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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子蓝色     贞观俗人txt下载     贞观俗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50章 一石二鸟

    如今,当李世民结束皇子争储,再次确立承乾地位后,把房玄龄魏征给暂时踢出政事堂,重用的是自己起家核心班底的山东豪强集团代表的秦琅,马周虽是寒门士子可也跟秦琅关系密切,李大亮出身关陇,但本身也上过瓦岗,还跟秦琅搭档多年,所以他们其实跟秦琅又明显是政治同盟。

    长孙无忌则是关陇出身,这四位宰相李世民精挑细选,都是既有能力,且立场分明的支持太子承乾的。

    可李世民又不得不考虑一个问题,就是在这四位宰相中,秦琅与其余三人关系都很好,尤其是马周和李大亮的关系密切,这让皇帝不得不考虑这点。

    皇帝是否在防范他,秦琅不能肯定,但这符合逻辑,因此他也无意跟长孙无忌争权。

    反正这顶多算是太子当政的一个演习而已,有什么好争的。

    长孙无忌在重建一个关陇集团,确切点说,是想重新建立一个关陇出身的朝中朋党,与当年的关陇集团肯定是不能并论,毕竟在隋朝时,关陇集团可以说已经失去了他们的根本,杨坚改革府兵制度,兵不再为将有,豪强士族们不再能拥有乡兵后,关陇集团就失去了他们最大的政治资本,之后的这几十年,其实完全就是在吃老本而已了。

    到如今的关陇集团,经过隋唐两代的持续打压,早不复当初,但是凭借着这些年的政治资本资源优势,在朝中再拉起一个山头来还是可以的。

    “魏公?”

    承乾见舅父长孙无忌坚持反对自己,很不满,把目光望向秦琅,希望能够得到秦琅的支持。

    “殿下,中书门下近日得到侯君集自西州发回的奏报,称高昌王鞠文泰近来行事越来越过份了,而突厥欲谷设更是经常纵容手下劫掠丝路,我大唐西域的驻军与移民,与高昌和欲谷设部的冲突正在加剧,随时有失控的危险。”

    “就在不久前,欲谷设指挥沙陀处月部袭击了焉耆一个城池······”

    “丝路如今正遭受严重威胁!”

    承乾听到侯君集这个名字就已经皱眉了,他现在都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是不是侯君集故意制造边衅,以图邀功?”

    “殿下,臣以为侯君集没这么大胆,况且,中书门下也收到了镇西大都护府,以及镇抚司等多部门发回来的奏报,都证实了侯君集并没有虚报军情。”

    “高昌王和欲谷设哪来的胆子?”承乾问。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皆为利来,说来说去,其实都是一个利字也。高昌扼守通西域咽喉,地理位置重要,这也是以往丝路必经之处,高昌国小民寡,可占据此要道,凭借丝路经商贸易之利,也因此成为西域强国······”

    问题就出在丝路之上,高昌虽说西域强国,扼守咽喉,可毕竟跟大唐一比还是小国,所以对待中原或以前西域霸主厌达或突厥人,他们都是比较恭顺的,只要能让他们保持相对独立,他们都愿意臣服,反正称臣纳贡换取继续过富裕日子,继续占据丝路贸易之利。

    跟大唐之前也是如此,主动臣服归附,十分恭顺。

    可高昌没料到的是大唐远比他们预料中的强,不仅出兵击败西突厥,而且来了就不走了,又是建都护府,又是筑军城,还移民屯田,修烽墩戍堡屯庄,这些本来也还能勉强忍受。

    可随着大唐一次次打败吐谷浑后,大唐把丝绸之路扩建了,不仅原来的河西路更加繁忙,而且还恢复了青海路。

    在以前,经吐谷浑的青海路直抵且末、鄯善,但还是得先绕道高昌国的,因此也没什么影响,但是近年,大唐直接就在大漠里开通了一条新的通道,青海丝路抵达且末、鄯善后不再往东北的高昌国去中转,而是直接从大漠里抵达焉耆国了,这样一来,高昌国的贸易量大减。

    尤其是吐谷浑彻底被灭后,青海路也就越来越繁忙,商队货物量大增,结果就是高昌的贸易量再度下减。

    高昌本就是绿洲城邦国家,地方就那么大,虽说也有不错的农业经济,但主要的经济还是靠丝路贸易,尤其是中转贸易这块是大头。

    现在商队不经高昌,贸易量萎缩,税收也大减,连带着本国的手工作坊等也受影响,对于这种几十万人口的小国来说,这简直就是要崩溃灭亡的。

    眼看着中转的商队越来越少,贸易量不断萎缩,高昌王也坐不住啊。更何况,大唐年些年在西域不断增兵、移民,那势头非常明显,来了就不会走的,这跟以前中原王朝的政策完全不同的。

    大唐的西州、伊州就在高昌旁边,西州离高昌国都极近,本来就萎缩的贸易量,还要被西州抢去大半,高昌国都过不下去了,当然离心离德。

    而恰好从东突厥迁来安置在高昌附近的欲谷设这几年也过的不太顺,大唐规矩太多,给他们划界安置,这个不许那个不让的,还设都督府置州县,册封各部首领,征召子弟等入朝宿卫入国子监等等,还要纳税。

    反正没以前自由了,还不准抢劫,抢了别人部落被人到朝廷哭诉,天可汗派使者来,他们就得加倍赔偿。

    这谁受的了。

    反正导致如今高昌和欲谷设对大唐越来越不满的原因,就是大唐对西域越来越强的实际控制,丝路也只是个导火索而已,他们都担心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大唐可能就会顺势吞并高昌了,而且认为这是必然的。

    高昌那也是传承数百年了,谁愿意被灭?

    因此大唐虽强,可高昌也不甘心,这两年小动作不断,其实就是按捺不住了。

    “侯君集奏报,高昌王鞠文泰正与欲谷设密谋,计划联手对焉耆发动更大规模的入侵,焉耆已经派使者来朝求援,焉耆为我大唐藩属,高昌与欲谷设的行为不可容忍,须及时制止。”

    承乾倒是愣了下,他刚想对漠北薛延陀出兵北伐,谁料到西域却又出事了。

    “北伐还是西征?”

    “殿下,臣以为,事有轻重缓急,漠北的薛延陀虽桀骜不驯叛服不常,但诚如长孙公所言,朝廷倒不急着发大兵讨伐,可以先让回纥、契丹等出兵,也可让秦国忠李思摩发突厥兵牵制,倒是西域这边,应当重视,再这么乱下去,丝路堵塞,贸易损失不小,更重要的是会影响大唐在西域的布局。”

    “当然,臣其实还有一计,可一石二鸟。朝廷下诏,遣责高昌的罪行,然后发兵西征,并征召薛延陀、回纥、契丹、东突厥,以及在西域的欲谷设、契苾等诸部发兵协从。”

    承乾若有所思。

    “薛延陀如今这样子,未必会奉诏吧?”

    “不奉诏也没关系,到时突厥诸部和回纥、契丹等诸部以应诏协从西征为名集结西出,来个假途伐虢好了。”

    “可薛延陀如有准备?”

    “有准备也没关系,起码可以保证薛延陀人在我们西征讨伐高昌的时候,没法来犯境侵袭。”

    至于欲谷设,先不以他为目标,只下诏讨伐高昌,可以先麻痹一下他,就算骗不到也没损失,反正先打高昌,再打欲谷设。

    欲谷设本是始毕可汗之子,当年曾与处罗可汗之子阿史那社尔一同镇守漠北,后被铁勒人击败远走西域,向大唐臣服,因此被安置于高昌附近。

    西域肆叶护可汗被唐讨伐斩杀后,唐朝册封了李世民的拜把子兄弟泥孰为可汗。

    泥孰也同意了将天山南的焉耆诸国割让给大唐管辖,自己回到碎叶川千泉山立汗庭。

    泥孰在位时还是对大唐很恭敬的,只是泥孰于贞观八年病逝,上遗表请立其弟同俄设为大汗。

    李世民尊重其请求,立同俄设为西突厥大汗,赐封号咥力失可汗。

    只是相比其兄长泥孰,同俄能力不行,且较为残暴,没几年就搞的人心离散,尤其是他在对待欲谷设这些当初从东突厥过来的部落上,就更加苛刻。

    这也导致了欲谷设想要取而代之的想法,他与高昌结盟,就数次跟同俄交战。欲谷设数次向大唐请求支持,甚至想请婚,希望自己来做西突厥大汗。

    可他毕竟是东突厥过来的,大唐没理由支持他做西突厥大汗,西突厥各部也不肯服啊,结果没答应,欲谷设也就转而对大唐怨恨起来,开始抢掠丝路,攻打臣属大唐的焉耆等国,大有你不支持我做大汗,我便要自立为汗的架势。

    虽然现在还没公开反叛自立为汗,但早晚的事。

    秦琅的意思就是平乱得趁早,高昌和欲谷设一起收拾了。

    大唐对西域的政策,可不是只要求臣服的,而是要一步步实际控制的,所以高昌的这个行为绝不能容忍,必须得动手,还得一棍子给打死了。

    至于欲谷设,那就是搂草打兔子捎带的事儿。

    谁敢挑衅大唐,那也是虽远必诛的。

第1051章 齐忠武王

    临近端午。

    洛阳城中节日气氛渐浓,商家们近年也越发精明的开始炒作节日卖货,而各衙门也早早宣布今年端午将放三天小长假,宿卫番上的府兵、禁军也都已经开始在发节赏,各衙官吏们也早早收到了节日福利。

    满城欢喜。

    早朝后在中书省开完会,秦琅便去了门下省内办公,魏征依然还没被起复,于是还是由他主持门下省事务,崔干和褚遂良两位黄门侍郎带领几位门下给事中负责日常具体事务,秦琅只需要每天过来转一转,听取下汇报,在重要的公文上审核署名即可。

    他没跟长孙无忌一样过于抓权,事事都要过问,他这种放权的态度倒是让崔干和褚遂良很高兴。

    刚进门下省公房,屁股还没坐热,宫里来人了。

    太子宣他立即进见。

    看看时间,不早也不算晚,早朝过后他在政事堂跟长孙无忌等开了碰头会,结束后再回中书省处理了一番公务,再过来,此时已经快到了中午。

    马上就是廨食时间了。

    跟着天使又赶往东宫。

    天子在长安,太子在洛监国,早朝和廷议、奏对等都是在东宫。

    宦官上前低声奏报。

    “秦相宣到!”

    承乾听闻,马上在御案后起身,拄着龙杖来到前面相迎。

    此时,太子随便的系了顶黑纱幞头,身上一件紫袍,面上带着几分严肃之色,“魏公节哀!”

    秦琅听的莫名其妙。

    “松州急报,太保病逝了。”

    秦琅怔住。

    “太保一生戎马,为大唐建立无数功勋,想不到正当壮年,居然就走了。”

    ······

    秦琼病逝了,其实也是早有征兆,近几年秦琼的身体一直不好,尤其是从去年开始,一度十分严重,皇帝甚至都还割龙须送去松州给秦琼做药引。

    也不知道龙须是否起了作用,秦琼的病情还真就缓解了许多,甚至在新年时还能骑马射箭了,谁知现在就接到了噩耗,现在想来,当时应当已经是回光返照了。

    估计秦琼自己也很清楚,所以年前李世民再次征召秦琼入朝,参加正旦大朝会时,秦琼没有回京朝集。

    承乾扶住秦琅。

    “太保是我大唐之柱石,天不假年。”

    “孤已下监国太子令,为太保辍朝五日,追赠齐郡王、幽州大都督、太师,谥号忠武,配飨太庙,陪葬昭陵·······”

    “孤已派人八百里往长安圣人处奏报!”

    承乾对秦琼的身后哀荣还是很大方的,追赠王爵、太师、大都督,这待遇都是皇后父亲的身后待遇了。

    大唐对李渊母亲独孤太后的父亲独孤信,就是追赠梁王,而对李渊元配窦太后的父亲窦毅则是追赠杞王,长孙文德皇后的父亲长孙晟,也被追赠为齐王。

    这三位都因女儿封了皇后而被追赠国王之爵,也就是亲王爵位。

    大唐开国之初也是封过一些异姓王的,都是郡王,比如燕王罗艺吴王杜伏威等,实际是郡王不是国王,同样的还有彭城王、北平王等等。

    不过这些异姓王如今都不在了,有被冤杀的,有造反被杀的,反正天下一统后没有异姓王了,只有李唐宗氏封王。

    当然,死后追赠的却还有,惯例是皇后父亲追赠王爵。

    历史上唐代皇后的父亲基本上都有追赠为王爵的待遇,如唐中宗韦后父亲韦玄贞,初追封上洛郡王,再追封酆王,武后父亲追封为太原郡王·····

    秦琼是大唐开国功臣,皇帝的老伙计,尤其是在贞观朝地位很高,三度拜相,是天子特意树立的军界榜样,出将入相,早就加封三师三公之位,尤其是秦琼儿子也是宰相,更别说皇帝刚还向秦琼给太子订了秦琼嫡女为太子良娣。

    承乾已经是秦琼的准女婿,虽然还得两年后完婚,可婚姻已定。

    各方面的因素加起来,承乾对秦琼的离去,便无比的大方。

    追赠王爵,这基本上是直接把秦琼当成未来国丈对待了,而忠武的谥号,也是相当的高。

    看看唐初几员已逝大将的追赠谥号对比下就知道了,殷开山,被皇帝列入凌烟阁功臣名单的,死后赠司空,谥号节,配飨高祖庙庭。

    另一个凌烟阁功臣屈突通,赠左仆射,谥号忠。

    淮安王李神通,追赠司空,谥号为靖。

    杜如晦追赠司空,谥号为诚,杜淹,追赠右仆射,谥号为襄。

    这些顶级功臣所赠都是三公之衔,谥号一个字,比秦琼的忠武可就差的多了。

    谥号这东西可是有美有恶的,美谥也还分有等级的,忠武无疑那是顶级的了。

    当然,承乾如此赞谥厚赠秦琼,其实也是跟秦琅有关的。秦琼虽然已近,可秦琅还正年轻又当权,经历过先前的这些风波之后,如今的承乾锋芒内敛,考虑事情已经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以前对秦琅的崇拜以及后来的不满等都是直接放在脸上,但现在他却已经视秦琅为重要助力盟友,虽然曾经的友情不再,可承乾很清楚的知道,秦琅对他的帮助不可获缺,尤其是上次秦琅关键时候的助力,让他明白秦琅很重要。

    给秦琼的身后哀荣,自然也就是给秦琅看的。

    秦琅愣了会神。

    脑子里交过无数秦琼的画面,初来之时不懂事性子急躁一心要参加玄武门之变,秦琼虽然心中不同意却还一直在维护着他,包括后面这一路来,秦琼都如大树一般护翼着他。

    甚至为了他的仕途,能够激流勇退,主动的退出朝堂中枢,就甘愿给儿子铺桥让路。

    “殿下,臣请求前往松州,扶灵柩回关中。”

    承乾不太愿意让秦琅这个时候离开洛阳去松州,可想了想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秦琅提出来了,他若阻拦会惹秦琅不满,秦琅的脾气他也清楚。

    所以不如干脆成全。

    “孤先前也听闻过,说太保当年与程处默将军,还有罗士信将军以及裴行俨将军一起约定过,生当为兄弟,死共葬北邙。只是圣人早在昭陵为太保赐下墓地,待死后陪葬昭陵,配享太庙,这是臣子无上的荣耀,希望魏公明白。”

    秦琼曾希望将来死后埋葬到北邙山,与罗士信、裴行俨他们葬到一起,生生世世为兄弟。

    可李世民早早就说过,将来要让秦琼死后陪葬昭陵,配享太庙,要跟他地下再做搭伙,甚至享受大唐国家的祭祀香火,接受大唐后代皇帝百官们的祭祀拜的。

    “朝廷本欲用兵西域,还要仰仗魏公中枢决策,不意出此变故,魏公满腔孝心,孤能明白,去吧。若非孤身负监国之任,定也要同往松州扶灵而归。”

    对西域高昌的用兵,其实也不可能让秦琅这样的宰相亲往,毕竟如今朝中仅剩下了四位宰相的情况下,更多的还是派一位大将前往统兵指挥的,不过秦琅在四辅政宰相中,毕竟统兵经验丰富,打过许多大胜仗,所以决策里有他的话,当然是更好的。

    “关于高昌战事,魏公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臣相信殿下与诸公能够处理好。”

    “那请魏公举荐一下西征统帅,留个西征策略吧。”承乾倒是很诚恳。

    “那臣举荐由河西宣抚经略使、凉州大都督府长史程咬金挂帅,兰州都督薛万彻,灵州都督李道宗为副帅,并调阿史那社尔、契苾何力等从征,兵马不需要调动太多,从镇西、河西、青海、陇右、朔方诸道抽调三五万精锐即可,再辅以突厥、契苾以及焉耆、疏勒等部兵马协从征讨,一战可定也。”

    高昌虽然在西域算是较强的,可跟大唐比,那就是巨人面前的侏儒,虽说西域扼守险要,可大唐早就已经进入了西域,在西域不仅西突厥臣服,而且焉耆、疏勒等诸城邦国也早归附,再加上朝廷先前安置在西域的东突厥、铁勒等诸部,可以说要灭高昌很简单。

    高昌只是城邦国家,靠的是丝路贸易,号称拥有几十个城池,其实除了几座大城,其余的就是一些大点的聚集地,相当于是个屯庄一样,一个总人口不过几十万,兵力最多几万人的小国,面对大唐这种随时能抽调数十万军队的大国,敢对抗就是自取灭亡。

    随便派一员战阵经验丰富点的大将,再点个几万人就足够灭高昌国了,除非高昌能够制造出一种气氛舆论,能够联合所有西域国家,甚至挑唆西突厥为他撑腰对抗大唐,这才有点对抗的可能性。

    秦琅没什么心情再多谈,匆匆告辞出宫。

    出宫后先去齐国公府报丧。

    崔氏听完丧讯,居然伤心大哭的晕了过去,倒是让秦琅很动容,原本以为二人没什么感情的。

    接下来便是做出发准备,秦琼死在剑南松州任上,肯定要扶灵回来,但因为早就赐下陪葬昭陵的安排,所以秦琼灵柩不能扶回家乡齐州,也不能安葬到北邙山跟罗士信等老兄弟再聚。

    不过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先在洛阳这里设立灵堂治丧,到时七七之后便在北邙山建一个衣冠冢,甚至还要在家乡齐州也立一个衣冠冢。

第1052章 封神

    齐国公府开始忙碌起来,架设灵堂等。

    秦琅则换上了白色丧衣,带上兄弟们去给洛阳城中亲近的各家一一上门报丧。

    一家家的上门报丧信,每到一家,秦琅都要带头跪下报信,然后再往下一家。秦琼人脉广,与朝中勋戚们关系都不错。

    尤其他还是山东军功新贵的领袖,这一圈下来,也是马不停蹄。

    承乾给长安天子发出的奏报也由快马八百里加急送去,第二天皇帝的回复就到了洛阳。

    对承乾提出追赠秦琼为太师、幽州大都督、齐郡王,谥忠武等皆允,甚至把齐郡王的郡字改成了国,变成了追赠齐国王。

    赐班剑、羽葆、鼓吹,陪葬昭陵。

    下旨令翰林院大学士岑文本为秦琼录行状申考功,行状原本是东汉荐举官员奏上朝廷的记录被荐者生平家世以及功德的履历表,到南朝时渐演变成为官员死后记录其一生好事供朝廷定其谥号的公文。

    一般来说,正常的流程是官员死后,由其家属撰写行状并上奏,为死者请谥。

    大唐规定,职事官三品以上,散官二品以上官员死后有谥。

    行状写好先呈到吏部考功司,由吏部负责考核行状所录之功绩,验明无误后再上呈。

    虽然说行状要经过吏部考核验证,但一般都会由家属或门生故旧来执笔书写,肯定是扬长避短有些春秋笔法的,这与官史里的传记不同,朝廷只负责核验真实性,对这些也不会过于苛刻。

    当然,在检验之中,还会对行状所录之事的一些重要地方,进行一些修订隐藏等,以确保与官方认可的口径一致。比如说玄武门之变这样的重大特殊事件,其参与者行状记录里的内容,该隐的就要隐,该改的就得改,必须得和官方保持一致。

    家属作行状请谥,然后吏部核验行状,再到太常寺拟谥,最后尚书议谥,然后天子定谥,有一套非常严格的规定,谥号最终的拟定赐给都非常严格的。

    太常寺的太常博士们就是根据吏部核定的行状来给死者拟选谥号,再交给尚书省议论的。

    可明显秦琼这事特殊,太子不按程序办事,直接先给定了调了,谥忠武。然后直奏天子,天子也同意了。

    当然,该走的程序还得走。

    所以天子特意让翰林院大学士岑文本来给秦琼写行状,再走一遍程序,岑文本是皇帝御用笔杆,文才水平自然是高的,肯定能给秦琼一生功绩写的很好看。

    这篇行状必然会收录国家史馆,将来甚至可能成为大唐正史里秦琼个人传记的重要资料,可以说秦琼将来的历史形像,这篇行状就是最重要的出处。

    天子又敕令检校黄门侍郎褚遂良为秦琼书神道碑。

    唐制,碑碣之制,五品以上立碑,螭首龟趺,上高不过九尺。七品以上立碑,圭首方趺,趺上不过四尺。

    若隐沦道素,孝义著闻,虽不仕亦立碑。

    大唐是个封建社会,处处等级森严,就算碑也不是人人可立的,首先得七品以上官员,或者得是那种有名的孝子义士等,方能立碑。

    秦琼的神道碑文,皇帝亲自御制,然后送到洛阳,指定由检校黄门侍郎褚遂良书写。

    因为褚遂良是当今书法大家,号称大唐四大书法家之一,与欧阳洵、虞士南等并列。

    先前王珪去世,皇帝就指定虞士南书写,不过欧阳、虞等都已老,皇帝这次便特意指定更年轻的褚遂良来做碑,另外褚也是几位书法大家里地位最高的一个。

    神道碑文相比行状要短的多,字数有限,多则千百短则百余,但内容同样也要奏报核准之后方能立,上面的官阶职位,以及平生灭迹都非常严格验证,必须真实等。

    基本上来说,行状和神道碑其实二者所记事迹大体相同,但神道碑是作为展示在公开场合的,所以往往是略其实事而多做夸饰,其中对逝者生平刻意的去取与议论,更多的是体现官方意志,位高权重者尤其,碑文中掩饰尤多。

    比如李世民亲自给秦琼写的神道碑文里,关于秦琼参与玄武门之变一事,就很显用心良苦,把这件事情写为建成元吉谋逆,李世民九骑入宫救驾,秦琼在渭水北伐大营遥见长安烽火起,立马忠勇无比的领兵回长安靖乱·····

    不仅塑造了秦琼在这一事件中的忠勇无双,顺带给自己描绘了个忠孝形像。

    甚至李世民还在碑文里,把秦琅也给写上去了,通篇神道碑文看下来,洋洋洒洒三千六百余字,写尽了秦琼这一生,从家世出身,再到一生征战功绩等,全是正面形像,一个神勇大将军的忠义无双形像跃然纸上,简直就是隋唐大英雄。

    字虽然有些潦草,一笔草书一气呵成,但内容确实很不错,用词等很显才华,把秦琼的一生写就,形像描绘的相当好。

    反正秦琅看过后都感叹万分,而褚遂良这位书法大家更是说皇帝这篇碑文造诣极高,其中虽有许多处涂抹之地,但却发显现出皇帝与秦太师的这份难得的君臣之谊等等,反正很是拍了皇帝一通马屁,顺便又奉承了秦琼秦琅爷俩一番。

    秦琅看出这家伙想收藏这副碑文,马上明确告诉他这碑文是圣人御制,褚遂良只能在秦家抄录碑文,回去好好写一副,这皇帝御制原文不能带走,秦家要好好供奉起来,世代流传的。

    褚遂良很是遗憾,这副御制确实难得,字数很长,三千六百余字,更难得是一气呵成写就,笔中真情流露,甚至纸上还有眼泪滴落的泪迹,珍宝啊。

    有皇帝这篇御制,岑文本的行状也得郑重参考,以保证行状与神道碑的一致性。

    这篇御制也必将列入大唐史馆,成为将来秦琼传记的重要资料,可以说,皇帝一篇御制,实际上已经是为秦琼的身后形像定调了。

    这就是一位乱世英雄,大唐战神,忠义无双。

    甚至秦家家学渊源,家教良好,忠义传家等等也必将名扬天下。

    这对于秦琼来说,算是盖棺定论,也是皇帝给历城秦氏家族的一笔宝贵的政治资产。

    一般大臣去世,辍朝一到三天。

    秦琅辍朝五天,以示特别哀荣,更别说追赠亲王之爵,更加不得了了。

    据说原本天子都让辍朝十日,但随侍皇帝身边的翰林学士虞士南认为此举太过,非是人臣应得之礼,最后才改成五天的,毕竟为大臣辍朝十天,从所未有的事情,太过了。

    在洛阳城的一片议论之中,秦琅出京飞驰松州。

    秦琼虽然早就退出中枢多年,这些年更是常驻松州,但秦琼人缘好,功绩大,由其是早就被皇帝有意捧高,一直是战神、军界领袖的身份,加之如今每年过年,民间都喜欢张贴门神。

    秦琼可是家家必贴的门神画像,还有许多地方天王庙里,那也是立着秦琼秦琼父子的大小天王像的。

    反正这些年秦琼也没怎么参与到中枢权力斗争中,一直超然于外,也导致他在民间的口碑很好,毕竟谁愿意特意去跟这么一位超脱的战神较劲?

    在朝的秦琅倒是口碑毁誉参半,秦琼却绝对完全是正面形像的。

    如今秦琼突然病逝,满城都是一副挽惜的口吻,无数人都主动来秦家设立的灵堂吊唁祭祀。

    许多书生都争相为秦琼做诗写词,以赞誉这位大将军的戎马功勋一生。

    秦琼这几年不问世事,已经被捧的快成半神了,而秦琼这一死,在李承乾和李世民父子的有意推动之下,却是正式封神了。

    秦琼已经开始彻底被神话,这位成了一个几乎完美的战神、门神、天王,一位忠义无双的大英雄,一位战无不克,攻无不胜的长胜将军,一位跃马横枪,十万大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无敌上将军。

    反正,秦琼就是集忠义仁孝礼智信各种美德于一身,那是上天星宿转世,特意下凡来辅佐五百年一出的圣天子的,如今任务完成,回到天上去了。

    ······

    在这种舆论势头下,就算是山东五姓七家,关陇六姓名门这些门阀高族,这个时候也不敢胡乱说什么话了,大家心里妒忌着,酸着,然后公开场合下也说些悼念挽惜的话,奉上许多赞美之词。

    故齐忠武王,幽州大都督、世封松州都督、太师、上柱国秦琼,完美谢幕。

    带着家将飞驰在路上的秦琅,心中很是悲痛,对于秦琼,这个世上第一个对他全心好,也可能是一直对他全心好的人,突然的离去,心中的难受没有半点虚假。

    皇帝虽然让嫡五子秦珣承袭齐国公爵位,继承秦家,但对秦琅来说,这并不影响他与秦琼的父亲感情。

    悲痛着在他最后的一段日子里没能陪伴,怀念初来时他对自己的呵护,秦家的当家人终于走了,留下了七子五女,以后秦琅就是秦家的当家人了。

    前去松州道路漫漫,秦琅却突然生出一股想要归隐江湖的感觉了。

第1053章 来袭

    这是个多事之秋。

    太上皇驾崩,紧接着皇后又崩,然后太子断腿,紧接着秦琼也走了。

    秦琅带着四郎五郎六郎一起赶赴松州,千里迢迢一路急驰,刚过剑阁,路遇加急驿马,剑州刺史武士逸来迎接。

    “吐蕃入寇?”

    风尘仆仆的秦琅听这位安陆县公说完后,也十分惊讶。剑州刺史武士逸是朝廷户部侍郎兼太子家令武士彟的二兄,武家三兄弟当年破家资助李渊起义兵,也是多有功勋,武士彟便在开国后被封为太原元谋功臣之一,得赐免死券,封应国公等,其两个兄长武士棱和武士逸也俱封县公之爵,担任要职。

    虽然在玄武门之变后,武家因是太上皇心腹而被打压,可因为当年武士彟宫廷酒后时一时兴起与秦琼订下儿女婚事,得以借秦家之势再次复起,武家虽不如武德朝时受宠,可如今也还算不错的。

    老大武士陵为司农寺少卿,宣城县公,老二武士逸为剑州刺史、安陆县公,老三武士彟应国公,户部侍郎、太子家令。

    吐蕃入寇松州,其实也并不是心血来潮,早有迹可寻。秦琼坐镇松州,数次向朝廷进奏称吐蕃野心勃勃心怀不轨,甚至在先前慕容承弑兄反唐中,后面就有吐蕃人的影子。

    只是朝廷一直没有怎么把吐蕃太当回事,毕竟大唐万里江山,四边蛮夷无数,吐蕃对大唐的威胁还排不上号。

    大唐一直紧盯的还是突厥、高句丽、吐谷浑等,自灭掉东突厥,降服西突厥,再灭吐谷浑之后的如今,朝廷的重要对手也还是高句丽、薛延陀等,吐蕃对大唐的威胁,朝廷的评估里,甚至还不如党项、西山弱水诸羌,远不如南中地区的诸蛮戎。

    不过在秦琼的一次次上书下,皇帝也还是做出了一些回应安排的,比如在剑南西线,设立了松州、维州、西宁三个边境防御中心,各设都督府,并设镇戍军,又是进一步加强对党项诸羌,西山诸羌群的控制,筑城、修路、屯兵、移民等等。

    该做的事情还是做了不少的,诸羌也都基本上整顿了一遍,大体都纳入了大唐控制体系。

    而朝廷在去年对吐谷浑的平叛,更是打的凌厉而又漂亮,一举灭掉了吐谷浑,不复保留,设立四都督府,屯兵驻扎编户齐民,实控线再次往前推进上千里。

    这些也算是对吐蕃的意外积极防御效果了。

    而也正是去年的那场灭吐谷浑之战,加之朝廷这两年在西川的积极防御策略,使的新兴的悉勃野王室感觉如芒在背,他们原想挑唆吐谷浑内乱,然后想浑水摸鱼,向北面青海一带扩张,谁知道遭遇到了惨重挫败。

    不仅阴谋失败,而且如今大唐一步步的已经扩张到了他们的边境。

    秦琼坐镇松州,虽然近年多病,但却十分强势,面对吐蕃从没好脸色,双方围绕着苏毗、多弥冲突加剧。

    秦琼一直不承认吐蕃对苏毗的占领统治,要求吐蕃退出苏毗,让苏毗复国,又严厉警告不许吐蕃继续向北进入多弥国的境内。

    而吐蕃把多弥称为难磨,声称难磨归附吐蕃,唐吐双方界线应当以闷磨黎山为界,也就是大唐所称的紫山。

    松州都督府拒不承认,并派出一支巡骑进驻白兰羌,且在紫山口设立了一座石堡,派巡骑定期出山口到多弥境内巡逻,实际是以牦牛河为界,这已经是多弥与苏毗原来的界线。

    松州宁远军的巡骑与吐蕃苏毗如的兵马经常发生冲突。

    在平吐谷浑战后,松州宁远军又于牦牛河畔(玉树)开始筑一座新堡,称为牦牛城,而在不远又修建了众龙驿和通天驿两个驿站。

    宁远军增驻兵马,并招募了多弥羌、白兰羌、党项羌等羌部为城傍、侧近,这些都让吐蕃人寝食难安。

    最终引发战争的还是一位苏毗王子,在年后,一位苏毗王子从吐蕃逃亡出境,吐蕃派兵一路追杀,那位王子也聪明,直接奔多弥的牦牛堡宁远军去。

    王子历经万险成功渡过了牦牛河,进入了宁远军的巡逻防区,吐蕃军紧追不舍也渡河追击,最后与宁远军遭遇。

    宁远军勒令吐蕃追兵退过牦牛河不得越界,可吐蕃人哪肯。

    双方本来在边境上就摩擦不断,那位宁远军的巡骑校尉也是个暴脾气,那就干吧。

    宁远军巡骑只有五十骑,带着一百五十蕃骑,实际上是一个骑兵团的建制,而吐蕃追兵是一个东岱,也就是一个千户,千骑人马。

    双方就在牦牛河边展开骑战,你来我往,最后宁远军硬是以阵亡五人,受伤三十余的代价,斩杀吐蕃七十三人,俘三百一十七人,吐蕃狼狈逃过牦牛河,据说还有不少慌乱中落水淹死的。

    宁远巡骑把越界吐蕃人首级砍下,连俘虏还有那位自称苏毗王子的人一起带回了牦牛堡。

    一番审问后确认了这位果真就是苏毗王子。

    苏毗曾是个大国,隋朝时称其为女国,是个女王当政的国家,一个母系氏族政权,女子当政,国中有大女王和小女王,另外内政等都由女子负责,男人只负责打仗狩猎这些。

    在多年前,苏毗曾发生内乱,大小女王不和,最后小女王邀请吐蕃出兵,吐蕃领兵攻灭大女王后,却不肯走了,最后跟小女王发生冲突,干脆就把小女王也灭了,于是苏毗灭亡,吐蕃直接吞并苏毗,改称孙波。

    在当今赞普松赞干布的改革下,苏毗甚至成为了吐蕃的第五个如,成为五如六十一东岱制度下重要的一部份。

    苏毗数十万户口,地广人众,尤其牲畜业和制盐业很发达,吐蕃可以说当初正是靠吞并苏毗后,迅速扩张壮大的。

    苏毗在松赞干布他爹吞并后,一众旧贵族其实待遇还不错,老赞普对苏毗贵族很好,又给封地又给奴隶部曲的还授高官要职,甚至一度超过了吐蕃的老贵族们,于是后来老贵族们叛乱,毒杀了老赞普,吐蕃大乱。

    苏毗一些贵族们也趁乱自立,只是谁也没想到,年少的松赞干布很快就在叔父等老臣帮助下平定叛乱,并更加壮大,不久苏毗再次纳入吐蕃统治之中。

    不过松赞干布对于曾经叛乱的那些苏毗贵族可没留情,心狠手辣的展开大清洗。

    许多苏毗贵族都失去了领地、奴隶、财产等,侥幸存活下来的,多数也被迫迁移到了吐蕃新都逻些城。

    有压迫当然就有反抗。

    一位苏毗王子最后就成功的逃离了逻些。

    吐蕃当然不能允许,于是派人穷追不舍。

    苏毗对于吐蕃来说,极其重要,不可或缺,苏毗物产丰富,不经牲畜发达,盛产盐,而且还产黄金、朱砂、麝香等,其贸易东抵在唐,北抵吐谷浑,西抵西域诸国,南抵吐蕃和天竺诸国,贸易也很发达。

    对吐蕃来说,没有任何理由放弃苏毗这块肥肉,一旦苏毗王子逃到唐境,则很有可能成为将来唐人干涉苏毗的一个借口,毕竟秦琼就一直不承诺吐蕃对苏毗的统治,始终称苏毗是中原的附属。

    在追击的队伍失败后,吐蕃反应迅速,立即调动更多兵马越过牦牛河,誓要将苏毗王子夺回,因为在牦牛河吃的亏,吐蕃恼羞成怒,下达了不惜一切代价的命令。

    很快吐蕃军就气势汹汹的杀到,松州宁远军驻牦牛堡的士兵一边派人把苏毗王子护送往松州,一面也是马上召集附近的多弥、白兰等诸羌部防御堡垒。

    一场战争就这样打响了。

    “战况如何?”

    秦琅觉得吐蕃的那位赞普按传说来看,应当是个很难干的人,十几岁起兵平叛,然后就是一连串的深度改革,可谓是历史上吐蕃帝国真正的创始人,这样的人物,没理由这么冲动啊。

    但若是换个角度来看,又似乎能理解他的想法。

    吐蕃虽然近年称霸高原,可终究也只是一偏僻小国,偏偏如今又兵强马壮,大唐可能对吐蕃并没有什么想法,但吐蕃有大唐这样一个强大的邻居,有些被迫妄想症也是正常。

    吐蕃敢跟大唐开战,无外乎一是想表明他们绝不放弃苏毗之心,其二可能也是觉得在高原之上,吐蕃能够占有天时地利等一些优势,大唐虽强,可也没法跑到高原上来跟他们争雄。

    这是一种冒险,但也未尝不是吐蕃的一个试探。

    “吐蕃倾国而来,号称三十万众,其王派使者至松州下书,称王子不归,我且深入,直至松州城下。”

    这很嚣张。

    吐蕃跟大唐其实往来不少,这些年几乎每年都有使者往来,大唐还曾册封吐蕃赞普为寅侯。

    吐蕃不止一次向大唐请婚,不过大唐都没同意,吐蕃算老几,也配?

    “你是说吐蕃侵国来犯,兵锋直指松州?”秦琅皱眉。

    “是的。”

    “吐蕃军现在何处?”

    “据说已连败多弥、白兰,打到河曲再败党项了。”

    “牦牛堡、紫山堡、通天驿、众龙驿等都失守了吗?”

    “消息隔绝,不知情况。”剑州刺史武士逸告诉秦琅,吐蕃大举来犯,偏偏此时秦琼病逝,一时群龙无首,松州都督府已经向益州大都督府求援,并急报朝廷,剑州也已经得了益州大都督府的调令,让召集兵马准备增援松州了。

第1054章 武媚娘暗送秋波

    “顺娘拜见魏国公!”

    “媚娘拜见魏国公!”

    “柔娘拜见魏国公!”

    剑州刺史衙门后院中,武士逸夫人和武士彟妻子杨氏领着三个年轻女子进来,屈身拜礼,居然是武家三姐妹。

    “三位小娘子怎么在剑州?”秦琅有些意外,她们是武士彟的女儿,应当在洛阳才对啊。

    武士逸苦笑了笑,不知如何解释,只随口说是夫人刚从长安接来,因与几个侄女亲密不舍分离,于是接来一起。

    秦琅见状,倒是想起一些传闻。

    武士彟的妻子杨氏出身弘农杨氏,并非武士彟原配,在杨氏之前武士彟原配相里氏就生了儿子武元庆和武元爽。武氏兄弟一直跟后娘和三个异母妹关系不好,武士彟到洛阳朝廷任职后,杨氏与儿女们还留在长安,结果搞的家宅不宁。

    杨氏找武士逸做主,后来武士逸来剑州上任,便干脆让夫人带她们一起来剑州了,权当是散散心,省的她们受欺负。

    武家大姐武顺早跟秦琅的六弟秦珪秦善道订过亲的,原本也是快要完婚了的,准备是等秦珪十六岁加冠礼过后就正式成亲。

    “六弟,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拜见应国公夫人。”

    老六秦珪爵封历城县公,今年十四岁,也是头次看到自己的未婚妻子,一时倒有些腼腆。

    武顺长的很不错,应当说武家三姐妹长的都非常漂亮,而且很懂礼数,杨氏不愧是名门出身,把三个女儿教导的很好。

    秦琅多打量了武媚几眼,历史上这位可是后来的则天大帝啊,中国第一位女皇帝,也不知道这个历史时空,她还能不能走上原来的轨迹。

    眼下武媚娘十四岁,按理说也差不多入宫了,好像历史上李世民就是幸洛阳宫时听闻武氏容止美遂召入宫赐封五品才人的。

    现在怎么武媚却跑到蜀中剑州来了?

    “魏公节哀!”

    杨氏应当也五十多岁了,可看上去却跟三十许一样,依然风韵不减,真不知道如何保养的。

    武顺年纪比老六还大两岁,此时已经年芳二八,长的正是亭亭玉立含苞待放,看起来比老六成熟的多,老六还是个愣头小伙子,可人家武顺已经是亭亭玉立了。

    原本两年后两人成婚,现在因秦琼病逝,还得再往后推一推了。

    武顺是秦家未来儿媳妇还没过门,可却已经主动的为秦琼服丧戴孝,这有心之举让秦琅更加感叹懂事。

    在剑州留了一夜,老六秦珪跟武顺倒也没说什么话,毕竟未婚男女虽已订婚,可眼下秦珪热孝在身哪方便。

    武媚在三姐妹中表现的最落落大方,据说还没订亲,在秦琅面前,这位十四岁的少女表现出一副崇拜之色,大胆而热烈奔放,倒弄的秦琅有些大感吃不消。

    第二天一早,秦琅带着兄弟几个便匆匆的继续上路。

    武士逸还要等州中府兵、团练集结,然后再往松州来,告别时,武顺拿出连夜为秦珪缝制的一件披风亲自给他系上,嘱咐他要小心。

    而武媚却送了秦琅一个香囊,芳香袭人。

    “里面还放了一个平安符,我从小戴到大的,很是灵验,如今赠给三郎,希望也能保三郎一路平安。”

    这姑娘胆大的不像话,那股子意思已经溢于言表,可秦琅却也只能笑笑,推辞了几下推不过后才收了下来。

    少女的心思他很清楚,不过却没回应。

    如今的秦琅早风靡万千少女,毕竟年轻英俊又早早功成名就,位高权重还多金,这样的人哪个少女不喜欢。

    秦琅虽是武媚准姐夫的兄长,但也不妨碍他迷秦琅,甚至想要嫁入秦家做妾,辈份这种事情在这些顶级门阀权贵之家其实不算什么的。

    “恨不能为男儿身,否则便要替我堂兄元忠随侍三郎身边了。”少女大胆的道。

    秦琅赶紧告辞,再说下去,这十四岁少女还不知道得说出多奔放热烈的话来,现在真没心情聊这些。

    辞别众人,上马继续西行。

    武媚站在那怔怔发愣,人早已远去,却还魂不守舍。

    “二娘思春了!”武顺看她样子笑道。“你还想做我嫂子不成?”

    “秦三郎可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还是位多才又多情的才子俊彦,我爱慕有何不可。”

    “可是三郎好像没回应你哦。”

    “我连叔父府中的那匹烈马都能驯服,还怕这?”

    “你驯服烈马的手段也太生猛了,鞭子铁棍和匕首,烈马怕你这个,三郎可未必怕。”

    “驯服烈马有驯服烈马的手段,而要赢得男人的心得另有方法的。”武媚却并不气馁。

    杨氏在一边听到这姐妹俩的私语,不满的瞪了女儿们一眼。

    “你们父亲从洛阳送信来,说宫中要为圣人选秀,二娘你真不去?”

    “娘,我就是不想入宫才从长安跑到这剑州叔父身边来的,我才不想入宫呢,后宫佳丽三千,我就算入宫也没什么机会,才不愿意呢。”

    杨氏提醒武媚,“可你爱慕秦三郎这事,难有机会,你也是堂堂国公府的嫡出千金,难道愿意做个妾?再说,你愿意魏公未必愿意。入宫有什么不好?宫里有你那些姨母、表姐们还能帮衬照顾,也不用担心没出头之日的。”

    “哎呀,不要再说这个了。你们说,三郎此去松州,会有危险吗?”

    武顺笑笑,“能有什么危险,吐蕃敢选在这个时候入寇,那也太愚蠢了,秦三郎谁不知是战神转世?”

    ·······

    秦琅一离剑州,便没再把那个怀春少女的爱慕放在心上,他一心想着早点赶到松州,倒不是担心吐蕃入侵。

    “吐蕃真有三十万众来犯?”

    半路驿站休息之时,四郎兄弟几个问兄长。

    “三十万众是不可能的,吐蕃虽称雄雪域高原,可实际上人口很少,虽吞并了苏毗等部,也不过几十万户人口,你看吐蕃的军制就知道了,五如六十一东岱,一个东岱是一个千户,这东岱即是军事编制也是他们平时的行政编制。”

    “总共六十一东岱,也总共六万一千战兵,也就是六万一千户军户,这基本上已经是吐蕃全部能战之兵了。按他们的作战方式,一般是整个东岱一起出动,甚至是一个战兵出动,军户里的其它余丁、妇孺也会驱赶牛羊等跟随行动,与吐谷浑等有些类似,这样不用担忧后勤辎重问题,反正走到哪放牧到哪,带着家眷一起行动,好处有,坏处也是有的,万一败了,可能会被连窝端。”

    秦琅推测,所谓三十万众有夸张之处。

    但考虑到当初吐蕃平苏毗时,曾出动了十二万大军,那么理论是这次吐蕃也是起码能出动十二万甚至是二十万众的,毕竟大唐远比苏毗更强,要来挑战大唐,不管是试探也好,还是什么,总得全力以赴的。

    当然就算是真有二十万众,可按吐蕃的这种军事制度和作战方式,这二十万里肯定是包括了家属的,一家如果按五六口人算,那么二十万众顶多也就是四五万户,一户就算一个正兵,一二个辅兵,真正的作战部队也只有不到十万,甚至精锐者可能也就是三四万人。

    这其实才符合吐蕃这种还比较落后的国情的。

    当然,如今的吐蕃论战斗力,肯定是比吐谷浑强的,毕竟处于急速上升阶段,没有什么太多内部矛盾,战斗力还是挺强的。特别是松州、党项所处的位置,吐蕃人明显更能适应,有不少地理和气候等方面的优势。

    “吐蕃真的击败了多弥、白兰、党项?他们真能一路杀到松州城下吗?会不会松州已经失守了,万一失守了,咱们阿爷的·····”

    秦琅打断了老五秦珣的话,这位新降旨袭封的齐国公、左卫中郎将一路跟随而来,早就累的有些吃不消了,这就是崔氏一直不怎么愿意让他习练骑射的后果,也是这两年在秦琼秦琅的强烈要求下,老五才稍增加了点骑射功课,要不然这一路过来,早就躺半道了。

    可现在听说吐蕃可能真有十几二十万大军来,还是吓的不轻。

    反倒是老四济南郡公秦理大声道,“谅他们也没这个本事,再说我之前也在松州呆过,咱们阿爷镇守松州经营多年,松州城可是控扼险要,十分坚固,吐蕃就算真二十万大军来攻,也不可能轻易攻的下的。”

    “可不是说多弥、白兰、党项等都败了吗?”老五担忧问。

    秦琅安慰他,“多弥、白兰、党项诸羌,都是游牧部族,所谓被击败,顶多就是见吐蕃来势汹汹兵强马壮,于是便望风躲避了,这是很正常的,多弥等诸部,谁也没吐蕃势大,就算是党项,虽然实力不弱,可也肯定不愿意跟吐蕃硬拼的。”

    吐蕃一路杀过来,这些诸羌躲避锋芒才正常,所以吐蕃的一路击败各部,其实也就很虚,事实多半是顶多灭了一些躲避不及的小部落。

    羌部是游牧部族,反正又没城池山寨,你来我走就是了,吐蕃就算一路杀到松州城下,也没什么也吹的。

第1055章 松州诈鸡局中局

    虽然秦琅还在路上,对于前线的情况并不太清楚,可秦琅还是能够根据大局来推测真实的情况。

    吐蕃来势汹汹,出兵的理由是索要叛逃的苏毗王子,甚至打出王子不归我且深入的旗号来。

    而他们号称发兵三十万众,也证明这次吐蕃是动真格的。

    只是透过表象看本质,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说到底,这是吐蕃头一次彻底向大唐露出獠牙的行为,这是真正挑战大唐,他的底气何在,或者说有何必需这样做的理由?

    苏毗?

    秦琅认为这只是个引子,绝不是最重要的原因,仔细梳理前因后果,秦琅已经渐渐能把握到整个局面走向的真正原因了,他能猜出逻些城中那位高原之王的心思。

    吐蕃大军一路奔来,直冲松州,但他们绝不可能真的要攻占松州,甚至打进剑南,杀进成都府。

    他们没这能力,也没这底气,更没这必要。

    吐蕃在松赞干布的治理下,如今内部叛乱早已平息,而且在他的全面改革下,确实是兵强马壮,而且做到了内部安稳,在吐蕃的新政制度下,是一个嗜血扩张的制度,吐蕃必然要扩张。

    但吐蕃扩张的战略方向只有三条,向东越横断山脉,出云南杀奔蜀中。

    第二条是向西跨越昆仑山,攻于阗搏取西域。

    最后一条路,向北翻越紫山,攻吐谷浑以求河陇。

    这三个战略方向,东和西都面临着翻越冰川雪山,不好走,后勤难以补给,有很漫长的无人区要跨越,这两个方向其实比向南越过大雪山进入天竺一样,都是非难艰难的。

    而向北是连绵的草原,无疑压力小的多。

    更别说苏毗之后,多弥、白兰等在吐蕃看来,都已经成了到嘴边的肥肉,张张嘴就能吞下,而吐谷浑在与大唐交战多年后,如今彻底的被打残。唐人抢先一步吞下了吐谷浑这块超肥的肉,吐蕃是非常眼红的。

    在他们的战略里,吐谷浑是他们的北面目标,将来要以吐谷浑为经营据点,与大唐争夺河陇地区,进而隔断西域的。

    所以当他们支持慕容承叛乱迅速被镇压后,吐蕃上下都是坐不住的,他们借苏毗王子叛逃为借口兴兵,表现是来攻松州,但秦琅判断,他们最终目的其实还是吐谷浑。

    至于出兵松州,其实只是个幌子,声东击西,调动大唐边军,等唐军西部主力调集到剑南一带,吐谷浑和河陇那边必然空虚,这给他们可趁之机。

    再一个就是借机,把多弥、白兰、党项这诸部击败压服,为他们进攻吐谷浑扫清障碍。

    这应当是一个总体战略,最终目标。

    所以秦琅判断,吐蕃现阶段剑指松州,只是战略欺诈,或是试探,真正的用兵其实是假途伐虢,趁机会把多弥、白兰、党项等已经依附于唐的诸羌击败收服。

    这是一招以攻代守,毕竟松州的宁远军原本都已经在牦牛河边筑城设堡了,都前出紫山,以牦牛河为界,随时都能跨河进入苏毗境内,以松州都督府对苏毗的态度,宁远军入苏毗境是随时都有可能的,吐蕃不想被动防御,所以反攻代守,很正常。

    他主动出击,抢先对多弥、白兰、党项等下手,若战略成功,就能把实际边境线往前推数千里,把唐军堵回到松州维州的剑南西山一线,以此能赢得更大的缓冲地带,获得更多战略空间。

    这种战略思想,其实很高明。

    只要吐蕃不愚蠢的真的跑到松州来攻城,那么在羌地,吐蕃更能适应这种高原野地战场,并不会太畏惧唐军。

    “吐蕃目的是吐谷浑,非松州也。”秦琅把自己的结论告诉几个兄弟,弄的他们一头雾水,怎么吐蕃明明奔松州来的,三兄却说是千里之外的吐谷浑?

    这是一次战略欺诈,吐蕃第一阶段行动,对大唐只是欺诈和试探,他们真正的阶段目标是多弥、白兰和党项这三羌,三十万众真正是冲他们去的。

    要扫荡这些臣服于大唐的诸羌,为他们下阶段争夺吐谷浑扫平障碍。如果大唐这次只是守松州,那最后肯定是上当。

    历史上,松州之战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甚至也差不多是这种局势下进行的,而松州之战真打起来,也就是各一个来回。

    先是吐蕃以吐谷浑这种破落户都能尚大国公主,大唐安能欺我,让我在诸藩面前没面子为由出兵二十余万众,一路把诸羌揍了个遍,直抵松州城下。

    然后喊出口号,公主不至我且深入,你们不送公主来和亲我们就要率兵一路打到长安城去亲自接亲。

    然后松州都督韩威浪了,出城野战,反为吐蕃所败,败退回松州守城。朝廷闻讯派了牛进达程咬金侯君集执失思力等数位大将,兵分三路,督步骑五万讨之。

    牛进达带前锋率先抵达,发动夜袭,斩杀千余人。

    然后吐蕃就徐徐退之了。

    这场松州之战雷声大雨点小,就这么结束了。

    这一战虽然草草收场,却也让吐蕃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先是向大唐展示了自己的肌肉,确实很有本事本钱,然后当然是一路过来时把诸羌都收拾服帖了。占据了很大的主动权,把大片的羌部缓冲区,都纳入他的治下。

    最后,虽然上表请罪称臣等等,可大唐最终还是同意和亲下嫁公主,又是赐官又是赏钱等等,吐蕃是里子面子都捞到了,也让吐蕃试探出了大唐在西面边境上的虚实,为之后他们真正进军吐谷浑做好了准备。

    后来,吐蕃便正式出兵夺取了吐谷浑之地,然后终唐一朝,就一直成为大唐的西北大患,他们以吐谷浑故地为大本营,一次次的攻略河陇,甚至是夺取西域,最后还打进了长安城。

    这可能是当初长安城里李世民和大臣们都想不到的事情。

    历史上的吐蕃战略很成功,松州之战一个回合,死伤不过千余,收获却巨大。不仅大唐天可汗转变态度,不再视吐蕃为小藩,同意将公主和亲下嫁,同时也让原本依附大唐的白兰党项等诸羌,都转而依附吐蕃了,甚至为他们接下来打吐谷浑提供了良好的先决条件。

    只是如今吐蕃人估计料不到,秦琅居然能早早就猜测出他们的所有阴谋意图。

    在历史上,大唐朝廷当时处理吐蕃这件事上,觉得自己是成功了,先是保住了边疆不失,然后是让吐蕃称臣纳贡,正式加入到了大唐天朝体系中,成不藩属一员。

    另一面,大唐也通过这次事件,保证了之后唐蕃边境十几年的太平,甚至是后来让吐蕃一度退出了吐谷浑,让吐谷浑这个藩属小弟成功复国,这些在大唐这边都认为是胜利。

    在秦琅看来,大唐是保住了面子,可真正的战略上是大失败,对吐蕃战略上的错误认知,导致了最后西边局势的崩塌,最终让吐蕃成了尾大不掉,后患无穷。

    在吐蕃自己的记录里,当仁不让的也把自己称为胜利者,甚至说此战过后,李唐和吐谷浑皆向吐蕃进贡。

    大唐说是赏赐,吐蕃就认为这是进贡,反正大唐当时也确实是绥靖政策。

    五月中旬,秦琅终于抵达松州。

    松州此时已经全面戒严,到处厉兵秣马,一副大战来临的紧张气氛。

    宁远军上下更是已经全面动员,不仅五千宁远军都已经取消休假轮值,全都发放武器到岗,而且就连附属的一万城傍、侧近蕃兵也都动员了起来,松州边境线上的守捉、镇戍、堡垒全都已经整兵备战。

    不过也仅此而已。

    因为主帅秦琼的病逝,现在松州这边群龙无首,没有一个有足够威望的大将领导,所以只是被动防御。

    都以为吐蕃二十万人真是要来攻夺松州城的,甚至有人提出干脆把苏毗王子先送回去以平息这场战事。

    反正没有谁想到要主动出击。

    “下官松州都督府长史韩威拜见魏公!”

    松州城中,官职最高的是长史韩威,率文官武将前来迎接秦家兄弟们。

    “魏公到了,我们松州无忧了。”韩威松了口气,听说三十万吐蕃大军袭来,这些天他可是急的满嘴泡。

    “请魏公主持。”

    秦琅扫视一眼众人,“我阿爷遗体停在哪?”

    “都督府中设了灵堂。”

    “先带我们兄弟过去。”

    “魏公,吐蕃来袭,十分急迫,还请魏公主持大局!”

    “魏公,不如先派人把苏毗王子送还吐蕃大营?”

    一群官员你一言我一语,都是忧心忡忡。

    秦琅沉声道,“吐蕃,小蕃丑虏也,虽狂妄嚣张,但不足为惧,先不用管他。”

    “魏公?”

    “放心,区区小蕃,就算他号称三百万众,某也有的是办法可灭他。”

    诸人面面相觑,都觉得秦琅有些夸大自负。

    “魏公,松州虽然全面备战,但仓促之下,也仅有宁远军五千之军,再加蕃兵一万可用也,数量悬殊啊。”

    秦琅拉着五郎上前,“这是我五弟,圣人敕旨令袭封齐国公、松州都督之职,现在起,他就是松州长官了,你们若是觉得我的话不可信,可以跟他商议对策。”

    众人看着面色憔悴还有几分瘦弱的秦五郎,这哪是能担的起如此重任的人,只能讪讪的都闭上了嘴。

    “韩长史?”

    “哦,请魏公、齐公等随下官来。”韩威只好在头前带路。

第1056章 父死子继家天下

    松州都督府长史韩威的履历还不错,隋朝末年关中骁果出身,后在与瓦岗交战中兵败被俘,就此成了秦琼的部下,从此随着秦琼战洛阳王世充、投李唐归秦王,打河东刘武周,战虎牢窦建德,平河北刘黑闼等,也算百战功成。

    现任松州都督府长史兼宁远军使,随秦琼在松州也是镇守数年。

    将近五十的年纪,还值当打之年,彪悍敢战,能冲能打,是员悍将,他身材魁梧高大,满脸的络腮胡须,跟随秦琼征战多年,韩威都出色的保持着悍将的本色,每战先锋。

    不过韩威也有许多乱世里从底层中百战打出来的将领的一些缺点,就是读的书少,虽然战阵经验丰富,能冲敢打,可只是悍将而非帅才,没有独挡一面的能力。

    吐蕃在秦琼病逝的这个节骨眼上大军来袭,着实也让他有些慌张。

    召集兵马,准备粮草等,其实也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的思维,没想到更远的地方。

    都督府中灵堂上,秦琅与兄弟们没能见上秦琼最后一面,只能抚棺痛器一场。

    若没有吐蕃来袭这事,秦琅到了松州便要扶灵返回关中,将他安葬在昭陵的赐墓,秦琼的墓地是最就得皇帝下旨赐给的,也提前就已经营建的差不多了。

    但现在,韩威领头,松州大小官员将领们都请求秦琅留下主持大局。

    虽然秦琅跟他们介绍了秦五郎秦珣,也把皇帝的敕旨给大家看过了,秦珣已经继承齐国公爵位,并正式袭封为松州都督。

    秦琼七个儿子,除了秦琅和秦珣外,其余五子也各推恩分封于松州,各授一个世封县令之职。

    不过韩威等明显没怎么把文弱的秦五郎太当回事,就是同来的秦四郎秦六郎这两位,虽然已经挺高大英武,可大家还只信任魏国公秦琅。

    “还请魏公先留下主持大局,待击退小蕃之后再扶忠武王灵柩回长安。”

    众人恳请,秦琅只好应下。

    祭祀过后,秦琼在松州留下的几个妾侍和儿女也一起来拜见。

    秦琼除了秦琅这个儿子外,在长安还有三子三女,另外在松州还有三子二女,并有七个妾侍。

    相比起老四老五老六他们已经快加冠。松州这边的则年少许多,最大的老七秦琦也才九岁,老八秦琤八岁,老七秦玮更才六岁,两个妹妹也都年幼。

    那七位姨娘披麻戴孝楚楚可怜,她们有的是秦琼从长安带来的,也有就在松州纳的,崔氏这些年一直都不肯来松州,秦琼则长年镇守松州,这里又是秦琼的世封地,也是用心经营的,当然不可能少了女人。

    几位姨娘领着儿女前来见过秦琅,之前秦琅在陇右镇守时,也是来过松州的,有两位姨娘那时见过了,也还算面熟。

    她们都很忐忑不安,一家之主新逝,如今长安的嫡子前来继承家业,偏偏这时吐蕃又大举来袭。

    “我在武德九年便已经从亲仁坊分家出去,自立门户了,那个时候也跟父亲和崔娘子说清楚了,亲仁坊的家业以后都与我无关。”

    秦琅当着七个姨娘、六个弟弟和两个妹妹开口说道,“另外,父亲在前几年也跟我和崔娘子交待过,说亲仁坊的产业将来如何分配,当时是已经给怀道他们诸兄弟分过一次了,我自立门户,所以我不分,老五是嫡子,所以他先分一半,然后剩下的怀道他们五个再分那一半。”

    这个一半不是亲仁坊的全部家当,而只是秦琼当时列出来的一些重要家产,如田宅别墅商铺作坊金银等,而亲仁坊秦家大宅等一些家业是不分的,这些就是留给继承家业的嫡子老五的。

    还有些则是当时就留好将来给五个女儿做嫁妆的。

    “我来之前呢,也跟崔娘子谈过,认为还是就按当初父亲说好的那个法子分家,这些年亲仁坊增加的产业和生息的部份呢,不动它。不过崔娘子比较大气,愿意给老四他们五个多分一些,另外松州这边的七位姨娘,还有长安的六位姨娘也都备了一份的,五位妹妹也都留了一份丰厚的财产做嫁妆。”

    秦琅把这些一一说给大家听。

    亲仁坊这些年置办起的家业还是很大的,虽然松州这里世封地每年投入也很多,可松州这些年经营,如今也是有了不少收益,毕竟这里现在成了西川门户,是对诸羌、吐蕃、吐谷浑甚至是泥婆罗、天竺等的重要贸易商埠。

    秦理五个庶子,每人分得田地五千亩,钱三万贯,以及长安洛阳等地的宅子别墅商铺等若干,总价值能有十万贯。

    五个妹妹,每人留下做嫁妆的财产,也值三万贯。

    十三个姨娘,每人也有三千贯的财产,其中有田庄、铺子以及金银现钱,也挺不错的。

    老五秦珣那份最丰厚,主要家产独占一半,另外还有许多没分的产业更是都由他继承,更别说还袭爵齐国公,袭封松州都督、上柱国勋。

    “大家觉得如何,有意见的可以提,还可以商量。”

    老五秦珣当然没意见,这事来之前母亲崔氏就跟他说过了,也是同意了的。老四和老六也没意见,能得到这份丰厚的遗产,其实也都是兄长的照顾争取了,否则崔氏不会给这么多。

    松州这边的几兄弟姐妹都还年幼,不懂这些,几位姨娘虽然有人觉得崔氏和她儿子分的太多,自己等身为妾侍仅拿三千贯太少,但秦琅负责分配,又说这原本也是秦琼本意,甚至崔氏还给大家多分了不少,最终也没有人敢出来反驳。

    偌大的家业,于是便在秦琅的主持下,算是分完了。

    “我这里有一份分家协议,我是起草人和见证人,崔娘子和在洛阳的诸位姨娘,以及四郎他们兄弟姐妹几个,都已经在上面签名用印了,你们若无意见,也就都在上面署名画押,回头还要送到官府公证,这事就算定了,以后都不得反悔争夺。”

    大唐以孝治天下,所以官府也要求父在不分家,否则是不孝。

    秦家如今情况,本来是不应当分家的,毕竟崔氏做为秦琼续弦正妻还在,这个家就还不能分,可既然秦琼留有遗嘱,崔氏也愿意分,那么分家也是可以的。

    早分也早点省得纠纷,豪门大户为了家族财产争斗的事情常见不鲜,有时甚至会闹的非常难看。

    就比如秦琅原在长安平康坊的卫国公府,最早就是隋朝太师李穆家族的产业,李穆死后,为了李穆爵位和财产的继承权,李穆的儿子李浑与侄子们争斗,各种手段用尽,甚至唆使侄子杀死另外一个大房的侄子,然后他再又揭发侄子争产杀人,最后还跟姻亲宇文述承诺,若帮他拿到爵位和家族财产,到时他愿意把封地每年一半的收入赠送给宇文述。

    宇文述贪财于是帮了他,可李浑争夺到爵位财产等后,给了两年就不舍得给了,最后惹怒了宇文述,最后构陷李浑家族谋反,李氏举族被诛,曾经关陇集团最强大的家族之一,就此灰飞烟灭。

    前车可鉴。

    秦家这样分家分产,其实对庶出诸子还是很照顾的,甚至对那些妾侍也算非常照顾了,毕竟不管有生孩子没生孩子,最后自己也能得到一份财产。

    这要是在有些豪门大宅里,家主一死,妾侍卑贱,庶子年少,很可能就只能得到很少的一点钱财打发,甚至对一些没有生孩子的妾侍,可能直接发卖掉。

    秦琼留下的遗嘱很重要,而秦琅这位早自立门户不参与分产的庶兄的态度也很重要,他虽是庶子,可毕竟位高权重,崔氏也得敬重秦琅几分,所以在分家分产这件事上,还是遵照了丈夫的遗愿,甚至给了庶长子秦琅很多面子,破例的大方了一回。

    把齐国公府的家产分完后,秦琅又把皇帝的敕旨拿出来。

    老五秦珣奉旨袭齐国公爵,袭松州都督世封,秦琼的上柱国勋也袭了,朝廷另授了他一个左卫中郎将之职。

    老四秦理本来爵位是济南郡公,如今降旨推恩分封其为世封松州交川县令。

    老六秦珪爵位是历城县公,如今也推恩推封为世封松州嘉诚县令,他的爵位是当初袭的秦琼父秦爱的,连上柱国勋也一并袭了。

    老七老八老九三兄弟,这次也得推恩分封为松州府下的世封县令,并俱给了一个开国子虚封。

    除了老五秦珣袭封的齐国公爵位,完全承袭的秦琼的爵位、封邑外,其余五兄弟,不管是郡公还是子爵,其实都是没食邑的虚封。

    不过因为得了世封,所以他们便能享受封地县三分之一的税赋收益,这其实是比一般的食邑实封还强的多。

    不过对朝廷来说,其实也是惠而不费,因为原本秦琼就是世封松州都督,整个松州都是他的世封地,而现在朝廷推恩分封,让一子袭都督,五子分封县令,实际上就是嫡子秦珣的封地收入少了五个县的,朝廷的那三分之二的松州府税赋收益没有半点减少,减少的只是秦珣的而已。

    秦珣六兄弟因为都还年少,因此朝廷虽授他们世封都督、县令等职,但还是又调派了官员来主持管理松州府县事务,以松州刺史、知县等名义来实际主持事务。

第1057章 宁远铁骑夜不收

    五月的松州,十分凉爽。

    秦琅站在半山的松州城中,看着远处洁白的雪峰,还有雪线以下的青山和绿水,上一次来已经是数年前了。

    数年间,这里又有了不少变化,虽然松州远没有秦琅的封地武安州发展那么快,但秦琼在此经营多年,这个川西门户也还是在这十年里大变样了。

    扼岷岭,控江源,左邻河陇,右达康藏。

    背后就是成都平原,一条岷江连接成都,直汇长江,东入大海。西面连绵的甘松岭,则成为川西门户,蜿蜒的河谷孔道,近年已经成了繁忙的商路。

    因为吐蕃突然大举来袭,松州城中因此滞留了大量的商人和货物,每天都还有商人入城,到此后也不敢再往前了,只能与货物一起滞留在松州等候消息。

    西边也有源源不断的羌部往这边撤来,每天都有一伙伙的羌部退过来,也带来了各式各样的传闻和消息,真真假假,难以辨别。

    商路断绝,关防森严。

    松州城倒是比平时还更加的热闹和拥挤了。

    在秦琅抵达松州后,这座躁动不安的城池安稳了下来,也引来了更多附近的羌部氐部以及商人等,魏公在此,松州无忧也。

    走在这座用石头垒起来的山城中,感受到的仿佛是异域化外的世外桃园,风光独好,汉蛮在这里和谐共处,商业贸易兴旺。

    秦琅带着兄弟几个用了几天时间,巡视了松州的城防,还到甘松岭等重要关隘堡垒巡视,慰问将士,探听敌情,顺便也瞧了瞧如今松州的各方面情况,包括秦琼这些年在松州置办的家业。

    松州多山,山多地少,但松州有泯江等不少重要河流,也因此拥有许多河谷地,近年在秦琼的主导下,移民屯边,建立了许多屯庄屯堡,开设了许多屯田,甚至引来了许多商屯。

    松州这些年开垦了无数的耕地,数量很是惊人,其中宁远军的军屯数量甚至完全足够自给自足,还有多余储备。而松州招来的商屯,采用的是用奴隶集中耕作的大农庄方式,每年也都能生产许多粮食,这些粮食直接供应松州本地所需,避免了松州从益州平原运来的巨大成本和时间花费。

    可以说这些年松州日渐兴盛,军屯商屯和移民屯田的粮食自足,是一个关键。除了垦荒种植,秦琼还推动畜牧养殖业发展,又搞茶叶和草药的种植,以及矿产开发等。

    加上商路的开发,使的松州如今成为川西最重要的贸易商埠,商旅不断,货物不停,带动着松州也有了不错的手工业发展。

    转了一圈,秦琅越发感叹秦琼在这里真不容易。

    既练出了一支精锐的宁远边军,甚至还把羌氐诸西戎部落也整的服服贴贴,一支数量不少,精锐能战的松州团练也是相当了得。

    他可以肯定,如果秦琼不是突然病逝,就算吐蕃二十万来袭,秦琼仅凭手中这支兵,也完全能够拒吐蕃于国门之外,不给他们半点可趁之机。

    这里城防坚固,兵精粮足,训练有素,虽然宁远军总共才五千人,还要兼领党项诸部,实际防区极大,可他们的实力也确实是摆在那的,在最艰苦的地方,却是最坚硬的一支边防军队。

    他们除了戍边、训练、巡逻之后,甚至还能抓住时节,屯田耕种,放牧养殖,做到自给自足,还能有富余做为战略储备,以及上缴国库。

    在秦琼的镇守治理下,松州这里汉羌一家亲,再没有过互相袭击攻掠的事情,就算是偏僻的山区道路上,商队也不用担心被打劫,在松州境内是安全的。

    曾经有商人在出了松州后,在党项羌的河曲被劫,秦琼立马命令拓跋赤辞给交待,让他查明袭击者。查出来后,秦琼不让拓跋赤辞动手,亲自带着宁远军奔袭八百里,将那支胆大的党项羌部包围,然后把参与了袭击抢劫的一个个抓出来,带回松州,公开审判,明正典型。

    又一次,在紫山南的白兰羌境内,有商队被越界的吐蕃人劫掠,秦琅立即命宁远军追查,查明后,宁远军八百轻骑越过牦牛河,深入敌境,攻入那个千余帐的部落,最后强行把参与劫掠者统统斩首,然后带着首级,还有被抢的货物,以及被掠的商队成功返回。

    如此再三之后,从此不但松州境内十分安全,基本上再没有大股的抢劫商队的事情发生,那些什么山贼马贼也都消声匿迹了,一些以往经常会客串下马贼的羌部牧民,氐族山民等也都老实本份多了。

    一些真正的山贼马贼要么接受招安,成为边军一部份,或者弃贼从良,要么就是远循他乡,再不敢留在松州。

    哪怕是在松州附近百里,都不敢呆,就怕宁远军的巡骑。

    宁远军巡骑,外号夜不收,神出鬼没,来去如风,经常一人三马,纵横无敌,他们曾越过牦牛河孤军深入吐蕃境内数百里歼敌,也曾扫荡松州群山河谷拜访每一个寨子。

    这些人训练有素,骑射了得,杀敌必割首级,然后将留下的无头尸封土成京观,这些年,松州及其附近数百里之内,松州宁远军夜不收巡骑留下的大大小小京观,据说不下百座。

    小的京观可能也就十数人,大的据说上千人。

    反正是能婴孩止蹄的一支神兵。

    而除了宁远军精锐,夜不收骠悍,松州的移民也相当勇猛,他们带刀而锄,带箭而牧,一个屯庄,就是一个堡垒。屯中青壮,忙时务农耕种放牧,闲时都要组织射箭、刺枪,村村都有乡勇队,每到春冬时候,松州都督府都会开始追集点兵演武。

    松州几乎全民皆兵,人人皆可战。

    这里地处边陲,毕竟还是较为偏僻,条件也没那么优厚,移民们的生活其实也很艰辛,他们开垦荒地,从无到有的建立新家园,日子一点点变好,有了自己的田地,房屋,牲畜,所以他们格外珍惜,对于自己的财产和家庭,格外的爱护。

    就如现在,吐蕃大军来袭,各种传闻,有说三十万众的,有说二十万众的,可松州境内除了松州府城以及几个县城,下面还有许多乡村屯庄,各个庄子里的百姓,基本上就没有放弃家园退到府城县城去的,他们早就武装动员起来,誓要人在家在。

    “松州的天好蓝啊,比洛阳的天蓝多了。”

    年轻的齐国公、松州都督秦珣感叹着,他从没见过这么蓝的天空。

    老四骑着匹骏马,则感叹着这里阳光好,“阳光好大,可是却不觉得晒,总是很清凉的感觉。”

    秦琅笑笑,“这里还很民风彪悍,你看这里的人都是执刀带弓骑马的,几乎人人都是战士,就算是妇女和少年,也都十分勇悍。”

    “阿兄,既然我们松州宁远军兵马强盛,何不主动出击,区区丑蕃,岂能让他兵临城下?”老五道。

    老四也是跃跃欲试,“咱们松州有如今可不容易,都是阿爷辛苦建起来的,那些城外的屯庄、矿山甚至是牧场等,还有那么多百姓在,若是放吐蕃人进来,到时还不知道要损毁破坏多少,咱们应当御敌于国门之外,主动出击!”

    “甘松堡和宁远城都扼守关隘,十分险要,咱们何不在那迎击吐蕃贼?”

    几位秦家少年郎初生牛犊不怕虎,见过松州军民的彪悍后,都没把二十万吐蕃军放在眼里,都喊着要主动出击,御敌于国门之外。

    这份胆气,倒是让秦琅很满意,不过终究还是太年轻了些,骄狂轻敌了。

    吐蕃再怎么说也是二十万众,哪怕是拖家带小的来,那其中真正青壮之兵也肯定得有四五万人,以吐蕃这些年在高原纵横无敌手的态势,他们的战斗力还是很强的,过于轻敌,肯定要吃大亏。

    巡视一圈再回松州城。

    秦琅一身孝服来见诸将。

    此时松州这里,也是大军云集。

    宁远军五千兵马,除了驻防在甘松岭外的党项、白兰、多弥等境内的一千骑,现在暂时失去联系,其余的已经都全部待命。

    松州团结军也都已经动员起来。

    甚至是各县乡的乡勇,以及境内羌氐诸部青壮,也都已经开始动员。

    益州大都督府也已经开始往这边增援物资粮草军械以及兵员,南面的维州,西宁州也都在加强警备,随时能往这边增援。

    大战在即。

    “党项、白兰、多弥诸羌,联系上没有?”

    “一时还没有消息。”

    秦琅对此倒也没太在意,“再多派一些人马出去寻找他们,带上某的命令,令诸羌先各自集结,先不用赶来松州会合。”

    韩威诸将听了大为不解,眼下大战在即,不正应当把诸羌召来协从迎击吐蕃大军吗,怎么还不用来?

    秦琅拿出地图,在松州那位置一点,然后一直往西划。

    最后直到了西面黄河边。

    “这里!”

    诸将望去,却见秦琅指的位置正好是黄河九曲第一弯的位置,那里也是黄河与白河交汇之处。

    距离起码六百里外了。

    “让党项、白兰、多弥三羌,集结之后在此会聚,待命!”

第1058章 夺情起复镇丑蕃

    仲夏时节。

    松州城中一片热闹,感觉不到什么吐蕃大军来袭的惊惶,或许是魏国公秦琅在此,给了大家信心,又或者是松州宁远军这些年的强悍,让大家相信他们的守御能力,又或者大家并没有怎么把吐蕃放在眼里。

    吐蕃,多数商人眼中,那只是一个很偏远之地的小国罢了,连吐谷浑都远不如,所以二十万也好三十万也罢,肯定也只是虚张声势。

    在这一片奇怪的氛围中,洛阳有旨意到来。

    秦琅夺情起复。

    本来因父丧而丁忧去职前来松州奔丧扶灵的秦琅,被皇帝下旨夺情起复,以宰相之衔兼任剑南道宣抚经略招讨使、检校益州大都督,让秦琅全权负责统领防御吐蕃入侵一战,并给予他节制河陇兵马之权。

    反正就是全权负责此战。

    或者是信任秦琅,又或者是没瞧的起吐蕃,朝廷在接闻吐蕃二十万众来袭松州,侵略诸羌后,没太大惊讶。仅仅只是让在松州的秦琅夺情起复,全权负责战局,然后都没从中原抽调一兵一卒过来增援。

    只让秦琅节制剑南云南青海陇右河西五道兵马,可根据需要调动,仅此而已,远在长安的皇帝认为河陇剑南一带边军兵强马壮,根本用不着再从中原抽调兵马了。

    连京师南北衙的那些大将军们,都没抽调。

    洛阳朝廷这边对皇帝的指示,当然也是没有异见,监国太子遵照旨意颁令,让秦琅全权负责,说吐蕃狂妄嚣张,让秦琅好好教训一下,还交待务必要救援党项诸羌等。

    洛阳朝廷这边都没怎么把吐蕃放眼里,长安的皇帝也是如此。现在洛阳朝廷上下,正在讨论对高昌动手的事情,太子已经将准备动手收拾高昌的计划上奏长安天子处。

    李世民对此回复是可,皇帝也认为高昌近些年有些狂妄无边了,居然敢屡屡挑衅大唐,支持洛阳朝廷对高昌用兵。

    对于太子奏报中提出的先对薛延陀缓的选择,也表达了赞赏,觉得先西后北是正确的。

    至于说打高昌时要顺带收拾欲谷设,皇帝也没意见,西突厥大汗的位置不可能给欲谷设,就算泥孰之弟同俄设这大汗当的不行,可也不是欲谷设想要就给的。

    他一东突厥逃亡过去被大唐安置在西域者,有何资格当西突厥大汗?欲谷设越是表现的野心勃勃,朝廷越不可能答应。

    毕竟在射匮可汗、统叶护可汗、肆叶护可汗、莫贺咄可汗、泥孰可汗等这一连串的西突厥可汗后,大唐是希望西突厥的可汗越来越弱,西突厥越来越弱,这才符合大唐的利益的。

    欲谷设犯了忌讳,突破了大唐的红线,犯了跟薛延陀一样的错误,当然得收拾。

    至于先高昌后欲谷设再薛延陀这个顺序,完全就是按朝廷战略部署需求来的,漠北的薛延陀先让他跟回纥等玩一会去。

    高昌控扼西域咽喉,既然不听话了,自然得第一时间先灭了,否则就会成为一根卡在喉咙里的卡,会很不舒适的。

    至于说吐蕃?

    这个时候跑来凑什么热闹?

    让秦琅顺便收拾了吧。

    松州这边。

    多数百姓军民对于吐蕃都是有些过于轻视的,并没有真正意识到吐蕃其实很强。

    这种乐观的气氛秦琅倒也挺喜欢,总比人心惶惶的好。

    反正打仗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秦琅这些年东征西讨打过的仗可不少,尤其是他以前可是曾在松州、叠州打过仗的,败过党项,灭过吐谷浑,甚至槊挑过吐谷浑大汗。

    对付游牧民族他很有经验,突厥人打过,党项人打过,吐谷浑人也打过。这种高原地形他也一样有经验的,曾经可是在高原转战数千里,最后在河曲野马台一战灭吐谷浑。

    当时吐谷浑兵马可比现在的吐蕃还多,他不也打赢了,还赢的那么漂亮。

    如今的局面比当初好的多,当初转战千里深入不毛,后勤转运补给都没有,全靠以战养战就地补给,更别提敌众我寡。

    如今他以逸待劳,坐拥险胜,对付几千里赶来的吐蕃,怎么打怎么赢啊?

    朝廷对此战的态度,其实是没问题的,别说秦琅这种百战名将,有战神之名的秦琅,就算是就让松州都督长史韩威领兵防御,不说大破吐蕃二十万众,起码防守不失是没问题的。

    夺情起复秦琅,也是想要好好教训下吐蕃,赢漂亮一些。

    打吐蕃肯定能赢,关键是赢到什么程度。

    若秦琅只是要赢,其实很简单,先据城而守,再找机会出城反击一下,不需要什么大捷,只要小胜一二场,然后耗到吐蕃人无功而返他就赢了。

    到时再出兵随便追一下,砍几个人头,就能大肆吹嘘一番功绩了,这是最简单的。

    甚至若想再保守点,城都不用出,就守城,吐蕃人就算是赶着牛羊来的,也耗不了太久的,一两个月后就得回老家,到时他当然是御敌有功。

    当然,这种胜利,秦琅是瞧不上的。

    而如韩威或是秦珣等乐观派那样过于天真,他倒也没有,真以为吐蕃二十万全是乌合之众,到时领个一二万唐军两军一冲,就杀的吐蕃落水流水全军覆没?

    那不可能。

    人家既然敢来,就是有备而来。

    不说二十万,就算是五万精锐青壮战兵摆开来,也能满山满谷,以松州这进而的地形来说,其实并不太适合大规模的军团战役的,山谷都不算大,没有大的平原。

    上万人就很拥挤了,十万人,那真的能挤满几个山谷,真打起来,其实更多的是添油。

    但是,这也会使的战场有诸多限制,敌人固然摆不开兵力,可想反击也不容易,很容易就成为消耗战。

    “这里战事一时半会不会结束,要不五郎你们几个扶灵先回长安到昭陵安葬,让父亲入土为安?”

    秦琅问几兄弟意见。

    老五倒是没意见,他本就弃武学文,对于战事有种天然的畏惧,虽然眼下松州气氛挺好,可也愿意回长安。

    老四和老六俩兄弟在国子监那就是马球队的主力,学文不用心骑射却是深得秦琼家传,兄弟俩却是不愿意回长安,更想留下来,甚至想要趁机加入军中,以求建功立业的机会。

    老四秦理秦怀道甚至说自己如今已经是松州交合县的世封县令,敌人来犯,他做为封臣守土有责,岂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你们虽得世封,但现在俱还未加冠成人,所以现在并不用担忧这些,再说如今松州都督府,官吏兵马皆是朝廷派授管理,做为封臣,我们也只有监察之权而已,你们留下来,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的。”

    “我们家不是还有卫队吗,我们可以带领卫队上阵杀敌,扬我秦氏家威!”

    秦琅拍了拍秦理,“我知道你们想建功立业,可也不急于一时,你们还年轻,多学学本事,将来有的是机会上战场的。听阿兄话,你们带家丁随五郎护送阿爷灵柩回长安,顺便送几位姨娘和弟弟妹妹们一起回去。”

    “让五郎回去吧,我和六郎随阿兄留下,就算做个侍从联络官也行,我们不想错过这次战事。”

    “阿兄,就让我们留下吧。”

    见兄弟俩这态度,秦琅考虑了会后,最终同意了,让老四秦理和老六秦珪留下,老五秦珣带着弟弟妹妹几个,护送着秦琼灵柩回长安昭陵安葬,几位姨娘也一起回长安。

    虽然松州此战,他们在松州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可既然秦琼不在了,那么还年幼的几位弟弟妹妹,还是先回中原更好些,不论是在长安或是去洛阳,在那边有更好的机会,进国子监也好,进崇贤馆或弘文馆等好好读几年书,再做几个侍卫什么的,然后再得个实职出仕,一步一个脚印,路能走更远。

    他们毕竟是庶子,虽说也推恩得了世封,可这世封其实也只是保证有个金饭碗,有笔不错的经济收益保障,一个没了父亲的庶子想有更好未来,还是得靠自己打拼的。

    如果就此留在松州,那么这兄弟几个这辈子都很难有大出息,勋戚家族子弟其实竞争也非常激烈的,庶出子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行。

    秦琼走了,他这个阿兄就是秦家的家主,他得为兄弟们铺好路搭好桥,起码在他们年少时得提供足够的资源和帮助,至于说将来能走多远,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但现在,是他这个阿兄的事。

    秦珣想弃武习文,秦琅不反对,秦理秦珪想当将军,秦琅也不反对,甚至将来老七老八老九等啥也不想干,秦琅可能也不会反对,人各有志嘛,但如果他们想做什么,他这个阿兄还是会尽量提供帮助的。

    松州,是秦琼一生功勋换来的世封之地,秦琼在此镇守经营多年,好不容易。如今他刚离去,兄弟们还年幼,虽然松州跟他秦琅没有半点关系,可秦琅得替那位忠厚的父亲保护好这块封地。

    这里有太多秦琼的心血。

    这里的秦家每一块田庄,每一个矿山,每一个工坊,每一个牧场,那都是来之不易,不能败掉了。

    等将来兄弟们成年了,他得完好无损的交给他们。

    秦琅与兄弟们交待好,又独自来到了秦琼的灵堂。

    在邦必闻的开国战神秦琼秦叔宝,如此却与世长辞沉寂于那金丝楠木的棺椁之中。

    “阿爷,走好!”

    自玄武门兵变后,秦琅知道秦琼一直过的不太高兴,这位虎将的精气神似乎从那日之后便渐渐流失。

    虽然那之后又捱了十二年。

    不管怎么说,秦琼还是善终了,相比起同时代的那些猛将名将来护儿、张须陀、罗士信、裴行俨、杜伏威、单雄信、罗艺、王君廓等等,秦琼的结局还是很不错的。

    生入凌烟阁,死赠齐国王。

    皇帝御制的神道碑,更是为秦琼这一生划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留下了一个忠义无双的盖世英雄形像。

    而这是多少人期盼的?

    历史上有又几人能如此呢?

    大唐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侯君集、张亮谋反被杀,房玄龄、魏征死后也不得安宁,房家在他死后被清算,魏征更是死后被皇帝把墓碑都推倒了。

    李孝恭和尉迟敬德这两员虎将,更是只能纵情歌舞或是修道炼丹多年到死。

    第一功臣的长孙无忌最后更是落的个谋反乱臣的罪名,赐死不说,长孙家族也被牵连,名将李绩韬光养晦半生,可最后也料不到子孙不孝,连累着自己棺材都被从地下挖出来······

    端起一壶酒,慢慢为秦琼倒上。

    “阿爷你养的忽雷驳,也真是匹有义气的马,自你去后,不吃不喝,以前好酒好肉的忽雷驳,如今却为你绝食。我知道它的心意,它想追随阿爷而去,所以我成全了它。”

    “我请了专门的匠人把忽雷驳泡制保全,到时与阿爷埋葬。我还请了高明的石匠,为忽雷驳雕一座石像,将来就立于阿爷的墓前。”

    “到了九泉之下你们再相逢,又可以继续人马合一,逍遥纵横。说不定,还能黄泉之下重招旧部,在地府杀个纵横无双,到时抢个阎罗王来当呢!”

    ······

    “魏公,有军情。”

    都督府长史、宁远军使韩威来报。

    秦琅把壶中酒全酒在了灵堂,对秦琼的灵牌笑了笑,“阿爷,我先走了,明天让五郎先送你回长安,天子在昭陵给你留了很大一块地,你先去。北邙山罗叔裴叔那里,我也给阿爷建个衣冠冢,这样阿爷以后也可以到北邙山找罗叔他们一起喝酒聊天,齐州历城老家的祖坟,也给你留了个位置·····”

    “我先走了,吐蕃来犯了,你在时一直提醒朝廷提防吐蕃,可没有人在意,如今他们真的来犯了,不过阿爷不用担心,吐蕃虽然也挺强,但我不会给他们机会的。”

    “这次挑衅,我会让他们碰的头破血流而回!”

第1059章 言而有信守捉郎

    “魏公,守捉郎来了。”

    松州城后面山峰烽火台上,秦琅负手而立。

    “守捉郎黄安拜见魏公!”

    身后,一位身着褶袴戎服的男子抬级上来,躬腰叉手拜礼。

    秦琅转过身,打量着这位骁健的男子,“听说你是宁远第一剑士,一柄长剑斩杀过百人?”

    黄安低头道,“属下只是一匹夫尔。”

    秦琅上前将他扶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胳膊,“能获百人斩,可不只是匹夫之勇。”

    松州宁远军有巡骑夜不收,这是镇戍边军精锐,然还有一支精锐骁勇者名为守捉郎,虽非官军,却也极有盛名。

    这些守捉郎原本是指松州宁远军在甘松岭以西的几座守捉城中的边军子弟,宁远军做为一支编额五千人的边军,在松州有宁远军城,同时也还有一些堡垒烽遂守捉镇戍等。

    宁远军城最大,是宁远军的要塞和军部,在下面还有次一级的驻地,大的就称为守捉,次者称军镇,再小的称戍,还有更小的烽遂、墩堡等。

    宁远军几座守捉城便是设在松州境外,在党项羌境内,常驻有一批宁远边军,因为孤悬在外,所以军士可以携带家眷一起在驻地生活,士兵镇戍守疆,家眷屯田耕种。

    几座守捉城同时也充当着驿站、边市的作用,平时倒也挺热闹,但也因为是设立在党项羌境内,所以在这边更复杂一些,守捉里不仅有边军和家眷,也有许多商贩,甚至许多羌人等。

    也有一些被招安的盗贼匪徒安置于此,又或是罪犯流放充军至此的,也有一些逃犯逃亡到此隐姓埋名,甚至是一些走私犯等出入。

    特殊的位置,造就了这里复杂的形势。

    守捉城里也就慢慢有了一批守捉郎,开始是一群边军子弟为主的少年,任侠尚武,与其它边疆的边地游侠差不多。

    再到如今,松州守捉郎已经既不是指边军,也不是指那些边境游侠儿,而是指活跃在边境守捉城的一些佣兵。

    这些人有些是边军子弟,有些是游侠儿,有些可能是逃犯,有些可能是充军罪犯,也有一些胡夷蛮子,总之身份各异,但最后都成了佣兵。

    只是这群人与一般的佣兵又不同,并不仅仅是为钱卖命。

    这是一个有组织有纪律的守捉郎群体。

    “守捉郎,守捉郎,言即出,行必果。”

    说他们是结社的社团,或是保镖的镖行,又或是受佣的佣兵,都不准确,外人很难搞清楚这些守捉郎。

    但在松州,这些守捉郎的战斗力却是能与夜不收并论的,可知这些人的彪悍。

    就如眼前这位守捉郎,姓黄名安,一把斩马剑下,斩杀过超百人。

    他就是一位正经的宁远守捉城的边军子弟,他的兄长黄纲,现官任宁远军通轨守捉城防御守捉使,镇守通轨守捉城,手底下有八百边军,正经的六品武将。

    有这样的背景身份,按理说黄安的前途不会差,随便也能在宁远军谋个武职,再不济也能在松州谋个其它的差事,但就是这样一位守捉郎子弟,最后却一手建立了一个神秘的守捉郎组织。

    “数年不见,你变化挺大。”秦琅笑着打量黄安。

    黄安笑笑,“这里风大日头大,晒的黝黑,我三十岁的人,看着倒快有五十了。”

    “五十倒不像,但说四十肯定都信。”

    “哈哈哈。”

    两人一起大笑。

    “时间过的真快,一别就好些年了。一个月前我还在通轨守捉城见过秦公,当时看着气色还不错的,谁料到一下子就走了。”黄安感慨着道。

    “一生戎马,伤病太多。”秦琅无奈道。

    “听闻魏公相召,某便立即便来,不知有何任务?”

    “听说守捉郎这几年很有名,与宁远军夜不收齐名了?”

    黄安挺起胸膛,“某当年做为松州边军子弟,协从出征,跟随魏公征讨党项,得魏公不弃,后来给我钱粮人马,让我回松州网罗人马,我从不敢忘记,这些年用心发展,总算小有所成,一直等待着魏公的召唤,可是从没有接到过任务,如今终于接到任务了。”

    就如黄安所说,当年党项入寇,秦琅增援松州,黄安当时以秦琼麾下士兵的子弟身份志愿从征,先守松州,后随秦琅转战陇右,再后来因表现勇猛得秦琅赏识,战事结束后,原本想投军秦琅麾下的他,因违犯军律本当处死,最后被秦琅查明他只是为战死兄弟报仇杀了几个羌凶,于是便宽恕了他,但军中没法再留他,就给了他钱粮和一些人马,让他离营。

    一开始秦琅其实也只是随意安下的一颗棋子,就如同他当年在关中沙苑安排的宋富贵那伙沙贼一样,没料到后来这些人借着镇抚司的名头,也在江湖上立起了不少的势头。

    最初安排黄安,只是想给他安排个营生,顺便做个密探一样,在龙蛇混杂的边境,可以收集些消息。

    只是后来党项等败的太快,陇右边境太平,这个棋子布局都还没来的及发挥作用,秦琅甚至一度忘记了黄安。

    不过黄安却没忘记自己的使命,拿着秦琅给的钱粮,以及拔给他的人马,回到了松州后,很卖命的开展任务,数年之后,黄安已经成为了松州威名震震的守捉郎的首领。

    甚至他的兄长,都是得他的不少帮助,也一步步做到了通轨守捉使。

    当初一个热血年轻人,带着几个战场下来的伙伴,多年经营,如今成就了威名震松州的守捉郎,这或许是谁也想不到的事情。

    “跟我说说,这些年你们怎么做的?”

    黄安简单的回顾了一下这些年的历程,其实说复杂很复杂,说简单也简单,就是领了任务回去,然后手里有钱嘛,于是黄安就仗义疏财,先是借此结交拉拢了大批松州边军子弟,以及一些豪强少年。

    有钱多金,豪爽仗义,这口碑传出去,朋友聚起来。

    然后嘛,黄安凭着与军方的关系,再加上上头的暗里关照,很快就不只是结交朋友吃吃喝喝了,也开始搞起了边市贸易,后来又发展到保镖护卫,甚至是建立了一支纵横边境的守捉郎佣兵,他们不仅仅是护卫保镖,甚至刺杀、作战等任务都能接。

    到如今,已经是半黑半白,实力惊人了。

    黄安和守捉郎一直等不到秦琅的召唤和任务,于是就这样惯性发展下去,谁也没料到,当年秦琅只是一个闲子伏棋,如今居然已经是一个拥有三千余众的惊人武装了。

    “我听说你们守捉郎名声还不错,不仅言而有信,而且在打击盗贼劫匪方面也有些功劳?甚至出了松州,商人们有事都愿意寻找你们守捉郎帮忙,而且你们都能很快帮忙解决?”

    “也是各位抬举,我们毕竟不是真正的江湖草莽,在守捉郎创立之初,我就是跟兄弟们订过一些规矩的,就算身在国境之外,可我们也都是唐人,我们最初招募入伙的兄弟,也都是守捉城出来的,所以我们还是比较注重这些的。”

    这些年守捉郎钱没少赚,规模也越来越大,明面上有护卫保镖,跑商贸易,开店铺开作坊经营这些,暗里也还有捕奴、走私甚至是刺杀等一些买卖,但总体来说,与那些只为钱财卖命的不一样。

    “委屈你们了。”秦琅道。

    “魏公,吐蕃来袭,是不是用我们的时候到了?”

    “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守捉郎有任务了。”

    “请魏公吩咐,我们一定不辱使命!”黄安大声道。

    不过这些年如何变化,黄安与兄弟们始终不曾忘记自己真正的使命,一直记着自己潜伏的身份。

    “这些年,你们的真正身份没有人知道吧?”

    “我们几个一直坚守机密,从不敢泄漏半分,就算是我阿兄,我都从不曾透露过半分。因为这,我阿兄还对我多有误会,使的我们现在关系都很冷淡。”

    “后悔吗?”

    “不曾!”黄安道。

    “等这次事毕之后,你若愿意,我可以给你安排到松州都督府,也可以安排到其它地方,保你一个七品官阶。”

    黄安犹豫了一下。

    “魏公,守捉郎有今天的规模也不容易,完全可以继续经营下去,还能发挥更多作用。”

    秦琅打量着他,良久,“也是,你也知如今我五弟继封松州都督,我另外几个兄弟分封县令,我阿爷虽走了,但秦家以后仍会世代镇守松州,继续经营的,守捉郎继续保持经营,以后确实能发挥更多作用,只是如此一来,你们可就委屈了,只能继续现在这样半黑不白的混着。”

    “我愿意。”

    秦琅拍拍黄安的肩膀,有些能够明白他心中的复杂感情,当初只是带着任务回来,隐身边境市井,混迹草莽江湖,本是个暗桩密探的,谁料到多年过去后,能发展到如今这样的地步呢。

    手底下几千号弟兄,那也是一呼百应,在松州、党项这数百里方圆,说的话比一位将军的都好使。

    真的放弃这些,去做个七品的校尉什么的,还真未必愿意。

    “好,先交待下这次的任务吧,其它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谈,但我跟你承诺,不管你如何选择,可只要我还在,只要秦家还镇守松州,肯定会一直暗里护着你的。”

    黄安点头,也是立即向秦琅表明忠心。

第1060章 狼烟起兮赞普狂

    远处蕃骑如潮,铺天盖地而来。

    起伏的山峦上,山巅的烽火台上,烽卒点燃了狼烟。

    狼烟起。

    一座座山峦峰顶的墩台上,接二连三的升起烽烟警讯。

    贞观十一年,五月底。

    吐蕃大举入寇,兵锋直指川西门户松州。

    松州都督府内,被圣旨夺情起复,以检校中书令兼侍中的宰相之尊,临危受命,检校益州大都督兼剑南道宣抚经略招讨使,加河曲道行军大总管,总领战事的秦琅,面对着一众将领们的请战。

    诸将纷纷请求带兵出战,迎击吐蕃。

    都要将狂妄小蕃击败于松州之外,不让战火燃烧到松州境内。

    “宣相,我宁远军如今还有一千将士在外失去联络,牦牛堡、紫山堡等数座城堡、守捉在外,我等岂能坐视,请宣相让我等出兵!”

    秦琅手捧着茶杯,任由诸将群情汹汹的请战,却不为所动。

    他吹了吹茶杯里浮在茶水上的两片茶叶,不急不缓的道,“宁远军虽有一千将士,几千蕃部协从在外,但是一时半会还不会有什么危险。不论是紫山石城堡还是在多弥的牦牛堡,都是占据险要,修于山上,只有一条崎岖山道小路可通山上,山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就算几十数百人守卫,也能挡数十倍之敌,坚守个三五个月是完全没问题的,甚至是守一年都可以。”

    当初秦琼镇守这松州都督府,可不仅仅是只管松州一亩三分地,对于党项也是一手抓起,甚至对更远的白兰、多弥也都纳入定期巡逻之中,到了后来,更干脆在那边也筑起了堡城、驿站,派驻军队。

    虽说堡寨、兵马数量不多,可建立的几处堡寨却位置紧要,处于必经之路上,而且都是择险要处筑堡立寨,易守难攻,堡寨中储存有足够的粮草器械,能够支撑他们守三年的。

    别看一个堡寨平时也就正兵几十或百余,但若加上附近羌部协从,几百上千人守个寨子,凭借险是完全能守上半年一载的。

    当初秦琼的安排也很简单,这些兵过去,既是宣示大唐主权,同时也是保护贸易商路,另外保持与诸羌之间的联系。

    当然也是对吐蕃的防范,有这么几个钉子钉在那里,吐蕃小股人马轻易不敢再越界来袭,若是大股部队过来,也很难拔掉这几个钉子,他们若绕过,这些堡寨在他们后方,当然也能发挥出重要的作用的。

    别看现在宁远军诸将喊的凶,说救兵如救火,可其实大家都心里清楚,在外的那些守捉堡寨的兵马,一时半会根本不会有什么事,喊的凶,不过是想找机会领兵出去抢功劳而已。

    秦琅对秦琼当初在外面建立的那些堡寨,派驻的那些兵马很有信心,历史上,唐朝和吐蕃对攻多年,在边境上有大量的堡寨,最著名的当属石堡城,双方你争我夺,易手数次。

    据说石堡城平时也就驻军几百人,是一座方崖山城,十分险要,又扼守交通要道,成为唐蕃必争之地。

    先是李祎率军长途奔袭,攻占石堡城,然后分兵据守各处,遏制吐蕃,改名振武军,从此河陇等处唐军游奕,拓地千里,后来盖嘉运守陇右,丢失石堡城,此后唐军数次对石堡城发起进攻,都没能攻下。

    后来名将王忠嗣镇守陇右,多次大败吐蕃,但面对石堡城坚险,仍然拒绝皇帝强攻硬打的旨意。后皇帝命陇右节度副使哥舒翰统陇右河西朔方等镇共计六万余大军,取代王忠嗣强攻石堡城。

    哥舒翰不顾石堡城坚险,下死命令强攻硬打,三天时间,唐军死伤万余,终于拿下石堡城,擒获吐蕃守军四百余。

    石堡城号称铁刃城,其坚险相当有名,当然哥舒翰那次石堡城之战,数万大军其实也并不是只面对着一座险要小山城,当时吐蕃人举国而守,围绕着石堡城,其实是有一条完备的防御的,甚至当唐军来拔除这个重要的钉子时,吐蕃也是发数路大军来援,双方在石堡城,和其周边是展开了连场大战。

    松州宁远军在外面的那些堡城守捉,也都是扼守险要,虽说没有石堡城那样周围还有成体系的友军城堡等,但吐蕃人想轻易拿下是很难的,硬要啃下一座坚固的小山城,比攻一座平地大城还难。

    你兵多也没用,没地方展开,那些小山城堡垒,大多是选的那种只有一条小路上山,然后三面是崖,山顶一片平地,一夫当关就万夫莫开。

    除非跟哥舒翰那样硬拿人命去填,否则便只能围堵封锁了。

    秦琅也不是那种无情冷酷之人,不会扔下关外的那十几座堡寨镇戍卫数千人马不管,他是很清楚,这场仗不会打太久,吐蕃人又不是真来攻松州城的。

    秦琅还巴不得吐蕃真来攻松州城呢,这本就是吐蕃人的一次战略欺诈,松州不过是个幌子,虚恍一枪就会退的。

    吐蕃人也许会很想拔掉那些钉子,因这这些钉子是他们吞并多弥、白兰、党项诸羌的障碍,但是不是首当其冲的事务。

    他们先来松州,偷袭敲诈,肯定是想占点便宜,到时好以此来敲诈大唐,也借此威吓诸羌,下一步再回头对付诸羌,少不得到时可能还会有什么杀一儆百之类的手段。

    诸羌降服之后,他们才可能真正腾出手来对付那些宁远军前出的堡寨,到时四下封锁,就彻底成了孤军,用不着强攻,也坚持不了太久。

    “不要太小瞧吐蕃,那位赞普虽然年少,可别忘记了天可汗十六岁起兵,十八岁便挂帅,当今皇太子也是二十岁年纪便挥兵平灭吐谷浑一国,擒斩敌国大汗,那位吐蕃赞普十来岁便能平定国中叛乱,这些年在高原打遍周边无敌手,岂是浪得虚名?”

    “我知尔等也皆是百战精锐,但也切勿轻敌大意,吐蕃来势汹汹,我们须得小心。你们也不用再争论,我以拟好战略对策了。”

    ·······

    甘松岭西面三十里外。

    绵延起伏的山峦,蜿蜒转折的河谷。

    吐蕃赞普松赞干布骑在马上,望着山谷间蜿蜒而行的吐蕃大军,很是自豪。

    宰相尚囊领着一众贵族簇拥在这位才年仅二十岁的国君身后。

    “终于快到松州了,马上就能看到中原大唐的疆域城池了。”

    “唐人骄狂,这次我们挥兵二十万众而来,一定要让唐人知道我们大蕃的厉害。”

    吐蕃大军一路而来,诸羌闻风而逃,没有一个敢与吐蕃争锋,就连那些松州宁远军,也全都龟缩退入堡城之中不敢迎战。

    虽然吐蕃前锋将领有些轻敌大意,连接打了几个宁远军城堡,结果都铩羽而归,但也只是个小插曲,吐蕃军几次小败伤亡加起来也不过千余人而已,对于挥师二十余万众来的吐蕃大军来说,这不过是九牛一毛的伤亡,不足挂怀。

    年轻的赞普也没有怎么惩罚那几位轻敌的先锋将领,只是给每人赐下一条狐狸尾巴,让他们挂在自己的头盔上,以示羞辱,令他们牢记心中。

    对于那些唐人的小城堡,赞普令不必纠缠,大军直接堡下经过,龟缩在山上堡中的唐军也不敢下来。

    等回头再来收拾也不迟。

    “松州城没了秦琼镇守,凭什么阻挡我大蕃雄军?”

    宰相尚囊骄狂道,这位吐蕃大相全名是娘·芒布杰尚囊,任职吐蕃大相,是如今吐蕃赞普之下,权力最大者,凭借着是当初扶持年少的赞普继位平乱,以及后来平定苏毗的功劳。

    尚囊在率军打败苏毗的叛乱抵抗后,采取了招抚的办法,宣传松赞干布接纳归附者的政策,对苏毗庶民和吐蕃本部一样对待,消弥了苏毗的反抗复国之心,并允许归附的苏毗贵族保留自己的领地,按规定缴纳贡赋,以此瓦解了大多数苏毗贵族的反抗。

    当然,尚囊能当大相,也不仅仅是扶立、平乱之功,还有他的身份。

    吐蕃贵族非尚即论。

    尚族代表的是赞普联姻的外戚家族,有四大尚族。

    而如果吐蕃贵族的名字或官衔里有论字,则代表的是来自于吐蕃悉勃野王室家族,以及吐蕃元勋家族。

    尚和论,基本上把持了吐蕃国中最重要的官职。

    娘氏家族本是苏毗旧贵族,后来主动归附吐蕃并带路灭苏毗,故也授以论族身份。

    吐蕃的赞普,一直自称是天神后代,下凡人间统治百姓,以雅垄河谷为根据地的悉勃野家族自称是最尊贵的天神‘天父六君’幼子的儿子下凡,获得众氏族的支持,成为全吐蕃的共主,号为赞普,而其余氏族出任吐蕃官员,由赞普赐给采邑、告身,得以庇荫未担任官职的氏族成员,从而形成了吐蕃贵族统治集团。

    吐蕃王朝以尚和论来区别出任官员的贵族身份,王族和元勋家族出身的贵族称论,历代赞普联姻戚族出身贵族为尚。

    而一直以来,吐蕃赞普家族也基本只与没卢、蔡邦等四大家族联姻,所以四族也称为四大尚族。

    在松赞干布之前的吐蕃,赞普虽为吐蕃共主,但吐蕃那时是氏族联盟时代,国中大事,采用的是尚论贵族共议制度。

    到如今吐蕃国中则三尚一论加五大总管的九大臣辅政。

    三尚一论由父祖母族的三位舅舅与王室一位尊长的大论共议。

    在松赞干布父亲被毒杀后,当时扶持松赞干布的便是他叔父论科耳和论臣尚囊。

    尚囊因为平苏毗之功,出任大相,不过年轻的赞普却也经过数年改革,拥有独断专行国政的大权,经过了那场吐蕃内乱之后,如今的吐蕃已经不再是氏族联盟,隐有几分中原的中央集权国家的雏形了。

    此次东征,便是大相尚囊在得知秦琼病逝后一力主张的,认为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秦琼坐镇松州时,给了吐蕃珢大压力,一直没法越过牦牛河。

    如今秦琼一死,尚囊认为可趁虚而入,先破松州,震慑唐皇,然后威迫党项等诸羌归附吐蕃,再以河曲为根据之地,谋划下一步夺取吐谷浑之事。

    年轻的松赞干布望着前方群峰,“噶尔、东赞,派你为使臣,先行前往松州城,替我祭奠吊唁下那位故齐国公,顺便告诉松州城的唐人,让他们不要抵抗,开城迎接,可免伤无辜。”

第1061章 噶尔什么东赞啊

    松州西北。

    岩羊山南坡,羊洞河支沟,奇狭谷。

    谷如其名,峡谷一线幽长,狭窄无比。两面重峦叠嶂,翠林多姿,林中古木参天,枝头枝萝拂地,牛羚、云豹、金丝猴以及各种奇珍异兽栖息此地。

    这本是一块世外之地。

    但因为羊洞河是岷江支流,秦琼镇守经营松州以来,沿羊洞河谷拓宽修建了一条通往关外党项、吐谷浑的道路,于是一年比一年热闹。

    奇狭谷也就立起了关隘,甚至在关隘两面商旅们还渐渐修起了歇脚住宿的饭店、客栈,马帮也在此建立了骡马店以更换马骡等。

    谷中有关,名雷关,宁远军习惯称为雷打关,据说在筑关之前,此处附近立有一块巨石,每年都要被遭雷打几十次,当地人称为雷打石。

    后来宁远军在此筑起关隘,那块巨石原本打算凿下来砌城,结果刚要动工,当夜便紫电狂雷大作,第二天大家惊讶发现,那块巨石居然被雷打的四分五裂碎成一地。

    倒是省了开凿之功,直接就把雷打碎的石块运回去筑城,说也奇怪,自从这个巨石被雷打碎筑成关城后,原本这里一年要雷打个几十次,那以后倒是再没有被雷打过了。

    雷打石筑起的雷关,后面是奇狭谷,四十里一线天,前面则是千沟万壑汇聚,形成了如十字的四条山河谷道。

    关立于此,扼住了沿羊洞河通往岷江,顺江直抵松州必经之路。

    噶尔东赞站在雷打关外,仰头望着面前这座关城。

    “确实雄伟,这就是用雷打石筑成的雷打关?”

    “没错,就是这了。”

    噶尔东赞细细打量,在吐蕃时就听闻过松州雷打关之名了,比甘松岭上的甘松寨还有名。

    刚才远看不觉得这关隘雄伟,可走到这关隘前才发现,这关隘看似不起眼,实则很雄伟。

    是那两壁峡崖太高,使的关隘好像不大,可站到面前才发现,这关隘很高。

    噶尔东赞旁边是个常走这关隘的吐蕃商人,一口汉话说的不错,这条路每年都要走很多遍,这雷打关也出入过无数次了。

    “这关隘啊跨羊洞河而建,一隘两堡,有三道隘墙,六座隘门,共六座隘堡,隘高六丈,底宽三丈,全是用坚石砌垒而成,坚固无比。”向导虽然来过无数次,可每次经过关隘时,还是万分惊叹。

    唐人依山倚峡,借势成关,修的是十分大气雄伟。

    本就狭窄险要的峡谷口,还跨河修建了三道隘墙,每道隘墙两面,还在山崖峭壁之上建起了两座隘堡。

    这样的关隘,常驻有一支宁远军精锐。

    噶尔东赞不由的皱眉,先前在多弥、白兰、吐蕃境内遇到的宁远军山城堡垒就够坚险的了,打了几次都没啃下一座来。

    可好歹还能绕过去,可眼下这座拦路关隘,却是绕不过去了。

    他瞧了瞧左右,这关隘虽说立于峡谷口,但又不完全是在口上,实际上是在谷口里面二里左右,这二里看似不长,可如果真要展开进攻,这么一线天样的狭窄隘口,却根本难以展开什么人马部队,更别说什么器械之类的。

    再打量关隘两侧,两面峭壁,如刀刃一般,根本没有什么机会。

    这种地形的利用之妙,胜过千军万马。

    “我听说中原北方有雁门关,号称天下第一关,关中又有潼关,也称天险,难道那些比这还更险要?”

    向导点头,“我经过潼关,也到过代北的雁门关,相比那两处,这雷打关倒是显得很普通了,就说那雁门关,那是中原汉人修建的长城关城,是一座关城,周长就有数里,城高数丈,扼守着六十余里的隘道,是城、隘、堡、关为一体的大型防御要塞,潼关更胜,是中原西京东面门户,常驻千军万马。相比之下,这雷打关倒十分普通,只是借了些地势,平时常驻之兵也不过数百而已,只有三道隘墙而已。”

    一个而已,听的噶尔东赞暗暗心惊,这么险要的关隘,居然说而已,那雁门关与潼关得有多险要?

    山风吹过,噶尔突然觉得有些凉。

    因为烽烟早就燃起,所以雷打关也早就已经闭关锁门,关外的那些商铺等也早就关门歇业,商贩们也都走的一干二净,噶尔一行人的到来很是显眼。

    关上静悄悄,但噶尔早发现了高高的关隘墙上和两面的堡楼中有寒芒箭影。

    催马来到关前。

    噶尔向关上喊话,亮出自己吐蕃使节的身份。

    咻的一声。

    一支羽箭射在了他的脚下,几乎是挨着他的鞋头的,噶尔心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着。

    他强作镇定,再次大声报名。

    “来者可是小蕃丑戎?”

    关隘上一员顶盔守将现身,大声喝问。

    “我乃大蕃使者噶尔东赞,奉我家赞普之命,前往松州吊唁齐公,也给松州城带话!”

    “噶尔什么?”

    “噶尔东赞。”

    “什么东赞?”

    ……

    什么狗屁名字,没听说过吐蕃有这么一号人物啊,在下只听说吐蕃有个叫论科耳的还有个叫尚囊的,还有你们家酋长叫什么弃宗农?背弃祖宗的农夫?哈哈哈,都是些什么鬼名字?”

    “听说吐蕃贵族非尚即论,你是尚还是论啊?”

    这话无疑地故意戏耍他。

    噶尔家族本不是吐蕃人,既非论又非尚,虽然噶尔家族一直自称自己家是高原古代四大氏族之一的穆氏家族后裔分支,可那么久远的事情本就难以考证。

    噶尔家族其实本不是吐蕃人。

    在朗日论赞、松赞干布父子引领吐蕃称雄高原以前,高原上是小国并立时代,以吐蕃、苏毗和象雄三国最强。

    噶尔家族便是苏毗国的,他家原是苏毗十二小邦之一的岩波查松的统治者古止、森波杰家族的两大家臣之一。

    森波杰家族统治的区域,正是逻些河流域,如今吐蕃新迁的国都逻些城,其实最早就是苏毗森波杰家族的治下。

    而在很早以前,吐蕃王族悉勃野家族还只是偏居山南的一个小邦而已。

    在松赞干布的祖父达布聂色时代,森波杰一系出现内讧,分为森波杰达甲吾和森波杰墀邦松两支,噶尔家族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归附了吐蕃,从逻些彭域搬到了山南琼结。

    后来松赞干布的父亲朗日论赞趁苏毗内乱之际,出兵相助一方,后来干脆又来了个鸠占鹊巢,彻底吞并了苏毗。

    吐蕃在灭掉苏毗后,对于逻些一带,并没有交给原森波杰家族继续管理,而是出于政治需要,交给了出身于此,但早就已经归附吐蕃并迁居山南许久的噶尔家族。

    噶尔家族在王室扶持下,统治逻些流域,也算是从此进入了吐蕃的政治核心圈子,而在朗日论赞被毒杀后,噶尔家族也是坚决支持了年少的松赞干布,让他们家族如今更上层楼。

    噶尔东赞的父亲噶尔赤扎孜门,更是曾在朗日论赞时代出任过大相之职,曾被认为是朗日论赞威镇高原的得力助手,在噶尔赤扎孜门去世后,其长子噶尔芒相松囊虽然没能成为大相,但也成为松赞干布的心腹大将。

    噶尔家族虽不为王族,却也被松赞干布将他与数个吐蕃元老家族并列,一起授予论的身份。

    据说,松赞干布对噶尔东赞的兄长芒相松囊非常欣赏,打算提升他为二相。

    噶尔东赞因此也可称为论东赞,他的全名是噶尔东赞域松,此时的他凭借着父兄的关系,家族的门荫,虽然还不到四十岁,可却已经在吐蕃朝廷中崭露头角,很得赞普赏识看重了。

    噶尔家族虽非王族,甚至还是原本来自于苏毗的归附贵族,但从朗日论赞时开始,吐蕃王室就一直重用苏毗、后藏等归附的贵族,以此来平衡原来吐蕃的旧贵族势力。

    噶尔家族的出身不但没有影响他们在吐蕃朝中的地位,反而让他们家更得赞普信任。

    “将军可称某为论东赞也!”

    “等着。”

    关上守将摞下一句话,便没了下文。

    噶尔东赞域松在关下等了足有一个时辰之后,关上才再次传来那位守将的话,“那个噶尔东赞还是论东赞的,从哪来的滚回哪去。”

    “有某在此,一个小蕃狗奴也休想过此关隘!”

    “快滚!”

    噶尔东赞没料到是这结果,“在我身后,便是我家赞普所率三十万吐蕃大军····”

    话未说完,关上一箭射来,这下却是直奔着他而来,噶尔东赞慌忙后退躲过。

    “关下那狗奴听着,刚才这箭是跟你客气,否则就不是一支箭射来,而是千百箭将你射成蜂窝了。老子镇守雷关,可不怕你们小蕃狗奴,就算来一百万又如何?有种的,现在就回去搬救兵,真刀真枪跟爷爷干一仗,否则休逞口舌之利,滚!”

    噶尔东赞怎么也没想到,后面二十万吐蕃大军作靠山,他来做使节,居然过为了雷关。

    他还想着凭自己的本事,威逼利诱劝降松州唐军呢,现在怎么回去跟赞普交差?

    可面对着那雄关险隘,还有那嚣张跋扈的守关唐将,能言善辨的噶尔·论东赞域松也束手无策了。

第1062章 伤害不大侮辱强

    “宣相,属下已经按宣相吩咐把那禄东赞给赶走了,并扔了两条狐狸尾巴给他,说一条送给他,一条让他转送给弃宗农。”

    雷关,松州长史、宁远军使韩威过来向秦琅复命。

    “嗯,知道了。”

    韩威犹豫着道,“宣相为何对这个吐蕃人如此看重?可既然看重,那为何又放他回去,何不干脆放他进来然后一刀砍了?”

    “纠正一下,那人名叫噶尔东赞域松,也可叫论东赞,不叫禄东赞。这人父亲是吐蕃前任大相噶尔赤扎孜门,也称大伦赤扎孜门。他死后,虽然其长子噶尔芒相松囊资历不足没能为相,可却在平乱中屡历大功,如今是赞普最心腹的统兵大将,代赞普执掌吐蕃兵权,故此这噶尔东赞身世不凡,而且此人也是多有军功,足智多谋,深得弃宗农信任的。”

    秦琅站在关隘楼上,望着愤愤返回的东赞一行。

    “宣相如何知晓这些,为何又放他走?”韩威是个猛将,勇而少谋,打仗冲锋陷阵是好手,但让他琢磨东西就为难他了。

    在他看来,既然对方是条大鱼,管他使不使节的,先抓起来再说,起码也得先审问一下吐蕃军情啊。

    “不急,我还要他替我把狐狸尾巴带给弃宗农呢。”

    吐蕃人尚勇好斗,对勇士一般赏赐虎豹皮以示勇猛,而对懦弱者,则会在他们身上持狐狸尾巴以示嘲讽。吐蕃人人厌恶狐狸,秦琅的礼物,绝对能激怒吐蕃人。

    尤其是现在吐蕃人并不知道松州这边的变化,他们还不知道秦琼虽病逝,可秦琅已经来了,并接管了松州战局。

    雷关虽险,可毕竟较小,对于拥众二十万的吐蕃大军来说,这并不是真的无法攻克的。

    另一边。

    东赞无功而返,半途而归。

    松赞干布对东赞的去而复返,尤其是看到他带回来的狐狸尾巴果然大怒,这位才二十岁的赞普,这些年东征西讨,十分彪悍,因此也不免骄傲,自负武功。

    “雷关守将何人?”

    “不知,估计也就是一无名之辈也,唐国这等关隘的守将,一般也就是镇戍戍主级别,大都**品而已。”

    “区区芝麻绿豆大的小小裨将,也敢辱我?”

    大相尚囊也立马叫嚣着要踏平雷关。

    松赞干布压着火气,稍平复了一下。

    “东赞,你在雷关回来,你以为,雷关守卫如何,能攻否?”

    “雷关确实雄伟,防御也森严,若是万人以下,很能强攻硬取,但赞普挥师二十万众而来,要破雷关却也不难。”噶尔东赞道,“臣有一计可破雷关,只需令庸执盾负土到关前,堆土成山,则雷关虽高大坚固险要,但却能直接铺出一座土山通道,直上关隘,到时再派桂一攻可下也。”

    松赞干布仔细的想了想,拍腿赞叹,“确实是条妙计。”

    噶尔芒相松囊对兄弟的计策也点头赞许,“雷关扼守奇狭谷,是在谷中,与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些山城堡垒不同,负土堆山确实简单易行。”

    松赞干布哈哈大笑,“其实先前那些山城也并非不能打,只是没那个时间跟他们耗罢了,一座小小的雷关,也敢如此嚣张。东赞,既然他们如此侮辱你,那我就派你统兵,由你拿下此关,破关之后,你给我把那个嚣张的小将擒来。”

    “你需多少人马?”

    噶尔东赞拍着胸脯道,“给我五千庸,再有三千桂就行了。”

    庸桂是吐蕃军户民户的划分,桂户就是军户,庸户也是民户,在松赞干布实行的政治改革里,其实也是有向中原效仿的诸多地方的,比如这桂庸划分,其实桂就类似中原的府兵制度。

    桂户享受较高的待遇以及特权,庸的地位就差些,打仗的时候桂户出兵,庸户也要出丁,负责协从等,甚至掳掠来的奴隶等,一般也是划在庸里的。

    桂户的军丁,跟大唐府兵差不多,享受有税赋等方面的优待,但同时也得自务武器等。

    “我给你五千桂,一万庸,再给你三天时间,你给我拿下雷关。”

    松赞干布对噶尔东赞很重用,主动多给了兵丁。

    虽然他很恼怒,被那狐狸尾巴都气炸了,但却没有失去头脑,在仔细的考虑过后,还是让噶尔东赞带部份兵马先上。

    以雷关那地形,就算二十万一起调上去,也根本铺不开,所以兵多也没用。

    噶尔东赞得了命令,马上从兄弟那调取兵马。

    噶尔芒相松囊拍着兄弟的肩膀,“有把握吗?”

    “我看那雷关虽险,但兵马不多,不会超过千人,几千人马三天时间没有问题的。”

    “小心一些,唐人实力很强的,秦琼镇守松州这几年,宁远军巡骑都驻扎到牦牛河畔了,其夜不收更游奕到了苏毗腹地,我们的人马跟他们交手数次,可从没有讨到过什么便宜。”

    “大哥也不用太长他们志气,唐人也只是比我们装备更精良一些而已,论勇武,我们吐蕃勇士可从不比他们差。如今我们兵多势众,松州唐军却主帅新逝,此时肯定是士气俱无,岂是我们对手?”

    “你小心一些就好,庸多死些没事,尤其是那些奴隶,但是桂就得爱惜一些,不到时机不要轻易派出去,知道吗?”

    “尚囊已经老了,吞米·中子甲赞努和琼波、邦色苏孜都在觊觎大相的位置,知道吗?”

    噶尔东赞点头,“那两人不过是凭着氏族家势占据高位,论能力哪及兄长半分?”

    “氏族家势还是很重要的,要不然我们吐蕃为何贵族非尚即论?为何会有四大尚族?这次东征,是一支不错的机会,如今你既然得到了机会,就一定要好好抓住,你还年轻,我将来若能坐上大相的位置,等我百年之后,便有机会将大相之位再传给你,我噶尔家族,也能成为吐蕃名门氏族了。”

    芒相松囊最后又给兄弟拔了一个东岱,都是来自于噶尔家族领地的桂户精锐,“你带在身边,以备万一。”

    当天,吐蕃大军在距雷关尚有五十里处安营下寨,噶尔东赞领了五千战兵,一万民夫,又带了一千噶尔家精锐为前锋,去取雷关。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马到成功的事情。

    雷关虽险,但就几百人守着,再险要也是一道关隘。

    噶尔东赞领兵行一日,抵达雷关下。

    他没急着攻城,先休整了一夜。

    当天晚上还故意军容不整,营寨不严,就等着关内唐军来袭,他早悄悄的将噶尔家的一千精锐和三千桂兵埋伏在后,想要张网捕鱼。

    谁知道这一晚上关上倒是有不少动静,一会开关一会闭关,一会又是号角一会又是锣鼓的,搞的噶尔东赞兴奋无比,结果一夜没睡,可黑夜里吵吵归吵吵,吐蕃营地始终没等到唐军。

    只是几小股唐人夜不收摸到边上,往营里扔了点火把,放了些暗箭,再顺便把他们守营的庸给杀了一些。

    损失倒是不大,可侮辱性极强。

    自己的那点小算计,居然完全被唐人识破,并反将了他一军。

    钓鱼不成,反被人调戏一夜。

    第二天一早,噶尔东赞顶着两个黑眼圈,赤红着眼睛听完汇报,只得咬牙切龂承认,这小小的雷关守将居然还挺厉害。

    不过一计不成,也没有关系。

    噶尔东赞下令开始就地砍伐树木,制作成大木盾,又制作许多推车,这些推车既能装土,又能安上一个顶,上面覆盖生牛皮,这样庸丁推土还能防关上的箭矢滚石等,能安心推车填土堆山。

    方法虽然挺笨的,可只要对路就行。

    你关隘不是修的很高,有六丈高吗?

    你关隘不是两侧悬崖峭壁,关高谷峡难以进攻吗,那我就堆一条路上去,到时战兵直接举着盾冲上隘墙,甚至是骑着马冲上去,你拿什么防?

    六丈虽高,但堆一条斜土坡,也不是什么大工程,他有一万庸丁负责挖土、推车、堆土,后面有几千战士可轮流掩护。

    三天?

    绰绰有余。

    雷关上。

    秦琅的帅旗依然没有立起来,连韩威的军使旗都没立。

    看着关下吐蕃人开始忙碌起来,一会功夫秦琅等都看出来吐蕃人这是想打什么主意了。

    “别说,这虽是个笨办法,但确实还是挺对路的,看来吐蕃也不全是些笨人啊。”

    韩威左瞧右瞧,“宣相,早摸清楚了,吐蕃大军在几十里外,这里就这万余人,还有大半是民夫奴隶,要我说咱们直接打开关城,一阵冲杀就能将他们全灭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好戏还刚开场,你急什么?”

    秦琅是不急不忙,他是守吐蕃是攻,他是主,吐蕃是客,以逸待劳,他急什么。

    “你看那论东赞小聪明样,总得让人家表现表现啊?”

    几位将军在那里你瞧我我看你,“宣相,其实昨夜我们完全有机会把这些小蕃一举歼灭的,他们埋伏在后面的那五六千人马根本不值一提,我们这里现在可是好几万精锐,灭他们绰绰有余啊?”

    “都说了,钓鱼得有耐心,这噶尔东赞充其量只是条小鱼,后面的弃宗农才是真正的大鱼,你上来就一顿刀削斧砍,岂不是要把大鱼吓跑?咱们这雷关当初修筑也是费了不少本钱人工的,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发挥发挥,哪能浪费这机会?你们钓过大鱼吗?一得有耐心,二还得会遛鱼,不能生拉硬拽的,否则容易脱钩,得慢慢遛,遛到它没有了精力的时候,才是提竿之时。”

    “看着吧,急不得的。”

    说完,秦琅便下关楼了,噶尔的攻城办法倒没错,可城上又不真只有千八百人,秦琅可是带来了上万精锐唐军,以及征召的松州团练,以及蕃部协从等三万余,加一起五万人马,几十里的羊洞河谷,驻扎的遍地都是,怕啥?

第1063章 偷鸡不着蚀把米

    山风夹杂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年少的秦理秦珪兄弟俩却反而异常兴奋,两人面上酥红似饮酒半醉。

    雷关前。

    吐蕃军又扔下了一地尸体。

    关隘前宽不到百步,这么狭窄的地形,雷关六丈高的隘墙上宁远军居高临下的射击,再加上两侧山崖上的两个隘堡夹击,饶是噶尔东赞提前做了准备,让那些庸丁举着木板背土前进,可一靠近射程,依然死伤惨重。

    唐弓本就是强劲,何况据关而守居高临下,上面还有许多大弩。

    “丑蕃不过如此。”

    年轻的秦理兄弟俩跃跃欲试,老五秦珣已经扶灵返回长安,他们兄弟俩却坚决留了下来。

    也如愿以偿的随秦琅来到了前线,只是阿兄一直按兵不动,连帅旗都不肯打出来,就如今日,吐蕃接二连三的试探关上,每次派那么一百二百的庸丁举牌负土,秦琅也只让关上适当回应。

    所谓适当回应,就是关上关内虽然精兵云集,弓弩无数,甚至还早有许多增援过来的弩炮、砲车,可秦琅却命令轻易不得使用。

    吐蕃来一百,关上也就只让百余弓手还击,来二百,还二百。在刚才最新一轮进攻中,吐蕃出动了约千人,但关城上也只令三百弓弩手还击,还没出动弩车、砲车。

    至于说轻骑出关冲杀扫荡,就更不许了。

    秦理握着长弓还嫌不过瘾,秦珪也在那里拉动着空弦,“要不我们冲出去杀一阵?”

    秦琅没理会这两小老弟,初生牛犊不怕虎,说的就是这样的年轻人,把战争当成儿戏,只觉得热血激昂,却是还没有真正见到战争的残酷一面。

    他们以为这战争就跟平时打马球一样,争勇斗狠,是荣誉和功勋,刚才一箭一箭的射,站在高高的隘墙上,兄弟俩比赛,一人射杀了好几个吐蕃庸丁,也算是得了第一笔军功,到手轻松无比,连汗都还没出,就跟在长安与勋戚子弟们射猎一样轻松。

    城下那一具具还没来的及带走的吐蕃人尸体,他们也没什么感觉。

    战争对他们现在而言,似乎就只是场游戏。

    秦琅站在关隘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但他的不动于衷只是早已经把这一切都了然于胸。

    韩威等一群宁远军将,纷纷在旁边称赞两位公子勇武,甚至有那士族出身的参军在那里用上了箕裘不坠这样的形容词。

    这让兄弟俩不免有些飘飘然。

    “战争不是儿戏,每一个士兵的性命都是极其宝贵的,所以我们不能有任何大意,如果有一天你们从军为将,你们得珍惜每一个部下,每一个士兵都不能被怠慢,更不能白白牺牲。”

    “打仗也不是炫耀武功,更不是虐杀屠戮,得心怀敬畏,更得悲天悯人,一切以胜利为要。”

    兄弟俩点头,但秦琅明白他们并没有完全听进去或听明白。

    关隘下。

    噶尔东赞有些急怒攻心,虽然这仅仅是试探,但关上的唐人反击力度也远超他的预计。

    小半天时间,几次试探已经死了上百人了,好在他也差不多试探出了关上的守军兵力。

    他一次次增加兵力,关上的反击力度也增加,但在最后的三次增兵进攻中,关上的回击却没什么变化,大约也就是三百左右的弓弩手还击。他推测关上大约也就在一千人左右,对方比较沉的住气。

    肯定是早把守军分成了两波轮守,以保证兵力应对。

    大弩车和投石车这样的利器没出现,估计是要在最关键的时候用。

    “推车准备的如何了?”

    “已经赶制了约百辆。”

    “好,出动推车,调派桂兵以弓弩掩护庸丁推车填土!”

    噶尔东赞决定开始动真格的了。

    刚才只是试探,也是在准备推车。

    呜呜号角声再次响起,吐蕃更大规模的进攻开始,挖土的、装车的、推车的、卸土的,木牌掩护的,弓箭掩护的,各有分工。

    “可惜没有砲车。”

    噶尔东赞望着这雄伟的关隘,有些遗憾,吐蕃纵横高原,虽然在征服苏毗的时候,也有时要面对山城堡垒,但那些堡垒虽险,可攻打的时候并不太难,因为他们并不一定就要强攻硬打。

    苏毗女王的城堡就建立在险要的山上,很高大险要,可他们当初攻下就是先围,再利用奸细打开了城门破城的。

    吐蕃人对于器械并不擅长,仅有的一些工匠,也是从汉人奴隶或是泥婆罗国等地方弄来的。

    不过噶尔东赞还是坚信,只要他肯付出一些代价,那么不超过三天,还是能顺利拿下这座雷关的。

    雷关将是他领兵攻下的第一座关城,是他功名事业的垫脚石,将来他还会攻下更多的城池堡垒。

    关上再次反击。

    弓弦霹雳作响,箭如飞蝗。

    噶尔在仔细的观察着弓箭的数量,嗯,依然还如前几次一样,看来他猜测的没错,守军不过千。

    这与吐蕃先前暗里收集到的宁远军各部的情报差不多相符,宁远军虽强,可终究也仅五千正兵,却管辖着松州都督府以及党项、白兰、多弥等诸羌,管辖千里,拥有诸多城堡要塞镇戍,每一处又能有多少人。

    就跟他们来时遇到的那几处堡垒一样,小的还不到百人,大的也就二三百人。

    庸丁顶着粗糙简陋的木排前进,拿袋子装着土前行,又有临时赶制的简陋大车,满载着土袋吱呀呀的被缓缓推动着前进,这些车还加了一个车盖,上面蒙上了生牛皮。

    车子笨重无比,行进缓慢,大群的庸丁围在车四面,拉的拉推的推。

    当庸丁进入到了城下百步之内,唐军的弓箭终于开始发威,木排等起了不少作用,挡住了不少弓箭,但依然不断有人开始中箭。

    噶尔派出了家族的精骑,身着铁索子甲拿着长矛弓箭站在后面督战,敢有畏惧不前者,直接射杀。

    庸丁们只得硬着头皮往前冲,冲到城下赶紧扔下土袋,再掉头回来。第二批准备的庸丁又继续跟上······

    伤亡比先前几次好的多,只是进展实在有些缓慢。

    那些被寄以厚望的木车,实在太笨重了,行进的太慢了,而且经常推着推着就陷住了,有时甚至干脆轮子就断了,或是车散架了的。

    本就不宽的隘前,反被这些笨重的大家伙堵塞,限制了填土的速度。

    噶尔气的派人杀了好几个工匠奴隶,令他们改进推车,一面暂时放弃这些推车,改成人力背土,可这样一来,伤亡又开始增加了许多。

    吐蕃桂兵在关下以弓箭掩护,但唐军是在关上居高临下放箭,占有许多优势,射程也强上许多。

    双方一直箭来箭往,庸丁们则拼命的挖土背土填土,一直填到太阳西斜,也没填上多少,别说直接填上关城,连个雏形都没出来。

    眼看着人马疲惫,噶尔东赞也只得下令收兵。

    结果一番清点,今天伤亡居然上千了。

    而估计关上唐军都没有什么伤亡,这对比可就大了。

    更大的问题是,天就要黑了,关前就填了那么一条矮坡,怎么办?

    “庸丁回营休息,抽一千桂丁在这里值守,不许唐人出关破坏,明天继续填。”

    噶尔东赞下令。

    夜晚。

    唐军果然出城来袭,但并没有直接奔袭吐蕃营地,只是在关上守军弓弩的掩护下,出到了关城后直接把吐蕃人白天填的那土坡占了,然后开始搬土。

    他们并没有把这些土搬走,而是进行了改造。

    原本吐蕃人是计划直接堆一条土坡通上六丈关的高隘,现在宁远军出关来却把这些吐蕃人白天辛苦运来堆起的土,变了个方向。

    直接把这些土在关前,堆砌为一个横向的羊马墙,变成了隘墙的一个防御。

    闻讯赶来的噶尔东赞气炸了,岂有此理,白天伤亡上千才堆起这么一点土,你们还要改成雷关的隘墙的羊马墙?

    他调动吐蕃士兵上前冲杀阻止,可谁能想到,唐军背后就是高高的关隘和隘堡,上面的弓弩手那是早就张弦以待。

    关前的宁远军也迅速一面占据着土坡有利地形,以土坡为掩护,一面继续搬土修羊马墙。

    夜黑风高,吐蕃军凶猛来争,却不敌唐军占据有利地形,狭窄的关隘口,噶尔东赞虽有一万余人,可真正能冲到前面的也就不超过千人,结果还得面临着上下左右的多重夹击。

    出关的宁远军士一边反击,还能一边不停歇的继续搬土砌墙。

    混战一夜。

    天亮时,噶尔东赞发现昨天白天运了一天土堆的那条低矮土坡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在关隘起垒起了一道半人多高的羊马墙,全是用他们白天运过去的土堆的。

    而再次清点人马,噶尔发现昨夜一番混战,他又没了上千人,白天损失的基本上是庸丁,而晚上损失的却都是桂兵。

    最气人的地方还在于,昨晚虽然唐人让他们损失巨大,可据事后推断,关上唐军出动的兵马却并不多,也就几百人,加上关上的弓手,也还是在他先前推测的千人之数。

    这个结果,让噶尔东赞域松差点就吐血了。

    “论东赞,还要继续挖土堆坡吗?”

    “滚!”

    噶尔东赞对这个没眼力见的下属发出咆哮。

第1064章 提携玉龙为君死

    噶尔东赞不是个轻易放弃之人。

    虽然昨夜吃了个大亏,但人家关上打来打去也就那千把号人,他领着一万余人马过来,才受了些小挫,难道就要认输服软,这如何跟赞普交待?

    就是他大哥那也没法交待啊,须知尚囊老迈,多少人盯着大相之位,他大哥也是大相之子,又有平叛大功,还是赞普心腹,如今握着吐蕃兵权,也是大相之位的有力竞争者。

    可资历毕竟太低了些,他噶尔家族又不是什么正经的四大尚族或吐蕃王族,他们家能入论族,却也不够纯粹,许多贵族都只是把噶尔家族视做是赞普家的狗而已。

    他要是就这样败回去,那就正好成了他们攻击大哥的把柄了。

    噶尔不肯服输,觉得只是一时大意了而已。

    一万六千人打不过千把人,那噶尔家的名声都要被他丢光了,必须得拿下此关。

    太阳高高升起。

    噶尔东赞赤红着眼睛,提着宝刀,先是在关隘前抓了数名替罪羊,直接在阵前斩首示众。

    噶尔的耐心快耗尽了,杀人过后,开始重新安排进攻,今天的任务不仅要继续堆土,还得把那道关前的羊马墙夺下,那些可是他们背去的土,怎能变成唐人的防御。

    几千桂兵几乎全部出动,以弓弩齐射掩护庸丁,还有近万的庸丁则不计伤亡的都派了上去,地方太狭小,就排队上。

    那些笨重的大车也重新改装了一下,再次派了上来。

    话说噶尔东赞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可是这位前大相之子,如今吐蕃朝中赞普跟前第一统兵大将的弟弟,一直都是一帆风顺的,这些年更是深得赞普青睐,年纪轻轻,却也已经在朝中身居要职。

    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若是那守关之人是秦琼,或是宁远军使韩威等人,那他也就认了,可偏偏一个无名之辈,千把号人守着这么一座小关隘,却能让他接二连三的吃这大亏,如何能忍。

    牛皮战鼓响了整整一天。

    没有一个吐蕃将领敢劝。

    这位论东赞提着刀就坐在阵前,今天已经砍了十几个人了,但有半点畏惧犹豫,他都会立即痛下杀手,亲自挥刀。

    那十几颗首级就插在长矛上立于阵前,人死了噶尔东赞也不放过,硬是让人给他们首级上都绑了一条狐狸尾巴。

    吐蕃几千战兵,不间断的对着城头放箭,意图压制守军,上万的庸丁则被驱赶着不停的运土。

    只是进展并不如意。

    唐军昨夜夺了那些土袋,在关隘前增垒了一道羊马墙之后,守军更是如虎添翼了。

    宁远军是立体防御,占尽有利地形,再倚借着关前狭窄,以及自己的弓强弩劲,射了吐蕃人一天。

    到了傍晚,吐蕃的牛皮战鼓也终于哑了。

    鼓都擂破了,也没有什么进展,除了留下无数的尸体,就只是在唐人的羊马墙前勉强堆起了一座土山。

    想往前堆,根本过不去,越靠近关隘,死伤越大,导致许多庸丁都是早早的把土袋扔下,然后转头就跑回去。

    搞的最后阵前指挥的噶尔东赞也只得临时改变命令,不堆通道土坡了,直接先堆一座土山,试图也抢占一点高地地形,好先跟羊马墙、关隘上的唐军对射。

    既然没法好好堆土,那就先射人,把你那千把号守军射残了,到时再来堆,你怎么拦?

    只是用了一天的时间,才勉强堆起了这座三丈多高的土山,虽说能压制那一人多高的羊马墙内的唐军了,可羊马墙后是六丈高的隘墙,两面的崖上还有更高的隘堡两座。

    依然是被射的抬不起头。

    虽说拼了命守住了这土山,但一清点,今天死伤更多,桂庸死伤加一起快三千了。

    关前,吐蕃人的尸体已经是层层叠叠堆积,堆积如山了。

    连下脚的空地都没有了。

    噶尔东赞只得让人举起白旗,来到关城前请求唐军让他们收尸,虽说天还不热,可几千具尸体堆积在一起,还是很恐怖的。

    甚至已经有恶臭味开始散发出来了。

    关上的老兵们倒还好,他们就跟那些鱼摊上杀鱼的摊贩一样,久了早闻不出鱼腥味了,老兵们也在战场上也一样能无视那血腥和尸臭味。

    但秦理秦珪兄弟俩就不行了,昨天刚开战时还兴奋无比呢,结果打两天后,现在已经被战场上无处不在到处弥漫的恶臭味给弄吐了好几次。

    他们倒不是怕尸体,只是这股子味道实在太难闻,平日里在京师也是养尊处优,虽说习练骑射爱打马球,也经常弄身汗臭,可汗臭与这味道完全不能比。经常衣服都要熏香,出门身上都要挂上香球的公子爷,已经被这尸臭吐的胆汁都要出来了。

    秦琅对此也只是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噶尔东赞也想吐。

    他倒不是初次闻这战场的血腥尸臭味,他是被唐军给恶心到了。

    两天了,前后伤亡超过了三千,他们连雷关的关墙都没摸到。

    几千伤亡,两天时间,就换来一座小土山?

    太他娘的恶心了。

    最后还得举起白旗,去请求唐人让他们收尸,不收尸这雷关就会成为尸关,他们接下来也不用攻城了,这里会成为蛆蝇的世界。

    唐人允许收尸。

    但只许收尸,不许捡拾武器、箭支等。

    派上来收尸的庸丁赤手空空,可臭味太大,只得拿布蒙住口鼻。

    如同修罗场一样的关前,收敛几千具尸体用了快一天时间。

    原本跟赞普承诺的三天拿下雷关,结果第三天却一直在收尸。

    一具具尸体从血水尸臭中抬出来,有许多甚至还残留着一点生命,只是受伤太重没得到及时的救治。

    噶尔东赞下令,对其中是桂的兵丁给予抢救,而对于庸的丁壮和奴隶,重伤者直接补一刀杀掉,若是伤不太重,简单的包扎一下扔一边自生自灭。

    为了防止尸体进一步腐烂导致瘟疫等,噶尔东赞只得令人把那些尸体直接焚毁掉。

    浓浓的黑烟腾空升起,几千具尸体烧了一天一夜。

    第四天,松赞干布派来了使者,询问为何还没拿下雷关。

    噶尔东赞羞愧的无以回答。

    他只能亲自回了一趟吐蕃大营,向赞普请罪,虽然他很客观的陈述了雷关守兵出人意料的顽强,以及雷关确实地形险要难攻等事实,可这些话并不能让赞普满意。

    大相尚囊也对他的无能大声训斥,甚至赏给他一条狐狸尾巴,二相三相更是对他大为嘲讽,甚至连带着他兄长也被嘲讽。

    “请赞普把军中工匠都拔给我,再给我些时间赶造一批投石车,我定能拿下雷关。”

    松赞干布摇了摇头。

    机会已经给过了,但噶尔东赞失败了,这本来是送给他的功劳,谁知却让他搞砸了。

    “明日全军拔营,直接兵临雷关之下,直接强攻。”

    松赞干布拒绝了噶尔的请求,理由是既然打了几天都没打下,就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则松州肯定会派援军前来,到时只会更难攻。趁现在关上守军还不多,一鼓作气强攻拿下才最重要。

    至于噶尔东赞,松赞干布收回了他的领兵之权,还处以贬降官职,削减领地的严重处罚,以示惩戒。

    一天后。

    松赞干布骑马来到雷关前,认真的打量起这座关城,看了许久后,也不得不承认噶尔东赞说的没错,这关确实很不好攻。

    最主要还是关前太狭窄,兵多也发挥不出作用。

    不好攻也得攻。

    松赞干布迅速与手下制订了新的进攻计划,先用投石索砲砸,再以弓弩手掩护,直接拿攻城槌撞门。

    关隘太高,无法攀爬,那就撞门。

    关门终究是个防御薄弱之处,虽然唐人肯定重点防御城门,但只要集中全力攻其一点,还是有机会的。

    毕竟,吐蕃二十万众,再怎么施展不开,就是车轮战也能累死守军。

    战鼓再次响起,吐蕃发起了更凌厉的攻势,这一次,不再派庸丁做炮灰上前送死了,也不再堆什么土山土坡了,直接投石索砲砸,弓箭射,推着攻城槌去撞门。

    不惧伤亡,不计代价,就是不停歇的攻击。

    猛攻一天,硬是没攻下。

    松赞干布皱眉,感觉不对劲了。

    “雷关不可能只有一千守军。”

    噶尔东赞头盔上挂着条狐狸尾巴,有些失神落魄,当松赞干布叫了他几句,他才回过神来。

    “估计是松州派兵增援了。”

    松赞干布大感头痛,只得问几位尚论大将等,最后大家商议了半天,认为雷关确实易守难攻,这般强攻实在不好打。

    不如分出几支骑兵,另寻其它道路绕过雷关往攻松州,他们相信就算道路难寻,可只要肯找肯定还是有路的,就算绕些远路也没关系。

    “这里呢?”

    “继续攻,拖住这里的守军,也多吸引些松州军过来。”

    “秦琼死了,松州谁主持?”赞普问。

    “应当是松州长史、宁远军使韩威,这是秦琼的老部下,打仗很猛,经验丰富。”

    松赞干布想了想,沉着脸挥手,“传令收兵。”

    吐蕃军暂停攻势,分出几支兵马出去,另寻进攻松州的路线,赞普则率一半大军十万众,继续留在雷关前,一来要吸引松州唐军主力过来,给其它几路兵马提供机会,二来也是还不死心,想要继续进攻夺下此关。

    吐蕃军后退十里安营,当天夜里,吐蕃烧尸的火光又照耀了天空一夜,一天强攻,死伤比东赞前几天加一起的还多。

    夜里。

    看着那焚尸的熊熊火光,秦琅在关隘城头上喝着茶,到此时,他仍然没有让打起自己的旗号。

    “吐蕃人分兵了。”

    秦琅听了这消息也仅是笑笑,“好戏这才刚开始呢,那位松赞干布还没真正见识到我大唐的厉害呢。”

    “要派兵袭营吗?”

    “不急,慢慢来。”

    秦琅对着那火光照耀的吐蕃营地方向举起了手中茶杯,“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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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俗人介绍:
离玄武门之变只有三天了,秦琼却打算做个国之纯臣不参与其中,秦琅高呼这不是坑他吗?送上门的从龙之功怎么能不要,等事成之后再功成身退也不迟。到那时,做个俗人,不谈亏欠,不负遇见。做个俗人,贪财好色,放荡自由。贞观俗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贞观俗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贞观俗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