟弟,通过镇抚司的大网,功夫不费有心人,终于还是在洛阳北面的卫州找到了他。当年裴仁基的一个亲兵带着他逃离洛阳,跑到怀州河内城乡下,不久他病死,裴行俭便由他的亲戚抚养。

    那人并不知道这个孩子是当年隋朝大将裴行俨的幼子,还只以为是他亲戚的孩子,就这样数年过去。若不是镇抚司全力寻找,通过点点蛛丝马迹找上门来,并最终通过孩子佩带的一件裴仁基遗物确认,只怕还真就从此在那长大了。

    一壶国公酒,一柱香。

    当年天下的两大万人敌猛将裴行俨、罗士信,如今都只化做了北邙山上一撮土。都说北邙山上坟最多,埋葬过无数的帝王将相,可历史如烟,多少帝王将相的丰功伟绩还在世上流传呢。

    祭拜完下山。

    洛阳城中,阿黄正忙着将一些幽州带回来的马匹奴隶等出手,洛阳做为隋朝都城,就算如今改朝换代,但居天下中心的位置,尤其是南北运河在此附近联通,因此现在还是很热闹。

    失去了政治中心的位置,这里却隐有成为天下经济中心的趋势,金银钱帛、粮食商货,皆汇聚于此。

    秦琅他们带来的那些好货,很受欢迎。

    听着阿黄兴奋的禀报,秦琅有几份索然。

    “三郎,太子殿下的口谕,给你的。”

    李世民等不到秦琅回京,干脆派人来路上找。

    来宣上谕的依然是郑玄礼,这个家伙现在沦落为秘书省的秘书郎,清水衙门里的冷板凳,还总被派来跑这样的苦差事。

    听完上谕,秦琅陷入沉思。李世民派郑玄礼日夜兼程的赶来,只是为问他关于迎战突厥的建议。

    “问我建议?”

    秦琅苦笑,“臣的建议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而已,他要战,便来战!”

    郑玄礼望着秦琅,“翼国公的回复便是这吗?”

    “嗯,没错,就这句话,你替我转告太子殿下。再加一句吧,和平是金银钱帛求不来的,和平只能是打出来的。”

    郑玄礼点了点头,郑重的拿笔将这两句话一句不落的记下,还拿给秦琅看过,秦琅点头,他撒了点香灰在墨上,然后合起,倒热蜡盖印封口。

    “殿下交代见到翼国公,催下翼国公早点回京,说如今长安那边,需要翼国公。”

    说完,郑玄礼不敢逗留,转身出门骑上马,便打马回长安。

    三天后,灰尘仆仆的郑玄礼把那封信交到李世民手里。

    打开看完,李世民不由的轻笑了笑。

    “年轻人果然还是锐气十足。”

    李世民这些天不仅向那些边帅大将们派人问策,而且也发下太子令,长安百官皆需要上表陈明自己的建议,甚至向外地州县刺史都督县令等问策,让他们上书言事。

    百官们章表如雪,但李世民印象最深的还是镇抚司主簿马周的一封奏表,马周上表进谏,劝说他现在已经不再是专事征伐的秦王了,而是监国摄政的皇太子,凡事要从大局着眼,并说现在国家当下最紧要的任务是体恤民力,休养生息,所以要止征伐,兴文事,不要再一味的兴兵动武了。

    这道奏章让他对秦琅的这个七品属下感了兴趣,派人仔细的调查了他的注色经历,知道眼下秦琅在外,镇抚司主要是由他在协助秦用主持镇抚司日常事务,而且此人能力不错,把镇抚司打理的井井有条。

    马周还主持修建了长安的钟鼓望楼体系,在原来的武候街铺之外,建立了许多高大的钟鼓楼,上面置以钟楼军士。一改过去派武候巡骑传令开闭城门的做法,改用钟鼓传令,鼓声开启城门坊门,钟声为宵禁警令,并设计了一套旗帜灯火讯号,用以钟鼓望楼之间的信号传递,使的长安城这座巨大的都城里,讯息传递速度加快了许多倍,他甚至还设计了城门左进右出,车马在道路上一律靠右行的交通新规,使的长安城门、街道上的秩序大好。

    李世民特召马周进见,在与他面谈了一个时辰后,对马周越发赞叹。

    “这秦琅从武候街铺里捡下一个醉鬼,居然如此有才,真是了得。”

    一个喊打,一个却说不要打,不过两人说的各都有理。

    拿起笔,李世民亲笔写下一道太子令,授镇抚司丞马周,门下省值班侍奉,这也是个临时性的差事,跟当初秦琅的门下行走差不多,就是让马周随时在门下省候见,以备咨询参谋。

    一个小小镇抚司主簿,能得到太子如此青睐,极为难得。

    “再派人去催下秦琅,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路上慢慢悠悠,居然还沿途做起买卖来了,真是不像话。”李世民叫来郑玄礼,让他再去洛阳催秦琅。

    郑玄礼心中叫苦不迭,又不敢违背,只好勉强应下。

    洛阳城里,秦琅再次见到销瘦一圈,两条腿叉着走路的郑玄礼,听完李世民的口谕,秦琅当即动身。

    七月二十九日,秦琅终于返回长安城,一入城,还没来的及先去平康坊家中见玉箫,结果东宫的使者已经在半路上把他拦下了。

    “太子殿下知你返京,召你立即进见。”

    “我回家先换身衣服可好?”

    “不行,太子让你立即进见。”

    秦琅叹声气,只好跟着往东宫去。

    一入东宫,他被内侍引入显德殿。

第115章 突厥饮马渭河北

    显德殿里,气氛凝滞。

    秦琅入殿,看到此时殿中聚集了三十多名文臣武将,每个人的脸上都十分严肃。

    李世民看到秦琅入内,对他招了招手。

    秦琅看到老程今天格外认真的跪坐在那里,于是便凑到他旁边坐下。

    “程叔,发生何事,大家这么严肃?”

    老程一改往常见秦琅时的那副轻松模样,“突厥人来了。”

    今晨,驻于长安西北的尉迟恭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紧急军情,颉利可汗的突厥大军前锋出现在了长安以北的高陵、泾阳一带,延州、原州、绥州、岐州一带也纷纷出现了突厥的骑兵大队!

    秦琅迅速在脑海里显示出一副关中地图,然后一一找到程咬金说的那几个州,延州、绥州等离长安还算有几百里路,可泾阳、高陵是什么鬼,那就在长安北面,就隔了一条渭河啊。

    “这么快,难道边关俱已沦陷?凉州没事吧,我阿爷可还好?”秦琅赶紧问道。

    程咬金摇了摇头,“这次我们边境上守的很好,诸将奉太子之令谨守边关大城,守城不出。”

    “那突厥人这是?”

    “他们没攻城,绕城而过。”

    “绕城而过,颉利这是疯了?”

    颉利疯没疯不知道,但目前各地奏报上来的突厥大军数量是十八万到二十四万之间,但其中有没有包括朔方梁师都的八万兵马,还不确切,此外,颉利汗帐的位置也还没有确定。

    殿上。

    李世民正在听取江夏王李道宗的军情简报。

    一副巨大的地图挂在那里。

    “先前梁师都发兵八万攻打夏州,后方统万城空虚,但李靖判断颉利大军已至边境,正窥视灵夏,有意用梁师都引诱守军出击,然后以骑兵军团突袭夏州或灵州,以夺取朔方重镇,做为其南下支撑点。”

    “李靖因此命令全军坚守不出,梁师都佯攻夏州,其实也是实攻方向,但其始终未能引出灵州的李靖,颉利诡计不成,又进攻夏州不利后,便大军干脆绕夏州而下,直奔长安而来。”

    李世民点头,看表面此次突厥大军迅速抵达长安附近,是李靖这个灵州都督不肯增援夏州,没能拦截住从夏州方向南下的突厥大军,有纵敌之嫌,但实际上李靖是严格遵守了李世民的战略部署。

    “眼下突厥大军虽然已经抵达长安附近,但我北部防线还是完整的。榆林虽然失守,但榆林地处平川,无河流山川之险,无长城之阻碍,且城池不大,榆林也是历来突厥南下入寇的必扰之地,人口牲畜年年南迁,如今一片凋零,粮草牛羊均极其贫乏,颉利拿下了榆林其实也没有什么用处,根本无法为三万以上的军马提供粮草支持,更别说三十万大军。”

    他缓了一口气。

    “突厥颉利与走狗梁师都联兵三十万南下,气势汹汹,可实际上却是行险用兵,过去突厥南侵,都是劫掠边境,然后逼迫我们献金求和,而这次,他居然想要兵临长安,那就是作死。”

    突厥以游牧为主,不事耕种,这次选择在秋季入侵,此时突厥人的战马吃了草籽正是骠肥体壮之时,就算长时间作战,战马也能支撑的住。但是朝廷这次河东、灵武两个方向重点布防,封死了突厥迅速突进的道路,这使的现在颉利选择从夏州一线南下,这其实是最差的一条攻入长安的路线,沿途要翻越戈壁荒漠,要翻越黄土高原,这是最贫瘠的一条路线,根本无法为颉利的大军提供粮草支持。

    现在颉利虽抵达长安城下,可是灵、夏、秦、凉、泾州这五大战略节点一个都没丢失,全都完整的还保存在唐军的手里,尤其是现在唐军与突厥军还未交战,实力保存完整。

    因此虽然颉利兵临渭河边,但李世民还很镇定。

    “朔方梁师都未能攻克夏州,所以就凭他本身的粮草,自己都供应不足,更不要说供应二十万的突厥大军直抵长安做战。”

    李世民越说越兴奋,一拳砸在几案上。

    “颉利单刀直入,看似凶猛无比,可实际上却已经是孤军深入,他就算来到长安城下又如何?孤亲自坐镇指挥防御长安,只要守上半个月,颉利拿不下长安,光靠骚扰乡村根本无法支撑起其二三十万人马的日常用度。”

    “诸位,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颉利抵达长安城下,我们就已经赢了一半了。他来的军队越多,我们胜算就越大。”

    秦琅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由的兴奋起来。

    李世民说的没错啊,谁打仗敢这样绕过边防无数城池大镇,就这样大摇大摆的穿州过境的直入腹心数百里?

    颉利太浪,竟然敢越塔,还强上高地?

    虽然在过去,突厥人也数次采用这等战术深入河北河东等地,但不同在于,深入河东河北腹地,朝廷重点守幽州、太原、洛阳、潼关、长安这些地方,他们可以来去自如。

    但现在这次他们来的是长安,这是大唐都城,是必守之地,再一个,关中是大唐最核心地区,大唐的军府在长安就有二百多个,另外番上府兵和北衙军还有数万呢。

    古代打仗,为什么有那么多的攻防战?

    为什么有的时候死攻死守一座关城要隘?难道就没有其它路可走了?当然有,但问题是,以这个时代的条件,如果你敢绕过一座坚城堡垒,那么你的后路就等于被断掉了,你的粮草辎重就别想安全通过,所以越是那些大城重镇,越必须拔除攻占,否则,有这样的重镇大城做支撑,那后方就别想安宁,后勤粮草辎重也别想通过,甚至随时可能要被断后路,包饺子。

    可突厥人借着骑兵机动迅速,居然想来个斩首战术,直突长安城下,以十几二十万的骑兵赶在外围的兵马回援前攻破长安城。

    可是他们没想过,颉利的大哥十几年前就玩过这招,当时是突袭雁门,围隋天子杨广,可是猛攻许久,都始终拿不下雁门城。

    雁门只是边疆上的一座城池,始毕几十万人马都拿不下,现在长安这样的大唐都城,颉利十几万人就想拿下?

    不过秦琅也看出来,这招还是很危险的,放突厥军直抵长安城下,而不是步步拦截,层层阻击,虽免了跟突厥在野外大战的不利局面,但万一长安城没顶住进攻被攻破了,那就真玩砸了。

    “此刻起,孤授任江夏王为长安城最高城防主官,由他负责长安城防一应事务,长安城内城外,所有兵马,此刻起不管原来是元从禁军,还是南衙禁军,不管是哪个卫府的,统统重新整编,皆交由江夏王提调节度,原在京各卫大将军、将军、中郎将,皆俯就统军、别将之职。”

    让正三品的大将军,三品的将军来当统军,别将,这可是非常之时非常之法了。

    “秦琅,暂由你检校东宫左司御率,统领太子旅贲军,护卫东宫。”

    整个长安的军队,李世民就留了一个旅贲军护卫东宫。旅贲军是东宫六率中的左右司御率的军号,从十二卫到东宫六率,都还各有军号。

    比如左右骁卫,军号豹骑,左右卫,军号骁骑,左右屯卫,军号羽林。

    而东宫六率里左右率军号超乘,左右司御率军号旅贲。

    程咬金率领的超乘军都已经编入到李道宗的长安防卫军里,李世民身边就剩下百骑和旅贲。

    百骑交给侯君集统领,旅贲交给秦琅。

    秦琅也没明白,怎么李世民选中自己来临时统领旅贲军,但既然点了他名,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可讨价还价的,当即和侯君集上前领命。

    此外长安的原北门屯营,南衙番上府兵等,各内卫翊府等,全都划到李道宗麾下指挥,一千人一营,由一位大将军或是将军担任统军,由中郎将担任别将。

    “孤已经传令李靖镇守灵州不动,刘旻镇守夏州不动,李艺镇守泾州不动,牛进达镇守幽州不动,并调其它诸路兵马勤王长安。”

    “凉州都督秦琼率三万兵马沿泾河河谷东进,驸马都督柴绍率兵两万渡过渭水向岐州地界进发,洛阳的屈突通率洛阳集结的五万大军向潼关赶来,最多七日,可抵达京郊。”

    并州都督李世绩,代州都督张公谨已经率八万大军离开太原南下,最多二十几日便可抵达。”

    “都督任瑰率领的三万兵马此刻已然渡过漳水,这一路最慢,但一月内必达。”

    李世民之前听取了马周、王珪、戴胄等大臣的建议,没有向荆襄淮南江南等地征发府兵,以确保今年南方的生产不会耽误。

    秦琅在心里默默的加了一下,四路边军不动,约十万人。五路边军南下勤王长安,勤王军共计二十一万。

    这里面估计还有部份辅兵乡勇在内,但确实已经不少了。

    勤王军最快的七天内可抵长安附近,最迟的得一个月后才能从河北山东赶到。

    大战在即,李世民部署战略后,开始给秦王府心腹旧部们加封官职。

    长孙无忌加左武候大将军、尉迟恭进右武候大将军,程咬金进右武卫大将军,段志玄为左骁卫大将军、侯君集授左领军大将军,刘师立检校右武候大将军,张亮检校左卫大将军········

第116章 临危受命

    因为秦琼和尉迟恭两员心腹大将都不在长安,领兵在外,李世民还特意让另两个心腹张亮和刘师立暂时检校两卫大将军,把这两卫依然交到自己心腹手里。

    等商议到最后,李世民召侯君集与秦琅留下另有交待。

    侯君集领百骑负责护卫太极宫里皇帝的安全,而秦琅领旅贲军则负责太子妃和中山王承乾的安全。

    秦琅看了眼侯君集,这家伙上次玄武门之变时就是奉命带死士攻入长生殿,软禁了李渊,现在李世民依然还是让他带上百骑去‘护卫皇帝’,看来是担心在这个关键时候皇帝有什么想法。

    至于他被安排去保护长孙太子妃和承乾,估计一来是上次玄武门之变时他救援过宏义宫秦王府,二来自己现在是东宫女婿,关系更亲一些。

    侯君集也瞧了秦琅一眼,然后当着他的面直接对李世民道,“殿下,臣以为如今这个时候,有一件事情其实更是当务之急,不能再等了。”

    “什么事?”

    “让陛下退位为太上皇,让殿下登基即位。”侯君集直言。

    李世民一怔。

    “殿下,眼下突厥兵临长安城下,这种时候只怕有些人又会起什么非份之想,与其日夜提防,还不如直接请陛下传位给殿下,如此一来,殿下登上大宝之位,便彻底堵死了那些人的妄想,也能让朝野上下军民一心,更加全心抵御突厥。否则,若是到时颉利可汗兵临长安城下,打出什么不好的旗号来,咱们便会进退两难,臣请殿下三思!”

    自六月初四玄武门之后成功,到现在转眼也已经过去快两个月时间了,这些日子里李世民忙个不停,中间还发生过李瑗王君廓谋反事件。

    但总算还是把局势安稳下来了,若是没有颉利入侵,原本李世民与心腹们的计划是在明年正月初一即皇帝位的。

    现在侯君集这个时候提出这事,李世民既意外,但又不免十分满意,侯君集果然还是自己的心腹肱骨之臣啊,能够为他操心这些问题。

    李世民抬起眼皮,瞧了瞧秦琅。

    结果发现这个女婿居然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入定一样。

    这小子,当初劝自己抢先下手可是上窜下跳,怎么现在倒这么淡定了?

    “怀良?”

    “殿下?”

    “君集所言,你觉得如何?”

    “侯大将军说了什么?刚才臣一时走神,没听清。”

    李世民瞪了他一眼。

    侯君集则直接又把话说了一遍,秦琅故做深思状,好一会才道,“殿下,臣以为啊,这传位之事啊,若是能够由皇帝陛下主动提出来,然后太子殿下再推辞几番,最后无可奈何之下,临危受命,这才是最恰当的。”

    李世民怔了一下。

    侯君集也愣了一下。

    两人思索了一下,才发觉秦琅说的居然非常有道理,若是由皇帝主动提出传位太子,并且太子还推辞再三,那么如此一来,就能向天下臣民们显示出太子并非那种贪权夺位之人。

    甚至还能体现出父慈子孝的一面来。

    端的是神来一笔,绝妙计策。

    李世民不由的拍手称赞,“好,既然这事情是三郎你提出来的,那就不如由你去想办法,让陛下主动提出传位。”

    秦琅顿时恨不得给自己抽十几个大嘴巴子,这没事瞎得瑟个啥呢,好好的给自己又揽这么一个任务来。

    劝李渊主动退位啊,这任务是那么好完成的吗?

    “殿下,侯大将军正好要护卫陛下,不如就让侯大将军捎带着把这事办了好了。”

    可李世民却道,“这事君集不太合适,你现在也是陛下的孙女婿了,还没有去拜见过陛下吧,正好带长乐去拜见陛下,然后把这事办了。”

    秦琅一张苦瓜脸,“殿下,我人小言轻,这种大事我觉得要不请几位宰相出马?”

    可李世民却道,“这事情还是不要搞的太过兴师动众了,你也别推三阻四的,痛快点。”

    见状,秦琅只能无奈的点头应下。

    “那臣试试。”

    “局势紧迫,若大战之前能完成此事,对局势能有些帮助,明白吗?”

    “怀良,你镇抚司里那个马周,孤很欣赏,是个人才,孤打算把他调走,你没意见吧?”李世民突然转移话题。

    这事秦琅倒没想到,不过也不意外,毕竟历史上虽然马周没遇到自己,但他遇到了中郎将常何,在常何府上做门客,后来有次李世民让臣下上表进言,常何大老粗哪懂这些,于是马周为他写了一篇表章,进陈了几十条建议,李世民看后好现条条都十分好,于是怀疑这不是出自常何之手,召来常何询问,常何倒也光棍,直言是自己门客代自己所写。

    于是李世民召见马周,与他一番长谈之后,立即授给马周官职,此后马周平步青云,最后一直做到了宰相之职,可惜因为得糖尿病死的早。

    想到这,秦琅心里记下,看来得找机会好好劝说一下马周,以后酒少喝点,否则这糖尿病一得上,又好饮酒又忙于工作,只怕还得英年早逝。

    “还有魏征,他这次随你去河北,也是表现十分出色的,魏征这样的人才,放镇抚司里委屈了,事实上,继续做太子詹事主簿也是委屈的,孤打算把魏征调任秘书监,参预朝政。”

    这下秦琅是真惊讶了。

    太子詹事主簿不过从七品小官,而秘书监可是从三品职,是秘书省的长官,就算让魏征以低阶任高职,可这也相差太多了。更何况李世民居然还要给魏征秘书监后加一个参预朝政的衔。

    这玩意可不得了,相当于列席常委会了,几乎相当于半个宰相了。

    原建成的太子中允王珪现在不过是五品的谏议大夫,为何给魏征这个原太子冼马这样火箭式的提升?

    “殿下,魏征河北之行论功提升了散阶两级,但现在不过是正七品下本品,授秘书监有些不太合适吧?”秦琅小声的道。

    “孤不是听说你与魏征关系很好,还合伙酿酒办酒坊,怎么现在却不愿意他高升?”

    “这倒不是,魏征确实很有本事,也很正直,只是我怕殿下这升他太快,引的别人非议妒忌,倒是对他影响不好了。”

    李世民哈哈一笑。

    “孤都不怕,魏征有什么好怕的,就算所有人都妒忌他又如何,他只要干好本职差事就行了。”

    秦琅心里一听,卧槽,李世民还真无情啊,这么一来,魏征以后还真就只能当孤臣了。

    他心里为魏征默默念了声自己多保重吧老魏。

    出了显德殿,秦琅奉令到丽正殿去拜见长孙太子妃,长乐郡主李丽质早已经在母亲身边等候秦琅多时了。

    “三郎哥哥,你有没有给丽质带礼物啊?”长乐笑着问。

    秦琅便从身上掏出一个锦盒递上。

    “我在幽州寻得一物,特意为此物设计了一样饰物,在洛阳请了有名的大师打制而成,特意为郡主准备的。”

    李丽质听说,十分欣喜。

    “原来三郎哥哥真的为丽质准备了礼物呢,还这么用心,是什么啊?”

    她蹦跳着过来,欣喜的伸手接过锦盒,迫不及待的打开。

    “哇,是指环呢。”

    长孙太子妃也好奇的望来,却见打开的锦盒里放着一只指环,黄金打造的环圈,然后上面镶了一个黑色的珍珠,那珍珠十分美丽,镶在指环上更衬的这指环与众不同。

    何以道殷勤,绕指一双银。

    向心爱的姑娘赠送戒指是古代早已有之的事情,甚至魏晋南北朝流传下来的许多诗词里还有诸多记录。

    在唐代,戒指称指环,也是定情信物,故此未订亲的姑娘是不能戴指环的。隋代有位叫丁六娘的姑娘写过一首诗,欲呈纤纤手,从郎索指环,说的就是这个。

    指环虽小,但在那些姑娘们的心里,却代表着美好的爱情。

    这枚独特的黑珍珠指环,那么的与众不同,李丽质十分喜欢,立即就要秦琅给她戴上。

    “三郎帮我戴上!”

    秦琅呵呵笑着接过黑珍珠指环,亲自为李丽质戴上。

    “哇,刚好呢,三郎哥哥,好合适啊。”

    “我特意交待匠人师傅按你的手指尺码订制的,自然合适。”

    “三郎哥哥怎么知道我手指大小。”

    “上次我们拉钩时我就记下了。”

    “哇,三郎哥哥好有心啊。”小女孩满脸笑意,笑靥如花。

    长孙太子妃看着秦琅对女儿温柔的样子,心中觉得十分温暖,她低头去看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也套着一枚黄金指环,指环上还镶着一枚红宝石,这枚指环,正是当年刚订婚时丈夫送给他的礼物。

    多年过去,丈夫送过她无数的礼物,各式各样的首饰,许多都比这件更华丽,可她却始终还戴着这枚指环。

    自己会戴它一辈子,直到生命最后一天,并最终将它带着到黄泉之下吧,她想着。

    “郡主,当我在幽州看到这枚黑珍珠的时候,便觉得它是那么的与你相似,同样的美丽,同样的独一无二。”

    把丽质哄的开心无比后,秦琅向长孙妃提出了太子让他带丽质去太极宫拜见皇帝的事。

    长孙想了想,“还是我带你们过去吧!”

    她担心太上皇会为难秦琅。

第117章 平凡之路

    太极宫内。

    李渊身着睡袍歪躺在榻上,昏昏欲睡,一名乐女弹着琵琶。

    内侍赵雍近前,“宅家,太子妃来拜见。”

    李渊眼睛都没睁一下,只是抬手挥了挥,不耐烦的道,“不见。”

    “长乐郡主也来了,还有郡主的郡马都尉。”

    李渊睁开眼,“是秦叔宝的那个庶出子?”

    听说是太子妃带着秦琼庶子来拜见,李渊气的坐起,“朕待叔宝向来不薄,想不到六月初四日,他却如此回报我。”

    “那奴婢让他们回去!”

    “不,让他们来。”李渊想了想,咬牙道。

    秦琅第二次踏入太极宫,上一次来时他顶盔贯甲提剑骑马而入,恍惚间觉得好像还是昨日,再进宫,李渊依然还是太极宫的主人,可却已经只是这座宫的主人了,他的影响力已经出不了太极宫。

    太极宫诸门封闭锁死,锁眼里都灌满了铅,只留有北门玄武门可出入,但也门禁森严,玄武门日夜有李世民的心腹卫队把守,出入必须得有李世民的手令。玄武门外,左右各屯有一营北门屯营,原来的屯营兵士是天子元从禁军,如今皆换成了原来秦王府的玄甲骑,另有百骑统领。

    穿过这一道道封锁守卫,进入宫里,当日玄武门内的临湖殿、海池、长生殿等战场,早已经找不到半点宫变痕迹,但是一路过来,也看不到什么内侍宫人侍卫。

    宫里面原来的千牛、亲卫等俱调走了,现在宫里只有东宫左卫率的巡骑每日会过来巡逻几遍,宫里当值的侍卫不满百人。

    就连原来宫里的宦官、宫女,也被李世民以体恤宫人宦官年老为由,将三千名宫人放出宫外,宫里一下子减少了大半人。

    宫里们平时不敢随时走动,于是便越发显得萧条寂静。

    地砖缝里居然长出了挺长的野草,也未有人清理,那知了一声声的叫唤着,再无人来捕捉。

    秦琅东瞧瞧西望望,跟着太子妃母女身后不远,千牛备身程处默带着一队侍卫护送他们。

    “最近陛下心情不太好,你一会小心点。”

    程处默腰佩千牛刀,凑到他身边小声提醒,“这两月宫里被杖杀的宫人宦官已经有十几个了,都是些小事,但被陛下杖杀。”

    “就今天早上还又杖杀了一人。”

    “为何?”

    “他服侍陛下吃早餐时放了个屁,然后就被杖杀了。”

    皇帝吃早饭时放屁,那明显是无礼不敬,正常情况下也得受罚的,因为就算是朝廷大臣,在参加朝会时如果放响屁也是要被参的,可放个屁就杖杀,明显就过了。

    程处默对兄弟秦琅倒挺照顾的,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他。

    “其实那家伙只是倒霉,今早太史令傅奕入宫面圣奏报天象异变。”

    “最近有什么天象异变吗?”

    “傅奕说是出现了五星相叠的天象。”程处默悄悄的道,“他说五星相叠意为变天。”

    这都是禁中机密,程处默现在跟秦琅说,其实就是泄露禁中机密,若是被追究是能处死的,当然他相信秦琅也不会出卖他,再者李渊也追究不了他,毕竟朝廷现在是太子说了算。

    秦琅若有所思,太极宫这么守卫严密,傅奕肯定私自进不了宫的,看来这是李世民让傅奕进来的,以天象来暗示李渊。李渊明白其意,心中恼怒,所以最后迁怒了那个放屁的宫人。

    这说明,李渊并不愿意接受退位的暗示啊。

    看来今天自己的任务会比较艰难。

    两仪殿前。

    李渊的殿中省殿中监赵雍高声唱喝,“皇太子妃、长乐郡主、长乐郡马翼国公秦琅觐见!”

    这本来是由其它内侍官员唱喝的,可如今宫里处处减人,便由他亲自来唱名了。

    两仪殿内,宏伟辉煌,可此时却只有李渊歪坐在殿上,殿里也仅有一名女乐在弹着琵琶,另外角落里站着两名宦官而已,显得十分的空荡。

    长孙太子妃牵着女儿的手迈入宫殿,秦琅紧随其后。

    程处默带着那队侍卫,就站在殿外,手按千牛刀,赵雍怒瞪着程处默,可程大郎只是对着微微一笑并不理会。

    “儿媳拜见大家!”

    “长乐拜见皇爷爷。”

    秦琅跟着拜见,“臣秦琅拜见万岁。”

    李渊冷哼一声,“万岁?只怕就算上天肯让我活万岁,但有人也不会肯的。”

    长孙妃道,“大家最近可还好?”

    “不好。”李渊冷冷道。

    殿中气氛冰冷,李渊根本不给儿媳妇半分面子。

    “大家若是觉得宫里缺了什么用度,儿媳马上安排送来。”

    “你还是先管好东宫那边吧,朕听闻二郎如今监国摄政,大权在手,便百无忌惮了。我听说老四媳妇现在东宫?这像话吗?”

    李渊所说的老四媳妇,自然是指齐王元吉的妃子杨氏,她是隋观王杨雄的侄孙女,一个出身名门的金枝玉叶,此时不过二十出头,年轻貌美且很有才气。六月初四日宫变当天,元吉被尉迟恭杀死,随后齐王府被攻破,元吉的五个儿子皆被杀,其中就有杨妃亲子,但在不久后,李世民便宠幸了杨妃,并将她接入东宫之中。

    这个事情其实并不稀奇,甚至几乎整个长安城都知晓了,也引得许多暗中非议。

    甚至因此有坊间版本,说当年建成和元吉欲谋害李世民,故意设宴在酒中下毒,而齐王妃暗里向李世民通风报信,救下李世民一命,后来两人便有了私情云云。

    长孙妃听到公公提到老四媳妇,脸色也不太好看,这件事情她是劝过丈夫的,但丈夫并没有听她的话,有些事情难以为外人道。

    其实不仅是齐王妃在东宫,就是废太子妃郑氏也在东宫,只不过废太子妃现在带着闻喜郡主礼经诵佛,并没有如杨妃一样。

    秦琅跪坐在地上,低着脑袋,尽量先不引起李渊注意,他打算先听他们对话,好琢磨琢磨下李渊现在的心态想法。不过听到这里,也是对李世民腹诽不已,这位外面看起来高大上无比的新太子殿下,其实好多事情也没高尚到哪去,比如说杀建成元吉十子,这是斩草除根永除后患也倒说的过去,可你把人家元吉的老婆霸占是怎么回事?

    弟媳妇啊,尤其是这边杀了弟媳妇的亲儿子,那边还跟他好上?

    这里面究竟是什么心思想法,还真是难以推测,只觉得有几分变态的感觉在内了。

    “秦家那小儿,你低着脑袋又在琢磨什么坏水?”李渊也不好对儿媳妇如何发作,看到秦琅低头脑袋便怒喝道。

    “陛下,臣准备了两样礼物要献给陛下,请允许臣献上。”

    礼多人不怪,拿人手软嘛,秦琅没空着手来,早有准备。

    李渊瞪着秦琅,“礼物?美人还是金子?”他语带不屑。

    “非也,那种俗物,岂敢打扰陛下,乃是两样雅物。”

    “好,朕倒要看看。”

    “请允许臣出殿去取,东西就在殿外。”

    得了允许,片刻后,秦琅回来。

    李渊盯着秦琅交给赵雍转呈上来的这件物事,“看着像是乐器,有弦,类似琵琶,又大有不同,小子,此是何琴?”

    “回陛下,此琴乃是小子我自己琢磨出来的,根据琴和琵琶制造,因为六弦,故名六弦琴,也可称为提琴。”

    李渊接过这把吉它琴,在手里拔动了几下,发现琴音不错,但与琵琶并不相同,他试着弹了段琵琶曲,发现感觉不对。

    “你来弹给朕听听。”

    秦琅笑着上前接过,然后手一挥,开始弹琴。

    前奏开始,缓慢而又抒情,相比起节奏更快更高昂的琵琶曲完全不同,用琵琶弹唱十面埋伏等曲子能够让人热血沸腾,激昂万分。

    李渊不但是一个皇帝,也曾经是一名神箭手,曾经在剿匪平乱时,连发七十余箭,射杀数十贼,他也是一个琵琶高手,经常与裴寂一起吹拉弹唱。

    但是秦琅的这六弦琴拔拉出来的却是完全不同的曲调,让人听了似乎情绪也变的舒缓了许多。

    一段前奏弹过,秦琅居然还开始跟着哼唱了起来。

    他边弹边唱,听着听着李渊怔怔出神了。

    ·······

    “故事你真的在听吗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

    也穿过人山人海

    我曾经拥有着的一切

    转眼都飘散如烟

    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

    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当你仍然还在幻想······”

    李渊觉得这六弦琴小调,好像唱进了他的内心,那曲词更似乎在说他的故事,他李渊西魏八柱国之后,七岁时丧父袭爵,十六岁时参与神武郡公窦毅与襄阳公主女儿的比武招亲,两箭命中屏风上孔雀双眼,而从一众长安勋戚贵族子弟中脱颍而出,雀屏选婿从此成为一桩美谈,李渊也开始扬名。

    隋朝篡周,姨夫杨坚夺了妻子舅家的江山······从北周到隋,从杨坚到杨广,他李渊一步一个脚印,最终从隋末反王之中走出来,成为了最后的赢家,赢得了天下。

    他跨过隋朝的山和大海,穿过隋末反王乱军的人山人海,他成为了皇帝,一统江山,拥有了一切。

    可如今转眼间都飘散如烟了,他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

    李渊继续听着。

    秦琅这是用歌来劝说自己,要自己看到平凡才是唯一答案?

    良久,当琴声停止,歌声也结束后,李渊才长叹一声。

    “这歌叫什么名字?”

    “平凡之路。”

    李渊苦笑,平凡之路,这是要劝说朕接受事实,当一个平凡之人吗?

    早上有傅奕说五星相叠要变天,现在秦琅又弹唱这平凡之路。

    只是这曲这歌,听完后让人并没有多么的愤怒,不像今天早上,傅奕说完那些后,他气的把那个放屁的家伙给打死了,但现在却觉得心情好像很平稳。

    “你刚才说你有两样东西要献给朕,还有一样是什么?”

    李渊突然对另一样东西也很期盼起来了。

第118章 输了江山

    秦琅的第二件礼物更是深得皇帝之心,不过小半个时辰之后,李渊已经不停的哈哈大笑,早上的愤怒与郁结早已经尽去。

    这连站在一边伺候的殿中省殿中监赵雍都惊奇万分。

    李渊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几根手指着揉搓着一块象牙,“哈哈哈,真是要什么来什么,”他指着上家的秦琅道,“你献的这个玩意确实不错。”

    “陛下,你到底摸出来没有,可别又像刚才一样,摸了半天把六筒当成了九筒,结果诈和啊。”

    李渊看也不看下手中牌,直接一下重重的拍在桌面之上,“九万,哈哈哈,十三幺,国士无双,八十八番!”

    李渊得意的把面前的长城推倒。

    下家的长孙太子妃还有上家的秦琅,对家的程处默全都把脑袋探过来。

    东南西北中发白,剩下都是一九,李渊刚摸到个九万,正好十三幺,大满贯。

    秦琅把自家手里的绿一色按倒,直接推入池中,刚才其实李渊已经点了他几个炮了,可他硬是没有和这绿一色,想不到李渊居然也和了个国士无双的大满贯。

    “给钱给钱!”

    李渊得意万分,为这个大满贯激动的满面红光。

    程处默尴尬的身上左掏右掏,也没掏出钱来,他今日当值,身上只带了点零散碎银和铜钱。

    经过小半个时辰的试打,李渊对秦琅献上的麻将很感兴趣,这一把是头一把打钱的,谁知道就和了个大满贯。

    “打多大的啊?”程处默问。

    李渊把手里的象牙雕刻麻将牌在那里拍的啪啪响,“总不能打一个铜钱的吧,一番一枚金币好了。”

    程处默直吸冷气,朝廷铸造的钱币中,除了开元通宝铜钱外,还铸有开元通宝的银币和金币,都是极少量的,一般用做赏赐。程处默虽说现在也是六品的千牛备身了,可那俸禄才几个钱。

    倒是秦琅当即道,“臣这里有一枚玉佩,可是上好的和田玉雕琢而成,不如就先在陛下这里抵押换点金币如何,回头臣再来赎取?”

    这个提议李渊挺喜欢。

    于是身上没带那么多金币的几人,各都取了点身上值钱东西,大家个个身份尊贵,不是太子妃就是国公,郡主的,起码也是国公世子,身上倒都有不少好东西。

    李渊笑呵呵的让赵雍一本正经的在那里估算换算,最后每人抵押借来了不少开元金币。

    不过刚换到手的金币,每人就给了八十八个李渊。

    李渊把一堆金币都摆在自己面前,十分得意。

    “再来再来。”秦琅知道现在李渊在兴头上,于是赶紧喊继续。

    麻将牌哗啦啦的搓动着,李渊码长城码的十分兴奋。

    这段时间可把他压抑坏了。

    秦琅刚才选位置的时候,故意坐到了李渊的上手,就是为了给李渊喂牌。打牌的四人中,虽然都是人精,可毕竟这麻将规则是秦琅教大家的,他们暂时还没那么熟练,秦琅可是有着十余年的qq麻将技术,精通各类打法。

    他能够猜测到李渊想要什么牌,于是故意给他喂牌,甚至有时李渊刚打出一张牌去,秦琅本是不要的,但也会碰回来,就为让李渊多摸牌。

    “一筒!”

    长孙妃刚打出一张三万,秦琅立即就碰了,程处默已经好久都没机会摸牌了,很幽怨的把刚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

    秦琅早猜到李渊在做筒一色。

    李渊伸手一摸,果然哈哈一笑,“正是想要什么来什么,四万。”

    “碰。”秦琅又碰回来,然后马上把手里的一对九筒拆了一张打出去。

    李渊笑呵呵的又去摸了一张,在手里暗摸几下,哈哈大笑。

    “八筒自摸,和了,哈哈哈,秦琅你快给朕看下,这是不是大和?”

    三个一筒,三个九筒,然后是二三四五六七八筒各一张的手牌,现在摸个八筒到手。

    “哎呦,陛下这手气真是绝了,这是九莲宝灯啊,比十三幺还要难呢,陛下居然也能自摸,真是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啊。大满贯啊,又是八十八番。”

    “给钱给钱,一人八十八金币。”李渊得意洋洋。

    “陛下,不止呢,这把牌还有双暗刻的两番啊,一九都是自摸的,然后连六又可加一番,还有清龙十六番、清一色二十四番,不求人四番、四归一两番、门前清两番、自摸一番,无字一番····”

    “不得了,不得了,我算一下,咱们这是不封顶计番,那么总共就是一百四十二番!”

    李渊一听,居然还不止八十八番,更高兴了,他拿着那副牌在那里左比右划的,什么清龙,清一色,双暗刻,不求人各种名头,还真一时记不住。

    “还是你小子老实,没糊弄朕,一百四十二番,快,给钱。”

    程处默看了眼面前的金币,这才第二把,刚换的一百金币只剩下十二枚,而这把更是要出一百四十二,连零头都不够。

    他无比幽怨的望向秦琅,本来被秦琅拉来凑桌打麻将,还以为是个好事呢。谁知道,这是来坑他钱的。

    刚才抵押的那块玉,可是他爹老子给他的传家宝,现在真是欲哭无泪啊。

    秦琅却只是对着他呵呵一笑。

    “陛下,你看程处默都已经输光了·······”

    李渊可不管那么多,“那就再拿东西来抵押!”

    程处默一脸哭相,“臣实在无物可抵了。”

    “你可以把你的千牛刀也抵了嘛,这刀可是好东西,宫里才十六个千牛备身十六把千牛刀呢,朕可给你抵押一百金开元。”

    程处默可不敢把千牛刀给抵了进去。

    最后秦琅提议,要不然先记账,等下打完了,让程咬金送钱来。

    “这个也行,程咬金跟着二郎没少得赏赐,家里不缺这点钱。”李渊笑道,然后招呼着大家继续洗牌。

    李渊今天兴致极好,一面洗牌一面对秦琅道,“我倒还真没想到,秦琼勇冠三军可是个沉闷严肃的性子,却有你这样一个儿子。听说你小子现在是镇抚司丞,怎么脑子里却尽是这些玩乐玩意?这不怕让人弹劾不务正业嘛。”

    秦琅笑道,“臣本来也就是赶鸭子上架临时撑撑场子的,要是有人弹劾,大不了这镇抚司丞不当也罢,之前我在幽州做了点事,结果就被人弹劾免职了,所以若是这镇抚司丞也丢了,那才乐得清闲呢,我啊,翼国公照做,俸禄照领,事情能躲就躲,多清闲啊。像朝中他们整日忙的脚不着地,宵衣旰食的,多累啊。臣反正也没什么大志向,若是陛下不嫌弃,臣有时间多来陪陪陛下弹弹琴打打牌,多好啊。”

    “说句大不敬的话,就算是陛下拿江山来跟臣换,臣都不换呢。”

    李渊怔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哈哈哈,你这小子。行了行了,你也不用拐弯抹角的暗示了,朕明白,这会子朕也早想透了,不过呢,这个事情嘛,不管是傅奕还是你来说,都不行,必须得由二郎来亲自当面提出。”

    李渊摇了摇头。

    “你说的对,曾经的一切都过去了,如今还得放下,事情就让别人去做吧,朕也要及时享受才对。”

    接下来继续打麻将,秦琅把话说明了,也就不用总想着此行任务了,长孙太子妃见皇帝也想明白了,心里松口气,于是也很享受这种新鲜的娱乐。

    有秦琅这样的麻将高手坐在李渊上手,故意喂牌,李渊想不赢都难。

    于是乎,李渊是和个不停,动不动就来个清一色,大四喜什么的,什么杠上花、小三元更是摸了不少,秦琅还故意让他抢了几个杠和。

    李渊心里卸下了一个心病,专心打起牌来,甚至有几分得意忘形,抢了秦琅的杠,还要撇嘴贬低秦琅的水平。

    秦琅呵呵的笑着,虽然他故意喂牌李渊,可水平摆在那里,毕竟多了十几年qq麻将的战阵经验,所以这牌桌上虽然李渊和的多,可秦琅不声不响的也赢了很多。

    现在李渊是大赢家,一人赢了有三百多金币,秦琅跟着后面闷声发大财,也赢了有二百来个,长孙妃倒无所谓,今天主要是要来照顾下女婿的,现在呢则主要是陪皇帝开心,不过她精于算计,虽然经验不足,但很少会点炮被抢杠,因此只输了几十金币,唯有程处默最惨。

    他本就头脑较简单些,骑射本事强,但计算方面就差强人意,动不动就被点炮抢杠,关键是这家伙还心大,总想做大和,有时牌烂的很也要强行清一色甚至是四暗刻大三元之类的,结果就是连小和都和不到,几乎把把出钱。

    差不多是一输三,这会都已经输出去近六百金币了,赵雍的那个本子上都已经记了整整一页,上面全是程处默按下的手印子。

    他越输越心急,结果越急越输。

    李渊是越战越勇,虽然他输掉了整个江山,可现在这几百个金币居然让他兴致盎然了。

    “哎,今天回家,我阿爷肯定会拿皮带抽死我的!”程处默输的已经是满头冒汗了。

第119章 凉凉

    东宫崇教殿,李世民有些期盼的望着归来的秦琅。

    他头上一顶软脚幞头,身上一件明黄衮龙便袍,眉宇间既期盼又不安。

    秦琅面带着微笑,“殿下,成了。”

    “成了?”

    “嗯,成了,臣随太子妃娘娘去拜见殿下·······”秦琅把详细经过述说给李世民听,讲了自己用一首平凡之路的小曲向皇帝暗示退位交班,期盼皇帝放手等等,又说自己与太子妃、程处默陪皇帝打麻将,让皇帝放松高兴。

    “殿下是没看到陛下赢钱时的高兴劲,臣以为陛下确实已经想开了放下了。不过陛下说了,虽然他心中已经想明白放开了,但解铃还须系铃人,退位之事,他希望殿下亲自去与他说。”

    李世民连说了数个好字。

    “只要陛下想通了就好,不管见面后陛下会如何对我,我都会去的。”

    他神色激动的上前,拍了拍秦琅的肩膀,“贤女婿,又立一大功,孤当如何赏赐你?”

    秦琅笑笑,“今日为讨陛下高兴臣拉着处默一起陪打麻将,处默前后输了八百多枚金币,差点把千牛刀都抵在那了,这会还等着东宫外面,不敢回程府呢,他说怕程将军知道后,拿皮带抽死他。”

    “哈哈哈!”李世民哈哈大笑,“不就是几百枚金币嘛,朕来给。”

    一枚金开元不到两钱重,换算成铜钱开元通宝,一金也就折一贯。

    这点钱相对于李世民来说,还真是不值一提。

    “孤赐程处默金币一千,再赐金碗一对。”

    李世民笑着问秦琅,“再给你也赐钱一千金币,再赏绢千匹,赐装酒银瓶一对,喝酒玉杯六个。”

    赏赐完他才记起来问,“你输了多少?”

    “臣没输啊,还赢了三百多金币。”

    李世民愣了一下。

    “你没输,还赢了?”

    “陛下赢的最多,赢了六百多金。”

    李世民面色垮下来,本以为程处默输了那么多,秦琅也应当没少输,所以给他也赏了许多钱,谁知道这小子不但没输还赢了。心里默默的计算了一下,程处默输八百多,皇帝赢六百多,秦琅赢三百多,那观音婢就是输了一二百了。

    亏自己刚还说赏赐他以弥补。

    可现在这小子倒是两头赚了,不过赏赐的话已经说出,李世民只能罢了。

    “你再陪孤去趟太极宫。”李世民道。

    “殿下,陛下说若你要去面圣,只你一人去就好。”

    李世民愣了一下。

    “臣以为,陛下之意是没有外臣在场,父子之间可以交心相谈。殿下,臣刚回京,离家也有一个多月了,还没有来的及回家一趟呢,这就请告辞回家。”

    李世民摆了摆手。

    “去吧!今天就给你放一天假,明天开始,太子旅贲军就交给你了,你来负责东宫护卫安全。”

    “臣告退。”

    秦琅找到太子家令,拿着李世民的敕旨,顺利的领到了自己和程处默的那份赏赐,千枚金,千匹绢,还有两个小银瓶六个玉杯,真不错。

    而在太极宫那赢来的三百多金币,今天这牌打的真值。

    出了宫门,程处默正在长叹短吁,一脸愁怅。

    秦琅把他那装有一千枚金币的袋子扔他脚下,“看看。”

    程处默一听声音就知道是金子,捡起来打开一看,金恍恍一片,“这么多?”

    “一千金,这是殿下赏赐的,你输了八百多,殿下赏你一千,另外还有一千匹绢,另外还赐你金碗一对。”

    程处默意外的拎着这袋金子,十几斤重的金子在手,都是自己的了,于是不由的欣喜的脸都红了。

    “赏赐给我的,那我不但可以还点欠陛下的金子,赎回我的玉,还能够剩下一百多金?”

    “没错。”

    程处默抱着那两金碗左亲右亲个不停,最后目光看到秦琅脚边还有一袋金子时,有些奇怪。

    “这些是?”

    “哦,这些是殿下赏赐给我的,一千金,两银瓶六玉杯,另外还有一千匹绢不好拿,太子家令说一会派人送到我府上去。”

    程处默愣住。

    “你又没输钱,你还赚了三百多金呢,怎么现在却还得了太子赏赐,比我还多?”

    “这不对啊。”他一双眼睛转动着,“你莫不是要贪了我一份吧。”

    “滚你的吧,要不是我找太子说情,你哪来的赏,你小子不过是陪着打了会麻将,就赚了一百多金和白得一对金碗,你高兴还来不及呢。”

    “真是给你的?”

    “要不我在这等你,你进宫里问问太子去?”秦琅笑呵呵道。

    程处默提起金袋,拍了拍屁股,“用不着,咱们兄弟什么关系,我会信不过你?刚才只是开玩笑的。”

    程大郎拍了拍钱袋,“半天就赚一百多金,娘的,这比我一年俸禄还多啊。”

    “三郎,你说咱们什么时候再去找陛下打麻将?”

    秦琅瞥了瞥他。

    “少动歪心思,没有事情,你少跟陛下接触,明白吗,当心出事。”

    程处默动容,才想起那位皇帝如今的尴尬处境,若是自己跟皇帝接触多了,比如打麻将赢了皇帝钱,那么就会有被皇帝收买的嫌疑,而万一自己输给了太上皇,那更会心疼死。

    秦琅拍了拍程处默的肩膀,“最近是关键时期,你在宫里当差,得处处小心,我好久没回家了,先回了。”

    东宫,李世民对着镜子左瞧右看,衣服换了一套又一套,最终,李世民还是决定只穿刚才见秦琅那套普通便服前往太极宫。

    “观音婢,你说父皇真的已经想通放下了吗?”

    先前在太极宫陪公公打牌输了百多金的太子妃替丈夫整理着衣冠,“看样子怀良的话对陛下触动很大,不过你一会见到陛下,还是不要忤逆陛下。”

    “我知道,若不是眼下局势紧张,孤需要那个身份,孤也不想要现在就逼父皇。”李世民叹息一声,转身抱了抱妻子,然后面带着不安往太极宫方向而去。

    秦琅骑着豹子头正走在街道上,刚才东宫有人喂过了豹子头,他们都知道这马跟秦琼的忽雷驳一样爱酒好肉,于是特意给它准备了丰盛的酒肉。

    这豹子头现在有点醉,走起来东摇西恍的,完全是在醉驾。

    马鞍上的钱袋里金币叮当做响。

    秦琅在马上跟着摇摇晃晃,离开一个多月,再回来打量着长安城,好像很陌生,又好像没什么变化。

    街上依然比较冷清,看不到什么行人,坊墙高耸,坊门紧闭,因为突厥前锋骑兵已经出现在了渭北,因此现在长安城已经开始实行戒严,就算大白天的坊门出入也要接受左右骁右的检查,街道上更是增添了许多左右武候卫的巡骑。

    长安城新增添了不少鼓楼,这些鼓楼是马周主持修建的,上面有大钟大鼓,专驻有镇抚司的士兵,负责早晚击鼓开门闭门,遇警时敲钟。并且还能通过旗帜烟火号声等来传递信息,使的长安这么大城池内的信息传递速度大大增加。

    这就好比是在长安城里新增了许多烽火台,比起原来靠武候巡骑的往来奔跑传令可高效多了。

    马周他娘的是个人才。

    可惜这样的人才镇抚司终究是容不下的,李世民已经发现了这位寒门士子的才能,暂时还只是授了个门下省的临时差事,但这不过是个过渡,再等段时间,便会正式授他要职了。

    马周必将一飞冲天,青云直上了。

    镇抚司将少了一个大才,秦琅却为马周高兴。

    马周这样寒门士子能够出头,这是他的幸运,也是天下寒门的幸运,甚至是大唐百姓们的幸运。

    相比之下,更喜欢用门阀世家的废太子建成,李世民无疑胸襟更开阔些,或许这是他得位不正,更加需要天下人心,但结果不正是秦琅想看到的嘛。

    微风起,居然有一丝凉意。

    秦琅陡然醒悟过来,入秋了。

    如今已经马上八月了,秋来了,突厥人也来了,李世民继位之后最大的一次考验来了,这也是大唐最大的一次考验,边关打开,放几十万突厥大军深入长安城下,这一手玩的太险了,一旦失手,李世民和大唐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秦琅已经没有了先前玄武门之变时的那种淡定,那时的他认定史上李世民是胜利者,所以根本不去想过程的事情。

    然到此两个多月,特别是此次河北之行后,让他明白,就算知道结果,可这过程也并不容易。

    豹子头虽然醉了,可依然还是准确的回到了平康坊的翼国公府门前。

    阿黄赶紧迎了出来。

    “一直等三郎你回来呢,怎么入宫这么久?”

    秦琅把钱袋子解下,“一共一千三百六十五金。”

    “太子赏的?”

    “下午陪太子妃到拜见陛下,那零头的三百多金是从陛下那赢的,剩下一千是殿下赏的。”

    阿黄没问秦琅去太极宫的原因,收下金子,“马周搬到门下省内去住了,方便当值,咱们府上得另寻一个账房了。”说着,他把金子送去内院给玉箫,原来府上都是马周管账,玉箫管钱。

    进入内院,便碰到郑十三娘。

    她看到自己停下脚步,愣了下,最后叫了声三郎。

    “玉箫娘子听说三郎回来了,此刻正在浴室洗浴。”

    “哦。”秦琅本想问下她近况,可是张了张嘴,还是闭上了,郑十三娘对他点了下头,转身走了。

    秦琅突然觉得有些孤单。

    这宅子太大了,占地二百余亩,越发觉得空荡。

    或许自己是时候该生几个孩子,给这宅子带来些生气。

第120章 福利

    等玉箫洗浴好进房来,却发现秦琅好像变了个人一样,眼睛里有火焰升腾,他动作粗鲁的抱起她,然后是狂风暴雨般的挞伐。

    ·······

    “你应当改名,叫七郎。”

    玉箫感觉浑身如散了架一般,但眼里却全是温柔,她把这个刚才凶猛如狼,此刻却整个人蜷缩起来如猫一样的男子搂进怀里。

    秦琅睡着了,呼呼大睡。

    这一睡,便睡了六七个时辰,直睡到第二天早上。

    天微微亮,秦琅醒来。

    洗漱,更衣。

    整个人焕然一新,精神抖擞。

    玉箫躺在榻上,却不想动弹,走路都疼。

    “喝点汤吧,这是我亲自为你煮的紫菜海参面条,紫菜和海参都是从河北带回来的,把面粉擀成团再揉成片,最后再切成细条,与紫菜和海参同煮,最后撒点葱花,你闻,多香多鲜。”

    玉箫看着那碗热汽腾腾的面条,不由的感觉幸福万分。

    “三郎,不知道我前世修的什么福,居然能够遇到你。”

    “傻瓜,快吃吧,我先去衙门了。”

    “我为三郎更衣。”玉箫要起来。

    秦琅按住她,“你不要起来,就在床上吃面,吃完了继续睡,我希望你能够为我怀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我都喜欢,我想要一个孩子了。”

    玉箫怔住,然后高兴的满脸飞红。

    秦琅先去了坊内的镇抚司衙门。

    衙门里,马周和魏征、崔敦礼三人也在,他们已经办好了交接,今天特意过来是为了跟秦琅告别。

    “该交接的全都交接好了,若是今后有不清楚的地方,也可通知我,我定会配合。”

    秦琅笑着拍了拍马周的臂膀,又拥抱了下魏征,最后还跟崔敦礼握了一下手。

    “公务上的事情就不说了,听闻你们要走,我是真舍不得,可我也不能拦着,你们都是大才,是国士,所以我这小庙终究是容不下你们的,啥也不说了,同事一场,祝福你们前程似锦!”

    马周对秦琅万分感激,若不是秦琅的知遇之恩,他马周不过是一个落魄的寒门士子,盘缠用尽的困在长安,是秦琅从武候手里为他解困,不但收容自己,甚至还征辟他为官,没有秦琅的赏识,没有镇抚司给的机会,他如何能得到太子相中呢。

    “马周永远不会忘记三郎的帮助,今后在门下省做事,不管是三郎还是镇抚司有用的着的地方,尽管吱声。”

    秦琅笑道,“我相信以你的才华,就算没有我的那点帮忙,你也早晚会有出人头地一天,就如锥在囊中,早晚会脱颍而出,锋芒尽露的。我更相信,此去门下省,要不了多久,你就会走到更高的位置,甚至终有一日成为我大唐的宰相。”

    “这我可不敢奢望,我不过一寒门士子,能得太子赏识,做个门下小吏备侍左右就满足矣。”

    “你们记住我今日的话吧,当今太子雄才伟略更是胸襟宽广,用人不唯家世更唯才。”

    马周去了门下省,魏征则去了秘书省任秘书监,崔敦礼成了秘书丞,原来的右司马郑玄礼现在降为了秘书郎,虽然说秘书省是个无权的清水衙门,可魏征能得太子加参预朝政权,便不再是冷板凳了,这是真正的重用。

    有魏征这个例子在,那秘书丞崔敦礼此次调职便也显得不一般了。

    崔敦礼终于穿上了绯袍,脱下了绿袍,虽然去的是秘书省而不是中书或门下、尚书三省,可这也是不错了,相对比郑玄礼,他确实已经算的上翻身了。

    这一切,他很清楚,确实要感激便宜外甥秦琅。

    以前他很瞧不起秦琅,但经历了这两月的这一连串变化后,崔敦礼对秦琅的态度也从最早的鄙夷轻视,慢慢的到正视,甚至是如今的佩服和感激。

    “阿舅以后有事,尽管打招呼。”秦琅握着他的手道。

    崔敦礼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阿舅记下了,阿舅忘不了三郎的帮助,博陵崔家也不会忘记的。”

    这是一个很有份量的承诺,秦琅虽然不惧得罪荥阳郑氏,范阳卢氏,但那些超级士族的影响力依然还是很大的,多得罪一家今后的路便难走一分,博陵崔氏肯真心互相扶持,对他来说是雪中送炭的好事。

    许敬宗在一边看着很酸。

    想玄武门事变前,他便以秦王府十八学士外放长安县令,事变后积极任事,代任雍州治中,本以为前途一片明亮,谁知道转眼间就打入尘埃,贬到了这镇抚司做长史。

    现在魏征马周崔敦礼等纷纷都调走了,甚至都是高升,偏偏他还在原地不动。

    现在他有几分后悔,早知道上次河北之行,自己应当积极争取的,可当时他认为秦琅河北之行难以建功,所以就没主动提出去。

    失策啊。

    秦琅为马周三人准备了送行会,因为眼下局势紧张,所以送行宴就免了,马周他们也没时间。

    本来说完话马周他们就要走,秦琅叫住了他们。

    “等一下,这里还有笔钱你们领了再走。”

    “什么钱?”

    “咱们司里公廨钱,除了部份用做办公开支外,其余的一部份留做本金继续生息,剩下一部份则是要拿来做为司里官吏们的福利奖金的。这次我河北之行,把公廨钱全拿出来做本钱置货,运到河北后卖出,又采购成货物再运回来,部份已经在洛阳卖掉了,剩下的昨天运到长安后,也被东西两市的各行吃下,算了下,咱们这次赚了很大一笔啊。”

    马周道,“我已经调走了,哪还能分这钱呢。”

    “你调走没错,但这次当然有份分的,司里不少你们这份。”

    按秦琅的分法,除去留下部份做本钱,部份用做公廨开支,剩下的公廨田租是用来做食堂会食粮,这次赚到的钱其余的拿来分掉,就当成是司里第三季度的奖金福利。

    算下来,钱不少。

    这钱是按照司里的官职阶位来分的,另外外勤比内勤要多点津贴。

    马周看了眼自己的那份,折钱一千二百贯,绢八百匹,另外还有米一百石。他吓了一大跳,还以为算错了。

    可当秦琅说没错的时候,他还是连连摆手。

    “这也太多了。”

    秦琅哈哈笑道,“没办法,谁叫咱们这趟河北之行赚了这么多呢,赚了就分嘛,大家辛苦办事,总得有奖励的。”

    魏征跟马周在司里级别一样,所以也是一千二百贯钱,八百匹绢,一百石米。

    秦琅因为是司丞,官职最高,这次又是河北之行带队的,所以他给自己定的也最多,这方面他没客气,他自己是两千贯钱,一千五百匹绢,还有三百石米。

    其余如刘九、林三、秦勇、阿黄他们也各得了一千贯钱,五百匹绢,八十石米。

    留守司里的魏昶、赵安、张诚,是八百贯钱,三百匹绢,五十石米。

    许敬宗则因为级别较高,司里级别仅次于秦琅,所以他得的是一千五百贯钱,一千匹绢,二百石米。

    司里人皆有份,哪怕无品无阶的流外吏都不上的兵士,最少的也分到了二十贯钱,十匹绢,十石米。

    马周再次震惊,“这次河北之行到底赚了多少钱?”

    “总之很多,若不是怕分太多影响不好,我原本是打算多分点的,最少的一人也能分个五十贯钱,二十石米了。想想还是算了,这次少分点,等年底的时候再多分点吧。”

    马周无语,想不到秦琅原本跟大家说的顺便带点货赚点福利,居然赚这么多。

    “会不会分太多了?”马周担忧,虽然各司各衙都会有自己的公廨钱小金库,可也没听说过哪个司里分这么多啊。

    “这不是刚好这趟赚到钱了嘛,平时也没这样机会的。”秦琅解释,至于说分钱太多,这他不担忧,他又不是拿公家钱来分,怕个鸟。

    大家见秦琅都这样说了,于是都便不再推辞,毕竟谁嫌钱多啊,有上司帮大家顶着,怕个鸟。

    许敬宗心情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单子,一千五百贯钱,一千匹绢,二百石米,这真是自己数年的俸禄都不如啊。

    这方面,真是不佩服秦琅都不行,人家去河北立下大功升官晋阶不说,还带着手下兄弟们也都晋阶授勋,这转眼还分这么多钱财。

    “分了钱呢,大家低调点,咱们闷声发大财就好,不要过份炫耀啊,省的到时别人眼红妒忌。”

    有人问什么时候能分到钱粮,在哪领。

    秦琅告诉他们,今天下午东西市的商人,就会把这些钱粮等送到司里来,到时大家就拿着手里的这张条子去领就是了。

    听说今天就能领到,众人更加高兴。

    昨天突厥游骑已经出现在渭河北岸的消息已经传遍长安,昨天午后粮市便开始涨价,各个粮店前都排满了抢购粮食的百姓,都想抓紧时间抢购囤积点粮食。

    谁都知道,万一突厥大军围城,到时长安城的粮食肯定会有价无市。

    想当年洛阳围城的时候,城里的粮食已经是几万钱一升,甚至直接用等重的黄金换粮的。

    而秦琅现在还能给大家直接发这么多粮食,最少的都能领到十石啊,这可比发的钱更宝贵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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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俗人介绍:
离玄武门之变只有三天了,秦琼却打算做个国之纯臣不参与其中,秦琅高呼这不是坑他吗?送上门的从龙之功怎么能不要,等事成之后再功成身退也不迟。到那时,做个俗人,不谈亏欠,不负遇见。做个俗人,贪财好色,放荡自由。贞观俗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贞观俗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贞观俗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