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兴风之花雨TXT下载兴风之花雨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兴风之花雨全文阅读

作者:萧风落木     兴风之花雨txt下载     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一百八十一章 放长线钓大鱼

    飞歌和斩邪领到了墨修的诛杀令之后,又赶紧把飞仙楼的情况告知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完,然后一脸期盼地看着风沙。

    朱雀和白虎主事都在飞仙楼意图对假扮的风少不轨,正是一网打尽的好时候。

    风沙安静地听完,想也不想地拒绝道:“不行,现在不能动他们。”

    两人皆是一愣,斩邪忍不住道:“您才说一查到底,上不封顶的……”

    飞歌喝止道:“斩邪!”其实他也不理解风少的决定,但是他信任墨修。

    斩邪脸涨得通红,拿眼睛瞪着风沙,满是不服之色。

    风沙扫视两人,歪头道:“杀人很容易,然后呢?”

    斩邪立刻回道:“当然是斩尽杀绝……”

    “闭嘴。”

    飞歌再度打断,替风沙解释道:“风少刚来不久,人家根深蒂固,拿什么斩?就凭你我吗?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你总要给风少点时间,徐徐图之。”

    风沙不禁失笑:“要说刀子也是有的,就算今晚把他们连根拔除也不是什么难事,还是那个问题,杀人很容易,然后呢?”

    斩邪冲飞歌冷笑道:“你都听到了,墨修手上有刀子,只是不想斩。”

    飞歌没有做声,露出思索神色。

    “杨朱在陈许二州根深蒂固,许州四灵彻底烂透,朱雀白虎皆是杨朱,玄武则是傀儡……”

    风沙耐心地解释道:“连根拔了容易,空出的权利谁来填补?隐谷么?”

    陈许四灵被杨朱渗透,拔了杨朱也就拔了四灵,之后陈许二州岂非是隐谷的天下?往后再想立足,那可就难了。这次拔得越彻底,往后立足越难。

    两人听得双眼直愣,尤其最后一问,让两人一起色变。

    他们一心只想着尽快替四灵铲除毒瘤,剜出脓包,还真没有想那么多。

    如今总算会悟过来,杨朱对四灵而言仅是癣疥之疾,隐谷才是四灵的心腹大患。

    斩邪感到羞愧难当,单膝跪拜道:“是斩邪思虑不周,请墨修责罚。”

    飞歌跟着下拜道:“斩邪仅是心直口快,望墨修高抬贵手。”

    风沙虚虚比手,示意二人起身:“你们没有错,你们是执剑者,当然专注如何斩之。至于往哪儿斩,何时斩,这是我的责任。”

    两人心悦诚服,起身躬身。

    飞歌别去脑袋,冲斩邪正容道:“牢记教训,以后不准随便质疑墨修。”

    斩邪红着脸使劲点头。

    依两人的岁数,大了墨修一辈还有富裕,然而在墨修面前,他们感觉自己好像不懂事的小孩子。

    飞歌又转向风沙抱拳道:“还请风少示下,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杨朱已经由暗转明,要铲随时可以铲。”

    风沙正色道:“我是担忧上游水不清,下游水永浊,我们怎么确认新任的四灵干净?所以澄清上游之前,不能动杨朱,否则等于帮着人家由明转暗。”

    飞歌目露恍然之色,赞同道:“风少说的很对,是我们想得太简单了。”

    斩邪咬着牙跺脚道:“那就让他们再蹦跶几天吧!”

    风沙微笑道:“谁允许他们继续蹦跶了?不狠狠给上几耳光,甚至来回反复的抽,他们怎会哭嚎喊痛,狼崽子不哭不嚎不喊痛,母狼又怎会跳出来?”

    两人眼睛一亮,斩邪兴奋道:“您说怎么扇。”

    风沙沉吟道:“你们现在是洛江线的巡风使和副使,完全可以亮明身份,专门针对陈许商会。”

    飞歌啊了一声,不解道:“如果不能挑明朱雀主事的身份,那就无法挑明她和陈许商会的关系,陈许商会和咱们四灵没有关系,这要怎么查?”

    风沙笑了笑:“借口随便找啊!因为要查,所以去查。”

    飞歌和斩邪一脸懵逼,心道还能这样?

    飞歌很快回神,为难道:“就算不讲理蛮干好了,真要逼得他们狗急跳墙,仅凭我们两个,恐怕压不住。”

    巡风使有权调动当地的玄武卫。

    不过,许州四灵烂透了,给他他也信不过,更不敢用。

    “所以没让你们动朱雀,让你们查陈许商会啊!我来想办法协调,保证你们指到那里,李重就会调兵打到那里。”

    风沙笑道:“你们是墨门弟子兼巡风使和副使,面对许州四灵,道理永远在你们这里。李重掌有兵权,刀子也在你们手里。我不信他们能够反天。”

    正如二人之前所言,杨朱以振武武堂立基石为剑柄,以陈许商会收拢羽翼为剑刃,以四灵和许司为剑鞘剑锷保驾护航,得以在陈许二州一手遮天。

    只要把陈许商会搅乱,那就无法对军镇形成垄断,也就无法以切断后勤来威胁李重,李重会因为不想受人威胁,从而给予飞歌和斩邪强大的支持。

    飞歌和斩邪似懂非懂地点头。他们感觉墨修的安排似乎很有深意,不过并不明白到底深在哪里。

    风沙继续道:“打铁还需自身硬,只要你们两个扛得住人家的软磨硬泡,他们就只能被动挨打。”

    两人立时肃容,抱拳称是。

    风沙负责定下策略,以及协调各方,具体的事务还轮不到他来操心。

    飞歌和斩邪得令之后,立刻飞奔着赶回飞仙楼。

    他们不能让杨朱在飞仙楼的埋伏针对马玉怜等人发动,否则杨朱就彻底暴露了,到时想不铲除都不行了,那就彻底破坏了墨修放长线钓大鱼的策略。

    这时,飞仙楼宴会也接近尾声。夏冬已经更衣回座,继续喝酒。

    杨夫人本想把“风少”勾引上床,与其颠鸾倒凤的时候痛下杀手,楼内的埋伏同时发动,把“风少”的手下一网打尽。

    结果无往不利的手段全无作用,甚至起了反效果。

    自玄武观风使以降,对他们感官不佳,不太可能趁其不备,只能硬上。

    硬上风险太大,玄武观风使的卫队显然不是吃素的,要是有些漏网之鱼,遗患无穷。

    这个决心并不好下。

    杨夫人心内焦急,面上依旧如常,不停地介绍许州的景点景致,给“风少”安排之后的游玩行程。偶尔会向魏主事投以目光,等待他做最后的决定。

    魏主事不时地抬杯,可能下一刻就会摔杯为号,然而总是送到嘴边喝酒。

    不知不觉,有些喝多了,借口更衣,退下去暗会手下。

    得到的答复是:飞仙楼内外都有疑似玄武卫的人徘徊警戒,可惜始终无法确定到底有多少人。

    没有把握一网打尽之前,他无法预料后果,实在不敢轻举妄动。

    更麻烦在于,他无法确定这些于外围和侧翼警戒的玄武卫会在何时发现飞仙楼东侧的埋伏。

    尽管那里以遭遇火灾的名义进行了封锁,其实拦不住有心人。

    可能始终发现不了,也可能下一刻就发现了。

    待魏主事更衣后回席不久,两位墨者现身亮相,以洛江线巡风使和副使的身份拜见玄武观风使。

    这下他彻底死了心。

    那可是墨者,墨者有一些很有名的前辈,比如荆轲,盖聂,高渐离。

    只要他敢摔杯,玄武观风使死不死还在两说,他肯定死定了。

    ……

第一千一百八十二章 庖丁解牛

    会者不难,难者不会。世间之事,莫不如是。

    杨朱在陈许二州一手遮天,确实是个庞然大物,看似莫可匹敌。

    然而,自从风沙了解其主要首脑,以及组织结构之后,对他来说,瓦解这个庞然大物仅是时机和时间的问题。

    庖丁解牛,游刃有余,前提就是对牛的内部构造了若指掌。

    再坚固的堡垒总能找到薄弱处,然后庖丁解之。

    简而言之,创建难,瓦解易。两军对阵,情报为先。

    想要不被人瓦解,最好的办法是不让人看到,至少不让人看清。

    所以百家对自己的内部情况从来都是讳莫如深,更忌外人干涉。

    这正是风沙对陈许四灵被人渗透而感到震怒的原因,甚至不惜下达墨家诛杀令。

    人家能够瓦解两州四灵,意味着能够瓦解整个四灵,也仅是时机和时间的问题。

    这就是所谓的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他定下的策略是先放后收。放出去顺藤摸瓜,收回来一网打尽。

    这绝非一朝一夕所能完成,很可能旷日持久,甚至不知道会等多久。

    收网之前,必须把这颗毒瘤箍在陈许,烂在陈许,不许其扩散。

    他要求飞歌和斩邪对陈许商会施加足够的威胁,使其被迫转入防御,正是希望让其无暇扩张。

    这更是为了钓出四灵高层的大鱼,所以不能把这颗毒瘤一下箍死,铲绝。

    否则大鱼就会受惊跑了。

    再想等其冒头,引其上钩,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这中间就有轻重需要拿捏了。

    能杀而不杀,远比砍瓜切菜更需要耐心,更难得把持。

    就好像身处无间沙漠,遭受风沙肆虐,昏天黑地,不知道何时方能出去。

    这时无水可饮反倒轻松,等死就是了。有水省着用,才需要莫大的定力。

    把水一次喝完,图个爽快,则是最愚蠢的行为。

    此后两天,风沙都忙着给飞歌和斩邪面授机宜,并帮其稳固藩篱。

    除了沟通李重之外,他还让两人从李重手中“解救”受囚待斩的吴家人。

    此举两个目的,一则显示两人与李重的关系,用以威慑。二则卖杨朱一个人情,这算是甜枣,接下针对陈许商会那就是扇耳光了。

    这是教授飞歌和斩邪之后该用什么方式与杨朱斗法。

    吴家捉而被放,不止在陈许民间舆论滔滔,陈许上层也激起极大的波澜。

    有人欢喜有人忧,亦有人失望。

    阳翟城东,隐谷秘密驻地,静室。

    郭青娥五心向天,闭目打坐,忽然收势睁眼,轻声道:“找我何事?”

    徐瓷器恭敬地行礼,轻叹道:“好教青娥仙子得知,在下判断错了,吴家人被放了。”

    郭青娥古井不波地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徐瓷器再度躬身行礼:“正要向仙子请教。”

    郭青娥淡淡道:“这意味墨修已经胜券在握,所以他才能收放自如。”

    徐瓷器不敢苟同,皱眉道:“尽管吴家遭受重创,毕竟保留了元气,李重这次占尽天时、地利、人和都没能将其根除,恐怕往后更会受制于人。”

    虽然没有明着反驳郭青娥,话里透出的意思则截然相反。

    他认为吴家人之所以被放,是因为李重扛不住了,不得不放。

    李重连这次都扛不住,以后当然只会更扛不住,甚至因为受制于后勤,不得不听凭摆布。

    墨修失去李重的臂助,已经不足为虑。

    简而言之,他认为墨修大败亏输,郭青娥偏说人家胜券在握,他当然不肯信服。

    郭青娥凝视道:“你当真觉得李重是迫于无奈,不得不放人吗?”

    徐瓷器干笑道:“在下并非质疑仙子,只是实在是想不出这次故意放过吴家,对李重,对墨修有何益处。”既然不是故意为之,那就只能是被迫了。

    郭青娥道:“我记得吴家人被捉之后,你很兴奋跑来告诉我,正打算接手被吴家所垄断的粮食生意,希望我帮忙调些人手相助,是吗?”

    徐瓷器愣了愣,结巴道:“是,是。仙子当时并未应允。”

    为此,他对郭青娥相当不满,不仅发信请上面派人,还把情况如实上报。

    如果之后证明他对了,也就进而证明郭青娥错了。

    郭青娥道:“现在你还能接手吗?”

    既然吴家尚存,那么许州的粮食生意就是有主的,任何人想要接而管之,甚至取而代之,无论如何绕不开吴家。

    “不能。”徐瓷器眼神沉凝下来,沉声道:“在下明白了,放过吴家,对李重,对墨修未必有益,但是对我隐谷有碍。”

    关于郭青娥和墨修的联姻,隐谷高层并没有达成一致。

    他本来希望借着此事给某些高层递一把刀。

    如果上面用得顺手,当然会记念他的功劳,他的前途不就有了吗?

    现在看来,他想简单了。不仅把墨修想简单了,也把郭青娥想简单了。

    郭青娥闭上眼睛,继续打坐。虽然一言不发,赶人的意思蔚为明显。

    徐瓷器犹豫少许,拜道:“还想请教仙子,既然墨修胜券在握,那么对我有益,还是有害。益在何处,害又在何处?”

    郭青娥并不睁眼,摇头道:“墨修的心思不是我能够揣度,亦不是你能够应付的。守好你这一亩三分地,不要越界,我相信田不会坏,地不会少。”

    飞尘看在她的面子上,不会对主动针对隐谷。

    就算这次放过吴家,也仅是预防隐谷踩过界。

    如果隐谷主动挑衅,情况就不一样了。

    就凭许州隐谷怎么可能是飞尘的对手?

    飞尘胜券在握,绝不会介意顺手回砍隐谷一刀。

    而且她坚信,飞尘的刀恐怕已经举起来了,就等着隐谷踩过界呢!

    只是她看不见而已。

    这时一动不如一静。

    徐瓷器拜得更低:“陈许二州事关隐谷大局,还望青娥仙子一定相助。”

    “飞尘是我的道侣,风沙是我的丈夫。”

    郭青娥倏然睁眼,电光般扫过他的脸,冷冷道:“他不会害我,我不会害他。这是前提。好了,你现在可以说说想要我怎样相助了。”

    徐瓷器顿时语塞,人家明显把他的心思看得穿穿,一句话堵得死死。

    他有种不着寸缕,被人瞧得通透的感觉,踌躇半晌,真让他想出了办法。

    “算算时间,南唐奇兵这会儿应该已经攻破了潭州,东鸟形势将会发生剧变,亟待青娥仙子赶去主持局面,挽狂澜于既倒。”

    郭青娥直言不讳地戳破了他的想法:“你想让我说服墨修尽快离开。”

    徐瓷器有些尴尬,还是老老实实地点头。

    郭青娥沉默少许,缓缓道:“我知道了。”

    ……

第一千一百八十三章 郊游惊喜

    眼看就要过年,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赶路,于是风沙打算留在许州过年。

    反正离过年也没几天了。

    自从离开汴州,风沙难得清闲,更是倍感悠闲。

    所以王艳跑来邀约,他欣然允诺。

    那天晚上他授意珂海去套王艳的话,这两天他又很忙,也是让珂海去应付王艳。

    结果话并没套出来,两人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故事,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之前王艳大半夜的跑来找珂海约会,大大方方,甚至算得上大大咧咧。

    如今竟像是脸皮变薄了,居然绕起了弯子。

    明明想约珂海,偏偏跑来约他,然后拐弯抹角地疯狂暗示叫上珂海一起。

    当真令人玩味。

    王艳还难得化了妆,更换了身靓丽的新装,虽然妆有些浓,装也有些艳,但是不可否认,确实十分亮眼。

    以风沙的眼光,王艳算不上漂亮,但那是因为他身边美女如云。

    王艳本人一点都不丑,放到民间绝对是个夺目的美人,加上靓妆亮眼,靓装靓丽,一路上投来的视线从未断过。

    倒是马珂润特意低调,不仅素面朝天,穿着朴素,衣装的面料色泽亦是不太起眼的暗调。

    仔细看还是个明眸皓齿,粉雕玉琢的瓷美人,娇丽又不乏英气。

    不过大家第一眼都被明艳的王艳给夺去了,留意看马珂润的人反而不多。

    更令人玩味的是,王艳一直拉着他走在最前面,缠着他说个没完,言行举止十分亲昵,倒让他享受到了众多路人羡慕的眼神。

    风沙眼明心亮,王艳的注意力其实一直放在珂海的身上,时不时就要回头看上两眼,仿佛与之牵着根无形的线。

    珂海一路苦着个脸,跟在马珂润身边,马珂润则一路不言。

    一行人很快出了城,去往城西,风沙好奇问去哪,王艳神秘一笑,说去了便知,不去一定后悔。

    沿着颖水走了一阵,王艳忽往山里一折,居然离开了大路,甚至连小路都没有,领头进了山中树林,沿着好似兽道一般的羊肠小道更往深处去。

    她不时停下来四下张望,显然正在寻找参照物。

    兽道不比人道,若隐若现,时连时断,三天不来可能就是另一种风貌。

    她居然还能沿着走下去,速度还挺快,说明十分熟悉这里。

    也没走多久,曲径通幽处,豁然开朗,一道残碑跃入眼帘。

    残碑身处旷地之中,其后是一片柏树,寒冬时节,依旧郁郁葱葱,非常茂盛,见之令人心旷神怡。

    王艳见到残碑,欢悦奔出道:“到了。你们快跟我来。”

    她直接错过残碑,直往后面跑,跑出了十几步,扭回头一看,陈小贼站在残碑发呆,珂大哥和马姐也停下来看碑。

    风沙何止是看,简直是瞪,目不转睛那种。

    王艳不禁奇怪,转回来道:“一块破破烂烂的墓碑有什么好看的,上面是长花儿了,还是长草了?”

    她凑头过来扫量,发现碑身似乎比她上次来说更加残缺,碑文也似乎更加模糊,上面的字她实在认不得几个。

    风沙看她一眼,笑道:“王姑娘没有说错,今天如果没来,我一定后悔终生。此行当真不虚啊?”

    王艳见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都不离开碑文,问道:“你认识上面的字?”

    她打小家境富裕,没读过多少书,仅是识点字,尽管到武堂后专注学武,日常的识文断字并不成问题。

    不过,这块残碑上面的文字怪模怪样,不像今字,她认不全,起码无法连成能够看懂的句子。

    风沙伸手虚点,一个字一个字地念道:“汉司空军祭酒洧阳亭贞侯郭君碑。这是郭嘉碑啊!”

    马珂润啊了一声。她乃是闽国宗室,学养见识绝对在水准之上,认得上面的汉隶,只是没想到“此郭君”居是郭嘉。

    珂海听了没什么反应。他是弓弩卫秘营收养的孤儿,仅专注于应该知道的知识、技艺和武功。属于专精,并不广博。

    王艳奇道:“国家碑?哪个国家的碑?看这破样子,怎么也有个几百上千年了吧!”

    “不是国家碑,是郭嘉碑!!‘每有大议,发言盈庭,执中处理,动无遗策’的郭嘉;曹公赤壁大败之后,叹‘郭奉孝在,不使孤至此’的郭奉孝。”

    风沙凝视残碑道:“倒是零星有记载说郭嘉卒后,归葬故里颍川,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王艳见不得他这个鄙视的表情,娇哼道:“那就不对了,这里分明是阳翟西郊,哪儿是什么颍川。”

    风沙差点无语,噎了会儿道:“古之颍川,今之阳翟也。两汉时,阳翟为颍川郡治,汉末曹公迁都古之许昌今之许州,阳翟县划归司州河南尹管辖。”

    王艳一脸懵逼,回了句“是吗?”后又接了句:“臭小贼拽什么文。”

    风沙顿时没了说下去的兴致,心道我也是傻,干嘛跟一个连郭嘉都不晓得的女人讲什么历史变迁?

    马珂润一直竖着耳朵听得津津有味,结果主人却戛然而止,令她好生失望,忍不住白了王艳一眼。

    主人讲授时的样子极富魅力,若非王艳捣乱,她不光能用耳朵听,还能用眼睛看呢!

    王艳有些不耐烦了,招手道:“一块破碑有什么好看的,跟我来,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让你们尝尝鲜。”

    招手的时候,她的眼睛就盯着珂海,笑容很甜,隐有期盼的样子。

    马珂润当面,令珂海有些窘迫,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风沙继续盯着郭嘉碑,根本没有留意,赶苍蝇似地摆手道:“你们先去吧!我再留一会儿。”

    马珂润冲珂海笑道:“我陪陈兄一起瞻仰先辈。哥,你陪王妹妹去吧!”

    珂海脸色有些苦,明显不太情愿。

    王艳自然大喜过往,心道马姐真好,还知道你哥创造机会,以后我做你嫂嫂,保证不欺负你。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来抱住珂海的小臂,拖起人就走。

    风沙好似忽然想起什么,转目冲马珂润道:“相传郭嘉墓在战国时韩王禁城中,内有一泉,泉味如醴,甚甘。”

    他兴奋地道:“韩王禁人汲取,故名禁宫泉,后来沧海桑田,禁宫平、禁沟出,又名禁沟泉。烦请马姑娘取些泉水来,我要与郭奉孝对饮……”

    ……

第一千一百八十四章 九山净瓶

    王艳拖着珂海兴冲冲的去,结果没有多久又骂咧咧的回,跟去的马珂润也跟了回来。

    问才知道,她要去的地方是座古寺庙,名为九山。

    今天居然封了山门,好像正在接待哪里来的贵客。

    九山寺内有一口甜水井,名为九山净瓶,其水颇为神异,在当地很有名。

    无论求姻缘,还是求子,常饮必中。

    奈何九山寺管得很严,不允许男子入内,仅允许礼佛虔诚的女施主汲水。

    既然是虔诚礼佛,又是施主,自然与供奉多少脱不开干系。

    王艳年幼时家境富裕,父母有了她兄长还嫌不够,仍想多生几个儿子,于是时常来九山寺上供,求取九山净水。

    因为九山寺不准许男子入后院的关系,她的父亲只能等在前面,她倒是有机会跟着母亲一起到后面去。

    每当母亲入室内礼佛的时候,她就在九山净瓶周围玩耍。

    她小时候性子野,像个男孩子,最喜欢在水井附近的假山里钻来进去,爬上爬下,无意中发现山腹内有一条隐秘的暗道,可以直通寺外荒林。

    她把发现告诉母亲,以后可以偷偷来取井水,不必花钱供奉了,结果被母亲好一通教训,并要她不要声张,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后来遭逢大变,家道中落,母亲和长嫂不堪狱中凌辱,从而自尽,长兄不明下落,父亲至今卧病。

    她加入振武武堂之后,经常没钱买药,又认为九山净水功效神异,于是有时候会偷跑来取水做药。

    期间,她发现由此偷偷出入的女子居然远不止她一个。不过,大家都不说破,撞见面也不打招呼。

    入寺偷水自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大家的情况恐怕跟她差不多,所以彼此心照不宣,各自进出,互不干涉就是了。

    这还是她头回领别人过来这条取水的秘径,结果带着珂海过去一看,寺内到处都是警戒的衙役,甚至还有乡兵持械巡逻。

    两人差点被发现,只好原路返回。

    看来今天入九山寺的客人来头不小,八成是个大官。

    马珂润忍不住道:“这口井这么神奇啊!”

    她忍不住偷瞄主人,心道主人果然博学,仅凭郭嘉碑就知道附近有这么一口神异的甘泉。难怪让她去取水呢!

    王艳笑道:“当然神奇。马姐你尝过就知道了,那么甘香的井水,哪可能是凡间之水,必是佛法加持的净水。”

    风沙从她的讲述里嗅出别样的味道,提点道:“凡是神异,通常伴随妖异。”

    王艳顿时瞪眼,不满道:“小贼你怎么说话呢?我父亲一直缺医少药,能够撑到现在,都靠九山净水吊着命呢!”

    风沙轻声道:“凡是妖异,无不假以神异。”

    王艳更不爽了,叉腰道:“小贼你再乱说话,我要生气了。”

    风沙摸摸鼻子闭嘴,他仅能点到为止,也只打算点到为止。

    有些事情可以点破,有些事情不能点破。好心未必会带来好结果。

    他对性格爽朗的王艳观感还不错,否则连点都不会点。

    马珂润圆场道:“既然九山寺进不去了,咱们就在这儿野餐好了。”

    王艳道:“也行,吃完饭再去看看,那个大官估计也是来求取净水的,求完也该走了。”招呼几人一起铺开餐布,张罗着摆上酒水食物。

    东西刚刚铺开,还没来得及用餐,附近响起衣袂声。

    有个女声道:“那边有人。”话音刚落,唰唰几道人影从林内扑了过来。

    珂海和马珂润起身戒备,王艳反应慢点,但也及时站了起来。

    其实风沙反应最快,但是动作最慢,拖泥带水地爬起身来。

    来人四个,三男一女,皆着劲装,全部佩剑,另一手全部持杖,并且已经拔剑出鞘,剑刃在前,持杖在后。

    双方对眼扫量几下,对面打头的男子收剑抱拳道:“抱歉,找错人了。敢问几位可曾看见一个手持黑棍,身穿褐衣的男子经过?”

    他收了剑,他身边那两男一女并未收剑,目光依旧警惕,剑尖依旧冲前。

    王艳啊了一声,抱剑回礼道:“小妹振武武堂王艳,几位朋友可是在找皇陵大盗寒天放?”

    她一表明身份,两男一女警惕消减,同时回剑入鞘,并且收杖于后腰。

    首领男子再度行礼:“原来是武善堂王女侠,在下舞阳剑戟门韩刚,这是在下的师弟师妹,我们一路追踪那大盗至此,惊扰诸位,万望恕罪。”

    王艳更讶:“他逃来这里了?”

    韩刚比她还要惊讶:“王女侠不知道?”

    王艳忙道:“小妹是陪几位朋友过来郊游野餐,确实巧合。”

    韩刚转目打量,见他们餐布都铺上了,不像有假,抱拳道:“不好打搅诸位兴致,我这便告辞。”

    “等等。”王艳叫住道:“你们怎么找来的?”

    韩刚有些不太情愿,想了想说道:“有人瞧见他溯着颖水逃进树林,我们便追进来找找,听见有人声,于是过来看看,没想到遇见王女侠。”

    风沙一听就知道这话不尽不实,王艳倒是信以为真,有些迫不及待地道:“知道他进林之后往哪里逃了吗?”

    韩刚苦笑道:“要是知道,我们也不用在这儿乱转了。”

    王艳难掩失望之色,抱拳道:“若有需要,尽管招呼一声,小妹必定第一时间赶到。”

    韩刚回礼,连道好说,急不可耐地带着师弟师妹走了。

    王艳急忙回头,搓着手笑道:“这可是巧了,咱们运气真好,那个大盗居然撞上门来。别吃了,都别吃了,咱们先去抓人。”

    马珂润看了主人一眼,向王艳问道:“抓他干什么?”

    “你不知道么?当年郭皇以威凤功、片羽诀名盖天下,江湖上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王艳越说越兴奋:“如此神功秘籍自然随葬皇陵,寒天放盗了皇陵,当然不会放过。郭皇陛下以此神功成为皇帝……”

    她忽然把头凑近一点,声音压低一些:“如今流落在外,谁能不心动?就是选择交还给朝廷,你想这是多大的功劳,大小也能封个官吧!”

    风沙点头道:“好像是这么回事。”

    王艳见他赞同,得意道:“到时我混个女官当当,你就不用做小贼了,以后跟着艳姐我混,保证给你披一身黑狗皮,出去耀武扬威。”

    风沙听她煞有介事,好像唾手可得似的,使劲憋住笑,正色道:“小弟先恭喜艳姐高升。不过,我一不想当官,二不会武功,恐怕冒不起这个风险。”

    王艳这才想起他不会武功,撇嘴道:“没见过你这么不顶用的小贼。”伸手拽住珂海的胳臂,拽住就走:“珂大哥,你武功好,这次一定要帮我。”

    风沙附和道:“珂兄你就跟去看看,总不能让王姑娘一个人去冒险吧!”

    与王艳一路打交道过来,多少是有些交情的,总要照看一二。

    寒苞可是狠人,哪有那么好捉,有珂海保护,起码安全无虞。

    ……

第一千一百八十五章 净瓶不净

    王艳和珂海走后,马珂润凑近给主人倒酒,同时小声道:“刚才说到九山净瓶,主人似乎话里有话。”

    风沙看她一眼,嗯道:“那座九山寺恐怕并不干净,或许寺内都是花和尚,假借净水之名糟蹋女人。”

    马珂润听得一呆。

    “什么求子,还常饮必中。”

    风沙哼道:“分明是常来必中。就算有些女人醒悟,也会受其胁迫。未免事情败露,不容于夫家,不得不屈从,甚至任凭摆弄,最终人财两失。”

    马珂润结巴道:“那,那她母亲也是……”

    风沙摆手打断:“我这些仅是猜测。你心里有数就行,对外别乱说。”

    马珂润忍不住道:“如果真是个假借佛门名义的脏地方,总要铲除。”

    “这是自然。”风沙赞同道:“不过就算证实,手段上也需要斟酌。”

    马珂润十分不解,这还需要斟酌什么,一旦证实,应该马上连根拔了,且是越快越好,免得更多女人受害。

    转念又恍然。

    剑侍作为主人的近侍,身处机要,也身负机要,消息一向灵通。

    之前她就听说佛门曾经有求于主人,所以答应听命主人十余年。

    具体过程她并不清楚。

    不过,有一点她很确定:这段时间之内,佛门势力算是主人的羽翼。

    主人当然不能自剪羽翼。

    风沙像是看出马珂润的想法,缓缓道:“一旦动静大了,那些曾经跑来九山寺求水的女人还活下去吗?她们的子女还活得下去吗?”

    马珂润啊了一声,不禁汗颜,深感自己浅薄,旋即又蹙眉道:“可是她们终究乱人血脉,这个,这个……”

    身为闽国王室,她对家族的血脉纯洁看得很重。

    风沙淡淡道:“那你想怎么办?你白天把盖子揭开,信不信晚上就会有人排着队跳颖水?这么多年累积下来,真不知会有多少户人家家破人亡。”

    马珂润咬唇道:“婢子相信受害的女人不少,居然瞒了这么多年。”

    “就算有人生疑,有人发现,那也是家丑不可外扬。”

    风沙叹气道:“就算人尽皆知,恐怕也是人人不言。我相信不是没有人曾经怒而拔刀,可惜怒不成合力,只会被人家各个击破。”

    马珂润想了想:“王艳家会不会就是因为这样遭遇大难?”

    风沙咦了一声,转头打量,且是认真端详。

    这丫头能够如此联想,说明她的思维并不受拘于眼前势态,非常之活泛。

    至于猜测对不对,那倒是次要的。

    马珂润被主人灼灼目光瞧得脸红耳烫,鼻息都粗了。

    尽管她直想低头闭眼,偏偏硬挺在主人的注视之下,毫无保留地向主人展示自己的羞态。

    这是她的机会,她一定要把握住。

    当然不能主动勾引,但是主人对她动心的话,她可以做的事情那就多了。

    哪怕光天化日,哪怕荒郊野外,哪怕害羞已极。

    风沙收回视线:“如果王艳家的遭遇与九山寺有关,恐怕会扯上振武武堂,那样牵扯就大了,更不能轻举妄动。”

    沉吟道:“你找斩邪透个风,交给她和飞歌去查去办,你就不要管了。”

    主人没有进一步的亲昵举动,马珂润不免有些失望,收拾好心情应是。

    风沙把这件事抛开,对郭嘉碑举杯,沉默一阵,倾酒于地,划线为敬。

    马珂润赶紧取来酒葫芦,续杯倒满。

    风沙再度对碑举杯,仰头一饮而尽。

    就这么倒一杯,默一阵,喝一杯。带来的两葫芦酒很快喝得干干净净。

    风沙抹抹嘴,颇为畅快,又感到意犹未尽。

    马珂润忽然闪身于主人背后,拔剑出鞘,冷喝道:“谁?出来。”

    一个男人从树后转出来,一只手拎着根黑棍,另一只手比指于唇,嘘道:“小点声,我好不容易才把那群狗腿子撇开,你别再给我招来一群。”

    风沙从马珂润背后探出脑袋:“原来是寒大哥。”

    来人正是寒苞寒天放,显然来了有一会儿了。

    他看见风沙倒也是笑,笑容很冷:“我就说怎么挖着挖着顶上一股酒味,没想到居然是你,你没事往地上倒酒干什么?”

    风沙歪头,点了点地:“你刚才在底下?”

    “一路挖过来的。他们知道我会盗墓,一路追来又看见新鲜的盗洞,于是全钻到里面去了,居然连个把风的都没留。”

    寒苞举了举黑棍,神态相当得意:“他们又不是我,想进进想出出,哪怕仅是个疑冢,死于机关都算他们福大命大。”

    防盗墓的机关一个比一个狠毒,怎么绝户怎么来。

    没有他这种懂行的人引领,没有合适的挖掘工具,一旦受困,必死无疑。

    被机关弄死都还算强的,起码死得快。

    真到快要渴死饿死的时候,还有更残酷的事情一定会发生。

    马珂润一听,不仅脸白了,握剑的手指都白了。

    她狠下心不再亲近珂海,并不代表她不关心珂海。

    风沙愣了愣:“疑冢?”

    “也是猜测,可能是,可能不是。真真假假谁又说得清呢!”

    寒苞耸肩道:“对我这种人来说,陪葬值钱就行了。”

    风沙颌首道:“有道理。”

    寒苞还是挺高明的。把追他的人诱进郭嘉墓,他自己打个盗洞脱身跑了,估计还把进出的盗洞全给封了,把人困在墓里生吃机关。

    风沙冲寒苞拱手道:“里面有小弟的朋友,还望高抬贵手。”

    “可不敢给陈兄你做大哥。雪娘说你是位大人物……”

    寒苞转视马珂润,目光闪烁几下:“看你确实也不像缺漂亮女人的样子,干嘛非要跟雪娘纠缠不清?只要你答应不再跟她来往,我现在就去放人。”

    风沙道:“你知道她是干什么的,真与我互不来往,对她有害无益。”

    “这我不管,就问你答不答应。”

    寒苞发恼道:“墓里的机关相当厉害,再晚点我可救不活死人。”

    风沙正色道:“你这不是逼我,是在逼雪姑娘跟你翻脸呢!”

    寒苞冷笑道:“吓唬谁呢!我跟雪娘的感情岂是你能懂的。”

    风沙失笑道:“既然你舍得死,那我也只好舍得埋了。我答应你,再也不跟雪姑娘来往。”

    “爽快!我就信你这一回。”

    寒苞挥棍戟指:“你胆敢骗我,管你什么大人物,我这辈子就跟你耗上了。哪怕你死了,别忘了我是干嘛的。”

    风沙笑眯眯地挥手道:“快去快回啊!”

    ……

第一千一百八十六章 三女一难

    自从两位墨者以洛江线巡风使和副使的身份现身,魏家三姐弟彻底熄了用强的心思。

    两位墨者送上了一份大礼,把待斩的吴家家眷从李重手里要了回来。

    他们还没来得及高兴,两位墨者居然开始蛮不讲理地剑指陈许商会。

    根本不管陈许商会其实与四灵在明面上毫无瓜葛,反正就是要许州四灵配合清查,且是一查到底。

    这可是要了老命了。

    他们姐弟三人在陈许二州经营多年,弄出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为了让这张巨网如臂使指,其下大小势力和重要人员,最终都会在陈许商会挂名挂职。

    简而言之,所有的权利先交于陈许商会归总,再通过陈许商会驱使驱用。

    只要掌握了陈许商会,就可以在陈许二州呼风唤雨。

    两位墨者这拔剑一击,称得上精准打击,刚好卡到骨头缝里那种。

    陈许商会就是他们的老虎屁股,换做其他人别说拿剑戳,就是胆敢摸上一下,甚至仅是靠近一些,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被他们灭得连渣都不剩。

    奈何面对两位墨者,他们有力也不敢使。

    甚至比面对玄武观风使还要棘手很多。

    道理很简单,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还因为小鬼多得是,杀多少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你敢杀掉一个,人家就敢派来一群,保证越杀越多,直到你被成群结队的小鬼踏平为止。

    何况墨者自古威名赫赫,乃是墨家最核心的力量,乃是四灵最中流的砥柱,绝不是软柿子。别看人少,真要打起来,谁杀谁还不一定呢!

    墨子服役者百八十人,皆可使赴火蹈刃,死不还踵。

    历史上无数血淋淋的事实反复证明,这句话绝对不是随便写着玩的。

    另外,墨者在四灵中地位崇高,不受指责、不受怀疑,以往某些很管用的手段,对墨者非但毫无用处,反而会暴露自己的底细,然后被揪出来打。

    最棘手还在李重归还吴家家眷,直接证明李重和墨者关系极为密切。

    换句话说,忠武军这柄利剑再度高悬,上次可以抄了粮商吴家,下次就可以抄了军工铁家,下下次再抄了织坊杨家,甚至直接抄了他们魏家。

    这柄高悬的利剑,让他们三姐弟提心吊胆,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唯一的对策就是先下手为强,断了忠武军的后勤。

    虽然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够起效,毕竟有效。

    奈何两位墨者剑指陈许商会,等于截断了这条路。

    只要他们敢动用陈许商会反击,哪怕仅是流露出反击的意图,墨者和李重的联手打击将会可想而知的雷霆而至。

    墨者和李重两方互为犄角,形成一个完美的闭环,让他们无从下口。

    什么叫被人拿住软肋,这就是了。

    用象棋的说法,这叫做将军抽子。

    只要对手不犯错,可以抽得你连还手之力都没有,直到被人彻底将死。

    甚至可以将死而故意不将死,把你抽成光杆老将耍着玩。

    以往都是他们把别人吊起来打,现在终于轮到他们被别人吊起来打了。

    这肯定是被高人设计了,这位高人很可能就是玄武观风使。

    眼前只有一个人能够帮助他们破此困局,也是玄武观风使。

    因为只有玄武观风使才能够制约墨者或者影响李重。

    无论哪边松动一下,他们都可以喘息回气。

    虽然很可能正是玄武观风使把他们虐得死去活来,他们也只能选择献媚。

    至于以后怎样报复,以后再说。

    这口气无论如何要先喘上来,否则真就憋死了,憋死的人是没有以后的。

    ……

    九山寺后院,净瓶井侧,假山之前。

    一席素斋,几杯井水。

    四个人对席而坐。

    扮成风沙的夏冬自然坐首席,马玉怜和初云分侍两侧从席。

    杨魏氏陪坐下首,尽管浓妆,依然无法掩饰略带血丝的媚目,有些憔悴的面容,稍显凌乱的鬓发,精神也明显萎靡。

    唯独笑容还算轻松,举杯敬水,正是九山净瓶之水。

    之所以轻松,正因为可以敬水而非敬酒。

    这几天都是她全程陪奉玄武观风使游玩。

    作为一个极富魅力的漂亮女人,做这种事总比她两个弟弟更具优势。

    当然也是怀了有机会就勾引玄武观风使的心思。

    虽然仅是陪侍,对她来说无异于上刑。

    但凡用餐,她就被马玉怜和初云轮番灌酒,就差掐着她的脖子,把细长的壶嘴直接塞到她的嗓子里了。

    每天一大早就是早餐酒,午后还有下午酒,晚上还有宵夜酒。

    午饭和晚饭更是必不可少的正餐酒。

    铁打的人也禁不住这一天四五顿,一次以坛计的灌。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撑下来的。

    心里恨得牙根直痒痒,她这辈子还没受过这种鸟气呢!

    好在今天按预定的行程来九山寺游赏,上得是全素斋,饮得是净瓶水,总算能够缓上一天,否则她真要疯了。

    可惜她实在不了解初云,更不清楚初云的手段,否则绝对不会如此乐观。

    初云的法子很简单,让其多喝水的同时,缠着不让其下去更衣。

    她并非用强迫的手段,只是总能恰到好处地挑起杨魏氏无法离开的话题。

    杨魏氏就这么憋呀忍呀,眼看实在憋不住了,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告退一下,初云忽然睁圆眼睛,伸手斜指墙头,娇叱道:“是谁!”

    同时飞身扑了出来,一把推倒杨魏氏,喝道:“小心!”

    也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脚尖蹭上了杨魏氏的小腹。

    力气不大不小刚刚好。

    然后,场面那叫一个汁水淋漓,汤汤水水洒了一地那种。

    四下警戒的衙役和乡兵纷纷而来,结果什么都没有找到。

    初云红着脸,不住地抱歉:“不好意思,我眼花看错了。”

    夏冬觉得她分明是故意的,不过好像也说不出什么不是。

    虽然她不信以赵虹饮的精明和武功会眼花看错,但是并非没有这个可能。

    这几天都是这样,杨魏氏被折腾得死去活来,偏偏每次都好似顺理成章。

    比如灌酒,赵虹饮和马玉怜并未用强,无非说上两句话而已,她没有感觉到话里有威胁的意思,起码她没有听出来。

    结果杨魏氏自己非要喝,拦都拦不住。

    ……

第一千一百八十七章 炸窝的苍蝇

    巧合多了就不是巧合了。

    虽然对杨魏氏全无好感,夏冬心里多少还是积了些不满,只是不敢发作。

    自从上次墨者拜会她这个玄武观风使,她总算知道自己扮演得是什么人。

    相比四灵,涂山门实在太过弱小。

    对她而言,四灵高层根本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仰不可及。

    连带她对赵虹饮和马玉怜少了亲近,多了敬畏,甚至畏惧。

    私下倒也壮起胆子问过两女,为什么如此过分针对杨夫人。

    两女回说杨魏氏明明是有夫之妇,偏还不要脸地勾引她这个风少,最关键风少是有夫人的,这个女人也知道风少有夫人。

    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怎么不可恨?简直可恨极了。

    夏冬仅是扮成风少,还真没把自己当成有妇之夫,听两女如此一说,倒是有些感同身受了,虽然还不至于添油加醋,倒也没有再觉得于心不忍。

    不过,她认为初云这次确实过分了些。

    毕竟在场还有衙役乡兵,这么多男人看着呢!哪个女人受得了这种耻辱?

    没想到她还真的遇上一个,正是杨魏氏。

    杨魏氏沐浴更衣回来之后,居然还能继续谈笑风生,讨好献媚之意更是不曾减弱半分,哪怕面对赵虹饮亦然,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夏冬心生鄙夷,暗忖四灵不愧是魔门宗祖,什么仁义道德,什么礼义廉耻全然不当回事。

    上对下居然如此肆意欺辱,下对上居然还能安之若素,视为理所当然。

    这令她对自己所扮演的风少生出厌恶之感,虽然她还未见过风少其人。

    杨魏氏心里越发焦急。

    已经好几天了,尽管她百般讨好,依然毫无进展,两位墨者却越逼越紧。

    一旦二弟扛不住,许州四灵将会成为墨者手中的刀,用来清洗陈许商会。

    届时,陈许局势彻底崩盘的风险将与日俱增。

    所以,她必须尽快睡服玄武观风使高抬贵手。

    初云转目轻扫,将夏冬和杨魏氏的神情尽收眼底,将手中水杯重顿于桌:“昨天好歹还有酒有肉,载歌载舞,今天就拿青菜清水敷衍我家使君么?”

    她了解风少的定策,对轻重的拿捏了然于心。

    风少只希望杨朱觉得陈许商会被砍得七零八落,其实不会真的这样做。

    否则许州空出的权力将会被隐谷趁虚而入。

    再紧下去很可能破局,是时候该松下手了。

    杨魏氏微怔,旋即挤出个笑脸:“荤腥和舞乐自然都是有的,妾身也是担心风少不喜这些出现在佛门清净地嘛!”

    她嗓音柔腻甜蜜,语气媚中带喘,只要张嘴就不禁让人把她往床上联想。

    哪怕说的话跟床完全无关。

    初云娇哼道:“什么佛门清净地,之前灭佛的时候,酒池肉林也摆得,无遮大会也开得,倒是没见得哪个僧尼敢跟风少这么说,你倒是真敢说。”

    既然想要顺理成章地松手,自然要做个有缝的鸡蛋。

    鸡蛋上面有缝,苍蝇才会嗡嗡来叮。

    夏冬满脸羞臊,心道你身为女人,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幸好她为了扮成风沙,脸上脂粉搽得厚实,否则肯定露馅。

    杨魏氏果然像只嗅到腥味的野猫,眼睛一亮,试探道:“不敢欺瞒风少,这座九山寺原本也不是什么清净之地,酒池肉林也有得,无遮大会也开得。”

    两女一唱一和,上首的夏冬听得坐立不安。

    她好歹也是名门弟子,大家闺秀,当真没见过这么直言不讳的荤话,还出自两个女人之口,更是自然的好像在说“你吃了吗?”“我吃过了。”一样。

    初云哦了一声,问道:“怎么说?”

    杨魏氏见三人没有不喜,更没有训斥,心道有门,赶紧一阵解释。

    “九山寺其实就是个花寨子,这里的和尚仗着这口世间少见的甘泉,迷惑乡里,引诱良家。十里八乡的女人都来求水、求子、求姻缘……”

    她一面说着话,一面窥视夏冬的脸色。

    初云呆了呆,蹙紧蛾眉。她本来只是想开条小缝,没想到引来的苍蝇一点都不少,这有点超出她的预想了:“不过一些粗鄙村妇,也配侍奉风少?”

    杨魏氏真以为她觉得都是些村妇,忙道:“也不乏富家妻妾,闺阁小姐,也不乏姿色出众者,尤其都是良家女,没有半点风尘气息。”

    初云感觉有些过了,想要把缝收小一些,故作不屑地道:“那又怎样,风少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

    “她们在外面恪守妇道,是丈夫眼中的忠贞爱妻,父亲眼中的纯真爱女,世人眼中的贞洁烈女,追求者眼中的矜持佳侣。”

    杨魏氏媚笑道:“但是在这儿,可以随意亵渎玩弄。两相对比,倒是别有一番风情,拿来给风少尝尝鲜还是可以的。”

    初云算是见多识广了,这次也是难得无语。

    她本以为引来一只苍蝇,至多几只,然后她顺水推舟把手松开一点,让魏家姐弟喘口气。

    没想到这座九山寺居然是个苍蝇窝。她不过开条小缝,居然炸窝了。

    夏冬哪里听过这等恶事恶行,换做以往,她肯定拍案而起,剿了这个假佛门之名的淫祠,现在则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咬紧了牙不做声。

    倒是马玉怜实在忍不住了,玉掌拍案,怒道:“污言秽语,乌烟瘴气。”

    杨魏氏顿时一窒,暗叫槽糕,人家莫不是给她设套吧?这下可好,她一五一十全给溜出来了。

    初云没想到马玉怜这么沉不住气,心道你也不怕坏了风少的大事。

    她反应也快,立时跟着拍案:“以风少的身份地位,样貌才情,用得着这些乌七八糟的手段?还都是些跟你一样,不知被多少人过了多少手的货色。”

    初云暗忖我的话都快点到你的鼻子上了,要是再想不明白,别怪我继续把你往死了折腾,一直折腾到你想明白为止。

    杨魏氏鼻子差点气歪,转念灵光一闪,笑道:“赵姑娘说的没错,像妾身这等残花败柳,哪有资格侍奉风少,冰清玉洁的黄花闺女自然也是有的。”

    她顿了顿,起身道:“请风少稍后,妾身这就下去安排。”

    ……

第一千一百八十八章 男人桩和女人桩

    九山寺,后殿。

    上面佛像怒目,下面杨魏氏亦然:“妙花呢?”

    一个脸有刀疤的女子缩着颈子道:“也开过了。”

    杨魏氏咬着牙道:“也是老三干的?”

    女子怯怯点头。

    杨魏氏骂道:“好你个老三,连雏苗都给我啃干净了。”

    她分批豢养了许多美貌的少女,专门当作礼物,妙花是年纪最小的一个,也是这一批最后一个。其他要么已经送人,要么已非处子,要么还是女童。

    女子不敢接话。

    三爷就好这一口,陈许二州拔尖的美女,几乎没有人逃得出三爷的掌心。

    外面的野花采完了,就开始吃窝边草,甚至连还没发芽的草根都没少啃。

    杨魏氏怒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哪怕去街上给我强抢民女,反正一个时辰之内,至少给我找来一个貌美的处子。”

    女子一动也不动。她听得出来,这是气话。

    去街上找貌美的处子,等同于大海里捞针。

    杨魏氏重重喘了几口气,总算冷静下来,沉声问道:“菲儿现在在哪?”

    女子呆了呆,小声道:“小姐好像去了武堂。”

    杨魏氏冷冷道:“你别告诉我,老三他连自己的亲外甥女都不放过吧?”

    菲儿姓杨,乃是她的亲生女儿。

    女子忙道:“不是,小姐是去武堂挑几个武师陪练。”

    杨魏氏哼道:“你马上派人把她找过来,越快越好。”

    女子垂首称是。

    ……

    寒苞还是很讲信用的,人去不久,珂海和王艳便脱身回来。

    王艳脸色苍白,残留着惊恐之色,使劲抱紧珂海的胳臂,明显心有余悸。

    珂海一来就急匆匆地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走快走。”

    马珂润还想收拾一下,珂海赶紧阻止:“不要收了,先走再说。”

    跟他一起进墓的,足有十余人之多。除了之前那四名剑戟门弟子,尚有两个本地门派的弟子,几名帮会人士,几名江湖散人。

    结果困于墓穴之内,出路被堵。

    有人举着火把到处探摸,也不知遭遇什么玩意,反正发出惨叫。

    这一下,炸了窝,不少人开始惊慌失措,无头苍蝇般到处乱撞。

    墓穴内本就压抑黑暗,火把乱闪,更添混乱。

    几乎所有人都抑制不住恐惧,把兵器拔出来防身,很快变成乱挥,火把不知不觉中全都熄灭,伸手不见五指,这下惨叫声更是来自四面八方。

    好在他一直在角落摸索被封的盗洞,顺手把王艳拉到身后护住。

    虽然期间仍有人撞来乱砍,毕竟不多。他没办法,只能狠下杀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遭的声音越来越小,血腥味倒是越变越浓。

    好在后方传来响动,盗洞重新洞开。

    他并清楚墓穴内还剩下几个活人,仅是招呼一声,然后拖着王艳往外爬。

    出来之后赶紧离开,不敢在附近停留。

    毕竟发生了自相残杀,很难说活下来的人会有何种反应和举动,尤其还有未知的人打开盗洞。总之,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几人出得树林,返回颖水边上,往阳翟城的方向走了一段,眼看城墙在望,路上也开始有了行人。

    一行鲜衣怒马的骑士忽然由远及近,一路挥鞭,毫不减速。

    当先是一名红衣少女,骑着一匹赤红的骏马,风压火焰一般掠来,其后是一名骑着黄骢马的华服少年,再后则是随从之属。

    道上行人纷纷往两侧退让,唯有王艳好像看呆了,站在道上不动,还是珂海眼疾手快把她拉到一旁。

    一行骑士飞快地疾驰而过。

    忽听咴律律一阵马鸣,华服少年拨转马头慢驰回来。

    红衣少女及一行随从仅是远远看着,并没有跟过来。

    尚有些距离,华服少年便持鞭戟指王艳:“我说你怎么不在武堂,原来出城了。”

    王艳明显认识他,怒视道:“要你管。”

    这人是柯家的小少爷。柯家当年害得她家家破人亡的,最近还找上了武堂,指名道姓地要她给柯家做护卫。是可忍孰不可忍。

    柯少爷笑道:“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怎么不能管你?”

    王艳更怒:“武堂的钱我已经还清了,你要挟不了我。”

    欠债是珂海帮她还的。珂海的七姑更是闽国公主。

    就算闽国已经亡国,那也是金枝玉叶,王室贵胄。

    这不叫金龟婿,什么叫金龟婿?

    若非如此,这几天她也不至于这么主动,就差投怀送抱了。

    柯少爷莞尔一笑,掏出一卷契约晃了两下:“喏,你的卖身契就在我的手里,还不快跪下叫主人。”

    王艳眼珠随着契约来回晃动,结巴道:“不可能。”

    柯少爷笑道:“这可是你爹刚签的,谁让他更在乎你弟弟呢!你看,手印新鲜的很呢!这一份卖身契是你妹妹的,人已经送家里去了。”

    王艳如遭雷击,脸上不剩半点血色:“你胡说。”

    柯少爷得意道:“是不是胡说,你说了不算,得看衙门认不认……”

    远处,红衣少女不耐烦地甩起马鞭,驾马过来。

    她一动,一行骑士跟着一起动。

    柯少爷扭回头挤出个笑脸,又转回头甩鞭,低声道:“自己乖乖上我家去,否则你知道后果,驾~”双腿一夹马腹,乘马追上。

    红衣少女斜鞭制止他,勒马打量王艳,问道:“这就是你送我女人桩?”

    柯少爷点头哈腰地道:“正是正是。”

    红衣少女斜眼投视王艳,一睐而过,摇头道:“看着没有男人桩结实。”

    柯少爷赔笑道:“男人桩连拳练腿,女人桩练爪练鞭,功效各有不同。”

    “原来是这样。”红衣少女端详王艳,想要试试女人桩的手感,于是扬鞭一甩,鞭梢斜斜扫向王艳的脸蛋。

    咻咻凌空之声,仿佛毒蛇嘶嘶之响。

    这要抽个结实,铁定皮开肉绽。

    珂海倏然抬臂,一掌错颈,从王艳耳后穿过,将马鞭抓在掌心。

    凌厉的马鞭顿时变成了软软的死蛇。

    锵锵锵,红衣少女身后的随从纷纷拔出兵器,凌厉的视线一道道射来,极具压迫感,显然都是高手。

    珂海不动声色地松开马鞭,抬臂压着王艳后退一步。

    红衣少女拿好奇的眼神打量珂海几眼,吩咐道:“看起来是个好桩子,把他也带上。”扯缰甩鞭道:“走了。”

    柯少爷带着几名随从赶紧跟上。

    余下四骑围住不动,当先骑士皮笑肉不笑地道:“咱们这就走吧?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珂海道:“我跟你们走,你们放过他们。”

    主人在场的时候,他的第一要务是保护主人的安全,而非打架。

    风沙插嘴道:“你们这是去哪,如果不远的话,一起去行不行?”

    当先骑士抬手指道:“不远,就是那边的九山寺。你们别误会,小姐没别的意思,就是找人陪玩而已。”

    他瞧出珂海和马珂润都是高手,能不打也不想打,起码不想在这里打。

    风沙笑了笑:“那还真是巧了,刚才想进去求净水,结果山门封了。”

    当先骑士笑道:“跟着我们走,净水有得是。”

    ……

第一千一百八十九章 人生于世,谁都在卖

    王艳心里倍感屈辱。

    四名骑士骑马跟在后面,谈笑风生,不时挥动着马鞭,对他们品头论足。

    她感到自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被牧羊人所驱赶的羔羊。

    被人家随意点评,比如这只羊毛漂亮,那只羊屁股大之类。

    这种屈辱跟之前登封嵩阳楼受辱不一样,那时她是为了钱主动抛弃自尊。

    不管怎样,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她去之前已经做好了被人羞辱的准备。

    现在不一样,完全任人鱼肉,更不知道之后将会面对什么。

    哪怕目的地是屠宰场。

    她心中越发忐忑不安,也就变得越发软弱,死死抱着珂海的胳臂。

    精神上把珂海当成了依赖,实际上把珂海当成了拐杖。

    王艳能够听到那些骑士的交谈,武功更好的马珂润自然听得更加清楚。

    不过,她和珂海一样,每个字都记住了,生气倒不至于。

    因为两人很清楚,到底谁是羊谁是虎,谁又在羊入虎口。

    与其关心这些家伙说了什么荤话,她更关心主人是不是渴了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当然,也要适当地告一下刁状。

    主人有主人的高度和风度,有些话并不方便说,她要代主人说出口。

    “他们居然把人当人桩,好像还习以为常,可见以往没少草菅人命。”

    待会儿到了九山寺,主人的回应就是她的尚方宝剑,想怎么斩就怎么斩。

    风沙看马珂润一眼,淡淡道:“那个红衣少女或许是何不食肉糜的典型,那个男的则是为虎作伥的表率。”

    马珂润若有所思,心道主人莫非看上那个红衣少女了?现在回想一下,虽然年纪尚幼,确实是个美人胚子。

    风沙把嘴凑近她的耳朵,低声道:“那些个皇亲贵胄什么时候知道人间疾苦了?什么时候又把人当人了?”

    马珂润不禁心虚,忍不住缩颈。好像她当年也没把下人当人,国破之后才知道做人不易,做下人更不易。

    她以前总弄不清楚首领和副首领们怎么怕主人怕得要命,要知道主人一向温文尔雅,都没见发过几次火。现在总算有所体悟了。

    主人这两句反问,不啻于抽出两把寒意森森的钢刀,吓得她心肝直颤。

    此后一路,马珂润再也不敢多嘴多舌,倒是那四名骑士话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大。直到一行人进到九山寺,四人下马去往后院,说话更直接露骨。

    显然已经把四人视作囊中物、盘中餐,翻不出他们的手掌心了。

    评谈的对象也从王艳转到马珂润的身上。

    毕竟王艳只是妆装醒目,马珂润才是真正的天生丽质,越看越好看那种。

    四人的话语之中频繁提到一位三爷。诸如三爷吃鲜肉,他们喝剩汤之类。

    王艳越听越羞耻,越听越恼怒,红着眼睛向珂海道:“他们这样说我和你妹妹,好像我们是,是那种女人似的,难道你不生气吗?”

    珂海不禁一愣。

    在他看来,这四个家伙就是砧板上的四条鱼,现在越蹦跶,待会儿越惨。

    看人家自己给自己挖坑,有什么好生气的?他甚至有些想笑呢!

    王艳推珂海一把,咬唇道:“小贼没胆子就罢了,难道你没想法子吗?”

    珂海为人木讷不假,不代表是个笨蛋,一瞬便会意过来。

    他知道结果会怎样,王艳不知道,自然会提醒吊胆,紧张恐惧,于是安慰道:“没事的,有我呢!”

    王艳急道:“马上就到地方了,再不逃那就逃不掉了。”

    她一着急,声音不禁大了些。

    后面轰然大笑。“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以为还逃得掉吗?”

    “就是,逃得了和尚也逃不了庙。”

    “明明是逃得了桃花也逃不了桃花庵。嘿嘿~”

    四人发出意义不明的坏笑,似乎这话里隐含着一些他们才知道内涵。

    王艳怒而扭腰,挺身骂了几句当地的粗话,是女孩家不方便出口的那种。

    四人不恼更乐,当先那人啧啧道:“倒是够劲够野,记得在我身上乱扭时候,也要来这么几句啊!”

    王艳气得直跳脚,呛地一声把剑拔了出来。

    当先那人笑道:“你要是不情愿,我绝不逼你,我只逼你妹妹。”

    另一个人附和道:“以咱们和柯小哥的交情,玩他一个奴婢,小菜一碟。”

    王艳果然不敢动了,只是脸蛋涨红如血,眼角都快瞪裂了。

    这时,一个脸有刀疤的女人现身于中庭的月亮门内,呵斥道:“噤声。”

    四人立时闭嘴,一齐行礼道:“荷姑。”

    荷姑的目光扫过风沙等人:“我都听小秋说了……”

    她忽然住嘴,眼睛盯上了马珂润,瞧得一眨不眨,脸上刀疤抽动一下,露出一个瞧着挺可怖微笑:“这是谁家的小姐,长得真俊呐!”

    马珂润看了主人一眼。

    荷姑顺着她的目光瞧上了风沙,含笑道:“不管这位小姐是你什么人,现在都归我了,想要什么随你开价,只要你张得开嘴,我就给得起价。”

    风沙扬眉道:“这么大方?”

    荷姑笑了起来:“当然,贪心不足蛇吞象,嘴巴可以大,肚皮不能薄,你要小心被撑死。”

    风沙道:“我是否可以理解为:我的要价不能高于干掉我的代价?”

    荷姑颌首道:“倒是个聪明人,就凭你这份见识,我做主,给你三次报价的机会。报错一次两次,绝对不会被干掉。”

    风沙道:“除了报价,我还有得选吗?”

    荷姑嫣然一笑:“你说呢?”

    风沙歪头道:“我问你呢!”

    “刚夸你是个聪明人,怎么又笨了?”

    荷姑敛容,正色道:“我让你可以体面的报价,你应该心怀感激。”

    风沙失笑道:“你这是强买强卖吗?”

    荷姑微怔,很认真地摇头:“当然不是。既然你不想体面的报价,那也无妨。”

    她转向马珂润道:“不管他是你什么人,已经动了把你卖掉的心思了,现在无非是价格谈不拢。你何必让他卖你?全部归你自己不好吗?”

    马珂润不做声。

    “你或许不知道我是谁,还在想我能出什么价,如果把自己给卖贱了,到底值不值得?我这么跟你说吧!”

    荷姑笑了笑:“学成文武艺,也要卖于帝王家,哪怕身为帝王,也得卖身于天,给天做儿子,是为天子。”

    这话实在离经叛道,马珂润、珂海和王艳听得目瞪口呆,脸蛋都白了。

    也就风沙没有色变,又开始挑眉,同时歪头。

    “人生于世,谁都在卖,无非卖多卖少而已。”

    “你是长得漂亮,那又怎样?古有西施委身夫差,亦有昭君为国出塞。说白了还不是卖,她们都卖得,你卖不得?还是你以为自己美过沉鱼落雁?”

    荷姑笑盈盈地道:“所以嘛!就是卖多卖少的问题,你可以开价了。”

    马珂润看了主人一眼,使劲摇头。

    荷姑再度转目风沙,寒脸道:“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啊!把他们带到冰窖去,坐在冰凳上跟我报价。”

    ……

第一千一百九十章 春鸟阁

    荷姑提起“坐冰凳”,风沙的眸中闪起几许微不可查的杀机。

    有些刑罚名字不起眼,实乃人间酷刑,比如“坐冰凳”和“坐水凳”。

    刺骨一词专门用来形容寒气侵骨,坐冰凳就是最刺股那种。

    坐水凳则是往脸上蒙布,往布上倒水。

    冰井务特别爱用这两种酷刑,甚至自得为招牌。

    马珂润更为愤恼。身为风门的剑侍,以往她没少干跑腿送信的活计,曾经与冰井务频繁联络,不仅知道“坐冰凳”,还亲眼见识过。

    当时便听人说女人比男人更难以忍受寒气侵股,所以优先“坐冰凳”。

    那场面,简直惨绝人寰。哪怕仅是现在回想一下,都是对精神的摧残。

    眼看一群卫士不怀好意的四面围来,王艳十分害怕,指着珂海叫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么?”

    “就算是皇亲国戚又怎样?”

    荷姑满不在乎地道:“刚才给体面你们不要,现在想要体面?晚了。”

    来前她问过了,一个女人是武堂的低辈弟子,不值一提。

    另外三个是外乡人。

    对她而言,杀几个外乡人跟玩似的。管你什么背景,死在这儿连尸体都别想找到,真凶更是无从查起,神仙下凡都没辙。

    所以她根本不在乎。

    王艳本想说珂大哥和马姐的七姑乃是闽国公主,闻言一窒。

    没曾想人家居然连皇亲国戚都不在乎,何况一个亡国的公主。

    她不知这是何方神圣,心中更生畏惧,双腿竟不自觉的打颤。

    要不是还有珂海倚靠,这会儿连站都站不稳了。

    风沙接口道:“姑娘这么硬气,看来是没有撞过铁板。”

    “什么铁板?我就是铁板。”

    荷姑掩唇笑道:“总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在我这儿撞个头破血流。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柯少爷是她的小侄兼面首,得知其路遇绝色,她动心过来看看,一看之下,果然绝色。

    她经常为三爷物色美女,早就阅女无数,只一眼便瞧出此女还是处子,自然大喜过望。

    因为是要用来侍奉贵客的关系,她当然希望此女乖顺,否则不会软硬兼施,废话许多,直接绑了就是了。

    马珂润好生着恼,心道到底谁不知天高地厚?

    她知道玉怜公主和赵姑娘就在九山寺内,她只需大叫一声,立刻可以让这个令人生厌的荷姑追悔莫及。

    奈何主人没有表示,她只能忍气吞声。

    风沙倒是心中一动,沉吟道:“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姑娘如此硬气,还有心思和我们软磨硬泡,肯定有原因,不妨说出来,万事好商量。”

    “我就说你是个聪明人,大家没有必要闹得不愉快。”

    荷姑抬手阻止卫士靠近,笑道:“我这儿有一位贵客需要侍奉,这位小姐若是心甘情愿,我保证她满载而归,若是哄得贵客欢心,要什么我给什么,”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沓金票,哗哗晃道:“一张百金,大约千把两吧!你们先拿着,随便怎么分,就当订金,事成之后,只会更多,不会更少。”

    风沙顺手接过,看也没看,直接抱拳道:“瞧姑娘的做派,绝非常人,姑娘的贵客,定然贵不可言,能与之结交,是我们的福气……”

    荷姑的眼睛越听越亮,忽然觉得这个家伙好生顺眼。

    “至于这些金票,乃是姑娘的一份心意,推辞是不给姑娘面子,我就觍颜收下了。”

    风沙含笑道:“事成之后,我等定有一份心意奉上。姑娘不必再行多送,免得在下还情更多,以致囊中羞涩。”

    “好好,很好。倒是我有眼不识荆山玉,错把璞石当顽石了。”

    荷姑咯咯娇笑起来:“现在不是寒暄的时候,我先带这位小姐下去吩咐几句,小兄弟你暂且在前院歇息,游逛一下,晚些我会亲自摆宴款待。”

    扭脸转向周遭诸人:“你们听好了,这位,呃~”又扭回头,张嘴欲问。

    风沙立时道:“鄙姓陈,开封府商贾。”

    荷姑十分满意他的敏捷,继续向诸人道:“这位陈兄及朋友乃是我荷姑的贵客,你们谁都不准怠慢了。”

    诸人脸脸相觑,拖拖拉拉地应是,声音零零散散。

    别说他们,就连马珂润和珂海都瞧得目瞪口呆,脑袋实在没能转过筋。

    主人刚还和人家针尖对麦芒,怎么三言两语就变成了人家的座上贵宾?

    王艳眨巴着眼睛左看右看,一脸懵逼,愣是没想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

    马珂润反应最快,忽然意识到她被主人给“卖”了。

    风沙笑眯眯地拉住她的袖子,吩咐道:“记得嘴上要把门,心里要有数,一定要好好回报荷姑娘的一片好意,以后飞黄腾达了,千万不要忘了我呀!”

    马珂润好歹跟了主人一段时间,加上聪明机灵,对主人的习性多少了解。

    不仅听出主人话里有话,而且全都是反话。

    什么叫“回报好意”,分明是要还以恶暴。

    “以后飞黄腾达”是要让其马上日暮途穷。

    “不要忘了我”,是不要扯上主人的意思。

    总之,就是让她见到玉怜公主之后,以公主侄女的身份告状。

    她心里有数了,乖巧地应声。

    此后荷姑领她穿过中庭,沿着步道去了一座假山。

    假山内有一条暗道,进门上刻“春鸟阁”。第二道口,内壁上下左右各书一行字。

    左书“春去花在”,右书“人来鸟惊”,上书“春眠不晓”,阶书“处处闻鸟”。

    马珂润暗啐一口,不禁脸红。

    她确实未经人事,不代表什么都不懂,相反她懂得很多,甚至比风月场的姑娘懂得还多。毕竟剑侍都学过怎样侍奉主人,还是云首领亲自教的。

    何况她出身王室,更是见多了猪跑,知道这里就是所谓的秘春楼。

    一般大门大户都有类似的地方,里面摆满了各种助兴欢好的器具,挂满了花样百出的秘戏图,乃至形态各异的家具。

    只是没想到这里居然也有,要知道这里可是佛寺。

    进来之后,果然不假,目光所及之处之物,无不令她面红耳赤。

    正紧张呢!荷姑领先一转,过了一条越走越热的狭道,进到一处香雾缭绕,热气蒸腾,珠光宝气之浴池。

    荷姑站在池边催促解衣。

    马珂润犹豫少许,还是解了,害羞地缩肩拢腿,掩胸掩腹。

    刚要下水,荷姑又一指池边春椅,让她坐上去张开腿。

    明显是要亲眼看看她是否真的完璧无缺。

    尽管荷姑是个女人,马珂润还是深感屈辱,在心里狠狠地记上一笔,然后乖乖地坐了上去。

    ……

第一千一百九十一章 颖水倒流

    马珂润去了春鸟阁,风沙、珂海和王艳则被人带去了中庭侧另一座假山。

    山内亦有乾坤,名为游春阁。

    暗道口的内壁,同样也是上下左右各书一行字。左书“柳色遮水”,右书“酒步折枝”,上书“风流可攀”,阶书“暖鸟嘤鸣”。

    风月之事,风沙当然远比马珂润懂得多多了,顿步睹之,上下扫视,啧啧有声。

    他不仅知道这是秘春楼,还知道此阁为阴,乃是女侍男之所在。应该还有一处阳阁,乃是男试女之场所。

    前者公用,用以待客。后者私用,用以独享。

    两阁应该在位置上相互呼应,乃阴阳互补之意。

    无论从哪个层面上思量,都不应该出现在佛寺。

    哪怕出现在道观,都比出现在这里更具合理性。

    风沙一念转过,把嘴凑到王艳的耳边,小声问道:“你以前进出的假山暗道在哪个方位?”

    跟所有百家一样,杨朱学说分裂几派,有纵欲恣情,亦有全性保真。

    如果那个暗道的方位真如他所想,那么这里就不是阴阳互补,而是以阳夺阴的格局,进而说明陈许的杨朱很可能就是纵欲派。

    如果能够确认的话,往后动手铲除时,可以更具针对性。

    王艳尚在懵逼之中,还没有完全回神。眨巴两下眼睛,左右扭头看了看暗道周遭的石壁,使劲摇了摇头。

    她连现在自己哪儿都不知道,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到这儿来了。

    头前领路的卫士轻咳一声,好似催促。

    风沙轻轻颌首,当先跟上,直跟到一处转角。

    卫士轻声说稍后,大步转过转角,人不见了。

    风沙探头出去看了一眼,转角尽头有一条岔路和一堵石门,他恰好看到卫士打开石门,一股腻人的香味随之扑鼻,更有靡靡之音酥耳醉骨。

    卫士进门之后,石门封闭。

    缕缕媚香仍在鼻尖缭绕,酥麻之音则瞬间断绝。

    风沙是建筑大家,一看就知道石门内应该有一处与外间暗道类似的转角。

    哪怕没有石门隔档,仅凭这两处精心设计过的转角依然可以将内外隔绝个七八分,甚至九分,不仅隔绝声音,也能隔绝味道。

    他仅是把头探出了转角,这才有所感觉,缩回脑袋看看珂海和王艳,两人的感觉显然并不明显,起码没有他这种浑身酥麻感。

    那个卫士显然是入内通报,看来石门内还有人。

    王艳转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好像已经彻底清醒。

    风沙好奇道:“你这是什么眼神?”

    王艳冷冷地道:“你是不是把马姐给卖了?”

    这些天马姐和小贼一直相当亲密,她甚至发现两人经常同居一室,连深夜都不避讳。

    虽然她也是高攀人家大哥,但并不妨碍她认为马姐这朵鲜花插到了小贼这块牛粪上。

    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尽管她替马姐不值,那也只能干瞪眼,不过小贼怎么能为了点金票,把马姐卖给别人呢?

    风沙哑然失笑,他还真没见过这么笨的女人。

    哪怕绘声也仅是办事不牢靠,其实人一点都不笨。相反,小丫头脑袋瓜灵光得很,只是从来没用对过地方而已。

    风沙真有无语了,笑着摇头道:“人家兄长都不急,你着什么急嘛?”

    王艳愣了愣:“对呀!”赶紧拿手推了珂海一把,急道:“马姐被他卖了,你就眼睁睁看着,不管了?”

    珂海本就拙于言词,有些事又不能说,所以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

    风沙笑道:“他们招待的贵客其实是七姑和七姑的朋友。”

    “七姑来九山寺了?”王艳呆了呆,旋即恍然大悟:“我说怎么封寺了,那岂不是……”

    风沙比指嘘声,含笑道:“到时两方一见面,那场面一定很好看。”

    王艳兴奋起来:“那是那是,真想亲眼看看那个荷姑的嘴脸……”

    风沙赶紧打断道:“在马姑娘见到她七姑之前,我们还是挺危险的。所以……”

    王艳娇哼一声,斜眼道:“臭小贼,你当我笨蛋啊!这点事我能想不明白吗?”

    风沙就笑。

    珂海轻声道:“人出来了。”

    王艳闭嘴。

    领路的卫士转过转角,比手道:“三位里面请。”

    风沙刚要迈步,王艳拽着珂海的胳臂,昂首挺胸,先行一步。好像一只骄傲的小母鸡,连尾毛都抖起来了,与刚才霜打茄子般的蔫巴样简直判若两人。

    她显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又是用来干什么的,否则未必敢往里走。

    风沙不禁失笑,缓步跟上。

    石门一开,王艳就是一哆嗦,腻死人的香气和酥麻到骨软的乐声突然浓郁和强烈,让触不及防的她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连脚都迈不动了。

    风沙倒是对里面的情况十分感兴趣,加快步子,先一步过了转角,拿眼打量。

    顶上和四壁嵌满夜明珠,洒下柔和的光辉,灿烂明亮,一览无余。

    大约二十几位各具风情的漂亮女人满满地围坐于暖池边。

    入目便是群峰连绵,转目更是象牙成圈,上下皆白,白到触目惊心。

    酒香氤氲,浓郁醉人。

    真真酒池肉林。

    池上,有人抚琴,有人奏箫,有人鼓笛。

    池下,一条条赤足划波,宛如龙舟摆桨。

    哗哗水响,嘤嘤女声。

    一群男人间杂其中,约莫**个,无不左拥右抱,不乏如狼似虎。

    最醒目的人就是柯少爷,余人似乎有些眼熟,好像正是押解他们过来的那些骑士,也有随同红衣少女先行的骑士,倒是不见红衣少女。

    柯少爷双臂环抱着两名女子起身道:“大家停一停,静一静。”

    诸人果然安静下来,隐约仍有些许喘息和怪声。

    “又见面了,外面的事情我们听说了。打我见你第一眼起就知道你不是个笨蛋,现在看来果然是个聪明人。喏,这一对师徒归你了……”

    柯少爷笑道:“她们可是振武武堂先后两任大比的首魁,爱慕和追求过她们的男人多如过江之鲫,加起来可以塞断颖水……”

    另一个人嘿嘿接口道:“那个腰那个腿,啧~尝尝你就知道了,还有更多妙处……”

    这时,后面传来一道惊呼,打断了他的怪笑。

    王艳一脸震惊,不能置信地道:“张师叔,王师姐,你们,你们!!!”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就是她最为敬仰的张师叔?誓为夫守节,终生不嫁的张师叔?江湖人称冰剑玉掌的张师叔?

    这就是素来以高傲冷漠著称,对男人从来不假以辞色的王师姐?江湖人称素剑无染的王师姐?

    这可是武堂最富名望的师徒,在江湖上更是艳名远播,乃是武堂的骄傲。

    她当初就想拜入张师叔门下,可惜人家收徒的标准太高,资质、钱财缺一不可,她根本不够资格。

    当初还曾拼命讨好王师姐,希望学点绝技傍身,结果人家最后才毫不留情地坦言:除非颖水倒流。

    然而看两女现在的样子,简直可以羞得颖水倒流。

    ……

第一千一百九十二章 唇舌功夫

    九山寺后院,净瓶井侧,假山之前。

    净水素斋尽皆撤下,换上南北佳肴,冷暖佳酿。

    杨菲坐在夏冬的身边,坐姿僵硬,神情局促。

    作为杨家的嫡女,她打小便是宴会的中心,众星捧月的小公主。

    她不必对人巴结敬酒,甚至不必说话,只用安静的坐着,吃就行了,看就够了。

    从来都是别人讨好她,她还是头一次需要讨好别人,还是一个男人。

    她只能搜肠刮肚地回忆人家奉承她的样子,然后努力地模仿。

    “风,风少,你喝酒……”

    虽然仅是简单地敬酒,杨菲模仿的十分笨拙,使劲压着满腹的委屈,勉强举杯。

    她没想到母亲派人急急叫她出城,居然是让她陪酒,还拼命使眼色,让她敬酒。

    夏冬捏起酒杯,刚要说话,初云冲杨菲不悦道:“你敬个酒离那么远干什么?”

    杨菲很不高兴,把酒杯重重地搁下:“我敬我的酒,关你什么事?”

    母亲再三叮嘱,要她收敛大小姐脾气,要温柔、要淑女、要乖顺。

    可是她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委屈,实在忍不住脾气。

    “菲儿,不得无礼。”

    杨魏氏训斥一声,转脸挤出笑脸,举杯去到初云席前,跪下敬道:“小女年幼无知,赵姑娘切莫责怪,妾身代她赔礼,甘愿受罚。”

    言罢,直直挺身,高高仰脸,轻轻启唇,长长吐舌,把满酒的酒杯顶在舌尖上。

    酒杯置顶,酒液微荡。

    她正对着初云,所以向夏冬和旁边的杨菲展示自己侧面的样子。

    这种姿态,侧面比正面看起来更加诱人。

    杨菲目瞪口呆。

    曾经有个不认识她的贵妇与她发生言语冲撞,恰好遇上三叔,三叔便以这招“小荷才露尖尖角”惩戒此女,还说此法最能辨明唇舌功夫什么的。

    虽然她不懂什么意思,好歹知道三叔嘴里一向没什么正经话。

    同样看呆的还有夏冬,她实在无法理解一个女人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

    马玉怜和初云相视一眼,皆感无语。

    她俩可不是未经人事的夏冬和杨菲,知道杨魏氏摆出的样子何止是不要脸,简直下贱,对男人来说又非常诱惑。最关键,居然当着自己亲生女儿的面。

    杨魏氏当然有自己的盘算。

    怪她把女儿保护的太好,就是一个没受过任何委屈的大小姐。

    肯定做不来献媚逢迎之事,更别主动提献身。

    真要强迫,说不定适得其反,把风少给恶了。

    所以她要用自己来击碎女儿的自尊,同时也是一种表率和示范。

    另外,还是在暗示,她可以多么没底线。

    这种暗示,夏冬和杨菲显然无法理解。

    倒是初云和马玉怜一转念就想明白了。

    只要夏冬扮成的风少稍微有所表示,杨魏氏能拉着女儿一起进房。

    两女各自暗啐一口。

    初云见多识广,还绷得住。

    马玉怜好生脸红,心里把杨魏氏骂个彻底,总之离不开一个“贱”字。

    这时,荷姑从旁边转来,见当下情形,不禁一愣,赶紧站在席侧垂首,又忍不住拿余光偷瞄,心里浮出难以言表的快意感。

    暗道你不是很骄傲吗!一向高高在上,视人为猪狗,随意羞辱鞭挞,还总说我下贱?看你这下贱的样子,跟我有什么两样?

    初云看有人来了,顺水推舟道:“杨夫人起来吧!我不怪令爱了。”

    杨魏氏从舌尖上取下酒杯,一饮而尽,又向初云亮了亮杯底,轻轻抹着唇角,娇笑道:“赵姑娘大度归大度,菲儿还是要赔罪的。”言罢,转目杨菲,瞪了一眼。

    杨菲尚未从难以置信的震惊中完全清醒,呆板地冲初云举杯,生硬地道:“是我失礼了,赵姨莫怪。”

    杨魏氏很不满意,但也知自家女儿能够对人道歉,已经相当难得,现在也不是耳提面命的好时候。

    女人嘛!只要迈过那个坎,什么都好说了。

    荷姑凑准机会,碎步小跑到杨魏氏身边附耳,将新得一绝色的事说了,也亲眼确认确实是处子,还说此女正在汤浴,问是把人带过来陪酒,还是让风少过去?

    杨魏氏喜出望外。她找女儿过来,也是实在没辙了,不得不赶鸭子上架。

    无非是担心女儿脾性不好,讨好不成反恶了人家,把事关魏家生死存亡的大事给坏了。抛开这点,其实她很乐见女儿跟风少成其好事。

    毕竟这位可是正儿八经的四灵高层,哪怕女儿给人家做个外室都大赚不亏。

    现在有人顶上一下,她正好给女儿剖析厉害,让其明白讨好风少的重要性。

    于是她起身去跟马玉怜咬耳朵,言说酒足饭饱,天气又冷,要不让风少去泡泡汤浴,散散酒气?更是直言不讳地表示,正有一位黄花闺女正在美人出浴。

    荷姑一直帮她三弟找女人,三弟对荷姑的眼光向来赞不绝口。

    既然荷姑说是绝色,那就一定是绝色。

    今天出门到现在,风少好像就没有满意过,求人家高抬贵手的话她都没法开口,所以急不可耐地希望快点把风少给伺候舒坦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风沙也就进游春阁看了个新鲜,然后随便找了个借口退出去。他是风月场的老手,当然不会不好意思,主要还是照顾王艳的感受。

    这么乱的场面,没有几个正经人受得了,何况王艳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浑身不自在才正常,呆得住才不正常。

    三人刚出石门没几步,柯少爷快步追了出来,身后跟着几个薄裙刚刚及臀的披发女人,其中就有王艳的张师叔和王师姐。

    两女死死低着头,不敢看王艳。

    柯少爷笑道:“荷姑将兄弟交给我,如果招待不周,我可没法交差。陈兄还没吃饭吧?旁边有个饭厅,不妨过去坐坐,咱们喝上几杯。”

    他嘴上冲着风沙说话,眼睛盯着王艳,目光很是不怀好意地上下扫视。

    浴池里那些莺莺燕燕哪一个都比王艳漂亮多了,让他感兴趣,甚至感到刺激的是王艳的身份。

    他是王艳不共戴天的仇人,王艳和她的妹妹却只能委身屈从,任凭玩弄。

    届时姐妹俩会露出怎样屈辱的模样?光用想的,就令他兴奋到浑身发热。

    ……

第一千一百九十三章 酒溪濯足

    自打进了游春阁浴池,王艳大受震撼,她历来敬仰张师叔,也一直憧憬着成为王师姐那样的女人。

    她也希望自己家世不凡,人又漂亮,天资还高,成为众师兄弟爱慕的对象,众师姐妹嫉妒的目标。

    可惜现实,还是王师姐被人围着追着,众星捧月般来去,她只能在角落远远地注视,默默地羡慕。

    结果突然看见两女截然不同的另一面,就好像最珍爱的瓷娃娃摔碎在眼前一样,她根本无法接受。

    两女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她,其实她也不敢看两女。

    耳边似有杂声怪响,仿佛许多人围着她吵个没完,炸得头胀眼黑,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像木偶一样紧紧拽着珂海的胳臂,懵懵懂懂地跟着人家走。

    她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坐下了。

    面前摆着几张方形的案几,上面摆着热腾腾的食物和美酒。

    案几旁边是几张胡床,胡床之下居然有条回环小溪,溪水生暖雾,缭绕似仙境。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和酒香,真真令人不饮自醉。

    柯少爷指着小溪道:“古有浊水沧浪可以濯足,今有浊酒浪沧可以濯足。炎夏冰镇,寒冬烧暖,四季如春。”

    什么叫做奢华,这就是了。刚才是酒池,这里就是酒溪,两者相同处都有肉林。

    跟来的薄纱女子,两两伏身,分别服侍几人脱靴脱袜,放足于酒溪,素手濯之。

    王艳的靴子也被人脱了,然而人家拿手一碰她的袜子,她触电般缩腿,并膝缩上胡床,躲到珂海身后,羞得脸烫耳红。

    珂海连靴子都没让人碰,客气地抬臂拦阻,道了声不必。

    也就风沙大大方方地客随主便,服侍他的人正是王艳的张师叔和王师姐,一左一右跪在他的腿边,就着暖暖的酒溪,撩酒撩足,甚至伏饮溪酒,然后以唇就腿。

    柯少爷那边亦然,不过他的手脚很不老实,两女被迫姿态不雅,更是嘤咛有声。

    他尚有闲暇打量几人,看见唯有风沙泰然处之,笑道:“陈兄觉得这里怎样?”

    风沙道:“还行吧!”

    柯少爷顿时来了兴趣:“仅是还行吗?”

    风沙笑道:“奢华是奢华,可惜缺了底蕴,不见内涵,绮丽过度,浮夸太甚。”

    柯少爷脸色微变,皱眉道:“怎么过度,哪里又浮夸了?”

    “就说这濯足,什么酒浆也不如净水,仅是好像奢靡罢了。何况酒液刺人,遇伤刺痛,若有足疾,必不舒服。”

    风沙环手指点:“再说这装设,就是拿宝石堆砌,亮到刺眼。还有这氛围,过浓过艳,欲感十足。让人觉得此间主人就是一朝暴富,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似的。”

    王艳坐在对面偷瞄,见小贼在那儿侃侃而谈,忍不住想笑,勉强憋住了,心道你还真会鬼扯,说得似模似样,好像跟真的似的。

    转目看见下方的张师叔和王师姐,薄纱透肉,短裙不遮,伏跪姿势使得腰臀股尽透,卑贱之态一览无余,她又开始五味杂陈。

    柯少爷脸都青了,手上之握和脚下之踩忽然一点都不弹软了,勉强笑道:“陈兄不愧是京城人士,果然见多识广。”

    他本想显摆一番,震撼一下乡巴佬,没想到乡巴佬好像是他自己,心内自然倍感不爽,眼珠溜溜一转,冲王艳道:“这是冰奴,这是素奴,你们认识的。”

    他手指点中的两个女人,正是王艳的张师叔和王师姐。

    两女无不垂首垂目,睫毛颤抖。

    在那些大人物眼里,她们的身体仅是玩具,她们的身份则是佐料,人家高高在上,根本接触不到底层。

    出去之后,她们照样冰清玉洁,照样高傲冷漠,照样可以对男人不假辞色。

    没有人知道她们在这里多么的卑微,多么的下贱。

    然而王艳只是个小人物,还是她们身边的小人物。

    这就难受,甚至难捱了。

    王艳紧紧闭嘴,她并不比两女好受多少,真心希望今天什么都没有看见,最好明天就把这件事给彻底忘掉,更不想探究两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会变成这个样子。

    柯少爷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也是振武武堂弟子,何不跟陈兄讲讲,冰奴是如何坚贞守节,素奴又如何受万人追求而不可得?就是要有对比,才会刺激嘛!”

    王艳怒而瞪视。

    “还挺凶的哈~别忘了你和你小妹的卖身契都在我手里呢!”

    柯少爷笑道:“现在你还是座上宾,那是给陈兄面子。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能把你妹妹找来,陪外面那些兄弟玩个尽兴,而且就当着你的面。”

    王艳顿时一窒,脸面煞白,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底气。

    珂海冷冷道:“她的欠债我已经替她还清了,你居然还逼着她的父亲强签卖身契,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柯少爷转目过来,见王艳躲在珂海身后,还抱紧珂海的胳臂,玩味地笑道:“你是她的情人?我劝你赶紧把她给忘了,以后也别打听,免得知道多了心疼,嘿嘿。”

    珂海眼神冷下,但是不吭声了。

    他不喜欢和人打嘴架,等到马珂润见到公主,这点事根本不算个事。

    “一个女人算什么。多少人想送都没门路呢!有门路也未必有机会。”

    柯少爷得意一笑,转向风沙举杯道:“陈兄才是识时务的俊杰,更难得博闻广见,人才呀!我敬你一杯,说不定往后还需要陈兄你照应呢!”

    风沙笑了笑,回敬道:“照应不敢,万望提携。”

    王艳使劲咬唇,暗骂臭小贼没点骨气,好不要脸。

    两人饮尽之后,风沙道:“九山寺明显年代久远,这座游春阁似乎新建不久。”

    “陈兄好眼光。”

    柯少爷赞道:“不过你这话对也不对,之前这是九山寺的秘春楼,后来不是灭佛吗?上面顺势接手,全部翻修了一遍,又在西面新建了一座暖春阁。”

    风沙哦道:“看来这里早先就是一座不良寺。”

    柯少爷不屑道:“那群花和尚,只会玩乐不会享乐,尽弄些庸脂俗粉,连村姑都敢下口,白瞎了这么个好地方。”

    风沙点头道:“也是,上香礼佛,求取净水,谁都能来得顺理成章,毕竟朝廷不准许官员逾烂,弄得很多好地方都不能好好谈事了。”

    “原来陈兄是此中行家,门清的很呐!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

    柯少爷眼睛一亮:“其实这里还没开始待客,荷姑不知怎么想的,让一群卫士过来试水,那就是一群武夫,什么都不懂。陈兄只管放开了玩,有什么建议尽管提。”

    风沙含笑道好。

    他已经从柯少爷的话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讯息,比如这里的秘春楼确实是杨朱的布局,建造的目的恐怕是为了拉拢收买一些军官,比如忠武军的军官。

    杨朱现在还不能动,不过这个地方必须先给拔掉。

    免得等到铲除杨朱的时候,剑刃尚利,剑柄朽了。

    ……

第一千一百九十四章 引路犬

    春鸟阁,浴池。

    马珂润沐浴之后,在侍女的服侍之下,换上了一身很不单纯的宫装。

    这身宫装除了特别凸显身材之外,里外、上下、前后都开了多处“天窗”。

    “天窗”的设计做工相当精巧。

    这时,两名侍女轻声催促,将她领来秘戏室,留下她孤零零一人。

    马珂润随便转目扫视,脸蛋腾地红透,好似火烧。

    房内没有一件东西是单纯的摆设,全是些稀奇古怪的模样。

    到处都挂着秘戏图,随便一幅的内容都足以让男人视线着火,让女人浑身着火。

    哪怕桌椅板凳都没有一样是正经的桌椅板凳,反正她不敢去坐,只能站着不动。

    大大小小的床足有五张,形制各异,只能说更不正经。

    马珂润这会儿冷静下来,人不敢乱走,视线倒开始乱飘,脑袋也开始乱扭。

    毕竟现在四下无人,难免好奇,何况这种地方确实容易动春心,令人荡漾。

    如果主人把她摆成秘戏图上的样子,把她的宫装扯得浑身怒放,然后用这些羞死人的东西让她羞死……

    她不敢多想,还是有些零碎的画面止不住晃过脑海,感到身子迅速滚烫,双腿发软,简直快站不住了。

    这里隔音很好,听不见外面走廊的声音,所以门突然打开,吓了她一大跳,更不免做贼心虚,一下子从幻想中回神。

    马玉怜进门笑道:“让我也看看,你给风少准备了什么惊喜……”

    忽然啊了一声,却是与马珂润打了个对眼。

    她做梦也想不到会在这里看见马珂润,硬是看愣了。

    马珂润急忙收敛羞态,小嘴一瘪,哭着扑上来道:“七姑!”

    马玉怜一脸懵逼,下意识地将她抱住,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马珂润赶紧讲诉了一番,一行人怎么被押来九山寺,人家怎么强行买她,要她过来侍奉什么贵客云云。倒是没提王艳的家事,也没提什么卖身契。

    这种事对公主而言仅是小事,对她而言都是小事,要不是主人希望隐藏身份,也就是她一句话的事。

    马玉怜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根本是强抢民女,还是光天化日之下,当街强抢,更是逼良为娼。

    如果马珂润只是个长得漂亮的普通女人,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其后不知会受何等屈辱,最终在不可反抗的无奈中沉沦。

    听马珂润的描述,人家做这事的态度像是家常便饭,显然习以为常,类似的事情肯定没少做。

    马玉怜脸色冷下,扭回头冷视杨魏氏。

    杨魏氏俏脸煞白,不剩一丝血色,被她这么拿眼一瞪,好像被两根粗木桩重重击中心口,往后踉跄一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马玉怜轻哼一声,扭回脸向怀中的马珂润道:“珂海他还好吧?”

    其实她想问主人,话到嘴边,变成问珂海。

    马珂润忙道:“大哥和他的朋友被他们领走了,让我过来是陈兄的意思,他猜到这些人招待的贵客就是七姑,于是顺水推舟,让我来求救。”

    这是暗示主人不想暴露身份,现在身份只是她们的朋友。

    马玉怜露出了然神色,对杨魏氏阴阳怪气地道:“杨夫人,你这惊喜着实不小,都快成惊吓了。”

    杨魏氏张口结舌。

    荷姑仅是给她带来个漂亮的处子,然后说安排好了,一定乖巧听话,并没有提及具体过程。

    她知道这中间肯定使了些手段,否则怎么这么快找到一个漂亮的处子,还能让其乖巧听话?

    不过,这是荷姑的事情,她并不关心。

    连情况都搞不清楚,当然没办法解释。

    马玉怜冷冷道:“你现在往地上一坐是几个意思?暗号吗?附近是不是埋伏了刀兵,马上冲出来把我砍成肉泥?”

    杨魏氏立时火烧屁股似地跳了起来,带着哭腔道:“不是,不是,妾身不敢……”

    马玉怜拉着马珂润往外走,冷笑道:“我看你很敢啊!走,我带你找风少评理去。”

    她只是过来瞧瞧杨魏氏的“礼物”,视情况再来决定让扮成夏冬的风少过来,还是让杨魏氏送的礼物过去。初云和夏冬如今还在后院喝酒,杨菲陪着呢!

    杨魏氏心乱如麻,慌里慌张地小跑跟上,急促地道:“玉怜公主,慢点慢点,先等等,有话好说。这肯定是误会,我马上查清楚,一定给公主一个满意的交代。”

    这要是让马玉怜直通通地告到风少面前,再来一番添油加醋,她能不能保住朱雀主事的职务都很难说了,更别提她还指望求风少对陈许商会高抬贵手呢!

    荷姑陪同而来,一直候在外面,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也听不太清楚,瞧得云里雾里,糊里糊涂地跟上。

    她还等着夫人夸奖呢!哪曾想转眼之间,风云突变。这是个什么情况?

    杨魏氏一下子冲到马玉怜前头拦住,赔笑道:“令侄和他朋友肯定没事……”

    马玉怜闻言转念,猛地顿步。这句话提醒了她,主人的安全才是最要紧的事,现在也不知道主人到底怎样了。

    杨魏氏一见有门,突然揪住荷姑的衣襟,硬生生扯得脸对着脸、眼对着眼,恶狠狠地道:“你说他们没事吧!”

    荷姑骇得满头大汗,结巴道:“没,没事,我让他们去了暖春阁,还吩咐秋儿好好款待来着。”柯少爷叫柯秋。

    杨魏氏立时松了口气。只要人没事,那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没曾想马珂润突然指住荷姑,哼道:“就是她,她刚才还想让我们坐冰凳呢!”

    杨魏氏刚才稍松口气,闻言双眼一黑,手上一软,身体晃荡两下,差点晕倒。

    幸亏荷姑眼疾手快,双手搀扶住了。

    杨魏氏重重喘息了几下,突然推开荷姑,跳着脚连抽她好几个耳光。

    脆响在狭窄的廊道中反复回响。

    荷姑被抽得晕头转向,头发也散了,两颊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口鼻皆流出了血,模样好生狼狈。

    杨魏氏再度揪回荷姑,一字字地咬牙道:“你立刻去把珂海少爷和他的朋友安然无恙地领过来,否则我让你全家坐成冰雕,然后扔到铁炉里炼成铁水。”

    荷姑骇得直哆嗦,连话都不会说了,也不敢抹血,忙不迭地点头。

    夫人一向说到做到,最关键这是有先例的,上次她还是执行人呢!

    杨魏氏恨声道:“狗东西,还愣着干什么,跑着去,爬着回。记住是爬,你就是条狗,给珂海少爷领路。”

    偷眼去瞄马珂润的脸色,不知道这样处理,人家是否满意。

    其实她还是存了私心,这是高举板,轻落下,想要保一下荷姑。

    当狗引路,不过是丢面子,如果人家这口气出不来,死揪着不放,说不定死得还不如一条狗呢!在玄武观风使眼中,她都只是个小人物,何况荷姑。

    马珂润瞧得好生解气,一念转过,忙道:“我要跟她一起去。”

    马玉怜略一沉吟,点头同意。确实应该跟个人过去,她则要尽快跟初云知会一声,预作防范。如此两头并进才算稳妥,能够以策万全。

    毕竟她不了解主人现在的情况,如果那边真出什么事,要防止人家狗急跳墙。

    虽然这种可能性实在不大,但是不得不防。

    ……

第一千一百九十五章 当面的投名状

    游春阁,酒溪。

    游春阁由柯秋主持设计,他本以为设计得巧夺天工,各种布置足以让任何男人流连忘返。没想到风沙一来,挑出这么多毛病,

    他认定这个陈风乃是风月场的弄潮儿,自然想与其交流心得。

    结果越谈越惊为天人,竟是不由自主地从自己的席榻跑到风沙的席榻。

    一张席榻通常有左右两席。

    柯秋过来之后,侍奉两人的四名美女一起搭手,在榻席当中架上小几,取来酒水小食摆到几上,然后各自服侍。

    一张榻席之内,一边坐了三人,当然十分拥挤,实际更加香艳,毕竟挤得更紧。

    四女按揉的按揉,撒娇的撒娇,不时斟酒,不时喂酒,更多是被调戏。

    主要是柯秋拿服侍他们的四名美女做演示,比如怎样敬酒才诱人,如何喂酒才勾魂之类。

    总之,都是些讨得男人欢心的手段,勾引男人的技巧。

    柯秋自认为是弄花老手,想显摆一下自己调教美人的能耐,同时也想让这个陈风提提意见。

    一些不太过火的行为,风沙来者不拒,有些糜烂过度的行为,则婉转推辞。

    柯秋倒也不强迫,他本人当然是挨个试遍,丝毫不避讳。

    坐于对面的王艳哪见过这么过分的场面,早就羞臊难忍。

    奈何她和她妹妹的卖身契都在柯秋的手里,再是恨极柯秋,也不会傻到当面跟人硬顶,只能抓紧珂海胳臂,心里慌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根本顾不上在心里鄙视张师叔和王师姐。

    因为两女的现在,很可能就是她的将来。

    现在她只能指望珂海的七姑真是这里的贵客,并且说话管用。

    可惜柯秋不肯放过她,尤其看见她几乎靠在珂海的身上。

    “陈兄,这敬酒八法,喂酒八法,撩拨八法,你都看过了,我还有一招刺激绝技,我保证没有男人受得了……”

    柯秋忽然露出个阴恻恻的笑容:“要说这绝技的来历,那还要提到十几年一位王家夫人……”

    风沙举杯打岔道:“什么刺激绝技,柯兄你何不直来直去,卖什么关子嘛?”

    他见柯秋拿滴溜溜地眼神盯着王艳阴笑,又听到“王家夫人”四个字,马上猜到这小子接下来的话一定事关王艳,而且绝对不怀好意。

    他故意岔话,就是不想翻出陈年旧账。主要是为了王艳着想,免得听了受不了。

    柯秋笑道:“我这刺激绝技,凭这四个女人施展不开,你听我说完就知道了。”

    风沙无所谓地耸肩。

    人家非要找死,他当然不会拦着。

    另外,他转念觉得让王艳知道过往的事情,或许并非坏事,人总是要成长的嘛!

    柯秋清清嗓子,含笑道来。

    原来这位王夫人给丈夫生了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可是丈夫嫌一个儿子不够,还想求子,奈何身体不中用了,偏偏怪夫人怀不上,于是经常和夫人来九山寺求水。

    却不知九山寺只有净水是干净的,这蠢丈夫等于亲手把自己的夫人送进狼窝。

    王夫人遭受了侮辱,也就被寺里的花和尚拿住了把柄。

    从此之后,这蠢丈夫每次来九山寺都乖乖等在前院,真以为夫人在后院求取净水呢!

    一年后,王夫人果然生了个儿子。不过,这儿子到底是谁的种,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这蠢丈夫大喜过望,以后带夫人来得更勤了,几年后又生了个女儿,结果求子更切,为了再生个儿子,三天两头带着夫人往寺里跑。

    那些花和尚腻味了,开始逼着王夫人对外待客。

    就如同其他那些受到九山寺胁迫的女人们一样。

    懂门路的人只要找九山寺,甚至可以外卖上门。

    就这样近十年过去,那个蠢丈夫居然从来没有怀疑过。

    毕竟懂得门路的人不多,也都不是一般人,哪怕认识王夫人也不会到处乱说。

    何况王夫人本来就替王家打理生意,外出访客很正常。

    他有次寻花觅柳时遇上了,找九山寺把王夫人买断。

    不仅因为王夫人风韵犹存,更是觊觎王家的产业。

    经过一段时间的摧残,王夫人彻底对他唯命是从。

    在他的精心谋划之下,与王夫人来了个里应外合。

    她丈夫连同她自己,以及长子长媳一起下了大牢。

    其他子女则被振武武堂“救下”。

    说“救下”二字的时候,那笑容意味深长。

    一大段过往,柯秋一口气说完。

    王艳听得脸色惨白,双眼无神,整个人都傻了,瘫坐发呆。

    这个故事对她来说实在太残酷了,残酷到她无法接受。

    更没想到害得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居然就在眼前。

    矛盾在于:如果她无法接受这个现实,那么这个罪魁祸首就不是罪魁祸首。

    柯秋邪魅一笑,喝了口酒润润嗓子,瞧着王艳道:“后来我特意去大牢……”

    风沙打断道:“够了。”

    其实九山寺的过往,乃至王艳家的情况,他早就有所猜测,如今证明他没有猜错,仅是不像当事人那样了解细节罢了。

    他亦猜到这个柯少爷接下来要说什么,他认为这恐怕会超出王艳所能承受的极限,说不定会被逼疯,所以赶紧打断。

    “哪里够了,正说到精彩处呢!”

    柯秋啧啧道:“我至今忘不了那疯狂的场面,我也是那时才知道,原来世上最刺激的事情莫过于……”

    “闭嘴!撒谎,你撒谎!!”王艳双眼瞪得通红,突然暴起。

    然而扑到半途,本来服侍她的两名美女或扯臂、或拽腿,把她硬生生地拖了回来,然后七手八脚地把人按住,仍凭乱板,也只能乱板,根本挣脱不开。

    与此同时,喀拉两响,服侍珂海的两名美女一往左、一往右,飞跌而去,榻席的栏杆像是纸糊一般被两女瞬间撞垮,旋即栽倒于地。

    珂海没有去救王艳,反而一下子跃过到榻席之外,冷嗖嗖地扫视。

    柯秋咦了一声,脸色有些惊疑不定。

    实在是珂海显露的武功实在太惊人了,连他这个武功不咋地的人都看得出来,这绝对不是一般的高手。

    要知道,王艳扑过来的时候,珂海跟着扑出来,明显想要拦阻,服侍他的两名美女则从背后发起袭击。

    结果珂海居然在不可能之际凌空转身并回掌,两个武功高强的美女居然连一招都没接下,被当场打倒。

    这时,风沙轻咳一声,含笑道:“柯兄,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冰奴和素奴分从左右架着他,一柄削水果的小刀比在他的喉咙上,另一柄抵在他的腰眼上,这也是珂海没敢轻举妄动的原因。

    “松开,松开,把刀放下,谁让你们动陈兄了。”

    柯秋挤出个笑脸,连连压手:“还不快给陈兄道歉。”

    两女扔下水果小刀,伏身伏首,一个劲地道歉。

    柯秋以毫不在意地口吻随口道:“陈兄,这两个贱奴归你了,想怎么罚就怎么罚,弄死都行,只要你解气。”

    两女的身子皆剧颤一下,把头埋得更低。

    她们显然受制于人,死都不敢反抗那种。

    风沙抖抖衣服,淡然自若地道:“没事,起来继续。”

    说话的时候转目给珂海使了个眼色,珂海稍稍松拳。

    两女紧张地抬头偷瞄一眼,又相视一眼,最后一起扭头去看柯秋。

    柯秋道:“看我干嘛?没听见陈兄说话吗?”

    两女赶紧爬了起来,继续左右依偎,按腿的按腿,揉肩的揉肩,只不过脸有些白,手还在颤。

    她们不清楚这个陈少的脾性,天知道是真大度还是假大度,会不会秋后算账?

    柯秋拿崭新的眼光打量风沙,拱手道:“陈兄不仅是个聪明人,这份临危不乱的气概更是常人所不能及。愚兄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风沙笑了笑:“不是临危不乱,是想得明白。柯兄就算不给我面子,总要给荷姑面子不是么?”

    “陈兄果然想得明白,确是这个理。”

    柯秋忽然敛容,正色道:“如今九十九步都走完了,也不差最后这一哆嗦,这一哆嗦过不去,陈兄永远只是荷姑的贵客,而不算咱们自己人。”

    陈风做的事,跟荷姑说的话,他都知道。如此行为,无非是想要求个晋升之阶。

    荷姑派人把人送给他招待的时候,有过些叮嘱,想让他摸摸底,顺便考察一下。

    如果当真还行,那就接纳,如果不行,那就仅是招待。

    风沙淡淡道:“想要入伙,就要纳投名状,我懂。柯兄给我讲那段往事的用意,我也懂。想要入伙,就要像大牢里那样疯狂一回,对吧?”

    “陈兄每次都比我预想的还要聪明呢!”

    柯秋展颜一笑,伸手一指:“巧在他们正好是恋人,看起来感情还不错的样子。还请陈兄尽情发挥,发挥得越好,将来陈兄的地位可能越高。”

    虽然珂海的武功出乎他的预料,他还是不放在心上。

    他考察人入伙,当然料到可能会发生冲突,所以带过来的八名美女都是高手,其中以冰奴和素奴武功最高。

    两女确实是振武武堂先后两任大比的首魁,真正靠武功赢下来的。

    退万步,这里还有机关呢!外面也全都是他们的人,他根本不虚。

    ……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8369/ 第一时间欣赏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 作者:萧风落木所写的《兴风之花雨》为转载作品,兴风之花雨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兴风之花雨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兴风之花雨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兴风之花雨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兴风之花雨介绍:
人人都喜欢美人,风沙喜欢成就美人。路数邪门的幽诡妖女,圣洁无暇的清丽仙子,冷艳娇娆的江湖帮主,名闻天下的绝色舞姬,掌控一国的冷酷女王……性格迥异的美人一一现身于残酷的乱世,成为当世瞩目的焦点,肩负起不同的使命,推动天下从纷乱走向统一。作为操纵和塑造者,风沙始终处于少有人知的幕后,历史并没有记下他的名字。岁月的灰尘渐渐掩盖至深埋只剩一句:若见花雨,必是兴风。郑重强调:本文很正经*3兴风之花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兴风之花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