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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章 话本里的郭晋

    当铁头端着沏好的茶来时,安雨一本正经地端坐着,干咳了几声。

    铁头小心恭敬给倒上茶,闻声有些明白,又有些不太明白,一时是欢喜慌张各种情绪涌上头上。

    “还不跪下请师父喝茶。”林小宁抿嘴笑。

    铁头狂喜,放下茶盅嗵的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响亮的头。

    真不愧叫铁头,这头磕得结结实实,不带半点水分。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铁头谢师父,谢师父大恩……”铁头声音满是掩饰不住的惊喜。

    嗯,安雨不苟言笑地又咳了一声。

    林小宁笑吟吟递去茶盅。

    “师父在上,徒儿铁头请师父用茶!”铁头反应过来,忙接过茶盅恭敬端起,举在安雨面前。

    安雨不动声色,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悠悠然放下茶盅。

    “鸡毛在外面吗?”林小宁笑着叫道。

    “小姐,鸡毛在。”鸡毛笑嘻嘻从屋外进来了。

    安雨也不说话,又是一本正经的干咳两声。

    鸡毛不知所以的站在那儿,呆呆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铁头的后脑勺。

    安雨又干咳了两声。

    鸡毛仍是不明就里,发着呆。

    林小宁肚子要笑破了,这个安雨,想收鸡毛也要言语一声啊,这样人家怎么明白嘛。

    “鸡毛,还不跪下敬师父茶。”林小宁解围,偷着直笑。

    鸡毛这才反应过来,一时有些发愣。铁头扭头狠瞪了他一眼。他两腿一软就扑通跪地。

    “鸡毛请师父用茶。”鸡毛叫着。手中却没有茶。

    林小宁快要笑死了,“磕头!”

    鸡毛哦了一声,忙磕了三个响头,又愣呆呆的。

    林小宁又倒了一盅茶,看着这等笑话,只觉有趣极了。

    “奉茶。”铁头恨铁不成钢的小声提醒。

    鸡毛接过林小宁递去的茶,双膝跪行上前,两只细胳膊举着茶盅。

    “鸡毛请师父用茶。”鸡毛说道。但他还是不明白,怎么他也要拜师了?

    安雨接过茶盅,抿了一口,清了清喉咙道:“铁头,你已过最佳习武的年岁,想要学到真本事,那就得下苦功夫,你能吃苦下力,我自倾囊相授,但你中途不得半点退缩。也不要有半分气馁,明白吗。”

    “师父。徒儿明白。”铁头这才感觉已成定局一般,欢喜答应着。

    “鸡毛,”安雨望向鸡毛,“你既已拜师,那便得与铁头一样,想要学到真本事,就得下苦功夫,不得半点退缩,也不要有半分气馁。你们本就是兄弟,如今先后拜师,铁头为师兄,你是师弟,我对你们绝无半分区别,你明白吗。”

    鸡毛不明白啊,学武功不是虎大哥教的那样,扎扎马步,跑跑圈吗?怎么成了吃苦下力了,他不想吃苦啊。

    铁头又瞪了他一眼,他一慌:“鸡毛明白了。”

    “嗯……你们两从今天起,姓安,你们这一辈,就空字辈吧,铁头你以后叫安空焕,鸡毛你就叫安空翔,听明白了吗。”安雨沉思着说道。

    “徒儿听明白了,谢师父赐名!”铁头大声答道。

    “谢师父赐名。”鸡毛待铁头回答后才反应过来,也跟着回答。

    “蠢货。”铁头咬牙切齿对鸡毛做了个嘴型。

    “行了,下去吧,明日四更来我屋外候着。”安雨摆着师父谱,挥挥手。

    “是,师父。”这次鸡毛学乖了,与铁头同声回答着。

    林小宁忍着笑,快岔气了。

    两个小子出了屋,外面就各种询问声:怎么鸡毛也拜师了?怎么回事啊?

    铁头骂着:“你个臭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是师父看上你了,还懵着呢。也不知道你哪世修来的福。”

    家福乐道:“好啊好啊,一下好事成双。”

    “可我不想再吃苦了,师父说得好吓人。”鸡毛苦着个脸。

    “你忘记我们以前的日子了,吃苦,再苦也天天有肉吃,这能叫苦吗?”铁头骂道。

    小宝笑道:“安雨大人是真心赏识你们,赐了姓,还为你们定了一个空字辈,那名字一听就知,铁头的‘焕’,取意脱胎换骨,焕然一新;鸡毛的‘翔’,是天下之大,任你展翅啊。安雨大人的一片苦心,你们不要辜负。”

    “听听小宝是怎么说的,臭鸡毛,你敢辜负师父看看,看我怎么收拾你。”铁头凶狠瞪着眼。

    鸡毛哭丧着脸:“是,我不敢。”

    耗子忧疑不定:“那我们呢,家福,我们要不要也拜师?”

    小宝道:“三虎大哥们教你们的还没学好呢。”

    铁头很老大的说道:“是,先把三虎大哥们教的学成了再说,一口气吃不成胖子。”

    耗子道:“可你们不是拜师了吗?”

    铁头道:“我是老大,年纪大,你们还小,要拜师等到了我这个年纪再拜不迟。”

    “可鸡毛比我还小呢?”家福道。

    “鸡毛是师父瞧上他了,估计就是小宝说的那个什么一眼……”铁头解释着。

    “一眼千年缘。”小宝道。

    “对,就是那个缘。”

    小宝笑道:“大家别想七想八了,各人有各志也有各缘,耗子与家福有自己的缘呢。依我之见,先读书识字,再想拜师之事,以及拜什么师,学什么艺,可不更好?”

    耗子点头:“小宝的话有道理,家福我们先入学堂再说。”

    家福嘻嘻笑着:“嗯,好啊,我可是想文武双全呢。”

    “美得你哟,苦得你哟。”鸡毛呵呵笑道。

    一群孩子笑笑闹闹地散了。

    林小宁这才放声大笑,安雨也忍不住大笑。

    “你的爱徒鸡毛啊。怕是吃不得苦哟。”林小宁乐得很。

    “怕什么。我做师父的。怕他不吃苦?打呗,打得他不得不乖乖吃苦。不是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吗,打他也是为他好,他还得念着我的恩。”安雨笑着说道。

    “哈哈哈……”林小宁指着安雨笑得说不出话来。

    “小姐,这是你教的。”安雨也觉得肚子笑得发痛。

    “鸡毛真能被打出息吗?我的天啊,真说不准啊。”

    “鸡毛的骨软是天生的,他要不用功,就把他塞到坛子里一晚上。教训了他,又让他练了功。”

    “真狠。”林小宁打了个冷战。

    “习武之人,不狠哪能出息?当初爷练功时,没人对他狠,还哄骗他功夫极好,所有喂招的人都假意败给他。结果一直到大了后才知道自己功夫不行,才开始自己对自己狠。那个狠,我们看着都后怕,可爷都过来了,练成了今天的本事。”

    “你说的是‘那谁’?”

    林小宁觉得根本是在听故事。他的功夫那么好,怎么以前竟然还不好?

    “是的。小姐,就是爷,爷以前的功夫并不怎么好,所以才遇刺受伤。但现在不同了,这才多长时间啊,爷是如何对自己狠的,一年就脱胎换骨。”

    “你是说他带回大黄那次?”

    “是的,小姐,那次是你救了他。”

    “他竟这么厉害,这么狠?”

    “是的小姐,爷是个了不起的人。”

    真不知道他还有这样一面,林小宁心中感叹万千。

    “铁头如果这样,不也能学成吗?”林小宁问道。

    “铁头资质不如爷,况且爷虽然那时功夫不怎么好,但底子打得好,从五岁就泡药澡,基本功那是扎扎实实的。”

    都是以资质论人,林小宁叹了一口气。

    “安雨你可看过一个话本,说是的一个武林盟主的故事。那人姓郭名晋,他天资愚钝,从小就笨,记性也不好,昨天学的明天就忘那种。他最早有七个师父,名叫江南七怪。七个师父轮流倾囊而授都被他气得半死。”

    “后来呢?”安雨乐笑了。对于习武却又资质愚笨的人,他们都只能叹息,却给不了任何帮助,资质好的就得庆幸上天厚爱。这等有关资质愚笨人的话本,怎能不感兴趣?

    “可他勤奋能吃苦,谦虚又平和,自知自已资质不好,也不求巧,只管死记硬背,面对师父的气恼嘲笑,只是谦卑讨教。这样一日日,一年年,踏踏实实,勤勤恳恳,遇到哪个高手就粘上去讨上一招半式,如此下来,竟被他学成一身高强本事。还遇到一个倾心于他的美貌灵慧女子,两人结为夫妻,他也成了武功天下第一的武林盟主,威名盖世的大英雄!”

    “小姐!这是哪个话本里的故事?太是激励人心!可是真有其人其事?!”安雨激动起来。

    “嗯,以前买一些杂书时无意中看到的,是本破破烂烂的书。当时也没买回来,太破了,只翻看了一遍。开篇是说真有其人其事,书中年代虽没明示,却不太像我朝背景。当时觉得非常有趣,现在觉得很有道理,资质是天生的,但后天的努力与勤奋却更为重要。多少书本上说勤能补拙,这可是古来圣贤之言,说的不正是这个武林盟主这样的人吗。”林小宁撒谎早已炉火青纯。

    “小姐,既是真有其人其事,就算是几百年前的事,怎么我朝不得而闻呢?”

    “那我就不清楚了,不过那书残破不堪、虫蛀鼠咬,还只有前半本,他成武林盟主后的事,就没有了。”

    “不对,”安雨皱眉苦思着,“这其中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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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贫区

    “不对,”安雨皱眉苦思着,“这其中不对!”

    怎么不对了?林小宁纳闷了。

    她只是把郭靖的故事简化,并艺术加工一番说出来,为何安雨非得寻根问底呢?话本话本,讲得就是个趣味故事,哪本不是说真人真事啊,大家都心如明镜一般。

    “小姐你想,这等盖世英雄,朝廷怎能任其威名盖世,却不为所用呢?”

    “这……我哪知道?”林小宁头大了,这种涉及到朝廷的事,她就像个白痴一般。

    “所以小姐,这个盖世英雄最后只能是归隐田间,他的故事之所以不被我朝知晓,应是当时被禁了。”安雨正色说道。

    哈啊!林小宁在心里狂擦汗。

    “小姐,那书残破不堪、虫蛀鼠咬,只得前半本对吧?”

    “是啊。”林小宁呆呆的点头。

    “这或是幸免的残本,却是可惜了小姐没买回来,估计最后也只能丢掉或引火。”

    “这样啊?”林小宁心中狂汗,这样也行?!

    “但幸运的是小姐看完了,记下了他的精彩半生,是天下习武之人的榜样!这等精神,太激励太鼓舞了。”安雨感叹着。

    “这个故事我会告诉铁头与鸡毛。”他又郑重加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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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水县的通缉令那日田大人回去后就撤了,四个江湖好汉也被田大人劝得打道回府了。

    田大人只说了一段话:采花盗是阴谋,各地悬赏通缉令将会撤去。大人怜你们正义之心,并不降罪。你们再想。名朝立朝百年来。可有这等巨额的悬赏令?用脑子想想就知道。是有人设局呢。江湖人士不要来趟这水,太深了。

    田大人因林家施粥送药一事,又冷汗淋漓跑来桃村,小意讨好说道:“如今清水县相比周边县城来说,要富裕得多,流民因前两年林家的收留,全落户桃村了,后来三三两两的人家。也都被马总管收去做长工了。今年也没闹灾,没流离失所的百姓……”

    宁王没有表情,田大人心里直发毛,又继续说道:“虽然本县富裕,但也是有许多贫困人家……”

    “那就义诊、施粮赠衣好了。”林小宁说道。

    如此一来,就重新更改计划。

    孙氏与方老的两个儿媳都来帮忙了。

    林小宁与她们,还有赵氏、付冠月、小香等一堆妇人女子与田大人一起商议着。

    田大人在一堆妇人女子当中,极不自在,犹犹豫豫指向西郊贫区。

    那里环境恶劣,几乎没几户有田地的人家。只是做些散碎活维生,有些大户请短工。他们也会去扛活的。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收入,家中生计艰难得很。

    若是劳力多的人家,倒也说得过去,若是女子多的人家,卖女求生之事大把。

    义诊与施粮赠衣之事是分开进行的。田县令将城西一所宅子前的空地拨出来设义诊点,那处地界广阔又干净,离城西贫区近,宅院里还可放置药材与各种物资。

    宅子主人当然没有二话,热情的配合着。

    施粮是由赵氏,孙氏,方老两个儿媳与小香打头执行的,付冠月有孕不便参与执行。

    幸好付冠月没来,施粮赠衣之事差点引起了贫民动乱!

    当时三虎们推着三辆板车,车上放着满麻袋的米粮与布匹还有猪肉,拉进了那片臭气熏天贫区里。

    赵氏扯着嗓门大喊着:“桃村林家施粮赠衣了!每户赠糙米三斗,白米一斗,粗棉布两匹,猪肉一斤!”

    那些贫区里有多少户人家啊,全是积年累月的穷困潦倒,说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不知不觉中,最穷最刁的那些人就聚集在此了,贫区的房子不是快要倒塌的破旧烂屋,就是简陋的棚子,且相当密集。水源又远,光线、空气极差,居民的脾气也极差。

    那些汉子们面无表情,是那种为了揽个活计就能打群架的;那些妇人女子们面黄肌瘦,嗓门尖厉,是为了一把糠都能与人打破头的。

    老汉老妇们,个个都佝偻着腰身,没有丝毫活力。

    他们是清水县的穷土著,不知道哪辈起就在这里落脚了,慢慢生根发芽,比起曾在郊外破庙里聚集的流民,看起来要凶狠残暴得多了!

    随着赵氏的这一嗓子,流民们纷纷出来探看。看到满满的米粮袋子,猪肉堆成小山,青布花布堆成小山……

    啊!个个尖叫着、红着眼,争抢着上前领取。

    生怕落了后,就分没了!

    “都有,都有,每家每户都有!”赵氏的声被淹没在火热沸腾疯狂的人群中。

    小香傻了眼,所有来桃村来的女子妇人都傻了眼!

    “排好队!”虎老大一声狮吼,把哄抢着的人群吓得一愣,但只是一愣。

    那几车物资的诱惑让他们彻底丧失了理智,随后则更是疯狂的涌上来,不过眨眼间,米粮袋子就破了,精米、糙米泄了一地,猪肉车上那些肉,布匹车上的布,都是一片狼藉……

    三虎们见势不对忙拿出武器,幸好武器随身已有习惯,况且也想以防万一,要保护施赠的物资。

    三虎们拿着武器,一把临时配的大刀、一根黑幽幽的铁棍、一柄闪闪的剑,逼退了人群,缓解了局面。

    仍有难缠的妇人们就地哭闹纠缠不休,等到宁王安雨闻动前来,才有所好转。

    “都他娘的归屋,我们每家每户的送,哪家哪户都不会拉下,东西管够,不止这些,后面还有,听清楚了!”

    虎老大的吼声在城西的贫区的天空上,如雷声翻滚。

    终是止住了哄抢。

    赵氏适时打圆场:“收完了米布的人家,可往东边那所有井的宅子前面去看病,那里设了义诊,药材免费!”

    义诊是林小宁与桃村的老大夫主持着,马大总管可是会认药材的,与老大夫的小伙计打着下手。施粮赠布时赵氏她们每家每户告之:还有义诊,在那所有井的旧宅前面摆了诊桌,有病的可去看病,药材也是免费的。

    老大夫就是那个曾给银影看疫病写个方子慢得如同老牛一般的太夫。是林小宁邀请的,本是没打算他会来,却是没想到他竟然应下了。

    城西多少穷人看不起病啊,如今有米粮、布匹和猪肉送,还有义诊赠药。天上掉馅饼能有几回!白花花的大米与崭新的青布与花布是真真的送进了家里,布是粗布,却是棉布啊,不是粗葛粗麻。猪肉的生肉味让家里的人都咽着口水。

    于是,收了粮与布后,大家不管有病没病都来看病了,若是有些药材拿回去,哪天真病了不就能用上吗。

    这下林小宁与老大夫可是忙活开了,义诊棚前排着的队越来越长。

    宁王像普通汉子一样装扮,身穿青棉布便服。解决了先头的动乱事,留下安雨在那,自己则前来守着义诊点,皱着眉看着排队看病的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田大人知道了先头哄抢乱事,想带衙差来守义诊点,但被拒绝了,这事与官方无一丝关系,放几个衙差杵在那儿做什么,给谁看呢。

    田大人又是擦着冷汗退去了。

    对于前来问诊的健康妇人女子,林小宁与老大夫劝着,病要对症才能治,没病不能乱吃药。没病的妇人女子们只得失望的离开了。

    有的妇人还趁人不注意,偷溜进院里摸一把草药揣在怀里就跑没影了。

    这是什么样的穷人心态啊,到底是穷怕了,只觉得是个药材就是能治百病的。

    义诊整整一天,热闹的人群终于少了,真有病的不过二到三成。还有许多是一些轻微咳嗽或伤风,只要一碗姜汤,盖上被子发点汗就能好的,但人家不拿到药不肯走啊,只得配一些简单药材,多少是个安慰。

    真正有病的,有一些是老病旧疾,不是一朝一夕能好的,得长期服药,还得定时复诊换方。

    事情慢慢越来越清晰,为何哄抢动乱?穷困太久,生存才是目标,礼义廉耻那是有钱人家的玩意儿。他们不作兴这些。

    义诊、施粮赠衣只能暂时解决一些问题。

    只是暂时的。

    三千堂,是时机了。

    宁王与安雨在人最多的时候不见影了,人快散去时,又冒出来了。

    衙门此时是人心惶惶,又有人追杀宁王殿下了,幸好被宁王与雨大人发现这几个鬼鬼祟祟,混在义诊的人群中。

    宁王与安雨见人迹可疑,故意匆匆离去,走到郊外,把那几人拿下了,送去了衙门。

    田大人只觉得怎么自己那么倒霉。

    前两任清水县令都升官了,虽然两位大人都比较特殊。胡大人是降职后复职,苏大人本就有背景,迟早要升官的,后做了郡马而没满任就回京任新职了。但至少在众官眼中,清水县令可不是清水衙门,那是升官的跳板,只要任了清水县令,必有锦绣前程。

    当时苏大人一走,这个位置多少人眼红。他运气好,调来此地,原以为三年任满后,凭着清水县这样的太平富足,不出意外肯定会升官去也。却没料到,竟频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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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刁民

    宁王殿下这等大人物在此地,虽然本县的通缉令撤了,可各地的还没撤呢,追杀者仍然不断。通缉令真是水深啊,何止是江湖人士不要趟,他一个小小县令又有何等实力敢趟呢。

    可宁王殿下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他只觉得前途一片黯淡。

    再有,这个医仙小姐,好好的非要办个什么义诊、施粮赠布。

    那些穷人是穷,可越穷就越刁啊,千百年都是这个说法。穷山恶水出刁民啊。

    再说哪里没有穷人?天子再英明,穷人仍是遍布天下的。不可能人人富足嘛,千百年来都是这个道理。哪里有地方是没穷人的,没有饿死冻死病死的,不过是数量多少的问题。

    却非得在他任期出这样的事,采花盗、贫区哄抢物资、装病偷药……

    唉,他还能更倒霉吗?

    铁头与狗儿带着八个村里抽出来帮忙的年长孩子,睹了贫区哄抢,义诊装病等事件。

    铁头倒是熟悉这些场面,他与家福他们曾经的旧日时光正是这般模样,有大户人施馒头时,也会有这样的哄抢事件。如今他们几人得福可以天天有肉吃、有读书、还有师父了,铁头心中百味杂陈。

    而以狗儿为首的桃村娃娃,过了一阵富足的生活,已淡忘了的贫困更夸张地摆在了他们面前,内心俱是震动不已。

    桃村的四个先生,抽空来了义诊点,也帮些小忙。

    日头西沉。义诊桌前的人群终于散了。赵氏一行人带着十个孩子下午时就先回村了。留下小香跟在林小宁身边。

    林小宁与老大夫累得直不起腰来。老大夫脸色有些发白。林小宁心里愧疚得不行,这老大夫有五十了吧,还有这等心肠做这样的事,真是不易。

    便小心扶着老大夫坐在一边休息,宅院主人家又送来一壶新泡的热茶,老大夫慢慢喝着,不太想说话的样子。

    这是真累到了!

    老大夫姓耿,清水县人氏。在清水县有一小医堂,但没有药铺,药铺成本高,又拼不过县里几家老号的铺子,便作罢。

    后到桃村开了医堂,但会按方配药以方便村民。因是桃村唯一一家医堂,所需药材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全,光是燕窝、银耳、枸杞、大枣等食材就需求很大,慢慢扩成了规模很是不错的大药铺。生意比起清水县开医堂时要好得多。比起清水县的一些药铺也是只上不下了。

    耿大夫性子慢,医术却扎实。在桃村发了家,也不弃清水县。

    林家伤药坊的药材主攻外伤,这次义诊的所有药材都是他铺里运来,按价付他银子。

    小香又送来一碟上等点心,耿大夫就着热茶吃了两块点心,气色稍有缓解。

    林小宁与耿大夫休息着,马总管与伙计还有三虎进了院子收拾清点剩下的药材。

    有个瘦小的妇人前来,小心翼翼地问着:“看诊收摊了吗?”

    林小宁打量着妇人,一身粗葛布衣,打着几处补丁,脸色有些灰,头发有些枯。

    “你看病?”林小宁问道。

    “不是,是我相公……”妇人低头有些不安,“我们不在城西住,但我们看不起病……”

    妇人不安的双手拧在一处,好像说错了话一般。

    “从来没说只看城西的人啊,只是这地方没钱看病的人多些。”林小宁惊道。

    “这话谁告诉你的?”耿大夫问道。

    “是……头前看病的人说的。”妇人受惊一般低着头。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城西凶猛的穷土著啊。

    “让你相公来看病吧,没事,我们在这等着。”耿大夫说道。

    “那个……大夫,”妇人更加不安了,不停拧着手指,吞吞吐吐说道,“那个……可不可以多等一会儿,我……我们……”

    “你家离得很远,还有你相公病得很重?”林小宁关切的问着。

    妇人泪涟涟地不停点着头。

    “那我跟你去,你带路。”林小宁放下茶盅。

    妇人迭声道谢着,眼泪流得更猛了。

    “小香,你们收拾完后如果我没回的话,就先回村,耿大夫的马车由虎老大赶,他赶车稳。车里你带人伺候着,靠枕什么的,要精心备好了,听到没。”林小宁吩咐着。

    “知道了二姐,你放心吧。”小香回答着。

    宁王看了看妇人道:“丫头我随你一同去,虎老三你赶车,安雨你带着虎老大、虎老二护好这里的人。”

    “放心,爷。”安雨答道。

    妇人住在城北一条河道边上的大杂院里。

    马车停在院门口时,惊动了院里的人,家家户户出来看着。

    “马家的,真把大夫请来了?”有人小声议论着。

    妇人住在右边一间屋里,她病重的相公正躺在床上。

    说是床,只是一块破木板,下面垒了几块石头,用粘泥糊平。木板上铺着稻草,垫着一块旧床单。屋边摆着一个箱子。

    男人蜷着身子睡着,身上盖着一条极薄的被子。也是打着几块补丁。

    床边坐着一对七八岁左右的男女,模样非常像,怕是龙凤胎。看着妇人进屋叫着:“娘,爹今天更加不好了。”

    “不是要死了吗,请了大夫也没用的,多费银子啊。”外面有女声传来。

    “有钱请大夫了,却不交这月租钱?”

    “唉,都是可怜人,别和房东说。”

    ……

    “乖,你们先出去玩会啊,让你们娘亲留下就行。”林小宁对一双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女孩笑着说道。

    宁王笑了笑,带着两个孩子出去了。

    “我在门外候着。”他的声音传来。

    妇人搬过一张旧凳子,用袖子擦了又擦:“大夫请坐。”她的声音有些哑,哭过的泪眼红肿着,但充满着期待。

    林小宁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容:“放心,只要有得治,我会治好的。”

    妇人口中不停感谢着,又不敢磕头作揖,屋里太小转个身都不方便呢,动静大了,万一冲撞了女大夫可怎么好。

    林小宁又笑了笑:“把你家相公翻过身来,面对着我。”

    妇人照做了。

    男人被弄醒,一阵巨烈咳嗽,妇人急把床下一个旧痰盂拿出来给他吐着痰,又忙把痰盂往床下塞去。

    “别,让我看看。”

    妇人手顿在床下,吃惊的看着林小宁。

    “我看看。”林小宁笑着伸手接过痰盂。

    黄绿浓痰,带血丝,腥臭,可能是咽喉炎,肺炎,肺结核,如果情况糟的话,可能是肺癌。

    “别给我治了,浪费银子,你又从哪借来的银子请的大夫。”男子边咳边道。

    “我是义诊大夫。”林小宁温和笑道。

    男子怀疑的看着她,妇人忙道:“是城西那边义诊的大夫,说是神医,还送药。”

    男人又一顿咳,虽然明显不信林小宁的医术,但听到送药,也顿时有了几分希望。

    林小宁伸手号脉、然后探额温、看舌苔、看上下眼皮。是肺炎,如果是富裕人家,早有症状时就找好大夫问诊吃药,也没多大事。但如果是穷人家摊上了,那就算是不治之症。根本治不起啊。

    “他这样多久了?”

    “快一年了,半月前才不行的,之前都没大事,晚上咳,白天要好些,也能干活的。”妇人回答着。

    “嗳,那谁……”林小宁冲着屋外叫着。

    宁王笑着进屋。

    “我开方子,叫虎三去取药,五服。”

    “马车里没带纸笔。”宁王乐道。

    妇人为难地站着,这杂院里哪来的纸笔啊。“我跟你们去取药可好?”妇人小声期盼地说道。

    “虎三。”宁王叫着。

    “来了来了,爷,小姐,有何吩咐。”虎三从大杂院外进来,一脸奸笑。

    “小姐要开方,没带纸笔,你说怎么办?”宁王笑道。

    “好办,小姐你只管报方子,我记性好得很,绝不会记错。”虎三长得瘦,笑着时怎么看怎么奸。

    林小宁忍着笑,报了方子,虎三正色记着,然后复述一遍问道:“小姐,可有错。”

    “没错,虎老三,你真行啊,我竟不知道你有这本事。”

    “呵呵,”虎老三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小姐,我去了,那边肯定还没收拾好呢。”

    “再送一些布匹粮肉过来。”宁王道。

    “知道了,爷。”虎三喊爷已喊得很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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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大杂院

    妇人因为纸笔的问题,只觉怠慢了大夫,见林小宁叫人去拿药送过来,神情不安。但心中又惦着相公的病,又小心地问道:“大夫,这是说,我家相公的病……有得治?”

    “有得治,但得养着,一阵子不能做重活了。”林小宁肯定的说,带着微笑安抚着妇人的情绪。

    妇人显然松了一口气,又想到什么问:“大夫,那药要吃多久?”

    “至少一个月,这次是五服药,后面还要换方子。”

    妇人眼神瞬时黯然。

    “没事,我会来给他复诊换方的,城西还有一些病人也要复诊换方。”林小宁笑笑。

    妇人闻言跪地磕头,眼泪汪汪道:“大夫您是大善人,救了我相公,就等于是救了我们一家子,往后我们一家人的命都您的了。”

    “起来起来,别这样。”林小宁有些尴尬,目光寻找着宁王。

    妇人起了身,满是愧疚道:“大夫您这边坐,我去讨杯热茶给您喝。”

    在妇人的屋子外面有一张椅子,或是刚才有人搬来给宁王坐的。

    宁王在大院与众民妇闲扯着,正被一壮妇请到屋里。进屋时回头冲林小宁得意的笑了笑。

    那壮妇也看过来,笑着招呼:“马家的,你那屋小,连口热水都没有,带大夫过来这里坐吧,总得让大夫喝口热的不是。”

    妇人冲壮妇感激一笑,说道:“大夫,去那边屋里喝茶。那边屋子宽敞。”

    壮妇的屋子的确宽敞多了。还是厅屋。住房在边上。冲了两盅茶,是那种粗梗的极次茶叶,泛着一股放久了的霉味,热腾腾地冲进鼻子。

    壮妇热情的劝着茶,有点得意的样子,想来家有茶叶让她觉得很荣耀很光彩。

    林小宁与宁王笑着,嘴唇沾了沾茶沿便放下。

    这是一个很大的院子,住了许多户人家。至于这院子如何被分割成许多户。也不知道,反正一直是这样。

    有些人家不住这儿便租了出去,妇人的屋子就是东家把一间小杂间收拾了租给了她,一家人窝在一间小屋里,睡觉就四人挤在一张床上。厨房是东家的厨房,等东家做完了饭,他们一家才可以借厨做饭,烧火的柴是单独放自已这间屋子的檐下。

    壮妇是个热心嘴碎的,说完了妇人一家的情况,又满是同情道:“老马家的一家四口也是可怜。她男人先头没病,还能去外头找些活计勉强维持生计。可这一病倒,唉……”

    壮妇叹气摇头:“可怜马家的,这么年轻,就眼见着要守寡了。还有一双儿女,这将来可怎么过哟。”

    妇人垂泪:“嫂子,大夫说我家相公的病能治好。”

    “真能治好?”壮妇惊道。

    “嗯,”林小宁点头,“没大事,吃个把月的药就能好。”

    这样的家长里短嘴碎闲扯,竟让宁王心中充满着奇异的暖意,市井风情,难以一言而述啊。

    壮妇压低声音又说:“马家的,你那东家昨天还说,说你家男人是痨病,要抬出去,还要把你的一双儿女卖了抵租钱。”

    妇人大惊:“不是的,不是痨病,嫂子,你才听到的,大夫您说了能治好的。”

    宁王笑道:“没事,你相公不会抬出去的,你的儿女也不会被卖。”

    壮妇热情接嘴道:“嗳讶,马家的,你可是遇到贵人了……”

    妇人神情呆滞,看着宁王与林小宁:“大善人,大夫,你们把我们一家都要了去吧,我们一家子为你们做牛做马,只求别让我们一家子分开。我相公,我相公还识得几个字……”

    “识字的?”大家都有些惊讶。

    妇人哭道:“我公公识得几个字,教过我相公。”

    “你公公识字?”林小宁问道。

    “是,我公公以前做过小伙计,很是聪明,跟着主家学过几个字。”妇人擦着眼泪,哑声道。

    “那你公公婆婆呢?”林小宁问道。

    壮妇好心说道:“马家的不是清水县人,公婆都没在这儿。”

    妇人轻声道:“他们都不在世了,前年闹虫灾,都病死了,老太公也去了,就娃他太奶奶还在。”

    “哦,你们是哪里人啊,来清水县想来找活做吧,带着孩子多不便啊。”林小宁说道。

    “大夫,他们一家是来寻亲的,说是北边横塘乡人,离这可远呢。”壮妇热情多嘴的帮着腔。

    “大夫,公子,是来寻娃他太奶奶娘家亲人的。”妇人低声补充着。

    “切,他太奶奶娘家亲人,”壮妇嗤鼻,又露出怜悯看着妇人,“知道你们是寻亲,却不知隔了这么远,自古都是寻夫家亲人的。他太奶娘家亲,隔了几辈了,就是寻到还不知人家认不哟。”

    妇人闻言面露尴尬。

    “马家的,他太奶的娘家亲人就在此地?”宁王问道。

    “听说是这方向,现在也打听不到了。原是他太奶去年清明时去给爹娘及上坟,却发现坟全被挖了,后来听说是她兄弟把坟迁走了。他太奶与兄弟早早就失散,如今能迁坟必是过得不错。”妇人低语着。

    过得不错,那更不知会不会认你们这穷亲戚了,还是隔了那么远的。壮妇心中摇头。

    妇人当然也能想到这些,头垂得更低:“本是,本是没这打算,后来大伯叔叔们知道这事,就让我们来寻亲,说是找到他太奶的娘家亲人,帮衬一把,家里日子也好过些。就让我们带着娃来了,说是他太奶兄弟看着娃的份上,肯定不忍不管……”

    林小宁叹了一口气。她其实没太听明白,复杂称呼让她头晕脑涨,转不过弯来。但至少有一点明白,只为一点点希望,千里迢迢来寻亲,寻不寻得到不说,还不知人家认不认……

    妇人虽是难堪,可仿佛一路委屈一肚子苦水按捺不住往外倾一般,继续说道:“后来他太奶就,就让我们来寻,去年一路打听,说可能是在这儿。我们腊月时落脚在这,就租了这屋子,在外面讨些活计。哪知……哪知……快一年了,寻不到,连回家都回不了……”

    妇人说完无助的哭了。

    林小宁仔细认真想了半天,终于明白,‘他太奶’就是妇人婆婆的婆婆。然后就是听说婆婆的婆婆兄弟日子过得不错,把袓坟迁走了……

    看来名朝迁坟的不止是她家与郑老两家啊,虽说入土为安,不可轻易破土。但真过上好日子了,还真得另寻个风水宝地,把亲人尸骨接来重新安葬。一是拜祭方便,二是坟头地界好,也能保得后代子孙平安富裕。虽然是迷信,可这是什么年代,个个都深信不疑。

    林小宁心中感叹,还真是这么回事。爷爷与郑老把袓坟迁来后,林家与郑家,一直顺风顺水,自家不用说了,两个官身,家财万贯。郑老那身康体健,又得一孙女,一小孙子。他们俩老头绝对认为是祖宗在保佑。

    等等,迁坟?!

    林小宁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向妇人:“你家太奶奶叫什么名字。”

    “马林氏。”妇人低声回答。

    马林氏,不对啊!

    迁坟时,爷爷请了卢、卫两位先生写的碑文上写过的,爷爷还有一长姐、一幼弟。幼弟早夭,长姐嫁于三十里外上河村李家。那次迁坟还去上河村找过,却没找着。上河村也是北边,土地贫瘠,大多人家都出去寻活去了,留在村里的村民谁也不知道李家去了哪里。

    “你家太奶奶的兄弟叫什么?”林小宁忍不住又问。

    壮妇对林小宁这混乱叫法实在有些发笑,好心的提醒:“大夫,不是她太奶奶,是娃他太奶。”

    “我知道,都差不多,都一样,”林小宁笑着,“你家太奶奶的兄弟叫什么。”

    “那可不一样……”壮妇失笑着嘀咕。

    宁王却是意识到了什么,看了过来。

    “听他太奶说,叫成材……”

    林小宁有些发愣,定定的看着妇人。

    成材!林成材!没错啊!

    妇人胆子明显很小,有人盯关她看就不安的扯着自己的衣摆。

    “你家太奶奶多大年纪了。”林小宁又问。

    “今年六十有二了。”妇人心中纳闷但仍是回答。

    年纪也没错。可怎么是横塘乡马家?难道是同名同姓之人,这么巧也迁了坟?林小宁沉思着。

    宁王在听到迁坟与马林氏时,就大致想到了。看着林小宁追问与表情,定是其中还有求证之处。

    男子的咳嗽声远远地传来。

    “给病人也送口热茶吧?”宁王说道。

    “是是是,给你家那口子也送杯热茶吧。”壮妇嘴上热情应着,面上却是有些心疼。

    这茶叶可是稀罕物,是给公子小姐喝的,可不是给她与她家那口子喝的。

    妇人感激地看着宁王:“谢谢嫂子了,我去屋里拿杯子过来。”

    “热水就好,他不能喝茶”林小宁提醒着。

    壮妇有些舒服了,就是嘛,一个病人喝什么茶,茶又不是药,又治不了他的病。她也算是心善了,先头那男人没病时,老是给他介绍活计,虽然也得了些许好处,可他们两夫妻外来人,寻活多难啊。

    〖

第214章 近乡情怯

    妇人拿着一个旧杯过来倒了热水,千恩万谢的去了。

    壮妇讨好笑着:“公子,小姐,你们是哪家大善人家的,可有什么活计要短工长工的,和我说一声就是,我手上有大把人要寻活计,都是能下力干活的,绝不糊弄东家。”

    这壮妇,敢情在这守着呢,怪不得如此热情。

    宁王幽默一把笑道:“我们都是下人,也是听主家的,主家要什么人不要什么人,我们做不得主。”

    壮妇不甘说道:“看公子不像普通下人呢,要说下人也分三六九等,有的说是下人,却比一般的主子都威风,我看公子气度,就是这样的人。”

    林小宁此时却有些失神:“我也去看下病人。”

    说完也不和壮妇打招呼就往那妇人的小屋里去了。

    妇人坐在床沿边喂着男子热水,看到林小宁进屋,起身叫着:“大夫。”

    “多喝些热水能咳得出来,你应该多给他喂热水。”

    妇人悲苦笑着:“厨房就是一日二餐能用,平时哪有地方烧热水啊。”

    男人不好意思说道:“大夫,你出去吧,莫过了病气给你。”

    林小宁温和笑道:“无妨,我是大夫,要怕过了病气,做什么大夫?”

    男人作罢,喝了水,倒是咳得轻微些。

    “马家的,你出来,我问你一些事。”林小宁声音很是亲切,拉着妇人的手出了屋。

    “大夫请问。”妇人有些受宠若惊。

    “你家太奶奶,是哪里人?”

    “他太奶奶……”

    “爷、小姐。我来了。”虎三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虎三从车上扛下米、肉、布。堆放在院中。小山一样,让大院里的人都惊掉了下巴。

    院里众人围着小山,各种复杂神情目光,夹杂着各种议论纷纷。

    “药呢。”林小宁问道。

    虎三往妇人那递去药包,五包药捆得漂漂亮亮。

    妇人接过药惊恐不已看着那堆小山。

    “这是送你的。”林小宁笑道。

    壮妇出了屋尖声惊叫着:“嗳呀我说马家的你遇上贵人了吧,这么多肉,这么多粮,天啊。崭新的棉布,整整两匹……”

    妇人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于震惊而发着呆,直到一双儿女过来,含着手指小心翼翼说道:“娘,我想吃肉。”

    她才缓过神,拉着一双儿女跪地就磕头,口中千恩万谢。

    “五日后我来复诊。”林小宁丢下这句话,拉着宁王,逃一样离了大院。

    宁王上了马车大笑问道:“虎三。他们都收拾好了吗?”

    虎三道:“收拾好了,安雨带他们先回了。”

    “办得好。快马加鞭,立刻回村。”林小宁道。

    “你确定吗?”马车里宁王问道。

    “不确定,要回家和爷爷说说,太爷太奶的碑上倒是写着爷爷有长姐,嫁于了上河村的李家,这却是横塘乡的马家。”

    “怎么会是横塘乡马家?”林老爷子一脸疑惑。

    “姓林,六十二岁,兄弟叫成材,北边。都对,可就是马家不对,应该是上河村李家啊?”林老爷子自语着。

    “不知道呢,我也奇怪呢。”林小宁回答。

    宁王想了想道:“老爷子,这种情况有一种可能,就是那马林氏是改嫁的,在李家成了寡妇,改嫁马家。”

    “对,”林老爷子一听这话眼中泛光,大悟道:“备马,我要去亲自问。”

    “急什么爷爷,先弄清楚啊,如果是姑奶奶改嫁,你怎么不知道呢。”林小宁拦住林老爷子。

    林老爷子沉思着:“也是啊,不过也说不好,你姑奶奶比我大8岁,早早就嫁了,只知道除了回门那次,你姑奶奶就没回来过,我也没什么印象了。我们林家是猎户,住在山中,不像李家人多劳力多,有些田地,过得要稍好些。他们哪会让你姑奶奶回娘家来,生怕她偷偷贴补了呢。

    后来你太奶去时,你姑奶奶才回来办丧。第二年清明也没来上坟。等到我娶你奶奶时去李家报喜,你姑奶奶一家就不在上河村了,说是去镇上找活计了。你太爷托了李家本家亲戚带信去,可你姑奶奶没来。

    再后来你太爷爷去了,我又去李家找你姑奶奶,可姑奶奶一家还没回,说是在镇上落脚了,门都没让我进。那时北边乱得很,我葬了你太爷爷就与你奶奶往南边寻了个山头,打猎过日子,再后来又搬来了桃村。”

    “我与你姑奶奶其实最后一次见面就是你太奶奶丧事那一次。”林老爷子想了想,又道。

    “这李家也太过份了吧,哪有不让出嫁的女子回娘家给兄弟办喜事的。”林小宁怒道。

    林老爷子叹气:“娘家兄弟是出嫁女的依靠,我们林家过得不好,李家看不起,当然不愿意你姑奶奶贴补我们。”

    “爷爷,我记得迁坟回来时,你说是去上河村找过的?”

    “是啊,一个人也没有了,连李家本家亲戚都不在了,不止李家,上河村在我们走后,连着几年旱,村民们都出去寻活了,归来的能有几个?那会我看着上河村破败得不行,好多屋子都倒了。”林老爷子感叹着。

    “爷爷那也不对,最后你们见面是给太奶奶办丧,就算姑奶奶那之后马上成了寡妇再马上改嫁,怎么有这么大的重孙子孙女呢。那双孩子的模样有七八岁了。”林小宁道。

    付冠月在一旁沉思着。

    林老爷子眯眼算:“你姑奶十七岁嫁人,三年后你太奶去时,是二十;就算第二年成了寡妇改嫁,二十一岁;再过一年有娃,二十二岁;孩子十八再娶妻生子,你姑奶都四十一了;再等孙子十八成亲,你姑奶五十九;这孩子有七八岁,不对不对,的确不对。”

    “那妇人说还有伯叔公呢,可见不对,不是我姑奶奶。”林小宁道。

    “是,那就是巧合了,同名同姓。”林老爷子有些失望。

    付冠月小心说道:“爷爷,有没有可能是这样,您看,如果姑奶奶是寡妇改嫁,必定也是嫁鳏夫啊。那妇人说的伯叔公不一定是他们这房的,许是其它房的。”

    “对,月儿说得对。”林老爷子的眼中又泛起光。

    “那这样说来,姑奶奶的儿子不是自己亲生的?那姑奶奶亲生的儿子呢,要寻亲,也是姑奶奶的亲儿来寻啊?”林小宁好笑地说。

    “小宁,姑奶奶一定生儿子吗,许是生女儿呢?”付冠月又道,“姑奶奶嫁去李家三年,有没有喜讯啊爷爷……”

    后面的话付冠月不敢说了。

    林老爷子听了付冠月的话陷入沉思。

    是啊,一直没听到长姐有孩子,嫁到李家三年都没到过喜讯,李家能对她能好吗?搞不好根本不是改嫁,是发卖!怪不得清明也没看她来上坟。

    林老爷目光闪闪:“小宁,我现在就要去,去问清楚,不然我今天晚上也是睡不着的。你姑奶奶虽然也嫁后没怎么往来,但我记得是你姑奶奶把我带大,一直到她嫁人。”

    “老爷子,那也等吃过晚饭再去吧。”宁王说道。

    天空月光皎洁,蒙蒙洒在院中,各家各户昏暗的灯也隐隐透出来。闪闪晃晃的。

    大杂院里有些吵闹声传出来,妇人的尖声、孩子们的哭笑、男人们的骂声,在夜间显出生气。

    大院的门是一个中年妇人开的,听说是找马家的,狐疑的看了看以虎三为首的四人。

    “马家的有人找。”中年妇人对着小屋叫了一句。

    那间小屋门开了,马家的透着昏黄的灯光走到门口。

    “是大夫与公子来了。”马家的急上前招呼着。

    又有一个中年胖妇从对面的屋门探出脑袋,鬼鬼祟祟看着。

    壮妇也闻动而出,看到一行四人,一双眼睛直盯上穿得最气派的林老爷子。

    “嗳唷,善人老爷来拉。”她笑呵呵的招呼着,上前就行礼。

    马家的也忙跟着行礼:“善人老爷……”然后又道,“公子、大夫,你们怎么……”

    “嗳,善人老爷来进屋喝杯热茶吧,”壮妇打断马家的话,热情似火的引林老爷子进自家的厅屋。

    林小宁哭笑不得。

    林老爷子不理那壮妇,一步迈进了小屋。

    床上的男人抱着一双孩子,警惕地看着林老爷子,一通狂咳不休。

    林老爷子看着根本转不开身的屋子,叹了口气,出了屋对壮妇说道:“你带着马家的孩子去你家坐坐,我有事要问马家的。”

    “大老爷,不如去我家问话吧,我那地宽敞。”壮妇笑着说道。

    “不用,你帮着看会孩子就行,虎大,给她赏钱,”宁王道。

    虎大摸出一小块银子递去给壮妇,壮妇捏着银子头发晕,笑得合不拢嘴,站到屋门边对孩子们招手:“来,到婶子家来玩。”

    那男人仿佛感知到了什么,对孩子点点头,孩子们下了床,走到壮妇身边。

    “老爷,我给你们搬几张凳子来坐,啊,等着……”壮妇说话间拉着两个孩子就向屋里跑去。

    马家的一直没出声,低头站在一边。

    林老爷子情绪有些控制不住,他急着想要问,又不知如何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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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215章 姑奶奶

    林老爷子情绪有些控制不住,他急着要问,又不知从何问。

    床上的男子挣扎着要起身下床,被林老爷子拦住了:“不碍事,不碍事……”

    男人愧疚道:“善人老爷,这屋子又小又简陋,真是怠慢了,实在对不住。”

    林老爷子随着男人的话,环视着屋子,突然问道:“晚上可有做肉给娃娃吃?”

    这是近乡情怯啊,林小宁拉着宁王退了出去。

    男人说道:“谢谢善人老爷关怀。”

    马家的却是抽泣起来:“大老爷,肉,肉被抢了,布也抢了,米只留了一点点。”

    “是哪个那么大胆子?!”林老爷子怒了。

    床上男子咳个不停,壮妇送来了凳子,林小宁与宁王还有虎大就摆在院里,听着小屋里马家的抽泣声。

    “是房东家,我们欠两个月租,她把东西搬走了,说是抵租钱。”马家的就是再胆小,也感觉到善人老爷是能为他们撑腰的,委屈的哭道。

    壮妇在外面压低着声音说着,却是让林老爷子听得清清楚楚:“那婆娘太悍了,说是抵租金,可那些东西何止两个月的租啊。我们大伙帮着说话,就留了一些米,又说再抵往后几个月的租钱。”

    林老爷子火气上头:“那房东人呢。”

    林小宁苦笑,还管房东做什么,这小事,回头解决就是,爷爷你从桃村连夜来,就是为了这等小破事?

    壮妇马上朝着对面的屋子努努嘴:“就是那家。头前你们走了没多久。他们就回了。把东西搬走了。”

    林老爷子大步出屋就往对面走去,林小宁苦笑不得道:“爷爷,交给虎大办就行了,您老亲自管这事做什么?”

    “事情一桩桩来,哪桩都跑不掉。”林老爷子说道。

    虎大笑着上前道:“老爷子您坐一边看着,我来。”

    林老爷子哼了一声,“我桃村林家赠出去的东西也有人敢抢,胆子太大了!”

    床上的男人浑身一震。

    “那是那是。”虎大笑着。非常真诚地说道。

    对面的门关得死死的,灯也一下暗了,虎大冲着对面的门大声道:“识相的马上把抢的东西全抬过来。”

    对这等小草民,虎大都懒得出手,喊了一嗓子就算完事了,不怕他们不听。

    “老爷子别动气,等着便是。”宁王笑道。

    对面的屋里的灯复又亮了,门也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胖妇闪出身来。

    “大老爷,真不是我们抢的。那马家都欠了两个月租金没交了,真不是我们抢的。是抵租金的。”胖妇有些惊慌的说道。

    “租金一个月五百钱,两个月就是1000钱,那些东西,哪止1000钱啊。”马家的小声道。

    胖妇惊慌又道:“不是说了再抵之后的租金吗。”

    林小宁嗤笑着:“这间破屋子也敢租五百钱一个月,你吃人呢你。”

    胖妇嘀咕着:“他们当初也是愿意租的……”

    林小宁冷笑了一声。

    “还不快抬回来!”虎大吼了一嗓子。

    胖妇吓得一抖:“就抬就抬……”

    东西由胖妇与她男人抬了放到马家小屋门口,但猪肉却是少了一半,被他们晚上吃掉了。

    “肉少了一半。”林小宁冷冰冰说道。

    “他们还欠着我们两个月租金是1000个钱呢。”胖妇极委屈地大声尖叫起来。

    “我家的猪肉值几两银子呢,你们吃了一半,那还得倒找银子来。”林小宁怒了,不知为何,只看到那胖妇就无故来火,怎么看怎么让人生厌动怒。

    “什么,猪肉才十几文一斤,怎么值几两银子。”胖妇尖声叫着。

    “我家的猪肉就值这个钱,怎么着,谁让你不问价格就吃了呢,找钱吧。”林小宁吼着。

    胖妇一屁股坐到地上,拍着大腿嚎哭起来:“没天理啊,黑了心啊,大家出来看看啊,都来看看啊,欠着我家的房租不交啊,我好心看他们可怜,租给他们啊,如今不交租还讹人啊。”

    宁王呲着牙,乐不可支的看着号啕大哭的胖妇。

    虎老大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碎银丢了过去:“两个月租金,1000个钱,折成一两银。”

    胖妇捡起碎银,立刻不嚎了,连滚带爬起身:“大老爷,真不是我们抢东西,是他们不交租,我们也不容易啊,一家上下有老有小,只靠着这些租金过日子呢……大老爷真不是我们抢的……真不是我们抢的……”

    胖妇的声音很杂又很燥,有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烦躁。

    林老爷子的脸色已有些烦燥了。

    “滚!”虎三吼道。

    胖妇吓得跳着跑进屋,关上了门。

    壮妇闪亮着眼,冲着林小宁举着大拇指。又盯着那堆放到马家屋门口的物资,看着米袋上面摆放的肉、还有崭新的两匹布,咽了咽口水。

    “女大夫,您是大善人家的小姐?”壮妇耳尖,听到林小宁说我家猪肉,立刻重新给她安排了身份。

    “差不多,都一样。”林小宁笑道。

    壮妇讨好的笑着。

    宁王忍着笑道:“你回屋去看那双孩子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是,是,公子,有什么吩咐就吱会一声,”又不舍地对林小宁道,“小姐,若是要长工短工什么的,吱会一声就行,我手上好多汉子,都是实诚人……”

    “还不快去。”虎三不耐烦道。

    壮妇不舍的走了。

    林老爷子被这么一闹,反而情绪稳定下来,看到那男子扶着门正望着外面,挥着手道:“回床上躺着去,没事。”

    “是,善人老爷。”男子回答着,神情复杂坐到床边。

    “你跟我进屋来。”林老爷子对马家的说道。

    “是。”马家的跟在林老爷子后面,很是乖巧。

    林老爷子进了屋,定定的看着坐在床沿的男子:“你姓马?”

    “回善人老爷,是的。”男子咳了一下,忍住了,屏息等待着林老爷子的再次问话。内心激动不安。

    “娃他太奶叫马林氏?”

    “回善人老爷,是的。”

    “他太奶今年六十有二?”

    “回善人老爷,是的。”

    “他太奶兄弟叫林成材?”

    “回善人老爷,是的。”

    林老爷子问得缓慢,每一句都仿佛很用力一样。

    男子回答得却是快,每一次回答都加重了激动,心怦怦跳着。

    立在一边的马家的也反应过来了,两眼亮亮的看着林老爷子,又看着坐在床上的相公。

    “他太奶爹娘叫什么名字。”林老爷子问出这句后,就盯着男子的眼睛。

    “回善人老爷,他太奶的爹因是猎户,就叫林猎……”

    林老爷子全身僵住了。

    “娘亲姓乔,林乔氏。”男子继续说道。

    门外的林小宁也呆住了,真是姑奶奶家的后人!

    屋里一片安静,过了许久,林老爷子才颤声开口:“他太奶……还活着?”

    “回善人老爷,是的,活着好端端的呢。他太奶就是眼睛不太好,还有老寒腿,但精神头很好,不变天犯腿病时,做家务活可利索呢。”男子有些激动地说着,竟没有咳。

    又是一阵静默,再也没有声传出来,间或有几下不安的咳嗽声。

    林老爷子说不出话来。

    “你奶奶是怎么时候嫁进你们马家的?”林小宁进屋问道,她终于搞明白,马家的婆婆的婆婆,不就是这男人的奶奶嘛。马家的按北边称呼,习惯叫娃他太奶,简称他太奶。

    男子想开口,却是一通狂咳阻住了。

    马家的目光灼灼忙回答:“他太奶哪一年嫁来的,我们做孙子孙媳的也不清楚。但我们来寻亲时,他太奶说过,说是寻到了人再说,他太奶说,说她曾是上河村李家媳妇……”

    林老爷子泣不成声。

    “我的甥孙儿啊,我就是你奶奶的兄弟,你们的舅爷爷啊……”林老爷子泣道。

    林小宁的姑奶奶林氏,正如头前猜测的那般,因不能生育被李家休掉,并且私下以三两银子卖给了一个姓马的鳏夫。

    三两银子在当时是很值钱的,林氏被卖时已二十二岁了,既不是黄花闺女又不能生育,却能卖出这等高价,实是因为她生的好看,又勤快能干,最重要的是姓马的鳏夫带儿子来相看时,蒙在鼓里并不知情的林氏对那孩子亲切无比,那孩子一看到林氏也如见了亲娘一般,八岁的男孩,竟一头扎进她怀里不肯下来。

    三两银子,一纸休书。

    远在外镇的李家就把身无亲人的林氏交给了姓马的鳏夫。

    却不曾想到,林氏入了马家门第二年上就怀上了,生了个女儿,第三年底又生下儿子。也就是林氏嫁进马家后,自己还育有一儿一女。

    姓马的鳏夫就是这对夫妻的爷爷,林氏是奶奶。

    那个一头扎在林氏怀中的八岁男孩——林氏的继子,正是这病在床上的男子的亲爹。

    男子亲爹待林氏如亲母,他是长子,孝顺懂事,对林氏所出的幼妹幼弟很是关爱。

    横塘乡离上河村隔得远,离林家更远,没有三百里也有二百多里路。林氏生下女儿后,扬眉吐气,在马家算是扎稳了脚,就想着等女儿周岁时给娘亲上坟。还要告诉爹爹与弟弟自己改嫁了,嫁得极好。

    〖

第216章 算生辰

    林氏生下女儿后,扬眉吐气,在马家算是扎稳了脚,就想着等女儿周岁时给娘亲上坟。还要告诉爹爹与弟弟自己改嫁了,嫁得极好。

    却不料第二年上又怀上了,生儿子时很是困难,好容易生下来又是个体弱多病的小讨债鬼,等到儿子长到四五岁了,身体才好一些。再有机会带家人去给娘亲上坟,才发现爹也去了,就葬在娘亲的坟边上,弟弟不见了踪影。

    之后,每隔七八年,林氏就千里迢迢去上坟,都不见弟弟踪迹。直到她最后一次上坟,也就是去年,才发现坟空了,打听了,只说是好像林家过得不错,把祖坟迁走了。

    寻亲之事是二房,也就是林氏的亲儿提出来的。那伯叔公,指的是马鳏夫的一兄一弟,被林氏的亲儿子这么带着一起哄,全都动了心思。过得这么穷,就要卖儿卖女了,不如求个富家亲戚帮衬一把,好坏也是个机会。

    再说了,林氏是马家买来的,嫁来后马家上下对她也从不苛待,算是对其有恩。

    林氏被缠得不得不应下了。

    寻亲之事,林氏思前想后,她男人去了,长子长媳也去了,自然是他们大房的长孙夫妻带着一双龙凤胎前去寻亲,在林氏眼中,他们就是自己的亲孙亲孙媳。

    林氏这般安排,马家伯公叔公两房上下各怀心思,很是满意,要说攀亲,也就林氏二儿子才攀得上,可若是那小子去寻亲。怕是寻到就不回了。还空费了几房凑出来的盘缠。

    林氏的亲子当然少不得吵闹一通。最后也只能作罢,林氏没那么多心思,只是根本不信他能办成什么事。

    马家一家连夜被接回了桃村,什么也没让带。

    那堆在马家门口的物资,林小宁让壮妇分给了院里的人。

    壮妇只叹道:天呐!真寻到亲了,竟是大善人一家,天呐!

    又热情送一众人等出大院门,小声低语:“马家的。你和你那舅爷爷说道说道,有什么活计要寻人的,可别忘了我这儿……”

    回到桃村时,已近深夜,煮了几碗热气腾腾的鸡汤肉丝面,马家四口吃得大汗淋漓,那双龙凤胎在马车上就与林老爷子混熟了,口中直喊:“太舅爷爷,您也吃。”

    林老爷子感动得热泪涟涟,直夸着孩子们懂事。

    小宝与家福听到说有一双比自己才小几岁的龙凤胎。却是叫自己为表叔,很是得意。平白就增了一个辈份。高兴得很。

    荷花在林小宁的院里收拾了两间屋子给他们一家四口,又分配了两个丫鬟伺候着。

    马家夫妻躺在床上时,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像是做梦一般!

    只听说奶奶兄弟日子过得不错,才迁坟走了。哪知竟这么富裕?太惊人了!这样的大宅院子,这么多下人,听说村里的地基本都是舅爷爷家的。

    这屋里的家具、床、各种摆设,都是上好的,是什么木材他们也不清楚,反正都是上好的;这棉被、褥子,轻软暖和,细棉布的被里包着丝绸面子,那被里的棉布细软得像丝绸一样,这样的棉布,他们长这么大,看都没看到过。

    马家男人又喝了一碗药,只觉得堵在胸口的痰一下就没了,安然睡去,竟一夜没怎么咳。

    林老爷子一夜未眠,天才蒙蒙亮,就派虎大与虎二去接马林氏一房来桃村。另两房给一些银两,如果他们愿意来,也接来无妨,分些地给他们种就是了,或者置个铺面给他们做生意也行。还有,林氏的外嫁女儿那儿也送去些银两,算是他补给外甥女的嫁妆。

    北边地又贫又广人也稀少,钱庄也没有,怕兑不了银票,得带上现银。

    虎大、虎二赶着马车上路了。

    这月十五时,林家栋与小方师傅回到桃村。

    林家栋更黑了,眼神却凌厉无比,看家人时又极温暖。

    亲人相见,自是一番嘘寒问暖,大小白扑到林小宁身上开心的直蹭,也不嫌自己的爪子脏,林小宁推都推不开,只好偷偷带他们两个回自己的院子,放到空间里猛喝一顿水才算完事。大小白喝饱了,温柔安静地粘着林小宁,结果一看到望仔、火儿回来了,又冲上去嘻闹不休,在村里疯了一般撒野。

    宁王与林家栋、安雨关门密谈,对于西北的局势,三人都有些猜测不透。按林家栋所说,西北最近太平得很,倒是有说和的迹象,但夏国能这样轻易就和谈吗?但西南战事停不下来,西北太平倒是让名朝缓了口气,毕竟两边同时开战,人力财力都吃不消。

    林家栋对于妹妹林小宁将要成为宁王妃,他早有预知,他是林家最心知肚明的那个,从宁王以王大人身份进村后,后面的话语间,他已隐隐猜出王大人对自家妹妹的半分情愫。

    再后来郡主强纳之事,梅子说王大人就是六王爷,也是暗自心跳不已。西南疫情,两人情愫早已看出端倪。后在西北与银夜长期接触,对这个当朝赫赫有名的六王爷有了些许了解。知道在京城时两人已私下定情,只等西南战事一结束就办事了。只是一直等着也是不安的很,如今真的提了亲,正正式式过了明路。只等报京后由内务府接手,亲自派人来交换庚帖,心中是说不出的欢喜。

    趁着林家栋回村,林老爷子第二天就请来了清水县著名的风水先生,给家福与铁头他们四个算个好生辰。

    本是要算家福的生辰,结果那三个也都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干脆一并算了。

    风水先生眯着眼,算了半天,说道:“福少爷大福大富之命,就定在下月,十月十二辰时,为十二周岁生辰。定十二,有道是月盈则亏、水满则溢。辰时,正是阳升之时……”

    “先生说得很有道理,”林老爷子开心道,“那下个月就是家福的生辰了。”

    先生看了铁头半天,又算着了半天:“模样有十四了,身如猛虎,目光有神。那就定为寅月而生,来年正月初一寅时,便是你的十四生辰了。”

    轮到耗子,他对着先生嘻笑着,风水先生沉默不语,半天后道:“小子你面相极有财运,又是极爱敛财之人,八月是收获之月,就八月八生辰,时辰定为卯时。已过,那就来年八月初八是你十三岁。”

    最后到鸡毛,风水先生道:“小子就乞巧节生辰吧,时辰定为双星相会之时。来年乞巧节你十二岁。”

    大家有些愣了,风水先生对林老爷子低语:“小子面相孤寡无妻……”

    林老爷子明白了,这是想用八字压鸡毛的面相,助鸡毛有情人终成眷属啊。

    然后就设坛做法,风水先生好一通忙活,说是改了生辰,得让天老爷知道。直捣鼓了一个时辰,风水先生才算结束,最后认真的在四张纸上写下了他们四人的生辰八字,然后笃定地说:“林老爷子,妥了,全都妥了。”

    把林小宁看得目瞪口呆,这样装神弄鬼的,真有用?

    但林家所有的人,包括宁王、安雨、虎三他们都是极认真严肃的,还有马家的也是一脸郑重。他们是极信的。

    林老爷子听得妥了,郑重地接过生辰纸,付冠月的奶奶则送上红纸封的银绽子。风水先生收了银子,又道:“家福少爷入族谱的日子就定在本月二十日最适宜。”

    之后,风水先生便由林家的一个护院送回清水县了。

    这次林家栋在桃村呆了到了二下号,林家夜夜杯觥交错,欢声笑语,直到家福的名字记入族谱,林家栋才与小方师傅骑着大小白回去西北了。

    宁王在桃村偷得浮生,过得悠闲滋润无比。每日像个纨绔一般,不是喝酒吃肉陪几个老爷子聊天打猎,就是与林小宁打闹嘻笑,又哄着她下厨给他做些好吃的。

    两人抽着空一起上了山,去了最初的林小宁救他的山洞。

    林小宁看着山洞只觉恍然一梦,有些失神。

    “可惜大黄没带来。”宁王笑道。

    “就是,下回带大黄来村里多住些时日。”林小宁说道。

    “那次我问你,有没有来过。”宁王又笑。

    “上次从西南回村后,我与安风来过了。”

    “我就知道,你不愿意来,被我骂了,你不舒服。”

    “得瑟吧你就。”林小宁丢了个白眼过去。

    “我说的是实话,你不愿意来,是我最初时骂了你,你不高兴,其实是你那时就喜欢我。”

    “切,我还对你一见钟情呢,你就得瑟吧。”林小宁又丢了个白眼。

    “当然,要不你把大黄送我呢,那会你还是个小丫头,就和我私相授受。”

    “去,你当时身无长物,可没送东西给我,还私相授受,美死你了。”

    宁王哈哈大笑。

    我衣服都被你撕了,还想怎么着。

    这句话留着大婚时再说。宁王心里偷笑着。

    林小宁抿嘴而笑,眼睛弯弯亮亮的。

    她笑着轻声说道:“知道不,这山上有一处地方,真是一处仙境,回头在那里盖几栋房子,你以后不忙时我们就来这里住上一段时日,是望仔带我找到的,要不我还真不知道这山里竟有这样的地方。望仔肯定在那里玩,我叫他来带路。”

第217章不是你想的那样

    “望仔……”林小宁又是神气的挺胸叉腰叫了一嗓子。

    宁王乐了:“你的望仔都成精了,天下没有比他更灵的灵物了。”

    “那可不是,大黄在也得对他俯首贴耳。”林小宁骄傲地抬了抬下巴。

    宁王只是笑着,不语。

    “说起大黄,你离京这么久,大黄会不会孤单。”林小宁又问道。

    “它孤单?它哪会孤单!”宁王大笑,“我不在,小陆子伺候得好好的,还有我皇兄与它也亲,日子比大小白,千里如风他们好过多了。”

    “好好的狗给你养歪了,不思正事,成天就只知道玩。”

    “你可知道。在西南时,我接到管家的信,说大黄现在脾气见长,知道自己受宠,很会恃宠而娇,娇气得很。只和我母后与皇兄亲,宫里的一些嫔妃们想摸摸它都懒得搭理。说那狗脸上的神情,与人一般模样。”

    “看吧看吧,好好的大黄竟成这副模样了。”林小宁气笑了。

    宁王却是隐然得意的样子:“要说大黄这性子,其实我在京城时就看出了些,只是不明显。没成想离了京城这阵子,管家说是小陆子伺候得稍有不精心,大黄就不高兴。除了肉,什么都不吃,极挑嘴。小陆子想着法子弄些青菜汤汁给它喝,它倒好,闻都不闻。打理毛发时,稍有不舒服就呲牙发怒。唉,早知道就应该带着它去西南,好好了解民生疾苦才是。”

    “这个臭大黄,真是被你养歪了。本来好好的一条狗。”林小宁笑道。

    “还没说完呢。”宁王又笑。“大黄这阵子都一直是跟着我母后了,知道为什么吗?小陆子带它进宫去玩,在御花园逛着时,遇上我母后在逛园子,我母后不小心跘了一下,大黄可真是人精,扑过去趴在地上做了肉垫子,母后毫发未伤。你想想看。这大黄可是成了精不,救人都知道挑人救。我母后那之后可是心疼大黄呢,接了它进宫,吃食上可劲的变着花样伺弄着,现在大黄吃只吃一个月的小牛肉,或者是三个月的羊肉,要不就是才出生的小猪仔。它不是不爱吃青菜吗,我母后就把青菜汁混在牛乳里喂它,奇了,它每天早晚要喝一大碗。在我母后那里。小陆子与大黄他们两个实在是神气活现,日子比在我王府还要风光。

    林小宁瞠目结舌。风中凌乱!这,这是狗过的日子吗?天哪!臭不要脸的大黄,你这日子过得真是朱门酒肉臭啊!她心里狂骂着。

    又想到什么问道:“小陆子可是男的,能进你母后的宫里?”

    宁王哭笑不得:“小陆子本就是宫里给我配的人……”

    林小宁一阵汗,原来小陆子是小太监,年岁小真是没看出来。

    说话间,望仔与火儿来了,窜到宁王怀里吱吱叫着。

    “望仔,带我们去你常玩的那地儿去。”林小宁摸着他们两的脑袋说道。

    望仔神气的咧了咧嘴,吱吱向一个方向叫着。

    宁王拉起林小宁的手:“那地儿真有那么好?看望仔那表情。”

    “去了你就知道了,安风没和你说过啊,不过安风好像对那地不太有兴趣,还说那儿太深,建房不安全。安风心里想的是建功立业,不是逍遥自在做仙人。”

    “安风与安雨是男子,男子当然这样。”

    “嗯,那就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了,你也是男人”林小宁笑着,“看了再说,也许你与一般男人不同。”

    “走,我们快点。”宁王笑道。

    正是秋意时,山上的树木也是有些枯败的。

    可是那处不知道怎么就走到的乐园,可能是温泉使得这一处的温度有所不同,竟然依然是青葱茂盛,花开锦簇,竞相争妍,芳果累累。

    猴子们乱窜着,看到望仔来,就吱吱高兴乱喊。但又有些怕宁王与林小宁两人。

    猴子们远远的看着两人走近,忙采下果子朝他们扔过去,不是讨好,是进攻。

    望仔叫了几声,猴子们才作罢了,攀在树枝上,小心地看着两人。

    宁王惊喜,“真是一处宝地!”

    不远外,岩石围绕着的温泉水潭,腾腾热气,氤氲缭绕。

    宁王朝猴子们笑笑,捡起一个地上的果子向其中一个扔了去,那猴子接住了果子后,却尖叫着与众猴吓得一哄而散。

    “猴子们都被你吓着了。”林小宁嗔道。

    “没事,慢慢就熟悉了,这野物也是懂的,你不伤他,就熟悉了,还会顺杆爬……”

    宁王又探手试水温:“不是高温水,是适宜的中温,真是一处妙地。”

    “怎么样,算不算仙境?”林小宁得意说道。

    宁王叹息着:“仙境不过如此了,只是小了些,泉眼不大,丫头,应该还有得挖,可以把温泉扩大。”

    “扩大做什么,就我们两人,要那么大做什么?”林小宁脱口而出。

    宁王欢愉笑着,轻声说道:“等我收复了西南与夏国,我们就在此处过仙人般的生活。”

    林小宁笑着看了看宁王,寻了一处石块坐了下来,宁王在她身边也坐下了。

    “你说,这地方取个什么名?”林小宁很是谦虚地问道。

    “宁境。”宁王果断说道。

    林小宁甜蜜笑着,一脸钦佩地看着宁王:“你真会取名。”

    “你也会取名啊,你的‘三千堂’取得多好!再者说了,名字不是非得取得好看。你的望仔、火儿、大小白、得意,我真觉得取得好,琅琅上口又易记。况且这些名字,都是你心之所想,望仔与得意是按意取名,火儿与大小白是按形取名,极为高深……”

    “你真会夸我。”林小宁满脸感动。

    宁王握着林小宁的手:“丫头喜欢人夸奖,还喜欢夸人。”

    “嗯。”林小宁笑着点点头,大方承认。

    “丫头很是智慧。”宁王环抱着林小宁,叹息道。

    “我只是一介小草民,哪来的智慧。”林小宁乐笑了。

    “丫头的智慧,只我看得到。”

    “你很是喜欢自夸!”

    “不是,我是看得到。”宁王肯定的说着。

    “好吧,你是最智慧的人,什么都看得到,竟看出我是智慧的,说来我也是智慧的,要不,怎么会送大黄给你呢?如今你得娶我做王妃了,谁让大黄是我的呢。”林小宁戏道。

    “我的丫头比大黄还让人心疼。”宁王笑了。

    “舀我与狗比,你找打呢。”林小宁笑着。

    “那你打好了。”

    “懒得打,再问你正经的,你不娶侧室,皇上与太后可会答应?”

    “他们都依我的。”

    “那倒是,你之前也是……”林小宁顿时后悔收口,可来不及了。

    果然,宁王抱着她的手臂僵硬了。

    “当初在山洞时,我被你骂,是心里有气,但后来你带大黄来桃村时,我就不气了,也不知道为何看到你就不气了。”她圆着话笑道。

    心里却恼着,自己好好的提那死去的王妃做什么。真是蠢笨无知,永远不能在男人面前提他的前任女人。这是真理。

    可又是酸楚着,这男人心中是惦着那死去的王妃吧,听说她艳绝天下,无人能及。

    林小宁沉默不再作声,心中酸酸涩涩。

    “是我不好。”林小宁生硬地说道。

    同时宁王也叹息了一声。

    “丫头,我只为你追过月亮。”宁王道。

    林小宁偷偷低头笑着,宁王从她身后抱着她,看不到。

    宁王又道:“你听到的是怎么说的?”

    林小宁有些吃惊,但仍是回答:“说是艳冠天下,美焕美伦,实难言表。”

    宁王又叹一气,沉默不语。

    林小宁更加不舒服了。白痴!提她做什么,还接话。好吧,现在这个抱着自己的男人追忆旧人了吧。

    可是他自己问我的,我作实回答还有错了,他要问,要追忆旧人,还非得从我这口里说出她有多美貌吗?

    林小宁这般越想就越生气来火,拍拍腰上宁王的手:“回去吧,晚了家人会担心。”她口气冷淡。

    “丫头再坐会儿。”宁王低声说道。

    林小宁只觉得羞恼得很。

    “我知道你想什么。”宁王又道。

    林小宁气道:“我想什么你都知道,你多智慧无双啊。”

    宁王抱着她的手收得更紧了:“我真知道你想什么,但不是你想的那样,本来这事我是打算大婚时告诉你的,你这样,我便说于你听。”

    林小宁只是越想越气恼不休,懒得听宁王说话,骂道:“你说我还不爱听呢。”

    说话间就有些委屈了,不知道怎么就委屈得不行。眼眶也红了。

    “丫头,你是吃醋了吗?”宁王说道。

    “你个老鳏夫,你美得你……”林小宁破口大骂。

    “丫头,以后别叫我鳏夫。”宁王的声音有些受伤。

    林小宁一下心软了,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她,是夏国的奸细。”宁王道。

    林小宁没返过神来,过了一会,突然转头看向宁王。

    宁王的脸色平静如水:“丫头,她是夏国公主,是潜在我身边的奸细,是我赐死了她。所以,不是你想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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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同一颗天星

    宁王的脸色平静如水:“丫头,她是夏国公主,是潜在我身边的奸细,是我赐死了她。所以,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小宁惊震不已。这是怎么回事?王妃是他赐死的?

    宁王用下巴轻轻蹭了蹭着她的头发:“山洞那次遇刺,就是她所安排……”

    林小宁呆呆的,然后心疼不已地看着宁王。

    他当时心中一定难过吧,心爱的人是奸细。

    她心中的酸醋一去而空,只觉心疼。

    “那次你救我,后来我想,这就是说,你注定是我的王妃……”宁王的手又紧了紧。

    林小宁心疼不已,又甜蜜不已,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靠在宁王怀里,轻抚着腰上的手,好似安慰,又好似要表达自己的心情。

    宁王轻声问道:“丫头不吃醋了吧?”

    “本来就没吃醋。”林小宁有些不好意思。

    “不生气了?”

    “我才没那么小心眼呢。”林小宁说道。

    宁王温言细语又道:“这事只有我亲近的人才知晓,胡大人也是知晓的。但并没昭告天下,因为还想抓住来头更大的……”

    “那……抓到没?”林小宁关切问道。

    “没有,她的假父亲一见事败就自杀了,我们暗查许久,倒是有些端倪。”

    “那是谁?”

    “不是一人,是许多人,盘根错节。牵扯众多。还有许多人或许都不知道自己被奸细利用了。苦于他们办事干净得很。没有任何证据,我们也没太大把握确认。若是没有合适名目对他们下手,反会惹来朝堂众臣惶恐,不好控制。”

    “那就任他们这样,你咽得下这口气?!”林小宁惊道。

    宁王笑道:“可能吗,我的丫头都咽不下这口气,我岂能就白白咽了。一直没停过暗查,这次采花盗一事。刚好可以强行拿下几个不大不小的来治罪,引蛇出泂。”

    “采花盗一事不是误会吗,是那个蠢官所为,怎么又与奸细扯上了呢,要说奸细,绑架我与周少爷的才可能是奸细呢。”

    “你那事,查出来也不能以那名头治罪,你是我的王妃,不可能被劫过。”宁王笑道。

    明白了!这是要拿采花盗一事嫁祸给那几人,把水搅浑来。

    林小宁叹道:“政治真复杂。”

    “丫头不喜这些。不说就是了。”宁王体贴道。

    “我是不太明白这些。”

    “以后会慢慢就了解的。”

    “我可不想去了解这些。”

    “好,那就不了解。”宁王笑道。

    林小宁有些惭愧:“我很笨是不是?”

    “是。但我喜欢。”宁王笑道。

    “我只恨我不是绝色女子,都有些对不起你了,怎么办?”林小宁笑着。

    宁王笑了笑:“臭丫头……你要想着对不起我,那就嫁来后好好待我,以后不准叫我鳏夫,还加个老字,我是大你不少,可也不老。”

    林小宁抿嘴而笑。

    “丫头,我有一事想问你。”

    “嗯。”

    “苏志怀做郡马时,你难过吗?”

    “你……也吃醋了。”林小宁笑了。

    “醋不醋,他也是郡马了,你也马上是宁王妃了。”宁王笑道。

    林小宁大方笑着:“要说不难过是假的……”

    看了看宁王的脸色,又道,“我当时也就难过一下就好了,那天我的天命之星升起了,情绪很复杂,所以,没时间难过了,只好不难过了,就看星星去了。”

    “哦,苏志怀一做郡马你的天星就升起?”宁王有些促狭的笑起来。

    林小宁无奈道:“可不是嘛,真不知道早不升晚不升,偏那天晚上升起来,我都莫明其妙,怎么一知道他要做郡马,天星就升了呢,你说,我当时能有心情难过吗,想不通倒是真的。”

    又嗔道:“倒是你,为了她伤心不已,说起来我还亏了呢。”

    “这你也要与我掐架,都不知道你脑子想些什么,再说谁又告诉你我为她伤心不已的。”宁王气笑了。

    “谁都知道啊,说是你为她伤心憔悴……再说了,你难过也是正常的。”林小宁安慰的抚着宁王的手。

    “是啊,要说不难过是假的,可传言说的那些,却不是为了她”宁王说道,“传言我也听闻,不便也不会去理会。我当时情绪极差,一是枕边人是奸细而不得知,惊觉自己也竟被美色所迷;再是,遇刺事件后,才知道我功夫根本不行。却从来认为自己是天下高手,那时的心情……”

    ……爷后来才知道自己功夫差,才开始自己对自己狠。那个狠,我们看着都后怕,可爷都过来了,练成了今天的本事。

    爷是个了不起的人。

    林小宁转身主动抱着宁王的腰,“你是个了不起的人!”她轻声说道。

    宁王很是愉悦地笑了,又问道:“丫头你一直就知道自己有天命之星?”

    “也不算一直,是有了望仔后才知道的,是望仔告诉我的。”

    “望仔真灵。”宁王情不自禁赞道。

    “你再夸他,你看他那样。”

    望仔与火儿正在林间与猴子们打闹,玩得不亦乐乎。

    宁王笑着:“望仔灵,才跟了你,照你这么说,你的天命之星是先有而后升的?”

    林小宁点点头。

    “丫头,我也是,我是后来才升起来的,但之前算出我是有天星的,只是没升起而已。”

    “你的也是先有而后升的?你说是你跟着我呢,还是我跟着你呢?”林小宁笑道。

    “你跟着我。”宁王笑道。

    “好吧,是我跟着你,”林小宁笑了,“你知道吗,其实我真没指望会升起来的,因为望仔说我的天星要靠机缘才能升起,什么机缘却不知道。听听他说的,多怄人。可结果就那么升起来了,那天晚上下了一场雨,然后天星就起了……”

    “你的天星是哪一颗?”宁王惊问。

    “不知道,我又不会观天相,望仔告诉我说,东边最亮的那颗星星边上有颗小星星,就是我的天命之星。”

    宁王顿住。

    “你的天命之星是什么时候升起的?”宁王问道。

    “就那次啊,你也在桃村那次,大黄也在,那天晚上下了雨,雨停了后,天上的星星亮得很,望仔就告诉我说天星升起了,我还骑着我的小毛驴去看星星去了……”

    宁王定定的看着林小宁。

    果然!

    东边最亮的星就是帝星,他的星在边上是辅星,他的星是在桃村那次雨后升起的。

    丫头的天星与他是同一颗!

    林不宁仍是慢声细语说道:“你呢,是王爷,有天星是正常的,我一介草民,有天星应该要比你得意吧,算是配得上你了,虽然我没有绝色容貌……”

    “傻丫头。”宁王按捺情绪,轻声骂道。

    “你是哪颗星啊。”林小宁问道。

    “望仔没告诉过你吗?”宁王温柔问道。

    “他没告诉过我,”林小宁撇撇嘴,“不是老道那次,我还不知道你有天命之星呢,望仔有时也很笨的,不问他,他就什么都不知道,问了才知道,笨死了,到底不是人。”

    宁王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

    然后轻声道:“我的天命之星是帝星辅星,与你的是互为阴阳,说了你就是我的王妃。天相都显示了。”

    “我是哪颗你都不知道呢,就知道这么清楚。”林小宁甜美笑道。

    “我就知道。”宁王意味深长笑着。

    “是,你都知道,你什么都知道,你最了不起了。”林小宁情真意切说道。

    回到林府时,宁王仍是心潮起伏不定。

    天星可以两人同占一颗的吗,从来也没听说过这等情况。望仔灵得很,不会看错,那老道也看出丫头是灵胎,是没错的,但,真的能同占一颗,各为阴阳?等回头问了钦天监司,了解这情况到底是何意,是否真是喜妙之事再说。

    第二天傍晚,安风带着十个黑衣人与千里如风回村了,与宁王等人密谈许久。

    出屋后,安风给林小宁与荷花报了周少爷的平安信,说是周少爷已平安归家,周家正筹备礼物要送来桃村。估计最多十天就能送来了。

    林小宁笑了笑:“周少爷是个性情中人,很是可爱。”

    宁王听了显然不舒服,脸色有些沉。

    只是提醒着:“老爷子,周家送来礼后,林家得要备些回礼。”

    这是不想我沾上周少爷的一丁点好处。林小宁心里偷笑。

    “当然,当然,”林老爷子说道,“回礼亲家奶奶已备好了,我年数大了,月儿又有身孕,又逢你们来了,一开心就怠慢了沈家的回礼,真是对不住沈大人沈公子。嗳,周家,周家是哪家啊?”林老爷子才反应过来,问道。

    “爷爷,是周记珠宝的周家,在京城时,与周少爷有些机缘结识了,原来他就是那年我们卖玉的那个胖少爷,他说赚了我们的钱过意不去,所以才要送礼来。”林小宁笑道。

    “天哪,这个实诚的孩子,果真是真性情,那玉也给我了们2000两银呢。没欺负我们啊,这可是多实诚的孩子,周家怪不得生意做得大,竟是这么实诚的人家,这都过去几年了,还觉得过意不去,还送个什么礼啊。”林老爷子迭声赞道。

    宁王苦笑。

第219章 来信

    林老爷子没注意,只是开心道:“放心放心,这年礼啊,我早就让亲家奶奶安排去了,现在荷花与辛婆也能帮着些。不止他们,还有太傅家、胡大人家,还有清凡与王刚那儿,都要备上年礼的。够忙活一阵子了。”

    晚餐后,宁王和林老爷子关门谈话,林小定被毫不客气地挡在门外。当两人出来时,均是满面春风。

    林老爷子高兴得都想唱两嗓子,乐颠颠找郑老与方老两个老头去了。

    宁王找着林小宁非要去看星星。

    林小宁骑着得意,宁王骑着马,一驴一马背着两人在桃村慢慢逛着。

    “那,看到没,那颗星就是我的天星,指给你看了,我家人都不知道呢。”林小宁笑道。

    宁王只是神秘笑着。

    “你的星是哪颗,指我看看啊。”林小宁道。

    “与你的是同一颗。”宁王轻轻笑道。

    “哄我呢。”林小宁骂道。

    “不哄你,真是那颗。”宁王笑着。

    “讨厌,你就是心里不高兴,先是苏大人,后来是周少爷,你这个小气鬼,苏大人都是郡马了,周少爷更是妻妾成群,夸他一句你就不开心了。”

    “你以后不要用这种话夸人,你是宁王妃了,安风已把我提亲的事上报皇兄,只等安排内务府接办了。”宁王有些气闷。

    林小宁在桃村的星光下,笑看宁王。

    然后扯着宁王的衣袖小意讨好地娇声哄着:“好嘛,我都听你的就是,我以后再也不夸别人了,只夸你……”

    宁王展颜而笑。

    “来嘛,告诉我,你的天星是哪颗?”林小宁继续哄着。

    “那颗。”宁王指向星空。

    “讨厌,你不告诉我算了,我回头问望仔去。”林小宁撇着嘴。

    丫头认定我在哄她。

    宁王哭笑不得。也撇嘴道:“望仔那么笨,你去问吧。”

    “笨也比你这个小气鬼好。”林小宁笑了。

    宁王侧身一拍得意的屁股,得意背着林小宁飞快跑了起来。

    林小宁惊了一下,便欢快大笑。

    宁王心里满满的快乐欢愉,看着得意的驴屁股,策马追了上去。

    第二天午后,曾姑娘的信从京城来了,先是罗里罗索把林小宁骂了一通,说她丢下公事不管,独自逍遥去了。又是抱怨又是甜蜜说她肚子大了后,老是做梦,睡不好,操心太多。一个人做两个人的活,个中辛苦谁人知啊,要好好补偿她才行。

    然后很是自豪的细细描述了医院那些孩子们的成长,还有梅子与兰儿现在也做得上手,真是两大助力。太医院那帮老朽们也是隔阵子前来看热闹,尽可能挑毛病。可都被她给堵回去了。

    好容易话峰一转,说到曲家那个小杂役,说是那小杂役已被发卖,说是跟着采买办事时。贪了银子,被曲家打了板子发卖了。写到这里,曾姑娘对大院阴损之事的憎恶已满纸洋溢。

    然后说到她派了夏护卫去寻,从最初接手那家牙侩那打听,说到牙侩,自然是要狠狠刻薄一下那个恶毒下作的牙侩,直骂到纸间也仿佛飘溅着唾沫星子才罢休。

    终于又谈到正事,说是打听到曲家那杂役被卖给了一个杨姓商人。看中这小子机灵。但杨姓商人是行商,离了京城去南边了。

    这时,曾姑娘的得意之情已力透纸背。她描写着自己无意一句嘴,爹娘如何为这个无名小杂役出动三名护卫,寻着杨姓商人的踪迹往南而去,不日就会有明确的消息。爹爹要寻个人,那还是如探囊取物一般,只是名朝天下广,须得多等些时日了。

    最后叹道:好妹妹啊,姐姐我为你的一句话,操碎了心,可要思量如何报答。我爹娘年近半百,还为你这臭丫头的事上心。我也就算了,我爹娘那儿,可是得要谢礼的,上回那个三七粉,我爹娘吃后气色好多了,身体也轻松了。别和我说没有,我知道你是那种必有存粮的人。

    林小宁看了曾姑娘的信后,感动得有些眼红。

    金兰姐妹在这年代,是被看得极重的。如铁头他们四个,如三虎他们,是异性兄弟。都是极看重对方的。

    太傅与太傅夫人知道她与曾姑娘一样,也是不喜规矩,一直以来从不在她面前拿长辈架子。医仙府的十六个下人,还有满府的上好家具摆设,都是太傅夫人所赠。哪次回京,不是一顿上好席面送来。没曾想这次小杂役的小事,他们也上心相帮。

    “太傅一家对我真好。”林小宁叹道。

    宁王笑道:“倒是,太傅一家对你倒真如对曾姑娘那样,不求多孝顺懂礼,只求你们开心。”

    林小宁感动道:“那是,还有胡大人,说起来,我这等乡野村姑,竟得了这两位大人的青眼,真是前世修来的。”

    宁王笑着:“他们两位大人,一个是你的知音大人,对你好也是正常,而太傅之女根本没有闺中密友,孤单刻薄,只得你一个金兰姐妹,又将会是我的王妃,太傅夫人当然是恨不得对你再好些,让你们两姐妹关系再亲密些才好。”

    “别这样说,这是长辈们对我的情义,好好的非加上政治色彩不可,况且我现在还不是你的王妃呢。”

    “在他们眼中,你就是了。”宁王笑道。

    “他们怎么会知道的?”

    “不知道也猜到了,你那好姐姐曾姑娘的嘴,能藏得住事吗?”

    “去,曾姑娘还不喜你呢。”

    “她,”宁王失笑,“她除了她相公魏清凡,还喜天下哪个男子啊?”

    林小宁也失声而笑。

    “以后你也得和她学学。”宁王含笑却正经说道。

    “嗯,一定的,嫣嫣是姐姐,我自然要学习她的长处。”林小宁极为乖顺的回答。

    宁王满心欢喜。

    送信的人是魏清凡那府的下人,送了林家的信后,又送信到魏老爷府中,林家与魏家自是好生相待。住了一夜后,带着几坛子度数浅的清泉酒,还有林小宁给的一小瓷坛三七粉回京城了。

    宁王在桃村过得不亦乐乎,但追捕采花盗仍在继续,开始向桃村大肆蔓延。

    先是一对男女,男的年轻英俊,白衣胜雪;女子容貌秀丽,紫衫似兰,显然是大门派出来的。两人进了村,引来村民们的侧目。

    村民问着:“公子小姐。可是要买砖?”

    一对男女迷茫的对视一眼,摇头。

    “可是要买瓷片?”

    还是摇头。

    “可是要买酒?”

    仍是摇头。

    村民们眼神不善了!

    孩子受到暗示,撒腿就跑,一路报信去了。

    自那次采花盗事件后。村民们在各作坊的大会上被大管事狠批了一通,让他们汗颜。尤其是其中一句,如果采花盗坏的是你们家的闺女婆娘,你们还有那心情看热闹吗?

    村长把卢生生说给他的一席话背得滚瓜烂熟,在村里的大会上,扯着喉咙大声道:“桃村有如今的太平与富裕。不容易!不止是林家老爷子,郑家老爷子,方家老爷子和魏家老爷子的功劳,是我们每个村民们的功劳。哪一块砖不是你们烧出来的?哪一块瓷片不是你们烧出来的?哪一块地不是你们辛苦种出来的?桃村的太平安逸是大家每一个人的功劳,岂能容坏人毁了去!大家是汉子就拿起锄头,把那些坏贼打倒,送进官府。我们桃村的人,不是那样好欺负的!我们这些年轻力壮的汉子们,就得保护我们村的妇人女子不受欺负,保护老人孩子不受欺负!”

    村民们血性顿起,早想一血前耻了!

    一对男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村民们团团围住。问东问西问长问短,可见村民们还是聪明的,知道曲线救国、迂回战术。把一双人儿困在原地,弄得晕头转向,不明所以。

    最后安风安雨来了,混在村民中,趁乱把两人给点了,轻松拿下。

    可怜一双名门大派出来历练的人儿,出师未捷就懵懵懂懂被扭送去田大人那儿。

    安风安雨只说是京城的逃犯,想来坏王大人的要事。

    村民们的胸一下子就挺高了,果真是坏人!这次可没做缩头龟,可算是智擒逃犯了。

    安风安雨不停夸着,村民们回家少不得要得瑟两下,自己也不比张年那汉子差不是。

    没两天又来几个,又被血性的桃村汉子们困住,由安风安雨趁乱点住,扭送去田大人那儿。

    一共来了好几拨人,桃村的村民们屡屡立功,抓住众多要犯,神情都与往常不同了。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们种田的,烧砖的,制坯的汉子们,也能把这等功夫的贼子拿下,怪不得俗话说得好,乱拳打死老师傅。

    但要犯太频繁了,村民们都感觉不对劲起来。

    最后一拨时,显然像是山匪,穿着打扮像种地的汉子,还有补丁,为首的是一个大胡子,一拨六人正困在村民中很是不耐烦,其中一个眼尖看到安风,就大叫:“大哥,淫贼!”

    大胡子一听冲着安风就去了,安风只好拔剑挡着,一边喝道:“大家退远些,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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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蔓延

    大胡子一听冲着安风就去了,安风只好拔剑挡着,一边喝道:“大家退远些,危险!”

    可村民们不乐意啊,大家奔走相告,一堆汉子拿着铲子锄头,越来越多的围在一起,想趁机相帮拿下悍贼。

    这六人当中,为首的大胡子功夫相对好些,但六人的功夫实在入不了安风安雨的眼,没几下他们就招架不住了。这还是安风安雨没用杀招,不想伤他们性命。

    大胡子见势不对,吹了一声哨,一边打一边退,嘴里还呱呱叫着:“各们妇老乡亲们,上前来帮忙啊!这人是个大淫贼啊,千万莫给他的长相给蒙骗了,他是名朝悬赏捉拿的采花大盗之一,杀人如麻,其淫无比,犯下累累血案,是人神共愤的淫贼啊,人人得而诛之……”

    林家的四个护院也来了,魏家、郑家、方家都请了护院,也都来了,张年与伤药坊的几个能打的旧兵也来了,几乎村里一小半壮年的汉子们都收到消息赶来了!

    所有人都听到了大胡子的话!

    大胡子还在劝说道:“此人惯会装贵家公子哄骗于世人,他以各种身份出现在名朝各地,还有一个从犯,两人风流倜傥,却心如毒蝎,专门奸淫良家妇人女子。先前在河芒镇,于众目睽睽之下,杀掉了一个男子,就因为这男子撞破了他们的‘好事’。此等凶残人渣,必要除之而后快!大家别愣着啊,快上啊……”

    安风气得脸都黑了,又不愿伤这大胡子性命。

    村民们结合前几次的逃犯事件也开始议论纷纷。

    安风点住一人,然后又一剑抵住大胡子的喉间,另四个也被虎三还有安雨制住,整个过程不过一分钟,这六人功夫太差了。可大胡子的话却如惊雷一般在村民们心中翻滚着。

    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胡子还闭着眼,一脸视死如归之态啐了一口道:“如今世风日下,歹人作乱。小人升天。我等正义好汉空有一腔热血,今日死在尔等人渣剑下,各位乡亲们给作个见证,把我们六人的血债记清楚。不信天下没有能拿住你们的高手,到时必能为我六人报仇血恨……”

    安雨立刻点住大胡子,大胡子顿时收声。

    安风在桃村呆得时间比安雨久,村民们都认得他的脸。

    可前阵子他不见了,然后又回村了,然后就出来这一系列的所谓贼人重犯。每次拿人都是他打头,拿下人后都是点中人家让人家开不了口。看来这事真是说不好了。

    没准他真是在外面做了坏事,只是林家人不知道而已。

    此时,村民们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让安风都恨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

    一个老汉问道:“风护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风脸黑如墨。

    他去京城后。办了好几件事。

    第一件就是把通缉令的事处理了,各地通缉令正在一一撤去,可到底名朝这么大啊,没那么快撤干净,就算撤干净了,这些人哪里又那么快得知。

    第二件。与老佐碰面,知道周少的赎金对方根本没来取,这说明他们已知道周少与小姐不在手中了,这么快速就得知。可见是一张多大的网!他与老佐商议后,又拉上胡大人,暗中设计布局,从通缉令一事下手,定要将几个在朝中极不安分的东西屈打成招,扯上与三王或夏国的关系。

    第三件,与周家合谋,只以周少被绑一事来清查。银影派出的五人仍留在京中相助。把水再搅浑些。

    第四件,把爷的婚事报给皇上了。那毒妇死后,爷一直没再动心思。皇上很是忧心,现爷的情事终于雨过天晴,想娶新妇,皇上自是开心。又听说是医仙小姐,皇上哈哈大笑。

    他去京城时,一路带着千里如风,没遇到半点麻烦,办完这些事才回村来,还把打好的虎大的重刀也带来。

    那知一回村来,就这么晦气,连翻有人来追捕采花盗,看今天这势,竟是指向他一人了。

    安雨见势不对,上前道:“是这样的,风护卫替王大人办事时,招惹了江湖上一个贼人,这贼人怀恨在心,易成风护卫模样,作下一桩案子,倒也没有说得那么吓人,都知道这种事都是以讹传讹的,只是杀了一人而已,但却放出风声,把许多无头公案都揽在身上,为风护卫与王大人招来麻烦,以求泄愤。目前各地衙门都已查清,正追捕那贼子。”

    老汉与村民们怀疑的看着安雨。

    他们都是一起的,能不为自己人说话吗?

    张年见势上前道:“此事确是这样,我派人去叫田大人来,让田大人为大家说明白,田大人也是知道的,这种事田大人能搞错吗?”

    村民们这才信了。

    是啊,这淫贼是不是风护卫,田大人能搞错吗。

    但是,有的人却不是这般淳朴简单,听到田大人就深信不疑。

    他们对官场阴暗之事心如明镜,他们还不惧权势,敢于开口直言质问。

    他们就是桃村的几位先生。

    几次的要犯进村事件,已让几位先生心生疑惑,心知事情绝不是那般如此,必有蹊跷。

    这次六人来村,正是学堂下学后,卢先生恰好在耿大夫的药铺中给夫人买一些燕窝,他夫人不舍得买,他就来买。便把此事撞了个正着。一直冷眼旁观,把事情经过看得清楚分明,大胡子的言语更是一字不拉地听到耳中。

    卢先生拎着一包包得严严实实的燕窝,从人群中走出来,走向安风几人。面无表情清冷道:“如果是为了被冤,和对方说清楚就是了,为何这时才道明,之前那几批人,还有最早的那四人时,为何不说明,还每每都扭送去衙门?”

    村民们被卢先生这般一说,又开始狐疑议论起来。

    “之前不说明是因为当时通缉令没撤,怎么说得明白。”虎三也已知道这事,对卢先生低语道。

    “那就是说现在通缉令撤了?”

    虎三点头。

    卢先生冷笑了一声:“王大人倒是好本事,通缉令也能撤,到底是三品京官。”

    “先生你这话是何意?”安风也不客气了。

    “何意?你听到是何意,就是何意!如今世风日下,小人作乱,你真无辜,为何每每都点住那些人,不让开口?是真易容嫁祸,还是你风护卫持宠而横行?田大人不过是个七品官,真说起来,还不如你这个能在王大人面前说得上话的护卫。”

    安风的脸都气歪了。

    这个酸举子!他知道什么?乱叨叨!

    卢先生清冷笑着:“风护卫,不如让他们开口?”

    那六人正被点倒,东倒西歪在地,身穿打着补丁的旧衣,还是单衣,如今刚入十月,谈不上天寒地冻,却也是极为寒冷。他们这装扮很是引来同情,尤其是大胡子先前的言语,说得那是义正言辞,让人生不出恶感。

    卢先生一翻话语引得众村民纷纷私下议论,各种声音都有,各种猜测也有。

    安风苦笑。

    安雨与张年也是暗自叫苦,卢先生几人可是在桃村德高望众,不亚于几个老爷子,况且几位先生还满腹经伦,吃错药才会得罪桃村的几位先生。

    事已至此,安风无奈叫道:“虎三。”

    虎三便上前解了六人的穴。

    大胡子六人听到说是有人易容嫁祸,哑穴被解倒也不再乱喊淫贼了。

    卢先生手中仍然拎着燕窝包,走到大胡子面前问道:“刚才说的你们

    也听到了,这事是有贼人易容所为。你们这边可有确切的说法?!”

    大胡子有些遗憾道:“许是真是嫁祸吧,唉,我们又不是官差,哪来什么说法,只是看到通缉令想着抓到人收些银子过年。那上面的画像,画的就是他的模样,真真的不差,就那模样,极为俊朗。还有一个要年轻些,更是玉树临风,说这两人一起,还有两条大白狗为坐骑,速度惊人,所以极难追捕……”

    村民一片哗然……

    林小宁与宁王下青山回府时,难得的掺政了一把,问道:“我还想起来,上回被劫时,中途落脚在一个山脚下的猎户家中,感觉那人应该是奸细。”

    宁王惊奇道:“丫头怎么看出来的?”

    “我听到有鸽子的声音,半夜时。”

    宁王赞道:“丫头真是耳聪目明,那猎户家后来望仔也带我们去了,我们发现了不对劲,只是当时急着寻你,没时间办这事。后来寻到你,银影派出的十人也找来,我安排了两人去找这猎户,却是没有踪迹了。”

    “你是怎么发现他们不对劲的,也是鸽子吗?”

    “不是,是他走路的步子,一看就是轻功高手,与猎户的打猎功夫完全不同。”

    “这也能看出来,你真厉害。”林小宁一脸佩服。

    这算什么,高手都能看出来。但宁王懒得说明,被林小宁夸得神采奕奕。

    “丫头你可知道,这次安风去京城办事,采花盗一事让了胡大人相助,胡大人竟以为是你的主意。”宁王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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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风月笑话

    “什么?以为是我的主意?!”林小宁失笑。^---全站广告-—欢迎访问

    “是啊,胡大人说丫头说过,用个阴损的招把奸人办了,要办奸人,就得比奸人更奸。”

    林小宁惭愧笑着:“哪里啊,当时我是觉得胡大人那些事,闹心得很,然后就这么一说。这道理其实人人都知道,只是事情放在面前,却未必能看到其中机会。其实我的政治敏感度极差。”

    “政治敏感度,这词有趣得很,也准得很。这些道理着实精彩,哪是人人都知道的呢。”

    “说起来就是中医的以毒攻毒演变而来,触类旁通嘛。”

    “就说我的丫头是智慧的,不过丫头的确政治敏感度差了些。”宁王含笑说道。

    “这不有你嘛。”林小宁笑着。

    宁王笑得更满足了。

    林府里,付冠月、小香、小宝、生儿正着急着。家福铁头四人报完信后又回村口去观看了。

    林老爷子不在家,他与郑老还有方老去看设下的陷阱。小香本想让铁头他们去寻,被荷花拦住,只说等小姐与王大人一回来,此事必能解决。

    十个黑衣人正与千里如风还有小东西在后院玩耍着,根本不闻也不问。

    辛婆骂道:“到底是事不关已。广告太多?有弹窗?界面清新,全站广告”

    荷花淡然笑道:“多大点事啊。”

    天大的事都过来了,这等事算什么。

    荷花的冷静带动了付冠月,付冠月暗地自嘲·自从有了宝宝后就容易激动,一点事都经不住,以后得多向荷花学学。

    随后就去屋里睡个饭前觉去了。

    当宁王与林小宁笑着进门,荷花便迎上前把村口之事的情况简单清楚说明白。

    宁王便去牵马,林小宁也不骑得意了,也去牵马。

    两人赶到村口时,正是气氛诡异之时。

    安风很是恼这个多管闲事的卢先生。一个先生,好好教书育人就是,管个什么闲事。这事复杂得很·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得清的。还有就是卢先生那严谨的性子,又聪明,胡编的假话根本哄不住他。到底这事牵扯到小姐被劫的源头,能乱说吗?岂不毁了小姐名声!一时想着怎么编个圆满谎,就沉思着。

    其实卢先生最初时也期望其中是有些误会,但他之前的态度先让安风不快,而安风的的沉思又让他认定安风真犯了事了。

    大胡子说的两条大白狗坐骑实在没法解释啊!

    大白狗说的当然不是大小白,说的是王大人带来的千里如风。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银狼可不是那么好寻,人可以易容,银狼也能寻到一对吗·说笑吧。

    于是卢先生心里认定是安风做下的事,可能没那么夸张,但肯定是做下什么坏事了。从来都这样,一旦有个什么逃窜犯,那所有的无头公案都必然是他做的,他虽不为官,却也是深谙其道。

    于是卢先生恨铁不成钢、咄咄逼人的质问,让安风更为上火。

    安风脾气上来后,懒得解释,上前就把六人被制的穴位都解开·冷冰冰道:“你们六人想拿我去领赏银,恐怕还得练上几十年,都回去吧。”

    又随手掏了几绽银子丢给大胡子道:“念你们也不易·这些银子置办几衣棉衣,做些小生意或买几块地种也行,想行侠仗义,凭你们这功夫还办不到。”

    竟嚣张至此!

    卢先生气得一个倒仰,拎着燕窝的手,指着安风的鼻尖气得说出不话来。

    张年上前打着圆场:“先生,其中真有误会。”

    “什么误会!”卢先生怒道。

    张年缄默了,他知道必有误会·可并不清楚此间来龙去脉。

    卢先生发着抖·脸色很难看,村民淳朴竟被利用助纣为虐·可叹他之前也被利用了,一时怒火攻心·一包燕窝就甩到安风身上,大骂道:“凭你功夫再高,背景再深,名朝也是有王法的,你逍遥一时,岂能逍遥一世……”

    村民们这时也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们也都认定安风是犯事了,而自己这些人都被其利用,为他抓住了多少正义好汉,都扭送至田大人那儿,这么说,田大人他?

    村民们顿时冷汗淋漓。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天哪,天爷啊,林家太厉害了,王大人太本事了,瞒天过海不算,还嫁祸他人,通缉令都撤了。这只是个护卫犯事啊!

    这时村民们才真正反应过来,三品京官原来可以这样遮天蔽日。

    他们在桃村与高官毗邻而居,林家老爷子又亲和,时日一长,少了对高官的畏惧。只觉王大人看着气派得很,风护卫和雨护卫看着冷得很,不好相与是一回事,可心里却是觉得还是近的。

    如今才明白,远了去了,他们可是犯了天大的事,还能撤下通缉令的主儿。

    大胡子六人则在一边看着手中的银绽为难。

    正义是嘴上说的,说到底还是眼红悬赏的银子才铤而走险。他们在山中过得实在难,打劫吧,富贵人家都有功夫好的护卫,他们占不到便宜,贫困人家,也不下去手,况且也没财物可劫。

    现在这场面怪异,贼人嚣张,村民发愣,先生发怒。广告太多?有弹窗?界面清新,全站广告

    他们六人就如同摆设一般,被众人忽视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手上那几锭银子沉甸甸的,是收呢,还是丢到淫贼脸上去?

    可这是实实在在的五锭银子啊,五十两啊!

    这时,林小宁与宁王策马赶到了。

    村民们看到宁王来,却不敢出声,只是安静地看着两人上前。

    大胡子却抱着银锭子惊叫着:“另一个,另一个年轻的就是那人!”

    卢先生盯着宁王,宁王仍是笑着,从马上跳下来:“怎么,想阄哪样?”

    卢先生冷笑:“王大人,你好本事啊?”

    宁王笑着:“卢先生此言差矣,这其中有些误会,田大人都看得出来,你卢先生却看不出来?”

    “田大人,”卢先生又是冷笑道,“他一个七品县令,自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的也是,但也不能卢先生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他们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宁”王的眼神凌厉的看了看大胡子六人。

    大胡子打了个冷战,这人也是高手,眼神好煞!

    “卢先生有没有听说过我朝有五千两银子的悬赏?”宁王问道。

    卢先生愣住了,大胡子只说悬赏,却没说金额。

    “五千两银子的悬赏还不是官家所出,是一个富家所出,只为抓住我与安风,先生您再想,这其中有什么原因?一个富家,五千两悬赏,后面还有多少银子?让当地府衙听他之命,杜撰出这等案情,让我与安风惹上这等麻烦,声名尽失,为的是什么?”宁王说道。

    “一个富家,敢对京官对板,为的是一个寡妇,”宁王说得振振有词,“那寡妇是富家亲戚,相看上了安风,自荐枕席被拒,恼羞成怒,因此才用黄白之物打动贪官,只是他们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只当我们是普通人家的公子而已。”

    “若我们是普通人家的公子,这等冤屈,待要如何申辩。”

    宁王正色说着,神情愤慨。

    卢先生呆住了。

    林小宁心中狂笑,嘴上趁热打铁:“卢先生,安风一直不想提那恶心寡妇,这事我也知道。”

    虎三也忙说道:“还有那些扭送去田大人那的几拨人,其实都是私下把实情告之,让他们回去了,这事田大人也知道的。这事一直不说,实是此事难以启口。”

    村民们却是热闹了,一下子觉得王大人与安风等人又近了,一起哄笑沸腾开来:“原是这么回事。”七嘴八舌,八卦不休。

    “…···风护卫长得模样确实好,比张年都帅气······”

    “……小媳妇们都喜欢这等男子……”

    “……是啊是啊,不过风护卫太冷了······”

    村民们很是好哄,但卢先生并不好哄,冷笑道:“难以启口,王大人大手笔,为了一个护卫的名声,连田大人都帮忙遮掩。这等风月笑话要这般大动作?”

    “爷,小姐,我们先回了。”安风的心情很不好,说完就走,安雨得到暗示,上前跟着。铁头与家福四人忙跟在后面,他们一直观看不语,因为师父(雨大人)说了,三思后言,三思后行,很多事情不是听到、看到的那样。

    卢先生听着安风的口气,怒道:“这等嚣张之人······”

    安风也怒了:“你认定我是淫贼,认定田大人与我们同流合污,为我掩护,你怎么不认定那边是个蠢官,我安风在桃村呆这么久,村民们都信,你一个先生竟然看得不如他们明白。”

    卢先生反唇相讥:“这种风月笑话,也就他们信。”

    宁王笑道:“安风你怎么这么大脾气?”

    “换你被冤枉试试,看你脾气大不大。”林小宁说道。

    卢先生只觉失了清明,一片混乱,不知应信何言,突生疲倦,叹息一声,神情黯然。

    “先生,”林小宁细心发现了,轻声道,“先生你真的误会了。”

    这等说辞,笑话连篇,实难服众。卢先生叹息着,弯腰捡起地上的燕窝包。

    村民们又有人起哄:“许是那寡妇看中的是王大人,而非风护卫啊。”

    “是啊,王大人的声名当然重要。”

    卢先生摇头笑着,不理众人转身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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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马家思虑

    卢先生摇头笑着,不理众人转身要走。广告太多?有弹窗?界面清新,全站广告

    张年上前耳语道:“先生,安风是皇家一等暗卫转明,将来必如西北的银夜大帅一般。要什么女子得不到…···”

    银夜在西北挂副帅,他的前身就是皇家护卫,是从小精心培养而成。林家栋、小方师傅都知道,此事卢先生也知。当今名朝尚文轻武,除了镇国将军那辈武才众多,现今真正胸有谋略的武材寥寥无几。每界武举都是塞了好处过了文考,实为识不得几个大字之人。只空有功夫,根本不堪大用。朝堂另辟蹊径用自小培养的护卫转为武官,非常英明,他还曾赞朝堂之举是“人尽其才,才尽其用。”

    卢先生猛然看向张年,张年点点头。

    卢先生立刻问向宁王:“王大人是三品武官?”

    宁王意味深长笑道:“三品武将。”

    名朝只一个将军是三品,安国将军。

    卢先生恍然大悟,此事必是另有极深隐情,却编了这个风月笑话,让安风背了这风流笑名。

    卢先生神情急速变化着,安国小将军,威名赫赫,功绩显著,更是自律专情之人,声誉难得的好。早就应该猜到了,要不长清的事他知道那么清楚,又能离西南军营这么久,除了他还有谁有这等权力呢。广告太多?有弹窗?界面清新,全站广告

    原来安风他们是安国将军的人,却送给了林家丫头,那林家丫头与安国将军举止亲密,村里都说是王大人提了亲了林家丫头自己做了官,又要做官夫人了。

    怪不得林老爷子最近说话都透着喜气,这不是官夫人,是王妃啊。

    那风月笑话怕是那林家丫头编出来的吧,好笑得很。

    卢先生扑嗤一声乐了

    卢先生这一笑,村民们纳闷了。

    但听卢先生和悦色道:“大家都听到了,风护卫是被冤枉的,却是我着相了,竟是信他方蠢官却不信眼前之人,大家都散了吧,还有你们,”又对大胡子道,“你们六人也回去吧,带上银子回去置些个地,好好过日子去。”

    卢先生说完后,又对宁王笑道:“王大人,回去后和那大脾气的安风说一声,老夫抱歉了冤了他。”

    至此,安风的风流美名在桃村传扬起来。美貌寡妇相中安风,自荐枕席、破釜沉舟、一掷千金、毁他名声……哦!后面有多少可以想像的空间啊。

    安风在村民无限的想像中,越来越英俊,冷面成了一种迷人的风景,冷面下面掩盖着怎样的心情?是一颗怎样冰冷的心?让了那美貌寡妇怎样酸楚绝望?可要怎样才能捂热啊?

    妇人女子们看向安风的眼神生出了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言情绪。^---全站广告-—欢迎访问

    那些眼神让安风如针芒在背,浑身不舒服,让宁王与安雨直乐。

    过了几天,京城来人了,好几个是由田大人带来,专门来过问粮食亩产的。

    这些人由林老爷子、马大总管、还有张年与虎三接待。

    这种风头,林小宁一个姑娘家不应该出得留给当家的爷爷出。

    宁王也当然不会出。

    于是,林府前院的大厅里,每日晚上又是欢声笑语,喝酒吃肉,来人一吃米饭大惊:“这米竟然这么香软,比江南的贡米也不差了。”

    那是自然。

    宁王他们是吃惯西南军营的粗粮,吃什么都是香的,这等细微差别也因着初来时天天喝酒吃肉被几个老爷子灌得晕乎乎的,感受不到。

    后面再觉出滋味极美只道是桃村风好水好,什么都好都见惯不怪了。

    京城的官员巡看了几天,终于坐着马车走了,走时自然是土特产啊、酒啊塞满了车厢,还有满满一货车的粮种与满满一车大米。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桃村的日子太平安逸。

    再有人来寻淫贼就被村民们哄骗走了,当天,对于安风的言论又会被提及至沸点。

    安风之前回村时本对安雨收下鸡毛很是有意见,还时时与安雨掐架。鸡毛是他在裕县时就相中的,但苦于当时被家福缠着,不想那时收徒,想着回头寻个好时机收下鸡毛,不曾想被安雨抢了先。但他现正为他的各种桃色言论哭笑不得,也没了心情与安雨继续掐架。

    铁头与鸡毛两个的训练越来越凶残。安雨每日天不亮就把鸡毛从床上拎起来,但铁头却是每日准时到安雨屋前报道。

    两人辛苦得连小宝、家福、小香都看不下去了,因为他们的功课还不能误。安雨的惩罚可比卢先生的戒尺严厉骇人得多。

    耗子被启蒙班的秀才先生取了个极好听的名,“林文策”,他曾是家福的异姓兄弟,给了他林姓。

    耗子入学不过半月之久,就辜负了先生为他取的名,圣赞说学得磕磕绊绊,三字经都记不住几句,却只在算学方●示出了他无比的才华,摸着算盘就像摸上了鸡大腿一样亲,珠算口决与九九表倒背如流,算盘珠子在他手下噼啪作响,速度快如飞!

    看来风水先风所说不假,在算学方面有着如此惊人天赋,怎么能财运不旺,怎么能不爱敛财?

    倒是家福,中规中矩,每天读书识字背书,与小宝和耗子每天早晚跟着虎三练体。^---全站广告-—欢迎访问虽不是多出色,但脸上神色有些内敛了,说话也不是那样没心没肺。

    林小宁这时才后知后觉那清水县的风水先生是真有两把刷子,拉林老爷子偷偷问:“那风水先生有没有给小宝算算啊。”

    林老爷子眼眯成一条缝:“早算过了,说是状元命。”他的声音很小,恐被老天爷听到就收回这福运一般。

    林小宁眼睛闪亮:“太好了,怪不得卢先生这么疼他。”

    “卢先生一直就疼他,没算过前也是疼他的,小宝聪明读书好,哪个先生不疼啊。”林老爷子自豪笑道。

    “那狗儿呢?”林小宁也带动了情绪低声作贼的问。

    “狗儿是官命,却没说元。”林老爷子压低声音道。

    “大牛二牛有没有算过。”

    “先是算了大牛的,说是大牛一生辛苦耕耘却无获,后来张年就不让算了,说是大牛二牛现在是他的娃,命格换了,先生算不了。”

    “要是大牛真无所成,郑老才是最难过的。”

    “可郑老头说是大牛有灵气呢,现在做的瓷器也有两只没被摔呢。”林老爷子疑惑的说,“郑老头也说先生算得不准,说大牛的对画画灵气是天生的,不是多聪明,这种人才能有收获,因为踏实。”

    “是啊,郑老说得对,这种算命之事也不能全信,况且那风水先生也不能个个都算得准是吧。”

    “是啊,亲家奶奶也这么说,所以也没给生儿算。”林老爷子说道。

    信,才不敢算,怕算出不好的命来。

    林小宁理解的笑笑。

    荷花已能认识一百多个字了,算术也学得不错,她每天晚上都要用沙盘练字,还有各种加减乘除算法。小丫学得慢些,但也只是相比荷花而言。

    林家的正向吸引力已越来越明显。

    只是马家男人病反反复复,林小宁号脉却是思虑过重。

    的确是,马家夫妻从最初的不敢置信与震惊,再到对舅爷爷家的财力势力傻眼。舅爷爷一家出两个官身,一个四品,一个七品还是女的,表妹小宁,竟然是有封号之人,小香表妹是学堂的女先生,小宝表弟是童生。舅爷爷一家,这等势头,能不旺上加旺,富中加贵吗?

    马家男人名叫马屹峰,妻室文氏。一双龙凤胎,男孩叫马候,女孩叫马清,早早也入了桃村的学堂。一双儿女下学后,摇头晃脑背书的模样,让马屹峰心酸又慌张不已。

    能不慌吗?舅爷爷一家子都是极重情义的,对他们如此之好,这是天不绝马家啊,舅爷爷认他们,天不绝马家!可他们大房到底不是二叔那房,大房其实与舅爷爷一家没有血脉关系,心里难免作慌。

    能不心酸吗?二叔若是能把讨好那伯公叔公两房的精力放在干活赚钱上,爹爹也不至于走得那么早,爹爹是为了还二叔好色惹下的债务。才没日没夜地扛活,活活累倒不治而亡。娘亲是被爹爹的死,被二叔的皮赖气病的,存了死意不久也去了。若是爹爹娘亲还在,依着奶奶那般疼爱爹爹,大房也能名正言顺啊。

    只是不知道虎大与虎二两位好汉接奶奶与二叔他们什么时候能回。等奶奶来了,看看能不能求得舅爷爷借他们大房一些银两,去清水县做些生意什么的。

    又想到奶奶林氏,那个不声音不响从不叫苦的奶奶,被大伯公与叔公暗地欺负的奶奶。分家时,爷爷这一支分得最少。爷爷与奶奶靠着一双手,一把力,把这个家撑了起来,可惜爷爷与爹爹娘亲去得早,没等到这一天。从今往后奶奶再也不用受气了,伯公叔公怎么也不敢拿脸色给奶奶看了。

    那不务正业的二叔也再不会讨好大伯公与叔公他们了。

    唉,想到二叔,马家夫妻又难免唉气。

    马家夫妻的情绪复杂,想着死去的爹爹娘亲,以及对二叔的暗地憎恨,说起来,奶奶对二叔也是极不待见。爹爹死时,奶奶哭得差点瞎了眼,奶奶的眼病就是这样落下的。;

    〖

第223章 守望深情

    爹爹死时,奶奶哭得差点瞎了眼,奶奶的眼病就是这样落下的。

    自爹爹死后,奶奶眼睛哭坏后,奶奶除了做家务外就只做二件事,一件就是打二叔,第二件就是骂二叔。

    可奶奶到底年岁大了,打,二叔就跑,骂,二叔也跑,吃饭时就回来了,奶奶根本管不了这个泼皮二叔了。

    这些他们都没和舅爷爷说过。

    等奶奶二叔他们来了,依二叔那性子,舅爷爷会不会怪罪马家,埋怨马家把二叔养歪了?

    马屹峰思虑过重,病情不断反复,但也是在慢慢见好,人见着长胖,气色也好很多。林老爷子高兴得拍着他的肩道:“屹峰,再养胖些,等你奶奶来了看到肯定开心得合不拢嘴。”

    马屹峰面露思念之色,问道:“舅爷爷,不知奶奶何时能接来,从去年寻亲到现在,也是一年半没见到她老人家,很是想念。”

    林老爷子哪里又不想念,他与长姐是大半辈子没见了,更是焦急不安。

    宁王笑道:“不急,虎大虎二以前是官差,他们办事还是稳妥的,两人的功夫也算不错,护几个人没有问题。且安心等着吧,这路途遥远,天又冷,一路车马奔波,姑奶奶年岁又大,受不得劳累,行程自然慢。”

    林老爷子听到宁王随丫头喊姑奶奶,乐在心中,且他的话又极慰贴有理,遂放下心来,乐呵呵笑道:“是啊是啊。你奶奶都这么大年岁了。虎大是个心细的。赶车也必是依着她的身体而行,自然是要慢些的。”

    等待姑奶奶林氏回归的日子里,林小宁也与付冠月、孙氏、方老两个儿媳妇还有赵氏一同策划商议着三千堂的事宜。

    宁王本是想参与进来看看是怎么个章程,但林小宁轰他走了,说这是夫人公益,是夫人的事,与男人无关。一席话说得宁王酥酥麻麻,想要不规不矩一下。但苦于屋里还有一堆夫人,只好去陪几个老爷子去了。

    周家货车进桃村时,引起了村民们哗然咂舌。

    那不是一辆车,是一个车队,由一群穿着体面,雄赳赳气昴昴的护卫家丁们跟着,另外还有镖师在一边护送。

    到底是周家出手,果然不同凡响。

    每辆车都塞得满满的,光各式丝绸锦帛缎子就几车。

    还有各色的细棉布满满一车,棉布织得极细极密极软。各种色泽均是大气沉稳的同色布,那色染得一瞧就知道是名家染坊里定制。还有少量碎花布,这显见就是给林小宁准备的。

    还有各种干果大半车,大部分都是松子与核桃,以及各色果脯、小食、京城的一些能放的糕点,也凑成满满一车。

    林小宁曾说过一句,爱吃干果,尤其是松子与核桃,可惜桃村没有这玩意,清水县也少有卖的。

    还有一车名纸与一匣子名墨条。

    还有……

    还有……

    周家为这些礼,着实是花费了不少心思,光那些棉布与干果,就透着周少爷的一腔守望深情。

    最让人惊叹的是,一车里全是首饰,一盒子、一盒子摞在车里,每一盒子都是一件当下最流行款式的首饰,成套成套的各种头面,镯子,环佩……金光闪闪,镶嵌的各类珠宝玉石熠熠生辉。男式的腰扣、玉佩也有许多,华贵逼人。

    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唱着礼单,一唱就唱了大半时辰。

    宁王笑道:“那二百万赎金真是应该帮绑匪给收了。”

    管事唱完礼单,恭敬上前把礼单送到林老爷子手中。

    林老爷子惊呆了:“这,会不会是搞错了啊?!”

    宁王笑道:“林老爷子,错不了,周家送礼,没车队那是送不出手的,是丢周家的脸呢。”

    林家一家人都惊得无以伦比,这要怎么还礼啊。尤其是马屹峰夫妻,哪有这样的礼啊,这家人得多富呀!

    林小宁也有些头大,这礼怎么还?

    宁王授意:“还些桃村的特产就行,什么张婶的腊肉啊,孙氏娘亲泡的脆黄瓜、酸萝卜,付奶奶的腌的红糖姜片还有甜面酱我看就蛮好。”

    管事忙道:“对对对,这些事物在京城可是稀罕得不行了,千金难买啊,老爷夫人少爷定会开心得不得了。”

    林小宁哭笑不得,心想只好再加上魏家的酒和一株人参了。

    周家的管事坚持不肯在林家休息,只吃了一顿饭就带人赶回去了。林家把宁王说的礼匆匆备好,礼单都没写,就这样管事一车拉上,然后带着空车与人群走了,走时对林家的热情款待连声道谢,那礼貌周到得挑不出毛病来,不愧是百年富家的管事。

    周家的管事一离开桃村就大松一口气。天爷啊,宁王殿下竟然在林家。

    快回去报信去!这事是定局,不是夫人想的那般。

    少爷自打被劫回京后,整个人就大变,竟然收了那些风流心思,好生学着打理生意了,喜得老爷老泪纵横,只道祖宗保佑。

    府里上下,除了几个主子,谁也不知道少爷被劫的隐情,唯有他与大总管事知道。他一个小管事,能得闻这样的机密,是因为他是福生的叔叔。

    福生与少爷回来后,就与夫人、少夫人入了老爷屋里,他与大总管事在守在门口。

    福生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起被劫后一路的事情。

    不提少爷犯春心,非要自报家门跟着一起被劫,少爷的毛病大家都知道,都不怪林家小姐。

    况且林家小姐还说:不要杀他,杀了他我也不独活。

    还有林家小姐能在那样危机下,使计救下一个护卫,不说心肠。只说这临危不乱的胆色就令人叹服。

    再就是与绑匪打架。能咬下绑匪的一块肉。这女子够狠厉。

    别说老爷与夫人、少夫人都如听戏一般,目瞪口呆,他与大总管事也一样都傻了。

    谁能料想,林家小姐一个女子,有这般胆识,聪慧过人,还果断狠辣,一路救过少爷多回。

    尤其是福生说到道观里林家小姐编谎骗老道那一段时。众人都哭了,少爷更是流着眼泪不说话。

    福生哭个不停,说那林家小姐重情重义,天下难寻!

    少爷只是流泪不语,最后才道:“她就是我的妹妹,我会如她所说那样,护她一生……”

    当时夫人与少夫人哭得说不了话,福生忙上前伺候茶水。

    夫人喝了茶后,才擦着眼泪说:“儿啊,既是这般。那林家小姐也不能嫁于他人了,只得嫁于周家。”

    少爷却流泪摇头。说他不娶,只想护她一生。

    少爷什么理由都没说,但少爷说这话时,那样的口气与神情,看了真叫人心碎。

    少夫人也哭道:“相公,把她娶进来,我必对她亲姐妹相待,不分大小。她要是介意,由她做大妇,我做平妻便是。”

    少爷仍是流泪摇头。福生才小声说:“林小姐是宁王的女人,少爷娶不得……”

    夫人与少夫人都傻眼了。

    最后老爷发话说,不要再提娶林家小姐过门的事,林家小姐从来没有被劫过,被劫的只是少爷一人。谁敢泄露出去,全家打死!

    然后又让夫人、少夫人、他与大总管事都退了,只留福生与少爷在屋里继续说话。可他是福生的叔叔,后面的事他也一清二楚,宁王殿下救少爷是顺带的,他们是为了救林家小姐,林家小姐是未来的王妃!

    可是夫人却看不得少爷改头换面的样子,天天忧心,私下对他说:“是赋儿心里还惦着那林家小姐啊,所以才这般模样,其实是想做些事来给林小姐瞧瞧。他的心思做娘的能不知道,再者说了,宁王知道林家小姐与赋儿一同被劫,同行同宿那么久,哪能没有芥蒂?他们俩的事肯定成不了。”

    这次来桃村送礼,夫人还私下叮嘱他,探下林家老爷与林小姐的口风,或许少爷还有机会。

    夫人想错了啊,少爷没有机会。宁王殿下送了林小姐回村后,根本没走,一直呆在桃村。他在林家逗留短短半天,宁王殿下与林小姐那般亲密无间,话语眉眼间全是情义。他一外人都能感觉出来,还有林老爷与宁王说话时,语气是长辈对晚辈的疼爱,根本不是恭敬。

    此次少爷被劫,福生那小子一路相随,以后铁定是要提成少爷的管事的,前程似锦啊!少爷众多小厮,福生不是最受宠的,却因这事水涨船高。现在少爷和他说话都温言细语,许多事情都交由他办,已然是少爷身边的大红人!

    少爷还为那小子买了个小厮,名叫“福来”,这名字听说还是那小子取的。少爷说小子有才,名字取得极好。让全府上下都不知道说什么好。福来只听臭小子一人使唤,连少爷都不能使唤,是少爷说的。

    这臭小子,这一趟可是赚到了!周家多少美貌的大丫鬟对他送眼波,还有多少管事婆娘想把自家的女儿说给他。他爹娘也问了,可他却都不乐意,不管多漂亮、多聪明,甚至是夫人贴身的一等大丫鬟他都摇头,只说自己年岁还小。小个屁,都十七了。

    不过这臭小子,真是机灵又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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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初建三千堂

    十月十二日,家福的生辰到了。

    林老爷子以前老家的习惯是,娃子不管男女,没成家是不用做生辰的,有条件人家煮个鸡蛋吃就算完事,没条件人家就和往常没两样。说这样才不至于惊动‘地下的’,孩子们才能平安长大成人。

    以前,小宝小香还吃过几只鸡蛋,林小宁却是一只没吃过,她是腊月三十生辰,也正是除夕过大年时,她来的第一个年家已富裕了,谁还吃煮鸡蛋?

    但这是家福第一个生辰,鸡蛋是一定要煮的,于是家福的生辰就是林家一如既往的满桌菜肴上,他的面前多了一只圆滚滚的煮鸡蛋。家福有些发愣,林老爷子笑眯眯又振振有词说了那通道理。

    家福对着林老爷子跪地大拜,口中道:“谢谢爷爷为我过生辰,家福定要孝顺爷爷!”

    乐得林老爷子忙把家福扶起:“乖,起来吃鸡蛋!”

    家福郑重地磕了鸡蛋皮,一点点认真地咽下去,说道:“爷爷,这是家福第一个生辰,吃了鸡蛋,家福就是有福的人了,但鸡蛋以后别煮了,等家福出息后再过。”

    然后又笑道:“爷爷,其实煮鸡蛋不如炒鸡蛋香。”

    这都知道挑食了!

    惹得铁头他们三个捂嘴偷笑。

    林小宁也乐,其实她也极不爱吃那煮鸡蛋,多难下咽啊。

    “这小子。”林老爷子啐了一口,笑了。

    家福生辰后不久,小南瓜从西南回到桃村。带来了银影的信。

    千里如风看到小南瓜回来。亲舔个不停。小南瓜终于见到爹娘也是欢乐无比。在千里如风的肚皮底下窜来窜去。连带着小东西也跟着一起在千里如风的肚皮下撒娇着。

    场面让人看着就欢喜。

    宁王便辞别林家人,带着十个黑衣人还有千里如风要回西南了。

    宁王走的时候身穿林家栋的棉袄,林小宁小声叮嘱,战场上要小心,要保重身体,天冷,不要喝凉水……

    每说一句,宁王就含笑点头。

    而林老爷子则像送亲孙子一样。目送了好久才回头。

    千里如风在桃村被好水好肉养得膘肥体壮,银毛发亮,跟在宁王马后,神气活现,尾巴甩得欢快无比。

    宁王走后,林小宁就开始操办三千堂的执行了。

    先是把在城西义诊时的那所宅子买了下来,那宅子的地界的确好,宅前空地开阔,院里有一口井,也不算小。

    宅主人一听说她们要买。高兴极了。他可是早就想卖了,这宅子离城西贫区太近。早想卖了换到别处去,可一直没人愿意买。人家买宅子,谁会买城西这边的宅子啊。

    于是很快就办妥了相关手续,过了户,又找了田大人,看了宅子周边的那些乱石地,倒不如圈下来,把宅子扩大些,改建做成公益医堂和学堂。

    田大人正找着机会想巴结林家呢,林小宁一开口,立马就应下了,地也免费批给林小宁,把相关地契办好后,林小宁开始了改建规划。

    这个改建以节俭为准则,但又要考虑适用性能,还有要符合学堂与医堂的各种必要的结构。

    田大人很是热情将衙门一个有建筑才能的人员拨给林小宁。此人虽不如帮林家建宅那样的有名老师傅,但画这种图纸什么的,却也不在话下。

    此人与林小宁沟通交流,又去了桃村的学堂药坊参观,然后用了几天的时间,画了几张草图专程送到桃村给林小宁看。

    林小宁提了些许建议,又做了一些修改。

    最终图纸上的结构基本让林小宁满意,学堂与医堂分别独立成院,中间隔着小小的绿化带,种些树木什么的。

    学堂仍是分为两块,分别是女子学堂与男子学堂。中间以院墙相隔。

    所有的房间都以简易,宽敞,通风,适用为主。

    定下图纸后,就开始施工。请了城西贫区的一些汉子来帮忙运砖,给些工钱,结果那些城西的汉子为了抢活,竟然又闹起来了。

    这城西的刁民啊,这么彪悍的风气,何时能收一收呢?林小宁头痛得不行。

    最后虎三撑住场面,虎三拿腔拿调,很是威风,大骂一通,把那些汉子们都赶走了。直接找到了大杂院的壮妇,问她要人手来帮工。

    壮妇没想到那善人老爷家真能想到她,问她要人帮工,开心得合不拢嘴。

    虎三却是正色道:“工钱你不能扣,我直接给他们手上,你的介绍费我另给你。”

    壮妇愣了愣,又笑着道:“好说好说公子,你们家是大善人一家,我也积积福,不收他们一个子的介绍费。”

    最终请了十个汉子往来桃村与清水县拉砖运泥,还有六个妇人煮所有建筑工与临工的吃食,六个妇人中,壮妇就在其中。这样的活,轻松又有钱拿,吃食又好,竟然有肉菜,还不是飘着几滴油花但看不见肉的肉菜,是菜里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掺着结结实实的大肥肉片!

    就冲着这饭食,不给工钱都干,这可是打着灯笼也难寻的。

    虎三与林小宁商议后,把食堂放在大宅前面的空地上,肉香飘到城西上空,引来许多城西的贫民围观。

    林小宁是想存着心晾一晾他们,由着他们那些人懊恼去。

    况且城西的人,如果这性子任由下去,也不是个事,她不能确认这样晾着他们有没有效果,但现在的情况是,清水县显然贫困的不止是城西这些人,还有人也一样非常贫穷,但他们却知礼懂进退,善堂不是为城西人开的!

    并且这事是要长长久久做下去的,一定要公平,要有声誉。

    在施工的过程中,空地上立了一块巨大的牌子贴上布告。上面说明,城里没有条件看病但有病人的人家,可以到县城林家的千金铺里申报情况,留下住址。林家将在一天内核实情况,条件属实后,会有大夫去诊治。还特意注明了,并非城西,是整个清水县。

    而千金铺里也由赵氏与方老没怀孕的二儿媳妇候着,接待前来申报的人。方老的两个儿媳妇在桃村的女子学堂一直学着,也能写不少字了。

    田大人马上就嗅到了其中翻身的机会。之前他只觉得天下没有比自己更倒霉的清水县县令了,细数清水县哪一任县令现在都身居高位,只他,前程暗淡无光啊。

    这是天大的机会!

    当天,田夫人就热情洋溢的表示也想参与进来,林小宁含笑同意了。她也是夫人,说起来还是第一个正式的官夫人。到底付冠月有身孕不能参与执行。

    于是,千金铺里接待申报看病的穷人有三个夫人,一是县令夫人,二是马大总管的夫人赵氏,三是小方师傅的夫人(方老的大儿子现在不叫小方师傅了,叫方大人。小方师傅的名头给了弟弟)。

    三位夫人与千金铺的女掌柜李婶,那个曾经因为长得丑没人要的李婶打得火热。

    李婶现在脸上已越发富相,她把千金铺管理得很是妥当,也早早添了两个女伙计。在专门卖女性棉巾与各种软枕的铺子里,女掌柜与女伙计一点也不出格,反倒极为体贴。

    李婶从流民到稳当当的掌柜,算是咸鱼翻身,但她在期间付出努力也是有目共睹的。那时千金铺只她一人,后来又来了付奶奶,付奶奶还好,至少以前是开过杂货铺的。而她一个成年的妇人只因懂得简单加减,让林小宁急训了一阵子就来管铺子,学着做这样大的帐目,又不能出错,她却硬是撑下来了,还做得有声有色。千金铺里的生意稳步增长,帐目清楚了然。

    她的儿子在大户人的庄子上,因了她的关系,很是得庄头的关照。每旬都会来千金铺一次,母子俩说说话,吃上一顿,住上一夜。

    现在李婶乐观健谈,大家忙时自忙自的,闲时就东家长西家短的聊着,很是滋润满足。

    既然医堂这事开了头,那林小宁往返清水县与桃村也不是长久之计。

    李婶献计,儿子庄上邻近的村里有一个游医,医术却是不错。只是村里人生病的到底少,就是有个什么头痛脑热的,治下来也给不了两个铜板。那郎中家中有几亩薄田,农闲时就会来县城走街窜巷的摇铃瞧病,辛苦一天也就接上一个两个病人,收三两个铜板。所以那游医仍是以种田为主,日子过得并不好,倒不如请来做医堂的大夫,给些月钱。

    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医堂开起来也就初时看病的人多些,后面肯定就少了,一个大夫能搞定。清水县富裕,贫困人家相对少些,小毛小病的,也不用自己出面,不然光是跑县城就得活活累死。若是有重病治不了的再看,如果自己不在,就可动用医堂的基金,去名大夫那儿看。

    这样,大夫也请到了。那游医听得这样天下掉下馅饼的事,一时竟懵了。他一个种田的,从小跟爷爷习得不错的医术,但说到底是个种田的农夫。现在不仅仅有月钱可得,还是为和自己一样的贫苦人家看病,心里直道是爷爷在天庇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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