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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萧风落木     兴风之花雨txt下载     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三百四十五章 汝之玄鸟,吾之乳鸽 一

    齐蝉发了近十张请柬,已经来了十多人。

    除了胡迪和李含章,她那些伴当都携女伴到了。

    成婚的带妻子,未婚的带姊妹。

    不管他们平常德性是好是坏,在大小姐面前自然要夫妻和睦,家庭和谐。

    反正不敢带风尘女子过来。

    胡迪尚未成婚,一家老小又曾被大小姐授意抓住,扔在街上,戴枷示众。

    自然哪个亲戚都不敢来。

    好在他现在的身份毕竟不同以往。

    经人牵线搭桥,花费了不菲的代价,总算求来一位贵小姐答应暂做女伴。

    据说这位兰小姐还是齐大小姐的好姐妹,所以他实指望能帮忙说点好话。

    阿紫把胡迪和兰小姐引进客厅。

    在座诸人视线转了过来,纷纷起身打招呼。

    齐蝉则难掩讶色,失声道:“萍萍,你……”

    余光扫了诸人一眼,硬生生收声。

    萍萍娇滴滴行礼,脆生生道:“婵姐不欢迎奴家么?”

    嗓音轻柔,语气婉转。

    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无不透着恰到好处的优雅。

    多一分便矫揉造作,少一分又板僵无彩。

    名门淑女,实至名归。

    起码看着名副其实。

    萍萍本名兰萍。

    兰氏是楚地贵姓,往上追溯可以追溯到楚怀王。

    当然,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境遇。

    她跟齐蝉一样,没赶上家族鼎盛的好时候。

    齐蝉定下神, 微笑回礼道:“只是奇怪萍萍你怎么会认识小笛子。”

    两女一着华贵的淡紫长裙,一着甜美的妃色儒裙。

    形貌毫不相同, 气质截然相反, 但却特别神似。

    一般的优雅, 优雅的恰到好处。面对面站着,好像照镜子。

    两女都对彼此知根知底, 类似的情况其实并非第一次遇上。

    谁也不会去揭谁的短。

    不过,攀比难免,只是隐晦到旁人很难察觉罢了。

    江湖有黑话, 帮会有切口,交际花也是有对口的。

    比如小笛子是胡迪的乳名。这种叫法相当亲昵,齐蝉通常不会这么称呼。

    其实是以不屑的口吻说:你怎么会认识这种低微的男人,还给他做女伴?

    兰萍当然不会傻到跟齐蝉争高下,娇憨道:“听小笛子说, 他是跟婵姐一块儿长大的伴当呢!萍萍最喜欢姐姐了, 这不就跟来了吗!婵姐不会怪人家不请自来吧?”

    齐蝉心下一阵恶寒, 心道捏什么嗓子, 装什么清纯,我还不知道你什么德性?

    面不改色, 抿唇浅笑:“这是惊喜呢!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怪呢?请坐。”

    从头到尾,胡迪连大气都不敢喘, 只是拿眼偷瞄齐蝉。

    他原先追过齐蝉, 觉得自己大小是个帮主,天真的以为可以抱得美人归。

    残酷的现实终于让他清醒, 大小姐踩死他比踩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高不可攀的玄鸟怎会看上卑微渺小的蝼蚁呢?

    以往并非欲拒还迎, 仅是不屑计较罢了。

    大家重新入茶座, 男子左半圈, 女子右半圈。

    齐蝉亲热地拉着兰萍到了众星捧月的上首主榻。

    主榻正置于男女半圈之间。

    当中隔有两席,一左一右,分别留给吴堂主和陈轻舟。

    至于风沙, 其实她到现在都不知道风少会不会赏脸来。

    如果真来了,当仁不让坐首席,她自然陪在旁边服侍。

    齐蝉面带微笑,转视诸人, 艳唇微不可查地动道:“你收了那小子多少钱?”

    因为与客席有点距离, 她拉着兰萍说小话, 并不虞被大家听见。

    兰萍一脸倾慕,双眸闪星:“他拐了几道弯找上我,金锭十两帮他说好话。”

    两女嘴上说的话,与她们的表情神态根本是两码事。

    完完全全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

    齐蝉挺秀的鼻内发出一声轻哼:“这会儿倒是大方了,早干什么去了。”

    之前她对胡迪发飙,正是因为这小子为了区区三十几两金子,居然放火烧了齐家的仓库。仓库里面存放了不少江城富户托付给她保管的财物。

    若非风少拉她一把,她差点倒血霉。

    兰萍凑上去跟齐蝉咬耳朵:“你六我四。”

    明显故作亲昵,就是故意做给胡迪看的。

    她还是很敬业的,既然收了人家钱,当然要让人家畅。

    换做从前,齐蝉肯定还要跟兰萍争一下。

    怎么也得七三,甚至八二分账。

    现在她已经看不上这点小钱了。

    兰萍还算懂事,自己拿小头,让她拿大头。

    这个面子她就高兴收下了,应承道:“好。”

    人放了,军职也许了,本来就没打算秋后算账。

    胡迪分明是自己吓自己,她当然是不赚白不赚。

    蚊子再小也是肉嘛!

    除开兰萍,在座无论男女都是熟人,平日里常来常往,气氛很快就热烈起来。

    客座男女哪懂品茶,尤其那几个男人,根本是牛嚼牡丹。

    要不是大小姐在座,他们多少有些拘谨,不能完全放开,这会儿恨不能以茶代酒,撒开膀子行酒令了。

    也就兰萍正儿八经陪着齐蝉品茶,烤碾茶饼的时候眼睛就是一亮:“好茶!”

    高级交际花并不长于漂亮, 起码不仅长于漂亮。长于家学渊源, 打小见识。

    再漂亮的风尘女子, 那也很难与之相比, 甚至无法相提并论。

    齐蝉舒了口气,总算有懂行的了,笑道:“知道这是什么茶,又好在哪里吗?”

    她特意拿出极品团茶办这个茶会,正憋着劲准备得意,等着人家赞叹羡慕呢!

    结果一直没人在乎,也就说点好茶、好喝之类客气的废话,她差点憋出内伤。

    兰萍没做声,煎水,温盏,调膏,击拂,一套下来,行云流水。

    显然精通茶艺。

    她生得粉嫩可爱,瞧着文静清纯,是那种很干净、很澄透,如同细雪的漂亮。

    这一专心致志,确实魅力非凡。

    不知不觉,大家的视线全都投注过来,静悄悄没人说话,甚至连呼吸都屏住。

    实在不忍玷污这一副赏心悦目的淑女点茶图。

    兰萍端详汤色,嗅了一嗅,轻抿一口,茶气蒸嫩的红润脸蛋似都放出光华。

    “如果奴家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闽地北苑御茶园出产的贡茶,名为蜡面。”

    “不错,正是蜡面贡。”齐蝉立时神采飞扬:“萍萍你还真是茶道方家,居然一品就品出来了,莫非以前喝过?”

    ……

第一千三百四十六章 汝之玄鸟,吾之乳鸽 二

    知道蜡面贡的人,一定知道这茶多么珍稀,知道这茶多么珍稀的人,才会知道她能拿出这一饼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蜡面贡可不是财大气粗就能买到的,根本就没有地方买,也没有人敢卖,敢卖的人也不会卖,自己留着品味不妙吗?

    在座诸人倒抽口冷气,居然是贡茶。

    他们这辈子都没有见过御用的东西,甚至都没听过,自然也不晓得什么蜡面贡。

    一个个忍不住低下头,连碰都不敢碰了,无不臊得脸通红。

    这可是皇帝喝的茶,居然被他们胡乱泡开,当大碗茶喝了。

    “仅是侥幸猜中罢了。”

    兰萍叹道:“当年父亲进京面圣,陛下恩赐给家父一袋,据说是闽王的上贡。人家幼年调皮嘛!偷偷打开闻了看了,为此挨了一顿家法,这辈子都忘不掉呢!”

    诸人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

    看她的眼神更加不同了,多了些胆怯和自卑。

    哪怕兰萍像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瞧着非常可爱。

    人家父亲居然能够面圣,还能得到御赐的贡茶?

    不是天之娇女是什么?地位差距实在太大了。

    “尽管挨了家法,奴家还是觉得值千值万值,可惜终究没能品尝,惋惜至今呢!真要感谢婵姐, 终于让人家得偿夙愿,圆了小时候的美梦。”

    兰萍不光会哄男人开心, 当然也知道怎么哄女人开心。

    感激的语气之中, 不乏溢满的羡慕和那么一丢丢嫉妒。

    眼神表情十分到位, 气氛烘托得恰到好处。

    在座诸人更觉得这茶珍贵难得,忍不住发出惊叹

    齐蝉果然得意万分, 端得神采飞扬。

    其实她知道兰萍根本是在自吹自擂,自抬身价。

    兰萍她爹哪有资格面圣。

    顶多听人说过此茶而已。

    蜡面茶之所以名为蜡面,正因为茶汤如乳, 好似熔蜡。

    这么特殊的茶汤,但凡见过,哪怕仅是听过就不可能忘掉。

    经此一遭,别说齐蝉那些伴当不敢大声说话, 连一众女人都不敢叽叽喳喳。

    一个挨着一个拿起架子装深沉;一个赛着一个端容敛眉扮淑女。

    齐蝉十分满意这种气氛,感受到了大家对她的敬畏,这种感觉令她通体舒坦。

    她正有滋有味地回味着呢!阿紫把李含章给领了进来,身边也跟着一位女伴。

    大家像迎接胡迪一样纷纷起身欢迎,然后一个个止不住地往李含章的身侧瞟。

    仿佛李含章的身边有股强大的吸力, 连视线都能吸住,而且吸住就拔不出来。

    无他, 李含章带来的女伴实在太漂亮了,就好像活生生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女。

    齐大小姐已经是个大美人,兰小姐又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风致。

    前者是极具魅力的高雅,透着一股子疏冷。

    后者是邻家姑娘般干净清纯,令人倍感亲切, 又远比邻家姑娘漂亮多了。

    但是总体来说, 还是兰小姐更好看,是那种看一眼就会怦然心动的漂亮。

    然而,李含章带来的女伴, 竟似比大小姐和兰小姐加起来还要漂亮。

    看一眼何止心动, 心脏简直都快跳出嗓子眼。

    齐蝉和兰萍相视一眼, 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嫉妒和敌意。

    不过,显然不是针对彼此。

    齐蝉微怔,很快回神起身, 迎上前去冲李含章道:“那晚是我心情不好,有些冲动,你没有生我气吧!”

    之所以这么客气, 是因为觉得跟李含章来的女人恐怕是衡山公主。

    毕竟李含章上次告诉她,要去把衡山公主迎回来。

    不管东鸟现在多乱套,那也是东鸟公主!

    普通人对皇室的敬畏,深深刻进骨髓,甚至会不由自主地腿软。

    李含章忙道:“我怎么会生大小姐的气,都怪我言语不当,惹恼了大小姐。”

    齐蝉转视道:“这位是?”

    李含章啊了一声,赶紧介绍道:“这是我的江湖好友,夏冬夏姑娘。夏姑娘,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齐家大小姐。”

    江湖好友?齐蝉打量几眼,向李含章笑道:“这位小姐绝色之姿,我一个女人见了都好生喜欢,哪里像是混江湖的,分明是名门贵女,贵不可言。你又哄我玩。”

    最近她见过不少绝色,那就是风少身边的女人,何止绝色,个个尤物。

    以前还琢磨着等风少回来,如何讨得欢心。

    现在已经自卑到连自荐枕席都鼓不起勇气。

    所以夏冬的美貌还惊艳不了她,夸是有目的地夸。

    夏冬确实很漂亮,李含章早先见了没少心热心动。

    几度出生入死之后,感觉就不一样了。

    近来又总混在一起,实在太熟。

    夏冬的美貌逐渐淡去,初见的冷漠更是迅速褪尽。

    两人相处的时候,一向随随便便,嘻嘻哈哈。

    齐蝉这一通猛夸,李含章才想起夏冬确实很好看。

    夏冬淡淡道:“涂山门夏冬,见过齐大小姐。”

    她一听就知道这位齐大小姐不仅言不由衷,还是在试探她的身份。

    要知道涂山门的图腾是九尾白狐, 聆音察理,鉴貌辨色是基本功。

    她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也不在乎人家为何试探,落落大方地报上了身份。

    齐蝉再度打量她几眼, 觉得不似虚言, 嫣然道:“夏小姐,请坐。”

    既然不是公主,敬畏之心自然褪去。

    大凡出身官宦之家,多半打心眼里瞧不起江湖人。。

    至于江城会,实际上掌握治权,是个不似衙门,却是衙门的地方。

    兰萍脆生生地招呼道:“夏小姐,坐这里来。”

    齐蝉有些意外。

    兰萍把人叫过来想干什么?也不怕沾上粗蛮,当真莫名其妙。

    看在姐妹交情上,她忍下了没做声,转向李含章道:“给夏小姐搬把椅子。”

    阿香一直在旁边候侍,兰萍招呼夏冬的时候,她就想去搬椅子,闻言驻足不动。

    该她这个婢子做的事,小姐却指使李含章做?这分是实在刁难人。

    兰萍又开始点茶,与上次不同,这次手没停,嘴也没停。

    一副很好奇的样子,向夏冬打听江湖上的事情。

    齐蝉这会儿也会悟过来,兰萍分明憋着坏水呢!

    恐怕是要给这个夏冬难堪了。

    这种事情,她们这种身份女人常干,可谓是驾轻就熟。

    毕竟一场宴会上,堪称金凤的向来不多。

    多个姐妹盯上同一个目标的情况很常见。

    她们总不能像泼妇一样边骂人边动手吧!

    那就需要让人知难而退了。

    如何让人知难而退呢?

    那就是让人有气没辙。

    要么乖乖滚蛋,要么活活憋屈死。

    ……

第一千三百四十七章 汝之玄鸟,吾之乳鸽 三

    兰萍看似向夏冬询问些江湖事,其实话里有话。

    诸如江湖女侠行走江湖的时候会不会化妆?

    会不会佩戴首饰?

    穿裙子上蹿下跳方便吗?

    裙摆如何裁料不会走光?

    化妆、戴首饰、穿裙子会不会影响跟人打架?

    打完架会不会流一身汗?

    流汗会不会坏了体身香?

    之类。

    其实是借着问话,显摆自己的妆品、首饰、衣服和平日所用的名贵香料等等。

    兰萍的穿戴全都价值不菲,十分名贵。

    这种显摆,确实引起了在场诸女的万分羡慕。

    齐蝉很知机插进来,与兰萍来了个一唱一和。

    两女显摆自己的同时,都是一脸好奇地反问夏冬,江湖女侠如何如何。

    更是睁大眼睛,好像专心致志听夏冬回答,不时报以惊叹,回以赞叹。

    其实无不弦外有音,一直明捧暗贬。

    只要是女人,那就没有不爱漂亮的。

    夏冬自然也佩戴了一些精致的饰物。

    项链、手镯,耳环、发簪、香囊,应有尽有。

    总之,女人身上一定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零碎。

    男人一般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只会注意这些细节衬托的精致脸蛋和曼妙身材。

    女人之间那就不一样了,绝对尽收眼底,瞧个一览无遗。

    通常看一眼足矣。

    不过,多半是在心里攀比个高下,一般不会当面揭出来。

    只要明着揭出来,那就很容易翻脸,甚至撒泼。

    就算要嘲笑挤兑,那也要趁人不在场的时候再来嚼舌根。

    不过,不是什么女人都是泼妇, 也不是什么场合都可以撒泼。

    但凡有点身份、要点脸面的女人都不至如此。

    如果实在没办法当场怼回去,那就只能硬生生憋着忍着。

    夏家好歹也是一方豪强, 夏冬是夏家的大小姐, 穿戴妆佩, 的确不差。

    但是,跟齐蝉和兰萍这种专门靠吸引男人吃饭的女人相比, 差得太远。

    夏冬一开始勉强答了几句,很快被挤兑地说不出话来。

    忍不住掩藏自己的项链耳环,下意识拿手掌遮挡手链。

    甚至把脚缩回裙底, 不想露鞋。

    实在被挤兑的不行了,忍不住去看李含章,希望他帮忙解围。

    李含章哪里懂女人间那些事。

    根本就没有发现半点不对劲。

    见诸女言笑晏晏, 还以为大家相处的很好呢!

    正在这时,阿紫急匆匆附耳报说, 风少和吴堂主居然一起到了。

    其实陈轻舟也在,她直接无视了。

    齐蝉一个激灵,跳起来往门外跑。

    兰萍离得近,隐约听见点。

    她反应不慢, 跟出去迎接。

    其实夏冬也听得见,不过她情绪很糟糕, 完全没有留意。

    见两女出去, 她忍不下满腹的委屈, 偷偷掐李含章一下。

    李含章吃痛,差点叫出声, 感到莫名其妙, 低声问道:“你干嘛掐我?”

    这下夏冬更气了,心道要不是陪你过来,我能受这么大委屈?你居然还问我为什么?你的眼睛和耳朵难道是用来出气的?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简直岂有此理!

    顿时把脸扭开, 不理人、不吭声。

    李含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道女人心还真特么是海底针。

    刚还好好的,怎么转眼就生气了?

    ……

    风沙今天出门没有乘车, 城内情况又与以往不相同。

    没有前呼后拥, 根本寸步难行。

    所以梁执桨带了十几名帮众护卫, 还让他们把架子摆开,做出横行霸道的姿态。

    如此走在街上,当然十分显眼。

    吴堂主毕竟是江湖中人,根本没有乘车的习惯,甚至连随从都没有带,也就叫上徒弟陈轻舟领路, 两个人就过来了。

    结果,半道上跟风沙碰个正着。

    吴大有没见过风沙,陈轻舟见过。

    一番介绍之后,一路同行。

    风沙有心亲近,吴大有有意拉拢。

    可谓是郎情妾意,两人一下子打得火热。

    一个叫对方吴老哥,一个叫对方风老弟。

    搞得陈轻舟一脸古怪之色。

    帮会的客卿并没有实权。

    何况这位风客卿的年纪好像还没他大呢!

    估计是父辈余荫。

    所以他一直不甚在意,见师傅这副样子,难免称奇。

    他师傅一向刚正威严,别说逢迎拍马,甚至不苟言笑。

    对个小年轻亲热过头了吧?

    这么一路寒暄到齐蝉家。

    风沙见齐蝉和萍萍迎出来,笑道:“此来略备薄礼,望婵婵小姐笑纳。”

    跟在旁边的林羊羊赶紧帮主人递上礼物。

    这份礼物是绘声准备的。

    绘声和马玉怜居然当着主人的面大打出手。

    当时主人瞧得津津有味,打完却劈头盖脸一通训斥。

    让她们滚回去闭门思过,所以就她一个侍婢跟来了。

    她没来得及问绘声准备的什么礼物,也就没有报名。

    吴大有没有那么讲究,此来没有带礼物。风沙这一送礼,他不免有些尴尬。

    风沙瞟他一眼,笑道:“吴老哥不会也想追求婵婵小姐吧?”

    吴大有展颜道:“风老弟真会开玩笑。”

    风沙故作松气道:“那就好。吴老哥要是出手,肯定把我给比下去,那就害我在婵婵小姐面前丢人了。”

    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礼物。除非是给亲近的人送礼,否则这种琐事从来都是绘声负责,他才懒得过问。

    吴大有含笑点头,拿眼扫视风沙和齐蝉,心道果然有门道,看来我没有登错门。

    他本来仅是想通过齐蝉跟风客卿搭上关系,着实没想到居然能见到本人。

    自然令他大喜过望, 觉得此行不虚。

    齐蝉冲陈轻舟道:“得亏陈兄面子大, 否则奴家哪里请得到吴堂主这么尊贵的客人,所以我就不收你的礼物了, 也免得叫风少误会。”

    这是故意在风沙面前显示她跟陈轻舟关系良好。

    早先她受过风沙叮嘱,要她跟陈轻舟走近一点。

    身为交际花,当然很会交际。她刻意交好,轻而易举便拉近了关系。

    否则吴大有肯定不知道她开这个茶会,更不可能过来。

    陈轻舟见她打趣,笑道:“齐小姐真风趣。”

    最近两人混得非常熟,所以开得这种玩笑。

    兰萍瞅准时机,娇滴滴地福身道:“风少~”

    风沙打量几眼,总算想起来了,笑道:“原来是萍萍小姐,好久不见。”

    他也就跟萍萍逛过一次街,总共相处也没超过一天。

    其实根本记不清萍萍长什么模样。

    唯独对这身妃色裙装印象很深。

    喜欢穿粉裙的少女很多,穿了不土气,气质特别合适的,当真不多。

    如果萍萍换身打扮,他肯定想不起来。

    兰萍见他还记得自己,不免喜出望外,羞涩道:“奴家又见到风少了,真好。”

    齐蝉暗哼一声,心道你还真会见缝插针,笑道:“怠慢几位了,快快请进。”

    ……

第一千三百四十八章 汝之玄鸟,吾之乳鸽 四

    齐蝉把风沙和吴大有领进门之后,并没有刻意介绍。

    她那几个伴当都不认识吴大有,但是认识陈轻舟。

    见陈轻舟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就知道来了大人物。

    胡迪不认识吴大有,也没注意陈轻舟,就盯着风沙看,越看越眼熟。

    忽然想起来了。

    当初在便宜坊,大小姐对这个小白脸十分亲昵。

    他假借端菜, 跑去“抓奸”。

    结果把大小姐惹毛了,当场踩他一脚,疼得钻心。

    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都没给他半点好脸色。

    有过这种经历,当然记忆犹新。

    风沙肯定不会记得胡迪是哪根葱。

    他一直跟吴大有谈笑,目不斜视, 连余光都没散开。

    根本没有注意到有这么个人。

    他此来的就是专门会会吴大有,掂量一下这个人。

    主要是为了帮武从灵布局。

    旁的人、旁的事, 他皆不关心。

    他不看别人,看他的人可就多了。

    夏冬当场看傻了眼,做梦也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风沙。

    因为李含章遇上麻烦,她特意求授衣帮忙,希望带人见风沙一面。

    本来约在明晚,现在突然撞面,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认。

    她扮过“风少”,当然知道风沙何许人。

    要是哪句话说错,漏了人家的身份,那是真会被人灭口的。

    另一个傻眼的人是她身边的李含章。

    为了寻找衡山公主的下落,他在申州抓过这小子。

    之后一路尾随至云梦楚家,得知这小子是三河帮的客卿。

    他请好友雷王帮忙,想从三河帮帮主的船上救回衡山公主。

    结果失手被擒,被赵虹饮威逼利诱,方有之后的岳州之行。

    兰萍也一直在偷瞄风沙,一面点茶,一面琢磨应该如何搭话。

    风少年少多金, 有身份有地位,温文尔雅, 出口成章,极富魅力。

    最关键,有钱,而且相当大方。根本是金凤中的极品,一次错过,后悔终生。

    她比齐蝉更年轻、更漂亮,齐蝉都可以抓着凤尾一飞冲天,凭什么她不行?

    风沙和吴大有在首席聊个没完,不时发出笑声。

    显然聊得很投机。

    余人围在客席上窃窃私语,猜测上面两位到底是什么人。

    大小姐居然亲自在旁奉茶。

    尤其挨在那个少年的身侧,娇躯与之若即若离,时碰时分。

    还不时倾身过去,直接把耳朵凑到人家嘴边。

    显得十分亲昵,甚至有些过分亲昵。

    面对他们的时候,可不是这副样子。

    胡迪心里最不是个滋味。

    心道她什么时候也这么依偎在我身边,恭敬地奉茶。乖乖的听话。

    马上死了都情愿。

    终于还是有人忍不住,悄悄挪步到陈轻舟旁边,打听两人的身份。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陈轻舟也就照实说了。

    一位是他师傅,另一位是三河帮的风客卿。

    这话回去传开后,大家立时拘谨起来,心道难怪。

    他们当然知道陈轻舟的师傅何许人也。

    没想到大小姐居然能把吴堂主这么大的人物请过来参加这么私人的茶会。

    面子可真够大的。

    三河帮与江城会交好,路人皆知。

    所以他们倒没奇怪吴堂主为什么会跟三河帮的客卿这般亲近。

    人一拘谨就不敢说话。

    厅内迅速安静下来,风沙和吴大有说话的声音自然而然大了。

    嘈杂的环境其实更加私密,方便凑近说些小话。

    这一安静下来,两人几乎同时住嘴,转目扫视。

    风沙一眼看过去,立马看见夏冬,微怔一下,有些奇怪。

    夏冬怎么会跑来这里?难道认识齐蝉?

    但也没做声,仅是隔空颌首示意。

    这时,林羊羊刚好到了夏冬身侧。

    她当然认识夏冬,一进门就看见了。

    不过她要帮主人验茶,瞅了个空才过来问问怎么回事。

    然后再视情况决定随便告诉主人一声,还是详细说明。

    夏冬道:“我是陪朋友来的,他是齐小姐的,咦,人呢?”

    扭头招呼李含章,突然发现李含章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李含章当然要溜,他现在麻烦已经够大了。

    结果破屋偏逢连夜雨,让他撞上这个曾经抓过的小子。

    要是人家看他不爽,让吴堂主把他拿下,恐怕连齐大小姐都救不了他。

    绘声和马玉怜都见过李含章,林羊羊不认识,问道:“你是不是找那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小子?他刚刚从前厅往后堂去了。”

    这里的客人着装都还算得体,就这一个穿得乱糟糟的。

    虽然看上去还算干净整洁,但是磨有些地方损严重,明显穿了长时间。

    也明显洗过头了。

    所以非常显眼。

    夏冬心下奇怪,但也没多想,忙道:“是这样,他跟我在岳州……”

    林羊羊脸色微变,竖指于唇前,嘘了一声,低声道:“这事不要在这里说。”

    夏冬不明白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微微蹙眉道:“我和风少约好了明晚见面……”

    林羊羊打断道:“那就明晚再说。”

    夏冬不明白人都在了,为什么还要拖到明天,认为林羊羊故意刁难,相当不悦。

    心道果然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林羊羊扭头看了主人一眼,觉得离不开她,于是告辞走人。

    她并不知道阿紫和阿香是云本真派给齐蝉的剑侍。

    否则验茶之类的事就不会非要自己亲力亲为了。

    夏冬本来就受了一肚子气,现在更是火上浇油。

    勉强压下火气,脸色却无论如何谈不上好看了。

    风沙和吴大有又说了几句,还是觉得这里太安静了,不方便谈事。

    吴大有起身笑道:“咱们去后面转转?”

    风沙正和他聊到要紧处呢!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跟着起身道:“好。”

    又转向齐蝉道:“你是主人,别冷落了客人。我們随便转一圈就回来。”

    就是不要她跟着的意思。

    齐蝉当然不情愿,也当然不敢摇头。

    风沙又道:“这蜡面贡不错,萍萍小姐的茶艺更佳,我待会儿再仔细品尝。”

    这下齐蝉和兰萍都高兴起来,使劲点头。

    兰萍更尼声尼气道:“您喜欢就好,萍萍一定用心准备,您快点回来喝呀!。”

    这下胡迪更不是个滋味了。

    明明是他带来的女伴,别说给他点茶,都怎么没理他。

    却对这个姓风的小子大献殷勤,还当着他的面,也实在太不把他当回事了吧!

    ……

第一千三百四十九章 汝之玄鸟,吾之乳鸽 五

    齐蝉的住宅叫做坠露小筑。

    后堂是个相当陡的坡地,三面围墙,一面临湖。

    墙是树墙,湖是小湖。

    这种小湖在江城星罗棋布,恨不能过一条街就有一个。

    还都是活水湖,从地下连通着长江。

    江水涨,湖就涨,下雨也涨, 暴雨更涨。

    虽然眼前这个小湖看着比池塘大不了多少。

    到了汛期和雨季,一夜之间立时成湖。

    所以,这片坡地也可以视作私家湖堤。

    坡地占地并不大,搭了木制的阶梯,从湖畔直连至前厅。

    其间环着树木和房舍几个转折,将空间利用的淋漓尽致。

    山下湖边居然还有个小码头。

    其实是个码头样式的临湖凉亭,有柱有顶,石桌石凳,还真的泊着一叶扁舟。

    这么小的地方,靠着别出心裁的设计,使之错落有致,倒好似一处临湖山道。

    风沙忍不住赞道:“没想到后面别有洞天,这庭院独具匠心,不乏幽静清新。”

    吴大有笑道:“齐小姐是位雅人,风老弟好眼光。”

    风沙打趣道:“可惜屋是木屋不是金屋。”

    吴大有心道你还真敢想,转念又觉得这可能是在暗示什么,问道:“怎么说?”

    风沙道:“金屋才好藏娇嘛!”

    吴大有习武出身,读书不多,没听懂什么意思。

    觉得他好像说了个笑话,于是干笑。

    这时, 两人已经步下阶梯, 到了小码头上。

    其实半途有两处可以歇息乘凉的木搭凉台,位置高、风景致好。

    不过,两人心照不宣地走了下来。

    坡上看似不大,其实有树有屋,环境复杂,远不如湖边空旷,没地藏人。

    两人步入凉亭,面对面坐下。

    “刚才风老弟提到衡山公主。”

    吴大有迫不及待道:“之前有风声传说公主可能会来江城,鄙会明寻暗访,始终一无所获。莫非你知道公主的下落?”

    风沙岔话道:“江城会因何成立,吴老哥比我清楚。无论如何风云变幻,江城会始终忠于东鸟皇室,而非某一个人。没错吧?”

    吴大有沉默少许,回道:“不错。”

    这个问题忌讳很大,他本不该张口,然而还是答了。

    他毕竟是江湖人,肚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

    风沙缓缓道:“现今潭州城破,东众皇室罹难,仅剩衡山公主一人幸免于难。如果衡山公主始终下落不明,江城会何去何从?”

    吴大有不做声。

    没有弯弯绕并不意味着是个傻子, 哪怕真是个傻子也该知道这个问题不能乱答。

    风沙也没指望他回答, 正色道:“东鸟皇室存在一日,江城会一日有主。如果不存在了呢?会否易主,又将易主给谁?”

    吴大有脸色剧变,豁然起身,冷冷道:“我们只是暂时不清楚公主的下落,不代表永远不清楚。我们可以等,一直等到公主现身。”

    风沙问道:“难道贵会没有讨论过这些事情吗?总该有几套预案吧!”

    吴大有脸色很难看,抱拳虚向东举,缓缓道:“江城会乃先皇所创,只忠于皇室。公主尚在,谁敢言易主?是盼着公主死吗?”

    虽然他很生气,还不至于拂袖而去。

    江城形势不明,江城会又失去主人。

    三河帮当然关心江城会接下来会怎样。

    人家有疑问的道理。

    风沙歪头道:“没有人在上头压着,贵会完全可以割据一方,可以争霸称王,可以待价而沽,往后诸位封侯拜相也为未可知啊!”

    吴大有脸都青了,嘴唇一个劲的哆嗦,好一会儿才深吸口气,冷笑道:“原来风客卿是来做说客的。说吧!你在帮谁说话,或者说三河帮选择帮谁?”

    风沙笑道:“吴老哥干嘛发这么大的火?我说的是现实问题。就算你不这么想,不代表贵会其他人不这么想。”

    吴大有冷哼道:“谁这么想你就去找谁,找我是找错人了。”

    眼看他要拂袖而去,风沙冷不丁道:“你知不知道衡山公主是从江城过的江?”

    吴大有猛地驻步,旋风般回身问道:“你知道公主下落?”

    风沙不答,慢条斯理道:“她在洞庭湖附近遭遇袭击,被人秘密押来江城,通过本帮的走私渠道从江城过江……”

    吴大有忍不住打断道:“是你们捉了公主!!”

    风沙抬头凝视,一字字道:“我说的是:通过本帮的走私渠道从江城过江。我有说过我们事先知道吗?你好好想想,在江城,谁能用我们的渠道还能瞒着我们?”

    吴大有呆了呆。这还用说吗!当然是江城会。

    三河帮拥有当世最广的水运渠道。

    江城会经常通过三河帮的船只运人运货。

    双方关系极佳,所以三河帮很少过问江城会运得是什么,直接装船就是了。

    当然,三河帮的船只经停江城江州的时候,也同样很少受到江城会的盘查。

    风沙等了少许,让他自己回味一会儿,轻声道:“衡山公主居然在自家的地盘上被自己人卖过江,我是不是有理由怀疑贵会正在考虑,甚至已经决定将要易主?”

    吴大有蓦地回神,重重坐下,瞪着红眼,喘着粗气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谁这么大胆子?”

    风沙道:“所以我刚才问你易主给谁。”

    吴大有立时盯住他,结巴道:“你是说……”

    风沙斩钉截铁道:“这是最大的动机。”

    顿了顿,又道:“正值东鸟皇室最虚弱的时候,只需对付一个势单力薄的公主,诺大的江城会就成自己的了。这种诱惑,我相信不是什么人都能抵挡的。”

    吴大有渐渐冷静下来,问道:“公主在你们那里吗?”

    风沙依旧不答,自顾自道:“其实我与衡山公主乃是故交,我还差点成了她的驸马。虽然我跟她没这个缘分,在她落难的时候保护她、帮助她,还是义不容辞的。”

    吴大有神情缓和下来,抱拳道:“是我误会风老弟了,该当赔罪。”

    风沙微微颌首,继续道:“可是现在我并不知道还能相信贵会中的谁,或者谁們。原因我刚才说了,割据一方,争霸称王,待价而沽,封侯拜相。几个人不想?”

    吴大有道:“家父出身草莽,当年追随先皇南征北战,战死沙场,虽然未能立下尺寸功劳,先皇还是优待我等孤儿寡母。一个忠,一个义,一个孝,吴某不敢忘。”

    风沙笑了笑,不说话。

    “像我这种出身,江城会上下所在多有,”

    吴大有缓缓道:“我可以断言,更可以向风客卿你保证,或许有人私下里行不忠不义不孝之事,但是绝不敢做到明处,否则必遭江城会上下一致唾弃,注定横死!”

    “也就是说……”

    风沙凝视道:“只要衡山公主在江城公开亮相,江城会一定会保证她的安全?”

    “我可以用我的脑袋担保。”

    吴大有回以凝视,一字字道:“公主若有事,请杀我头。”

    风沙点头道:“说实话,公主现在心有余悸,可能还要缓上一阵。我也可以向你担保,公主在我这里是安全的。你若真的有心迎接公主,应该先把屋子打扫干净。”

    言罢,起身离开小码头,拾阶而上。

    吴大有显得很兴奋,跳起来跟上去。

    待两人登沿着阶梯上行,进到前堂,泊于小码头的扁舟微微晃荡一下。

    扁舟内的蒙布下面突然冒出个人头,大口地喘着气。

    正是刚才躲出来的李含章。

    这个姓风的小子刚才说的话,他连半个字都不信。

    就好像那个姓赵的小妞非但没有把衡山公主交给他,还设下了埋伏。

    摆明打算灭口。

    幸亏他留了个心眼,没有直接去领人,先到周围查看环境。

    否则他已经死透了。

    这个姓风的小子跟那个姓赵的蛇蝎美人摆明一个套路。

    把衡山公主挂起来当胡萝卜,引来蠢驴卖力拉磨。

    等面磨好了,来个卸磨杀驴。

    ……

第一千三百五十章 汝之玄鸟,吾之乳鸽 六

    李含章躲在扁舟里,距离“小码头”很近,为了不被发现,尽力减弱呼吸。

    他专职查走私。

    曾经在人家眼皮底下藏了几天几夜,全程不吃不喝,不拉不撒。

    连心跳都若有似无,一直随货跟到地方,查出仓库所在。

    这方面他很有天赋, 哪怕武功高他很多也很难发现他潜藏在附近。

    何况他武功并不低。

    待风沙和吴大有走上阶梯,李含章才敢冒出头来。

    结果还没等他痛痛快快喘上几口气,风沙居然又从前厅出来了。

    李含章只好赶紧把脑袋缩回蒙布,仅留出一条小缝,眯着眼睛观察。

    他常年查走私,经验丰富。知道人可以感受到别人的注视,哪怕并没有看见。

    区别仅在警惕程度不同,有些人非常敏感,有些人相当迟钝。

    姓风的小子就属于非常敏感的人。

    他只能尽力收敛,透过睫毛看人。

    结果看到了夏冬。

    还在申州的时候,李含章押着风沙想找衡山公主的下落,结果风沙把他领到了大江客舍,撞见了夏冬和王艳,李含章自然扣不住他了。

    所以,李含章知道夏冬认识风沙。

    后来与夏冬混熟了,他问过两人的关系。

    夏冬一直顾左右而言他,他觉得背后必有隐情。

    奈何人家不肯说,他也不好追问。

    风沙和夏冬同样下到了“小码头”,不过没有进来坐下。

    在亭一侧,一起面湖。

    夏冬不敢跟风沙并肩, 稍稍落后半步。

    虽然这里距离扁舟有些远,李含章丝毫不敢大意。

    他很清楚夏冬的武功,稍有不慎,一定会被夏冬察觉。

    让夏冬发现没什么大不了。

    风沙一定会立刻联想到他刚才也在。

    人家跟江城会的吴堂主谈的事情不可谓不重要,恐怕也没怀什么好心思。

    未免事情败露,肯定想尽办法把他灭口。

    一阵沉默之后,夏冬启唇道:“本来跟您约好明晚见面,没想到今天见到了。”

    神态十分拘谨,语气透着紧张,话更是废话。

    一副“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硬着头皮开口”的尴尬模样。

    李含章好生吃惊。

    上次从那个姓赵的蛇蝎美人手中逃走之后,他遭遇连番追杀。

    有次都落到人家网里,侥幸逃脱。只好向夏冬求助。

    夏冬说自己认识个大人物,可以帮他摆平,正是约在明晚见面。

    他做梦也没想到夏冬口中的大人物居然是风沙。

    风沙笑了笑:“干嘛这么紧张,我有这么吓人吗?”

    夏冬小声道:“您,您不吓人,我,我不紧张。”

    只有了解四灵和墨修,才会知道风沙的身份多么吓人, 权势又多么滔天。

    一言一行就可以决定她师门的未来, 甚至一呼一吸就能决定她的生死。

    要不是有授衣这层关系,她是不可能接近这种人物的,怎么可能不怕。

    李含章一脸不可思议。

    夏冬家世不错,师门更厉害。

    加上武功超绝,虽然谈不上傲慢,绝对有些傲气。

    后来一起出生入死,夏冬才逐渐展露少女的一面。

    这还是头次见到夏冬这般战战兢兢。

    他实在不明白,这个连武功都不会小子有什么可怕的。

    没等他想明白,风沙笑道:“授衣是股肱,夏小姐是功臣。或许你还不清楚王魁退返一事对我多么重要。我可以这样跟你说,风飞尘欠你一个人情。”

    “风飞尘”三个字不是乱用的,这个名字意味着墨修。

    正是因为想获得墨修一份人情,所以夏冬才会不遗余力,拼死拼活。

    现在终于得到墨修的亲口许诺,她紧张的情绪迅速缓解。

    连嘴角都不由自主地荡漾浅笑。

    李含章再度惊到。

    花山飞狐在江湖上名声不小,纯狐姐妹并非凭空掉下的人物。

    他常年混在长江中游,就在巴蜀的门口,当然知道。

    后来听说纯狐姐妹加入了三河帮。

    夏冬曾经说过,她跟纯狐姐妹交好,应纯狐授衣之请,到岳州刺杀王魁。

    这就对上了,风沙是三河帮的客卿,纯狐姐妹正是风沙的手下。

    也就是说,夏冬之所为,乃是出自风沙的授意,起码是间接授意。

    那么问题来了。

    同样授意他去行刺王魁的那个姓赵的蛇蝎美人,和风沙什么关系?

    还有扣下李星火的情人为人质,逼着李星火去行刺王魁的闽国公主。

    这几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同时做同一件事?

    李含章感觉自己隐隐约约地看到了一张模模糊糊的蛛网。

    就好像那些走私的帮会商行一样,明面上好似无甚干系。

    暗地里却是一张密布的蛛网。

    风沙又道:“对了,你不是要给我引荐迫退王魁的功臣吗?他人在哪里?”

    事后,初云、授衣和马玉怜都有详细说明自己所知的经过,也就是表功。

    所以,他当然知道夏冬要引荐的功臣是谁。

    尽管同住于紫阳山庄,夏冬想见他一面其实并不容易。

    总不会无缘无故把人带来见他,八成有事相求。

    夏冬迟疑道:“就是那位三江申襄联防的马快李含章,您曾经见过的。赵姑娘可能对他有些误,我想替他向您求个情,看在他多少有些功劳的份上,放他一马吧!”

    李含章可是曾经把风少掳走的人,很难像风少会怎么想。

    赵虹饮明知道李含章是迫退王魁的功臣,依然派人追杀。

    说不定就是风少授意。

    李含章心道,你怎么这么低声下气。

    转念又道,你果然认识那个姓赵的蛇蝎美人,怎么不跟我明说呢?

    风沙微怔,问道:“赵虹饮对他有什么误会?”

    “赵姑娘早先答应李含章,只要事成,就把衡山公主放了。”

    夏冬斟酌道:“事成之后他找赵姑娘接人,赵姑娘带了不少卫士,却没看见衡山公主。李含章担心有诈,试图潜入,赵姑娘可能误会了他的目的,一直派人追杀。”

    她先找过授衣,希望授衣出面找赵虹饮求情。

    授衣很为难,告诉她赵虹饮特别受主人宠爱。

    如果人家不给她面子,将再无转寰余地。

    不如直接去求主人,以李含章的功劳,主人多少会给点面子。

    只有主人发话,才能一劳永逸。

    夏冬这番讲诉,令李含章气不打一处来。

    明明是那个蛇蝎美人不想履约,反而设下埋伏,怎么听着反倒像是他的错了?

    “实不相瞒,赵虹饮的身份有些特殊,一直有人想致她于死地。”

    风沙沉吟道:“其中背景十分复杂,我只能保护她,没法阻止人家杀她。所以她对安全很在意,对有些事情很敏感。不过,我觉得她不至于因此杀人。”

    李含章心道你觉得?

    难道追杀我的那些高手都是假人?手上那些刀剑都是假的?

    连巡防署都不敢保我?来自上面的威胁都不存在?

    夏冬低声道:“风少能不能跟赵姑娘说一声,请她高抬贵手?”

    李含章听得更气,他从头到尾明明只有功没有过。

    不提劳苦奔波,好几回出生入死,差点真的死了。

    夏冬对此一清二楚,没跟他同仇敌忾就算了,怎么还求人家对他高抬贵手?

    ……

第一千三百五十一章 汝之玄鸟,吾之乳鸽 七

    风沙身边现在仅有绘声、授衣、马玉怜三名贴身侍婢兼剑侍副首领。

    还有一支由他亲自掌握的弓弩卫,再加上初云及其娥皇一脉的手下。

    这些就是他目下能够直接动用的嫡系。

    授衣和马玉怜都有自己的人,组成了自己的班底。

    哪怕一开始没有这个心,挡不住就是有人削尖脑壳想要依附,甚至拼命地钻营。

    实际上,纯狐姐妹和马家姐妹的势力都不算小。云本真是风门掌教,实力最强。

    这方面, 也就绘声稍微强点,但也不是她不想收拢羽翼,而是实在没那个本事。

    风沙对这些心知肚明,不仅放任,甚至鼓励。

    事情有大有小,他不可能大事小事事必躬亲,那就必须交办下去。

    几个侍婢还要伺候他呢!当然也不可能什么事情都自己亲力亲为。

    势必要交给手下处理。

    手下当然也有手下,就这么一层压一层, 一层管一层的事。

    风沙自己是第一层, 现在顶多管到第三层,然而通常不会越级,也没那工夫。

    一旦超过三层,就算他有意过问,那也会如同雾里看花,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三层四层说起来很少,其实规模并不算小。

    如果绘声、授衣、马玉怜和初云四女各自仅有四名手下。

    那么她们的手下一共有十六个人。

    这是第三层。

    如果风沙想要越过她们直接插手日常事务,见完十六个人差不多就到晚上了。

    如果这十六个人又分别拥有四名手下,那么一共有六十四个人。

    他每天不吃不喝不睡觉也休想挨个见完。

    这仅是四层而已。

    到了第五层,至少二三百人之多。

    何况每一层绝对不仅止四个人,通常越往下面人数越多,总数肯定只多不少。

    除此之外,还有外围。

    比如马玉怜能够使动闽商会馆,授衣也可以招呼三河帮,乃至江湖上的朋友。

    她们的手下多多少少也会有一些关系,可以调动, 或者借用一些势力。

    只要层级超过四层, 那就必须倚靠完善的组织结构才可以保证不散架。

    在不散架的前提之下,才能继续谋求上情下达,下情上呈,上下通畅。

    然后才能考虑足够精简,不至臃肿。

    总之,一旦超过三层,风沙连人都认不全,也就一些脸熟的可以叫上名字。

    比如张星雨和夏芒,马珂润和珂海。一旦超过四层,他连脸都记不住。

    所以,除非他有意过问,否则下面干了什么事情,他根本两眼一抹黑。

    虽然他套用了四灵的组织结构,理论上够用,而且高效、精简、好用。

    但是,架子实在搭得太大,人手一直奇缺。

    他只能先保证不垮,最好还能抵挡些风雨。

    至于其他方面只能徐徐图之,暂时顾不上。

    夏冬说初云派人追杀李含章,他就完全不知情。

    毕竟初云是周宪的人,分属洪烈宗娥皇一脉。

    他有事只会找初云本人,不会越过初云,连第三层都到不了。

    初云若不主动说,他肯定不知道。

    风沙思索片刻,回复道:“我可以找赵虹饮问问原因。目前我只能向你保证,李含章起码性命无虞。”

    李含章在第一线出生入死,无论处于什么目的,功劳不能抹杀。

    不过,初云并不是个冲动的人,既然派人追杀李含章,肯定事出有因。

    他不会为了李含章,强迫初云怎么样。

    但是,保住李含章的性命还是义不容辞的。

    夏冬十分失望,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敷衍,犹豫少许,哀求道:“恳请风少看在夏冬还算尽心尽力的份上,放他一马好不好?”

    风沙有些意外,这就是要他还人情了。

    他一个人情可以做的事多了,为了一个李含章,值得吗?

    正猫在扁舟里的李含章已经出离愤怒,都快压不住火气跳出来了。

    夏冬年纪比他稍微大点,在他面前总是摆着大姐姐的架子,没少扭他耳朵教训。

    他无法接受夏冬这么卑微的求人。

    何况这个姓风的小子明显是个好色之徒,说不定会提过分的要求。

    风沙正色道:“说不定真是个误会,我回去问清楚了,事情说不定就了了……”

    这时,齐蝉出了前厅,在上面往下面张望。

    见风少居然和李含章的女伴并肩站在一起,不禁皱眉,扶着栏杆快步下来。

    风沙转目看她一眼,继续道:“如果实在难了,夏小姐再出面替他说情不迟。”

    夏冬当然也看见了齐蝉,心知没法再说下去了,忙道:“明晚我带他来见您。”

    风沙见她铁了心要保李含章,甚至不惜用掉人情,好奇道:“我冒昧问一句,夏小姐与他?”故意顿住,好似欲言又止。

    夏冬脸蛋一红,嗔道:“不是,不是,风少您别误会,我跟他和李星火共患难、同生死,是生死之交。何况,他有心上人了。”

    李含章这会儿也算冷静下来,怒火消减,浮起感动。

    夏冬这么低声下气求人,还不是为了救他。

    他有什么好生气呢!

    不过他打定主意,这事要自己解决,明天绝对不去,被人打死也不要求风沙。

    风沙笑道:“是吗!那是我误会了。夏小姐毕竟到了成婚的年纪,也该早做打算。如果遇上合适的人,我让授衣给你做媒。”

    他觉得夏冬好像对李含章有那么点意思,只是脸嫩,死不承认。

    齐蝉已经下来半截,夏冬瞟去一眼,低声道:“我还要去找他,不打扰您了。”

    风沙点头。

    李含章透过蒙布的缝隙看见大小姐下来,心里哀嚎一下,心道这还没完没了了。

    夏冬和齐蝉互相看不顺眼,也就面上示意一下,连招呼都没打,直接错身而过。

    齐蝉一来就抱住风沙的胳臂,边晃边娇哼:“看她一副冷漠的样子,对人也爱答不理,还以为多正经呢!没想到抛下李含章那小子跑来找您,还抢在人家前头。”

    因为角度的原因,李含章看不见她这一脸娇嗔。

    吃味的话语倒是听个一清二楚,撒娇的样子也瞧得明明白白。

    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齐大小姐在他面前可不是这个样子,大小姐的架子从来没放下过。

    又高傲又霸道,与现在小鸟依人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风沙笑道:“原来找我就是不正经,那你现在算什么?”

    齐蝉媚他一眼,把他的胳臂抱得更紧了,扭着纤腰贴得更近,仰脸凑上来,吹气如兰道:“就想让您看看婵婵多么不正经嘛!”

    李含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他还在恍惚呢!齐蝉又道:“上次陪您泛舟荷湖,人家就是太正经了,怕岸上人看见,错过了讨好您的机会。现在好了,这里有湖,湖上有舟,附近没人……”

    声音越说越低,眼睛越说越媚。

    风沙心道你还真敢想,嘴上道:“现在是没人,要是待会儿有人出来呢?”

    齐蝉凑他耳边,吃吃笑道:“那岂不是更刺激么?”

    风沙心道你还真敢玩,笑道:“就怕刺激过头了。”

    齐蝉忙道:“舟上有蒙布,有钓杆,上面远远看着,还以为婵婵陪您钓鱼呢!”

    李含章脑袋里嗡嗡乱响。

    齐蝉在他们这些伴当面前从来高高在上,一副凌然不可侵犯的样子。

    私下里居然这么不要脸。这何止是被人玩弄,根本是主动求人玩弄。

    转念又紧张起来,两人要是上舟,他岂不是立刻暴露?

    风沙不禁失笑:“我说这么小的湖怎么会有舟,原来是你有意为之啊!”

    齐蝉咬唇点头,春意昂然。

    风沙摇头道:“还是算了。”

    李含章松气之余,又好生失落。

    他们这些伴当跟齐大小姐一起长大,都有过爱慕之心。

    奈何身份差距太大,大多不敢表露。

    没想到他们梦寐以求却求之不得的梦中情人,居然比青楼的姑娘还放得开。

    最关键,如此巴着人家,人家居然还不要。

    这不是犯贱吗?

    齐蝉有些急了。

    她知道凭自己的姿色,恐怕风少看不上,所以只能挖空心思,从别的地方找补。

    如今好不容易把风少请到家里,有了独处的机会,再不把握住,她这个情人真就有名无实了,试探道:“要不把萍萍也叫上……”

    风沙摆摆手:“我有正事要跟你说。”

    ……

第一千三百五十二章 汝之玄鸟,吾之乳鸽 八

    齐蝉自以为自己是风沙的情人,风沙可从来没有这么认为过。

    他想找个情人还不容易?一把公主随便挑。

    要漂亮、要情趣,那些个侍婢,各具风情。

    更有一众剑侍,堪称佳丽成群。

    别说吃,看都看不完。

    最近正想着是否放一批出去联姻呢!

    家里酒池肉林都摆得出来,跑到外面啃咸菜?

    齐蝉对风沙而言, 仅是一根随手埋下的钉子。

    埋的时候时间不够,十分匆忙,自然不甚在意,没有太大指望。

    别被人拔掉就行了。

    转回头发现这根钉子居然比他预料中钉得更深,足以成为抓手。

    纯粹是个意外之喜。

    一个人力气再大,也必须要找到可以抓手的地方,才能使上劲。

    干用蛮力事倍功半,抓手合适事半功倍。

    比如通过陈轻舟, 引来吴大有,通过吴大有,再影响江城会。

    进而撬动江城形势,甚至影响东鸟大势。

    其中关键在于风沙那个三河帮的身份和武从灵东鸟公主的身份。

    这两个前提就像两条有力的臂膀,否则空有抓手也会无力抓起。

    但是不可否认,齐蝉确实帮他省了不少力。

    这趟茶会没白来,自然要让齐蝉再接再厉。

    “你还是要跟陈轻舟多走动走动,了解江城会内部的情况,比如人事变动,舆情风向。不光要亲近陈轻舟,他相熟的朋友,喜欢的女人,都要交好,多多益善。”

    风沙担心齐蝉把握不住关键,尽给他传来些无用的情况,特意手把手地教。

    “我觉得今天这个茶会不错,以后要经常办, 把陈轻舟那些朋友都拉进来。”

    齐蝉听到这里,有些为难,小声问道:“以什么名义呢?”

    担心风少误会她不情愿,赶紧补充解释。

    “奴家也就认识点商会的朋友,还有那几个在军的伴当,江城会仅熟悉陈轻舟,还是因为他兼着商会副主事。婵婵实在不懂帮会的事,怕是有交情也召集不来。”

    茶会不是说办就能办的,不同的圈子的人根本扎不到一起。

    强行办上一两回不是不可以,起码要有共同的利益,至少要有共同的爱好。

    如果大家凑在一起,硬是说不到一块儿去,下次就会找借口不来了。

    “这还不简单。”

    风沙笑眯眯道:“我让梁执桨专为你开一条私人渠道,每月可以定量走一批货、收一批货,只要在三河帮的势力范围之内,想运到哪去都行,想从哪采购都成。”

    齐蝉眼睛一亮,立时追问道:“买盐也行吗?”

    江城的盐对半来自淮南,正是寿州、濠州、泗州、楚州那边。

    经由大运河南下过江都,溯长江上行。

    现在柴兴亲征寿州,江都被韩通攻占。

    别说江城,整个长江中上游都开始闹盐荒。

    要是能弄来盐,这不比她送人出城赚多了?

    风沙含笑点头。

    躲在扁舟蒙布下的李含章心儿咯噔一响。

    走私之中,罪重莫过于贩私盐。

    胆敢贩私盐哪怕一斤一两,可以就地正法。

    各国,哪怕各城都一样。

    原因很简单,常年战乱导致各方多半靠盐税养兵。

    江城也不例外,贩私盐等同于刨根。

    齐蝉难掩兴奋神色:“奴家明白了,就以这个为由头,把他们都拉入伙。”

    李含章心内百味杂陈。

    他是五地巡防署的马快,五地就包括江城和江州。

    江城巡防署隶属于江城总管府,说白了就是隶属于江城会。

    如果大小姐拉了一票江城会中人一起贩私盐。

    那么他这个专职抓走私的马快算什么?又怎么管?

    风沙斜了齐蝉一眼,轻声道:“钱本身并不值钱,只是在承载流通,人货是一种流通,人情也是一种流通,你千万不要舍本逐末。”

    李含章回过神,觉得这个姓风的小子好像并没有他映象之中那么简单。

    不提刚才接连听到的事情,这番话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人能够说出来的。

    他觉得很深奥、很有道理,饱含深意。

    但是,深奥在哪里,哪里有道理,深意又深在哪里,他实在说不上来。

    齐蝉忙收敛神色,乖巧道:“风少您放心,倚翠楼赚得钱足够奴家开销了,其他赚多赚少都是添头,您的事才是头等大事,哪家倾家荡产,奴家也一定办成办好。”

    她贪心,但聪明。自从结识风少,人家随随便便洒下一点就够她吃一辈子了。

    如果放着一座大金山不挖,却去捡旁边的金屑,不是傻子是什么?

    她才不傻呢!

    风沙笑道:“很好。”

    齐蝉觉得他情绪不错,媚态毕露地轻喘道:“看见您高兴,婵婵就不禁兴奋。”

    李含章心中喀拉一响,像是摔碎的瓷瓶。

    这下实在忍不住了,伸手去揭顶上的蒙布。

    他无论如何无法接受心目中高贵优雅的大小姐如此风骚,一点都不自尊自爱。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顶上有个女声道:“我说怎么找不到你们,原来来这里幽会了。”

    李含章吓了一跳,下来个人都走到台阶半途了,他居然没发现。

    他一向耳聪目明,十分警惕,可见刚才情绪波动多大。

    齐蝉同样吓了一跳,好像偷情被人抓住似的,捂着心口往后退。

    转目看见来人,顿时火冒三丈,奈何风少当面,她总不能撒泼。

    硬是压住心头火气,勉强挤出个笑脸道:“萍萍,你怎么来了?”

    “你是茶会主人呢!结果半天不见人影,还不兴奴家来找你了。”

    兰萍双手拎着两侧裙摆,轻盈地步下阶梯,嗓音娇脆,语气娇憨。

    瞧着像小女孩般纯洁天真,不乏俏皮。

    腰佩挂着珠链流苏,串以佩玉。

    走起路来,数条珠链甩动互碰,叮叮当当,清脆悦耳。

    此腰佩用来压住裙摆,如果发出的声音节奏杂乱,说明行姿不雅,那就叫失礼。

    所以名为禁步。

    尽管兰萍步伐甚是轻快,姿态异常活泼,腰佩发出声音却缓急有度,轻重得当。

    足以说明这是打小练就的仪姿,大家闺秀,名副其实。

    齐蝉更加恼火。

    暗啐你装什么单纯可爱,难道风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做给谁看呢!

    兰萍一直呆在茶会上,谁来搭话都回以甜甜一笑,少说话、很文静。

    看似乖巧,其实一直全神贯注地关注着后门。

    风沙跟谁去后面,她都不会跟来,唯独齐蝉是个例外。

    说话间,已下了阶梯,娇滴滴地转了一圈,笑道:“风少,这条腰佩好看吗?”

    风沙含笑道:“不会是我送的吧?”

    兰萍露出惊喜的神色,挪近几步,仰脸道:“原来您还记得啊!”

    风沙记得个鬼。

    当时他是让店家把新到的新品首饰一把连全部打包,然后绘声去付得钱。

    只是看兰萍这么显摆,于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这小妞还真会打蛇随棍上。

    李含章心内哀叹,怎么又跑来一个女人,你又认得?还真就没完没了了。

    当真有气无力。以前查走私猫上三天三夜,好像都没有现在躲得这么累。

    ……

第一千三百五十三章 汝之玄鸟,吾之乳鸽 九

    齐蝉的确想拉上兰萍一起讨好风少。

    不过,那必须经过她,不能越过她。

    如今不请自到,还装什么清纯可爱。

    摆明就是勾引男人的手段,她当然很恼火。

    风沙笑着夸赞道:“这禁步很衬萍萍小姐。”

    他是实话实说。

    不管萍萍内里心性如何,外貌气质确实是那种很干净的清纯。

    粉裙陪配上禁步,就好像给俏皮可爱加上一把清淑典雅的锁。

    让人忍不住想要开锁。

    单以搭配论, 这一身装扮确实恰到好处,展现了萍萍的优势。

    兰萍那精致秀气的眉目苏展开来,巧笑嫣然:“是您眼光好,挑的好。”

    她一直试图挪近距离,说话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到了风沙的身前。

    就差脚尖碰到脚尖了。

    小手顺着禁步的流苏,摊玉佩于掌心道:“上面雕刻的这朵花,叶姿秀美,宛如仙子凌波,奴家爱不释手,晚上都要贴着心口入睡呢!风少知不知道这是什么花。”

    齐蝉不禁斜眼,这种撩人的路数,她熟着呢!

    下一步就是让人家通过玉佩遐想一下她的体香和体温了。

    风沙心道真的假的,有这么喜欢吗?还抱着睡觉?

    看了眼玉佩,上面雕刻的花他不认得。

    顺手去拿,打算凑近一些,仔细看看。

    哪曾想刚拿在手里,仅是稍稍用力,禁步被他扯了过来。

    禁步是拴在腰带上的,这一扯近,萍萍的腰带顿时散开。

    兰萍穿得是高腰襦裙,又叫齐胸襦裙,腰带即是飘带。

    换而言之,腰带或在胸上、或在胸下。

    她这一身衫裙,腰带就系在胸上领下。

    腰带这一散开,虽然谈不上胸怀大敞, 确实松散到若隐若现。

    兰萍低呼一声,拢住心口,低头咬唇,晕如彩云,娇羞毕现。

    齐蝉见状一呆,旋即暗恼,心道你还真是推陈出新,别出心裁啊!

    更不乏嫉妒。

    她知道萍萍确实本钱丰厚,惊鸿一瞥也远比直衬袒露更加诱人。

    风沙拿着禁步,多少有些尴尬。

    “奴家找家里的花匠问过了,此花是蕃外来的花种……”

    兰萍低下头,露出泛粉的嫩颈,一面系腰带,一面细声道:“落地中原不过数十年,早先栽于江陵,近年传于荆湘,民间传说是娥皇女英的化身,所以名为水仙。”

    风沙恢复如常,笑道:“萍萍小姐见闻广博,我真是长见识了。”

    低头看了眼禁步,嗯道:“水仙花,确实体素倾城,花如其名。”

    兰萍已系好腰带,仰脸道:“风少送的,萍萍很喜欢呢!”

    嫩脸红晕尚未散尽,一对俏眸含羞带臊,非常可人。

    风沙笑了笑,亲手把禁步给她系了回去,笑道:“喜欢就好。”

    这举动,很亲昵。

    兰萍并没有躲开,容颜神态,宜惊宜喜;唇润唇艳,又纯又欲。

    风沙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一瞬尴尬之后,猜到这是有意为之。

    但是不可否认,确实很有意思,给了他久违的新鲜感。

    齐蝉生出强烈的危机感。

    别看兰萍一副清纯玉女的样子,那是对别人而言。

    面对风少,她相信兰萍绝不敢玩什么欲拒还迎的把戏,保管让风少当场满意。

    她都不在乎幕天席地,同舟共济,兰萍同样蛮不在乎。

    如果让兰萍这样勾搭上风少,那还有她什么事?

    于是插嘴道:“咱们出来太久了,总归不好。”

    兰萍甜甜笑道:“婵婵姐说的是,奴家还想继续给风少煎茶呢!”

    齐蝉心道算你识相,跟着笑道:“风少这次送给我一块饼茶,看着像蜡面,又有些不同,明显更加名贵,正好你茶艺好,调给风少喝。”

    风少明显对兰萍起了兴趣,她拦是拦不住了。

    还不如帮衬一二,让兰萍欠她个人情。

    就算想要拆墙,那也要背着兰萍,私下里干。

    风沙带来的见面礼是绘声挑选的,他现在才知道居然是饼茶。

    参加茶会送饼茶,确实合适。

    风沙当然不会说自己不知道,含笑道:“一份薄礼而已,希望婵婵小姐喜欢。”

    齐蝉很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臂,撒娇道:“风少送的,人家怎么可能不喜欢嘛!”

    兰萍大着胆子抱住风沙另一条胳臂,见他没有挣脱,尼声尼气道:“跟婵婵姐相比,奴家这点茶艺算什么。您要是喝过婵婵姐调得茶,怕是再也不想理萍萍了。”

    婵婵笑道:“原来还行,早就生疏了。若论茶艺,萍萍堪称江城名媛第一。”

    两女一边相互抬桩,一面亲热地簇拥着风沙步上阶梯。

    躲在扁舟上的李含章总算松了口气。

    见得三人进了前厅,麻溜地从蒙布底下钻了出来。

    没有走阶梯,绕了一圈,从前厅的侧门进去。

    吴大有拿出了江湖人的做派,完全没摆堂主架子。

    所以厅内的气氛远比开始时热烈多了。

    李含章进门转视一圈,没看见夏冬。

    大家正围成一圈,当中正是大小姐和兰小姐。

    兰小姐正在专心致志的调茶,大小姐在旁边轻声解释。

    兰小姐确实精通茶艺,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诸人看得十分入神,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发出惊叹声。

    两女的神态做派与刚才截然不同。

    一个高贵典雅,另一个清纯文静,当真令人自惭形秽,心生渴望,却不敢接近。

    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李含章根本不敢相信两女私下那么主动、那么开放。

    如果他这些伙伴看到大小姐在后堂的样子,真不知会掉多少眼珠子。

    再看风沙,就站在两女的对面,正与吴堂主交头接耳,谈笑甚欢。

    好像并没有特别关注两女,丝毫看不出他进门前还在左拥右抱。

    李含章暗骂伪君子、假正经。

    夏冬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低声问道:“你刚才去哪了,找你半天了。”

    李含章蓦地回神,摸着肚子干笑道:“肚子突然不舒服。”

    夏冬不疑有他,白他一眼道:“叫你早上不要吃那么油腻,你偏不听,活该。”

    李含章就笑。

    “明天可不能乱吃了。”

    夏冬叮嘱道:“要是害我在人前丢了面子,看我回来后不把你耳朵揪烂。”

    如果赵虹饮追杀李含章真的只是个误会,她当然舍不得用掉墨修的人情。

    既然风少答应回去问问,她决定现在不提,明晚再说。

    李含章已经打定主意,自己惹的麻烦自己解决,绝不求风沙。

    一旦想开了,那就坦荡了,故意道:“到底什么大人物,连夏仙子都怕他?”

    夏冬娇哼道:“什么叫怕?我怕什么?尊敬罢了。”

    好歹扮过“风少”,又一路同行,还是授衣的好姐妹,她多少了解风沙的做派。

    温文尔雅,很好说话,在外人面前,尤其如此,向来给足你面子。

    尤其该求的她已经求过了,所以并不担心会在李含章面前丢面子。

    李含章心道你刚才在他面前可没有现在这么硬气,明明连大气都不敢喘。

    心想人家终归是为了他才会低声下气,正色道:“夏姐,我真的谢谢你。”

    夏冬瞥他一眼,奇道:“什么时候这么正经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李含章笑笑不语。

    ……

第一千三百五十四章 汝之玄鸟,吾之乳鸽 十

    绘声挑选的礼物名为京挺,与蜡面一样,同样是北苑御茶园出产的贡品。

    以往蜡面专贡给闽国王室。京挺新出不久,刚刚命名,专贡给南唐皇室。

    简而言之,京挺就是从蜡面之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佳品。

    蜡面产量本就不多,京挺的产量更为稀少。

    别说市面上绝对没有, 南唐的达官显贵都很难喝到。

    仅有少许御赐,御赐寥寥,也就南唐皇室可以尝到。

    北苑御茶园张家的千金大小姐张星雨是风沙的剑侍。

    所以风沙这里不但有京挺,而且为数不少。

    甚至京挺还没正式定名为京挺的时候,他就喝到了。

    风沙嗜好苦茶,不够苦的茶几乎不沾, 唯独京挺是个例外。

    这茶好喝到什么程度呢?明明不是酒,可以喝醉人。既无醉酒忧, 亦无宿醉苦。越喝越精神, 快活心自生。

    所以茶饼一拿出来,茶香一经荡散,满场皆惊。

    既是吃惊的惊,也是惊艳的惊。

    哪怕再不懂茶的人也能看得出、闻得出,此茶乃绝顶香茗。

    齐蝉虽然不知道这是京挺,毕竟拥有蜡面,而且了解蜡面。

    巧舌脆声,点评的头头是道。

    配合妙手点茶的兰萍,就一个词可以形容:活色生香。

    兰萍接连分茶,人手浅尝一盏。

    大家各自惊叹,深感不虚此行。

    当真见世面了。

    就连吴大有也不例外,叹道:“如此好茶,我这辈子别说喝,连听都没听过。”

    风沙道:“吴老哥喜欢,我派人送去几饼。别嫌少,再多我也没有了。”

    吴大有笑道:“让我这大老粗吞下, 纯粹浪费。”

    风沙回以笑脸:“吴老哥不光可以自己品尝, 还可以拿来借花献佛嘛!”

    吴大有眼睛一亮:“你是说献给……”猛然住嘴。

    风沙含笑点头。

    吴大有搓着手道:“这,这不好吧!毕竟是风老弟你的好茶。”

    风沙道:“出你之手,又是另一番心意,跟我送的意义不同。”

    吴大有沉吟少许,展颜道:“风老弟说的在理,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这番话云山雾罩。

    旁边诸人只觉大人物果然不同凡响,说的话他们完全听不懂。

    唯有李含章心知肚明,两人是在说借吴堂主之手,把这贡茶献给衡山公主。

    再往深里想点,吴堂主如此行为,便有了向公主效忠之意。

    衡山公主似乎并不像他所想的那样陷于危难。

    不过,他觉得风沙实在不像个好人,八成是在利用公主来使动吴堂主。

    就好像那个蛇蝎美人拿公主指使他出生入死一样。

    齐蝉觉得当下气氛不错,使劲给胡迪使眼色。

    胡迪硬着头皮,过来赔笑道:“风,风少,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当初多有得罪,还望风少大人大量,不要跟小人计较。”

    风沙看他有些眼熟,实在想不起来,疑惑道:“我们以前见过吗?”

    胡迪啊了一声,他对风沙可是记忆犹新,哪曾想人家居然不记得他了,心下又羞又恼,偏又没胆子发作,一下子僵住了,忍不住偷瞄大小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齐蝉也没想到风少完全不记得去年在好吃坊发生的事,她可是为此后悔很久呢!

    更没少拿这个跟胡迪翻旧账。

    略一思索,笑盈盈地过来解围道:“风少日理万机,哪记得你那些鸡毛蒜皮。”

    俏脸转向风沙,微笑道:“风少可以大度,奴家不能护短。他还有些武功,就罚他给大家舞套拳法,正好佐茶,风少以为如何?”

    这对江湖中人来说,可是莫大的侮辱,等同于把胡迪当成了街头卖艺的把式。

    齐蝉那几个伴当与胡迪相熟,各自暗叹,没有做声。

    胡迪之前烧了齐府,确实太过分了。

    这叫犯上作乱,不忠不义。不仅犯了江湖大忌,放在民间同样罪无可恕。

    虽然大小姐把胡迪全家拿去站街,毕竟没有要他的命,反而委以重任。

    这么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兰萍不知什么时候从茶几边冒了过来,俏生生地挨到胡迪身边,嗔道:“婵姐,奴家都代小笛子跟你斟过茶了,怎么还要罚他呀!”

    胡迪顿时精神一振,心道那十两黄金没白花。

    齐蝉笑道:“确实有斟茶道歉一说,但不代表凡是斟茶就算道歉吧?你斟茶时怎么不说,现在说又算怎么回事?”

    兰萍转向风沙,娇憨道:“风少,萍萍给您斟过茶了。”

    风沙笑道:“就像婵婵小姐说的,些许鸡毛蒜皮,何必再提。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不愉快,就此揭过。”

    李含章见他们一唱一和,心道你们三个明明勾搭成奸,还在人前装得彬彬有礼。

    一对狗男女,呸~不对,狗男女是狗男女,可不是一对,是一众。

    风沙不追究,齐蝉当然不会揪着不放,众人各自展颜,继续谈笑品茶。

    胡迪到一旁后,对兰萍没口子道谢。

    来之前他见兰小姐不仅脸嫩,而且稚气十足,难免觉得不太靠谱。

    其实主要还是担心他那十两的金锭打了水漂,现在总算放心了。

    兰萍羞涩地浅笑道:“胡大哥你太客气了,这是萍萍该做的。”

    胡迪被她这一声娇滴滴的“胡大哥”叫得魂都快飞了。

    刚才他心里不踏实,没工夫胡思乱想。

    现在心一放下,瞅见兰小姐生得好生娇俏,笑容十分甜美,又不禁开始心热。

    那可是足足十两黄金呢!应该不仅止于陪他来一次茶会,帮他说上两句话吧?

    于是邀请兰萍一起吃晚饭。

    兰萍婉拒道:“家父管教深严,若是晚回去一些,奴家怕是要挨板子了。”

    轻吐香舌,貌似可爱,其实心里可不爽了。

    这小子太不懂规矩了。

    她陪一场晚饭可比陪一个茶会贵多了。

    何况报说的馆子档次也实在太低,一顿饭能超过一两银子吗?

    李含章这时过来扒着胡迪吊膀子道:“兰小姐是大家闺秀,家教深严,你以为是你呀!多晚回去都没人管。”

    他了解胡迪,一看就知道这小子老毛病又犯了。

    兰小姐人前什么样、人后什么样,他都见识过了。

    可不希望胡迪沾上这种女人。

    兰萍冲李含章甜甜一笑,以示答谢。

    要不是指望在这儿遇上风少,别说十两黄金,再多一些她都不可能自贱身份给胡迪当女伴。这要是传出去,那些贵少只会觉得倒胃口、掉档次,往后谁还找她?

    可不想被这种人缠住了。

    胡迪把李含章拉到一边,不悦道:“你干嘛拆我的台?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他先前只是个小帮会的帮主,属于江湖最底层。

    哪里知道涂山门。

    刚才大小姐和兰小姐一唱一和,把这位夏小姐挤兑得说不出话来。

    所以没什么敬畏之心,言语有些随便。

    李含章吓了一跳,扭头见夏冬离得还算远,这才放下心来,忙道:“我和夏仙子乃是生死之交,你可不能乱说话,败坏她的清誉。”

    胡迪哼道:“你先乱说话的,居然还好意思怪我乱说话。”

    李含章低声道:“兰小姐是大小姐的闺蜜,这种大家小姐,不是你我之辈可以胡思乱想的,劝你快点熄了念头,免得不小心又惹上哪个贵少。”

    胡迪听得心有余悸,转头看了兰小姐一眼,又实在心热。

    他可是花了十两黄金呢!就这么跟人家散了,太不划算。

    转念又觉得李含章说的有道理,很艰难的点点头,然后又跑去兰萍身边。

    不管怎么说,十两黄金他都花了,这场茶会的本他总要赚回来吧!

    兰萍心里怨他真没眼力,面上倒是不显,自顾自地混到齐蝉身边。

    因为齐蝉一直混在风少、吴堂主和陈轻舟那一挂。

    几人围着谈天说地,聊得很是开心。

    齐蝉见气氛合适,邀请几人去遂古馆吃晚饭。

    当然主要是想邀请风少,吴堂主次之,陈轻舟也行。

    兰萍立时撒娇道:“婵姐,奴家也想去。”

    胡迪不禁侧目,心道你刚不是说怕回去晚了挨板子吗?怎么突然就不怕了?

    风沙拒绝道:“我晚上还有家宴,只能说抱歉了。”

    吴大有也拒绝道:“我还有些堂务要赶回去处理,怕去不得了。”

    陈轻舟倒是想去,但是师傅不去,他不好开口。

    齐蝉好生失望,忽一转念,冲风沙问道:“奴家许久未见大小姐,十分惦念,不知能不能跟着您一起去看看她?”

    大小姐就是宫天雪,她跟宫天雪确实很熟。

    风沙想了想,笑道:“天雪那丫头没少在我耳边夸赞婵婵小姐。不过仅是一顿便饭,婵婵小姐不要嫌弃简陋便好。”

    齐蝉大喜过望,更是喜笑颜开,咬着下唇,使劲点头。

    李含章虽然没有靠过来,人却一直在附近晃荡,左右偷听,听见“天雪”两个字,顿时一个激灵,冲上来叫道:“天雪小姐?她在哪儿呢?”

    风沙看他红着眼睛,一脸狂热的样子,蓦地想起了起来。

    当初李含章把他捉住的时候,曾经提过宫天雪。

    这小子分明是宫天雪的狂热爱慕者,狂热到认为跟宫天雪同桌吃过饭、亲手给他送过画、亲笔给他题过字,宫天雪就是他的女人了!

    现在想来,他能接触宫天雪,肯定是沾了齐蝉的光。

    ……

第一千三百五十五章 乱世王妃

    君山岛。

    一半火热,一半冷清。

    火热在秘营及周边,冷清在工坊和工地。

    之前王魁率武平军入驻岳州,导致洞庭流域形势紧张。

    君山岛遭遇前所未有的封锁,运输中断了好一阵,仅靠走私渠道勉强补给民生物资,营造和制械的各色物料早就断绝, 遍布全岛的工地与核心的青龙工坊被迫停工。

    运输一经中断,绝不是说恢复就能恢复的。

    必须续接各处关节、重新采购、装船载运,无不繁琐复杂,需要大把的时间。

    不久之前,来自辰流的货船抵达江陵,绘影亲自随船押运,运至君山。

    这是形势缓和之后运抵君山的第一批重要的人员物资,意义非同一般。

    岛上近千人饱受封禁之苦,现在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尽皆欢颜。

    连规矩严苛的秘营都宣布息训三天,尽管依旧不让离岛,还是足够大家欢喜了。

    所以,今天的云梦山庄简直像过年一样热闹。

    云梦山庄不仅是君山秘营之所在,半山腰的云梦别院更是接待重要人物的地方。

    风沙上次来君山就是住在这里,巧妍在此安胎生子。绘影此来,自然也不例外。

    绘影跟风大交接事务之后,迫不及待地拉着巧妍回房看望自己的一对侄儿侄女。

    正值一岁的年纪,正是最可爱的时候,又是孟家遭遇灭顶之灾后头回诞下后代。

    还是祥瑞之极的龙凤胎,预示着龙凤呈祥,意味着孟家终于苦尽甘来。

    绘影何止母性爆棚,心都快要看化了。

    一面爱不释手地抱弄着孩子,一面冲巧妍喜笑颜开:“虽然我说了很多遍,见到你还是要说,你是我们孟家的大功臣, 我代孟家列祖列宗感谢你。”

    巧妍笑笑不接话,冲绘影怀里的儿子道:“玄震快叫大姑。”

    她这一子一女都是主人亲自取名,儿子叫玄震,女儿叫玄霁。

    其中“玄”是旧蜀王室的字辈,意义非同一般,意味着主人承认两童身上的蜀王血脉。所以她特意没有给两童起乳名,直接以名称呼。

    绘影一听,果然俏脸生辉,一脸期盼地盯着侄儿。

    孟玄震睁着剔透黑亮的眼睛,咿咿呀呀地含着手指,嫩声嫩气地唤大姑。

    在妈妈怀里的孟玄霁不甘示弱,瞪着漂亮的大眼睛,跟着奶声奶气地咕咕叫唤。

    绘影顿时笑得合不拢嘴,一会儿逗逗侄儿,一会儿弄弄侄女,眼睛都看不过来。

    巧妍十分得意,她这一子一女都很聪明,尚没足岁,已张口能言,堪称神童。

    现在她已经开始教两童识字了。

    姑嫂二人就孩子聊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就聊到了主人给孩子起名一事。

    绘影再三嘱咐,待主人来了,她们要一起使劲,无论如何要求主人帮两童启蒙。

    话到这里,绘影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敛容,示意奶娘把孩子抱出去,然后凑近些,悄声问道:“那件事有眉目没有?”

    巧妍小声道:“后宫有三位徐氏,其中一个年纪相貌十分贴近,姐,你稍等。”

    她起身到边柜中取来一方密封小匣,打开小匣取出一个绢卷,展开给绘影看。

    绘影就看了一眼,顿时把绢卷夺在手里,双手持绢发颤,眼泪止不住地漫出眼眶,哽咽道:“是她是她,确实是她,我终于找到她了……”

    巧妍掏出手绢给她擦泪。

    绘影渐渐平静下来,抹着泪问道:“她过得还好吗?”

    “乱世人贱。”

    巧妍叹道:“尤其咱们女人,遇上雨打浮萍,哪里谈得上好坏,无非度日。”

    其实就是在暗示过得不好,至于怎么不好,她不好意思说。

    因为此徐氏正是前旧蜀王妃花蕊夫人,绘影、绘声和孟凡的母亲,她的婆婆。

    当年还没北汉,而是北晋,辰流和北晋联手,南北夹攻,一举灭蜀。

    北晋恰逢军使造反,不得已退兵。辰流毕竟国小力弱,无力蛇吞象。

    其是两国瓜分了旧蜀的王公贵胄和蜀王室及民间的财富,各自撤走。

    辰流只拿了小头,其中重要人物,比如蜀王、王妃、嫔妃之流当然被北晋掳走。

    朝代轮转,皇帝更替,至今已是北周,柴兴继位。

    蜀王早就不知下落,蜀王妃更是几经易手。

    绘影不敢去查父亲的下落,这当中忌讳实在太大。

    觉得母亲可能仍在北周宫中,于是请巧妍设法查找。

    其实绘声出面更加合适,但是自己的妹妹自己清楚,让绘声去查事,只会坏事。

    巧妍果然不负希望,几经辗转,当真找到了门路。

    那时马思思正负责与柴兴的心腹宫婢金素玉联络。

    通过马思思,两女得以一杆子插到了柴兴的后宫。

    不过,至今才弄来这一副画像,可见事情之艰难。

    绘影怔怔少许,轻声问道:“有办法接她出来吗?”

    巧妍为难道:“为了这副画像,马思思求了很多人,担了很大的风险。要不是柴皇亲征,这事根本不可能成功。想把人弄出来,恐怕更不可能。”

    自打绘影第一次开口,她猜到事情一定会到这一步,其实连头都不想开。

    奈何绘影逼得甚急,一直推着她走。她不做,绘影一定会找绘声做。

    绘声是出了名的干嘛嘛不成,她担心结果更糟,只能硬着头皮顶上。

    绘影忙道:“如果主人出面呢?”

    巧妍摇头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忌讳更大,恐怕主人不会答应。”

    开什么玩笑,从柴皇的后宫里弄走个女人?

    这跟直接打柴皇的脸有什么区别?

    根本是在蔑视,甚至侵犯皇帝的尊严。

    就算主人有能力这么干,也不会傻到这么干。

    绘影显然不这么想,正色道:“我最近查到主人的身边有人吃里扒外,导致风大派去刺杀王魁的三批手下全军覆没。主人肯定大为光火……”

    巧妍脸色唰地一白。

    “三十几条人命呢!还都是最早跟着主人的那批弓弩卫。”

    绘影没有注意到巧妍的脸色,继续道:“一旦查出内奸,为他们报仇雪恨,主人一定很高兴,到时咱们再来求主人,主人未必一口答应,但是起码会考虑……”

    巧妍忍不住打断道:“这事你已经报上去了?”

    绘影总算发现她脸色不对劲,心下奇怪,嘴上道:“是啊!我离开江陵之前发得密信,已经好几天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主人手里了吧?”

    巧妍如遭雷击,手中的小匣掉到地上,咵啦一响。

    ……

第一千三百五十六章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ps:其实孟蜀是宋太祖灭的,更没什么辰流和东鸟。

    本书是架空历史,仅是套用了一些相关的人物和背景,切莫当真。

    ……

    巧妍身在贱籍,没有娘家可以倚靠。

    嫁给了孟凡,那就跟孟家牢牢地绑在了一起。

    如今母凭子贵,在孟家的地位不可动摇, 甚至稳固到可以跟孟凡无关。

    所以她对孟家的事情特别上心,因为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绘影居然把主人身边有内奸这种事报给了主人,巧妍人都木了。

    这件事她很早之前就知道,早到王魁还没兵发江城之前。

    那时她和风大,还有海冬青就此事讨论过。

    如果这事报上去,很可能会导致主人身边发生一场大清洗。

    伏剑也在主人身边。

    海冬青担心连累帮主, 果然不敢再提。

    其实这只是表面的理由。

    还有更深层的理由,巧妍当然不会傻到跟外人说。

    绘影不是外人,于是她痛心疾首道:“绘影姐,你晚些上报不行吗?等主人到了君山再说不迟啊!为什么非要现在说呢?”

    绘影对她的反应倍感意外,忍不住道:“现在说怎么了?”

    巧妍叹道:“如果这个内奸真的存在,又被惊到了,那该如何是好?”

    绘影愣了愣,旋即色变:“难道这个内奸还敢勾结外人害主人不成?”

    巧妍道:“已经卖过主人,还有什么不敢?这时候最忌讳逼着狗急跳墙。”

    绘影不屑一顾道:“狗急跳墙又怎样,还能反天不成。”

    主人算无遗策,主人无所不能。她打心眼里不相信有人可以害到主人。

    “主人现在未曾掌握东鸟大势,甚至还未掌握江城大势,一切尚在争夺之中。”

    巧妍十分无奈,解释道:“如果身边人与四灵内外勾连,主人如何自保?就算那个内奸没能力造反,东鸟四灵没实力吗?他们见得翻盘的机会,高兴还来不及呢!”

    绘影脸色渐渐苍白。

    “如果这事没被揭开,那个内奸心存侥幸, 肯定怎么深怎么藏。待到东鸟大势抵定,东鸟四灵没法兴风作浪, 那个内奸再想跳出来咬主人也没机会了。”

    巧妍实在忍不住埋怨道:“哪怕等主人到君山再告知也不迟啊!有我和大首领在,无论什么狗跳墙,都会被我们一棍子打死,哪怕引来恶狼也有我们保护。”

    无法确认内奸到底是谁,将会导致主人谁都无法信任。

    很容易被内奸钻了空子,让外人趁虚而入。

    到君山就不一样了,主人最起码可以信赖她和风大。

    大不了把身边人都押起来,慢慢审查,保管什么风浪也掀不起来。

    绘影心乱如麻,双眼发直,颤声道:“我发的是密信。”

    巧妍见她还心存侥幸,沉声道:“我也在主人身边伺候过,这种事通常是我们几个贴身侍婢负责,分检出亲疏缓急,再报给主人知晓,有什么密信我们不知道?”

    这是个十分贴心的差事,更是莫大的优势。

    她们是最先知道哪边有云、哪边有雨的人。

    稍加利用就能轻而易举地让自己意属的人踩上风口。

    绘影已经六神无主。

    “还有,这等于把主人身边的人全都给扯了进来……”

    巧妍幽幽道:“绘影姐,咱们惹众怒了。”

    绘影握住巧妍的手:“现在该怎么办?”

    巧妍沉吟道:“主人聪明绝顶,哪有那么容易被人加害,看到信的第一反应,一定是稳住局面,稳住局面的最好方式,莫过于……”

    绘影见她顿住,忙道:“莫过于什么?说呀!”

    巧妍轻声道:“借君死以厌众,不然事不解。”

    绘影好歹听懂了“借君死”三个字,追问道:“什么意思?”

    “出自曹瞒传里的一则记载。曹公举兵讨贼,半途粮草不够,粮官问曹公怎么办,曹公说用小斛发粮,结果引起众怒……”

    巧妍声音越说越小:“曹公对粮官说,特当借君死以厌众,不然事不解。然后以盗官谷的罪名杀了粮官,果然众怒平息。”

    这下绘影总算听懂了,骇得脸无血色:“你是说主人会杀了我,以平众怒……”

    巧妍道:“关键不在平众怒,在事不解。为了不让内奸受惊,不让身边人心惶惶,无法齐心对外,主人必须做出不信的样子,严惩报信之人。”

    顿了顿,又道:“这还不算最糟糕……”

    绘影都快听木了,连红唇都白了:“还有什么?”

    “你还不知道吧!就在不久前,潘叔三与轻军回师的王魁交战于武陵城外,朗州守将周峰据守不援,王魁战败被杀。潘叔三放弃武陵,正在返回岳州的途中。”

    绘影艰难地转动眼珠,问道:“这是好消息,主人听了会高兴,放我一马?”

    “是这样,得知潘叔三率军偷袭武陵之后,赵虹饮奉主人之命,派出一位特使星夜兼程,远在王魁回师之前,赶到朗州,目的在说服周峰投效。”

    巧妍道:“这位特使行经君山,正是我和大首领接待,听他说周峰和娥皇的关系非同一般,所以他此行很有把握。事实证明,周峰果然按兵不动,说明事成九八。”

    这位特使拿着主人的手令,从君山带走了一批弓弩卫高手。

    否则王魁有四灵保护,就算战败,也不是那么容易杀死的。

    绘影不明白巧妍说这些什么意思。

    巧妍见她还不懂,无奈解释道:“只要周峰掌控朗州军,并以主人马首是瞻,主人便获得军队支持,可以争占东鸟大势。也就是说主人现在非常倚重赵虹饮。”

    绘影木然道:“那又怎么样,听绘声说赵虹饮一直很受宠。”

    她跟妹妹当然常有书信往来,对主人身边的情况一向了解。

    巧妍斟酌措词道:“如果按照谁受益最大,谁嫌疑最大来推论,赵虹饮嫌疑不小,偏偏主人现在必须要倚重她,必须靠她来争占东鸟大势。”

    她担心绘影还是听不懂,干脆说白了:“这样说吧!就算赵虹饮真是内奸,主人也不会动她一根毫毛。你这一状告上去,等于逼着主人在大势和你之间做出取舍。”

    当前形势下,主人绝不会允许赵虹饮沾惹上半点内奸嫌疑,否则便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其实跟赵虹饮到底是不是内奸,一点关系都没有。

    绘影要是再听不懂,那就真成蠢货了,惨然道:“也就是说,我死定了?”

    巧妍沉默不语。

    绘影的行为其实没有问题,就是时机太不合适。

    这件事确实很绕,一般人恐怕很难分明利弊。

    但是以绘影的地位,不应该犯下这种错误。

    比如风大,哪怕想不明白,起码知道事关重大,先找她商量,再做决定。

    就连海冬青都知道上报之前先问过她和风大。

    绘影居然稀里糊涂报上去了。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

第一千三百五十七章 雷暴将至

    说来也是一种悲哀,风沙和家人吃饭,居然要特意开“家宴”。

    之前一直在旅途中,根本安顿不下来。

    也就在隐里那半个月,有点家的感觉。

    住进紫阳山庄后,他跟郭青娥就没正儿八经吃过几顿“家饭”。

    总会有各式各样的原因,把饭变成宴。

    本来今晚这顿家宴只有郭青娥, 宫天雪和伏剑。

    结果齐蝉借口想念宫天雪,非要来参加。

    风沙念及她既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有宫天雪的面子,心道就算酬功了。

    最关键,齐蝉的父亲齐老爷子如今掌着城防军呢!

    于是同意。

    兰萍想要打蛇随棍上,被他婉拒。

    李含章居然厚着脸皮,非要跟来。

    如果这小子不是宫天雪的狂热爱慕者,风沙念及他在第一线出生入死的功劳,说不定真就同意了, 现在则直接无视,当作没看见这个人。

    好在夏冬知趣,硬是把人拽走了。

    还是走路回去,依旧前呼后拥,全程畅行无阻,甚至比风沙来的时候还要顺畅。

    因为负责中城区宵禁巡逻等事宜的都头,正是齐蝉的伴当,正一起参加茶会呢!

    被齐蝉叫来引路,阿紫和阿香自然也同行。

    沿途巡逻设卡的城卫军看见顶头上司,当然忙不迭地让道。

    这小子姓金,确实是个人精。

    每次都大声告诫手下,这是齐老将军的爱女,齐家的大小姐。

    以后千万不要有眼不识泰山云云。

    大家当然肃然起敬,一口一个大小姐叫得欢实呢!

    齐蝉十分得意,像极了开屏孔雀,骄傲地踱步, 优雅地摆尾。

    好像恨不能让街上的人全都看见她的风采,并深深为之倾倒。

    这一切落在林羊羊眼中, 就两个字:嘚瑟。

    主人摆开排场是为了安全和方便。

    这是因为江城正受军管。

    其实主人平常很低调的。

    像齐蝉这种一瓶不响,半瓶晃荡的人,明显更在意显摆。

    完全本末倒置。

    金都头将一行人送至紫阳湖畔,还非要等在湖边。

    说要等到散宴,亲自接大小姐回家。

    齐蝉觉得他今天给自己长脸了,比李含章和胡迪那两个小子懂事多了。

    十分高兴,夸了几句,然后随风沙登船。

    下船之后,兴奋的情绪迅速僵住,蔓成紧张。

    带械的侍卫像木桩子般笔直肃立,每隔几步就有一个。

    走近之前,无不鹰顾狼视,令人心惧,根本不敢直视。

    走近之后,风摇树般齐整垂首,无声行礼,毕恭毕敬。

    隐约可见附近高处设有岗哨,林木之间还有巡逻往来。

    肃穆紧张的气氛油然心生。

    好像这里不是一座庄园,而是一座军营。

    齐蝉觉得哪怕皇宫大内也不过如此了吧!

    进得中院之后,气氛为之一变。肃穆不减,紧张全无。

    尽管还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不过男侍卫换成了女侍卫。

    全都板着俏脸,表情严肃,一个个不施粉黛,天生丽质。

    当真百花齐放,各擅胜场。

    好像每一个都比她更漂亮,更有气质。

    齐蝉看了好生自卑,连话都不敢说了。

    心里转过个念头,难怪风少对我不感兴趣呢!

    这个念头一闪即逝。

    毕竟她一直不是单纯靠脸吃饭,现在的身份更不同以往。

    还是很有些优势的。

    宫天雪和伏剑早就到了,皆换了身轻薄的短装,一白一红,正在花园里比剑。

    郭青娥带着东果在一旁观看。

    黑发雪肤,白去红飞,粉臂**,剑影重重。

    单以剑法论,宫天雪技高不止一筹。

    伏剑剑式更加凌厉,明显偏重实战。

    比武较技,差之甚远。

    风沙觉得真打起来,伏剑恐怕也不是宫天雪的对手。

    宫天雪天赋惊人,贴近乃师。

    伏剑与她的武功差距太大,不是靠拼命就能弥补的。

    两女发现风沙来了,赶紧落地收势,行礼叫人,自有侍女过来接剑归鞘。

    之前齐蝉一直给风沙导游,跟两女混得很熟,也认识郭青娥。

    所以根本不用介绍,拜过夫人之后,三女直接凑在一起寒暄。

    宫天雪更加认定齐蝉是风少的情人,心里又开始犯嘀咕。

    觉得风少实在太过分了,怎么能把情人带来参加家宴呢!

    风沙则把郭青娥拉到一边,赔着笑脸道歉。

    毕竟这是家宴,他不该临时带人过来。

    郭青娥不甚在意,把东果招来道:“我打算让东果掌理日常事务,你觉得呢?”

    风沙看了东果一眼,含笑道:“东果精明能干,尤其细心,我觉得挺合适的。”

    他知道永宁不想因为琐事耽误修行。

    最近东果常往永宁身边跑,算是恰逢其时,近水楼台先得月。

    他当然不会驳永宁面子,何况这是家务事,本来就是永宁说了算。

    东果难掩兴奋,并膝跪下拜道:“谢谢主人,谢谢夫人,婢子一定尽心尽力。”

    主人身边的女人实在太多了,要风情有风情,要漂亮有漂亮。

    争宠之路何止漫漫,漫漫到令人绝望。

    于是她尝试接近大家不敢接近的夫人。

    接近之后,发现夫人只是看着清冷,其实性子很好。

    这下如鱼得水,终见正果。

    林羊羊在旁边看着,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她和东果一起到了主人和夫人身边,东果一直争不赢她。

    哪曾想东果居然另辟蹊径,走通了夫人的门路。

    代夫人掌理家务,那就是正儿八经的大管家,岂非跟绘声小姐平起平坐了?

    她当然又嫉又妒。

    郭青娥冲东果道:“大家到齐了,把家宴摆开吧!”

    东果赶紧起身,跑去督厉摆桌上菜。

    这是她以大管家的身份第一次负责家宴,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家宴摆开之后,大家纷纷上桌。

    桌上的气氛一直很好,直到授衣匆匆赶来,递送来一份密信。

    风沙展信看后,神情如常,依旧谈笑风声。

    除了郭青娥隐约感到他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其余诸女皆无察觉。

    风沙勉强把风度维持到散席,诸女告辞后,问授衣道:“还有谁知道这封信?”

    郭青娥十分奇怪,飞尘心思深沉,很少见这样怒形于色,连语气都透着冷厉。

    授衣感受到主人的情绪笼罩过来,就像被乌压压的雷暴黑云压在头顶一样,一种将要魂飞魄散的大恐怖感油然心生,脸白无血,战战兢兢:“这个,很,很难说。”

    她和绘声、马玉怜三个剑侍副首领通常分作三班。

    一人侍奉,一人执务,一人休息。

    实际上,没有那么严格。

    三女当然希望随时跟在主人身边,所以都派了心腹代为执务。

    初云亦然。

    所以,这封信的内容应该很多人都知道了。

    ……

第一千三百五十八章 雷霆雨露

    摊子铺大了,人心就杂了。

    这没什么好意外的。

    跟他不一条心的自己人多了去了。

    云虚,韩晶,彤管,伏剑,易夕若,乃至马玉颜, 哪个没有自己的小算盘?

    恨他恨得牙根痒痒宫青雅都在云虚的支持下堂而皇之地成为核心七人之一呢!

    那又怎样?他根本不在乎。

    “交相利,兼相爱”可不仅仅是六个字而已。

    如果利益趋同,纵不共戴天,迟早殊途同归。

    如果利益趋悖,纵同床共枕,迟早劳燕分飞。

    此乃规律。

    他只需把握水往东流,哪怕支流岔出去,迟早也会汇回来。

    伏剑当初还是云虚派过来的奸细呢!

    那又怎样?

    一个三河帮帮主之位, 一个核心七人的座位, 一个三小姐的名分。

    就算云虚是伏剑的亲娘,伏剑也必定跟他更亲。

    所以,他并非恼火什么内奸,恼火在横生枝节。

    这意味着本来注定的形势,突然变得不再确定。

    他极度讨厌不确定。

    明明曙光绽现,绘影居然闹这出幺蛾子。

    无异于痛击他的腰肾,还是从背后痛击。

    最关键,绘影这丫头恐怕还傻傻的自以为好心,等着他夸奖呢!

    所以,恼火之余,还有郁闷。

    他早就知道绘影能力不足,德不配位。

    奈何当时手边没有合适的人选。

    要么忠心不够,要么能力不够。

    他因急就简,选择了忠心优先。

    这也算是咎由自取吧!

    风沙缩在被窝里,把郭青娥抱在怀内,就这么絮絮叨叨地抱怨,间杂几句自责。

    已至春末, 临近初夏, 然而四面环湖的紫阳山庄依然有些凉,入夜后尤其湿冷。

    加上风沙体质很差,所以还是盖了条被子。

    郭青娥乖巧地依偎,温柔地凝视,安静地倾听。

    这件事飞尘现在没法找别人商量,只能跟她说。

    她听得出来,尽管飞尘数落个没完,其实没有生绘影的气,甚至都谈不上训斥。

    终于等到风沙闭嘴,郭青娥轻声道:“绘影身为你派驻在江陵的主事,风大派人行刺王魁失手,关她什么事?你身边出了内奸,又关她什么事?她是怎么知道的?”

    风沙也是一时气糊涂了,没能冷静下来深思,这一个激灵蓦地清醒过来,沉吟道:“你是说绘影隔窗看花,有人窗上作画?”

    尽管是疑问的语气,显然心中已然认定,并非等待郭青娥的回答。

    郭青娥稍稍挪了下身子,好让飞尘抱她更顺手些,提醒道:“绘影代你主事一方,位高权重,她的一言一行并不代表个人,应该是一个利益团体的表态。”

    绘影人在江陵,发密信举报飞尘身边有内奸,这显然不是绘影个人的决定。

    起码有人,或者有些人,把这个消息塞给绘影,并且希望绘影发密信举报。

    举报内容的真假,其实无关紧要。

    举报行为本身才是值得玩味的事。

    风沙思索少许,亲了亲永宁那光洁的额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不管绘影是主动获知,还是被动得知,既然这份密信能够送到我手里,我必须做出回应。”

    他完全理解永宁说的“利益团体”是什么意思。

    绘影可能是其中一份子,可能不是。

    但是,这个利益团体确实存在。

    可能在江陵,可能不在,可能在君山,甚至在他身边。

    他不能无视这个团体的利益,起码不能无视它的存在。

    “这件事,我不方便给你意见。”

    郭青娥把脸颊贴上他的颈窝,闭上美目柔声道:“雷霆雨露,悉听君便。”

    思路一通,风沙倍感轻松,迫不及待地调笑道:“我有雷霆,你有雨露吗?”

    郭青娥脸颊蓦地绣上两朵红晕,一瞬间丽色惊人,美艳不可方物。

    小羊抵角一样拿头顶顶他的下巴,显生气了。

    当然,不会真的用劲。

    否则以风沙的体格,一定被顶出个好歹。

    总之,不痛反痒。不仅下颌痒,心儿也痒。

    风沙呵呵直笑,双手犯上,双腿作乱。

    “你元气还没养好呢!”

    郭青娥轻哼道:“既然之前沛雨甘霖,之后自当含辛忍苦。”

    风沙苦笑道:“什么时候苦尽甘来啊?”

    他跟永宁成婚快半年了,至今有名无实。

    其实两人什么都有了,就差最后那一步。

    然而,这一步迈不过去,始终隔靴搔痒。

    不然他也不会借着犒赏的名义,跟一众美婢那么放纵。

    郭青娥嫣然一笑,眉目舒展,清冷尽褪,特别明媚,更不乏俏皮,十分迷人。

    “你说的很对,苦尽方才甘来嘛!”

    风沙脸色更苦了。

    成婚之前,他跟人斗嘴没输过。

    成婚之后,跟永宁斗嘴没赢过。

    ……

    君山岛,云梦别院,已是清晨时分。

    房外,晨露微凉,晨风清新。

    房内,焚香积郁,愁云不散。

    巧妍起身推开窗户,似乎想放进新风,吹散愁云。

    绘影起身跟在她身后,颓丧道:“你说主人收到我的信后,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立刻下令,把我拿下,押回去问罪?”

    这个问题,巧妍上半夜已经想过了,轻声道:“主人的心思一向很难揣摩,我觉得他会第一时间召人谈话,安抚人心,稳住形势。”

    有句话她没敢说。

    如果主人把绘影押回去,那是好事,说明没动杀心。

    如果对绘影始终无所表示,绘影才真是死到临头了。

    绘影不解道:“主人会召见谁?绘声吗?”

    巧妍缓缓道:“主人首先召见谁,说明最怀疑谁,或者说最担心谁。”

    绘影低头不语,越想心越慌。

    与此同时,风沙神清气爽,嘴角含笑,孤身出房,单人漫步。

    一路背手,闲庭信步,慢悠悠地晃荡到了紫阳山庄最深处的玉笋楼。

    玉笋楼房门紧闭,窗户好似刚刚打开。

    焚香从窗内往窗外氤氲,伴着清新的晨风悠悠地飘散。

    这香气好似在房内憋闷了很久,争先恐后,急不可耐。

    风沙快踱到门口的时候,房门忽然打开。

    初云挟着一阵香风飘了出来,头都没抬就往地上趴,一趴就趴了个五体投地。

    也不嫌卵石地硌得慌,甚至连挺秀的鼻子都触地了。

    “娥皇授予主人宗法湘妃牌,除非娥皇当面,否则打死婢子,一句话足以。”

    嗓音略有些干哑,明显一夜未睡。

    她平常多半喊风少,这时喊主人别有深意。

    风沙心道这个女人真聪明,一句话釜底抽薪,起码可以让他在明面上放心,含笑道:“我打死你干什么?此来是邀请你同赴衡山公主之约。”

    顿了顿,打量道:“你看你,没休息好,也没梳洗。这样见公主,实在失礼。”

    初云俏脸上抹上一抹羞晕,腻声撒娇道:“婢子想请主人进来旁观……”

    风沙略一沉吟,含笑点头。

    初云这是在故意表现臣服之意。

    他孤身过来,而非召初云过去,意义类似。

    都是想表达自己是善意的,绝没有恶意的。

    这种善意可以跟两人心中的真实想法无关。

    简而言之,如果初云当真有二心,那么他召初云过去这个举动,很容易令初云生出鱼死网破的心思。毕竟人一过去,很可能被当场拿下,甚至被当场砍死。

    总之,两人都在小心翼翼地表现和试探,以免惹出双方都不乐见之事。

    初云看似婉娈小婢,一个劲地献媚讨好,其实恰恰相反,风沙才是求人的那个。

    谁让他指望周峰率朗州军投效呢!

    负责与之联络,也是目前唯一能与之联络的初云,是他争占东鸟大势的胜负手。

    不容有半点差错。

    ……

第一千三百五十九章 最后的倔强

    武从灵并没有入住紫阳山庄。

    这里虽然安全,有心人的视线实在太多,起码留在外围太多。

    可谓是密不透风。

    武从灵并非一个人,当初跟她一起被人贩运的女奴足有数十人之多。

    跟她一起被解救的也有十好几人。

    在武从灵看来,这些跟她一起落难的姐妹才是世上最可靠的人。

    姐妹们朝夕相处,同甘共苦这么久,又一直处于极端的环境中。

    每个人都会展现出本性。

    所以, 她了解每一个人。

    正因为如此,她最近千方百计寻找,试图救回那些被人卖掉的姐妹。

    不可能当真足不出户,如果呆在紫阳山庄,无法躲开有心人地注视。

    何况她也不想活在风沙的眼皮底下。

    安置别居,是唯一选择。

    于是风沙把好吃坊交给了她。

    好吃坊原是东鸟宫廷贡使在江城的秘密驻地,拥有一明一暗, 内外两层。

    江城会接管之后把这里废了, 正巧倚翠楼搬家,托门路盘了下来。

    外间对外营业,内院专门招待有身份的熟客。

    倚翠楼改回原名,迁回原址,好吃坊依旧营业,只不像原先那样热闹醒目。

    这里的建筑格局等同一个隐于闹市的小型堡垒,易守难攻,极难被人潜入。

    更有密道与外间互通,周围还有些建筑可以与之倚为犄角。

    这些相关商铺早就在风沙的授意之下,齐蝉出面盘了下来。

    做个秘密帮会的总堂都绰绰有余,安置武从灵最合适不过。

    武从灵的确很喜欢这里,留下了内院自用,外间照常营业。

    内外做了隔绝。

    好歹是个不小的饭馆,多上十几人吃饭根本不成问题,甚至不虞被人发现。

    风沙当然不会直通通地跑来好吃坊。

    好吃坊那条街离紫阳湖非常近,他跟武从灵约在附近一个四通八达的巷口。

    好吃坊的外围防卫还是由他负责, 交给了珂海,所以不用他专门派人接请。

    四名江城会帮众打扮的青年忽然从附近那几条巷内分散出来。

    隐隐形成了雁翅之形,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 此乃防卫之势。

    这只是前卫,肯定还有中卫、侧翼和殿后。

    很快,两辆低调的马车先后驶出其中一条巷弄,第一辆马车的车夫正是珂海。

    珂海同样一副江城会打扮,他也真的拥有江城会的身份,绝对禁得起查那种。

    这个身份是现在最适合在江城内外行动的身份了,低调安全,而且畅通无阻。

    珂海收起马鞭,跳下马车,躬身道:“公主正在车上等候主人。”

    风沙含笑道了声辛苦了。

    初云抢先一步去掀车帘,一副小婢模样。尽管她盛装妖冶,实在不像婢女。

    武从灵并没有正坐,特意把主位留了出来,与一个婢女面对面分坐于两侧。

    风沙踏上车辕,往里看了眼,笑道:“公主还是上座好了。”

    又转脸道:“夜娆,是叫夜娆吧?好久不见。”

    夜娆挪臀离座,并膝侧跪,垂首道:“风少万福。”

    武从灵吩咐道:“夜娆,服侍风少上座。”

    风沙见她面顺心倔,不禁失笑。也不刻意推辞,在夜娆地搀扶下入车厢正坐。

    武从灵就是单纯地仰赖他、乞求他,连附庸都谈不上。

    他要是太客气了,未必是件好事,该有的姿态还是要摆出来。

    初云跟着上车,坐到了夜娆的身边。

    车帘放下,珂海轻叱一声,车厢开始晃动。

    武从灵迫不及待地倾身问道:“我等了你这么久,你安排的怎么样了?”

    风沙含笑道:“应该差不多了吧!”

    武从灵急道:“怎么还是差不多?”

    风沙收敛笑容。

    武从灵顿时蔫巴了,小声道:“你不要生气,我,我也是心急。”

    初云轻声道:“主人把你当成公主你才是公主,主人把你视作一条狗,你就是一条狗。如果一条狗敢吠主人,接下来是不是还敢咬?”

    风沙笑了笑。初云这话不是说给武从灵听的,是特意说给他听的。

    初云这个态度,他很满意。

    武从灵俏脸涨得通红,十指绞得发白,冲初云咬牙切齿道:“我承认我是风少养得一条狗,你又是什么东西?居然敢冲我狺狺狂吠!”

    风沙道:“赵虹饮是我刚任命的联络特使,专门负责与公主相关的联络事宜。”

    武从灵脸色一变,投以哀求的眼神:“非她不可吗?”

    这个女人现在都敢当着她的面说她是条狗,往后怎样跋扈,完全可以预见。

    风沙回视道:“非她不可。”却不解释原因。

    武从灵垂下视线,忍气吞声道:“是,从灵以后一定跟赵姑娘处好关系。”

    又转向初云道:“姐姐不要生气,一切都是妹妹的错。妹妹以后一定为姐姐马首是瞻,姐姐说妹妹是条狗,妹妹就学狗叫给你听。”

    风沙再度失笑。这话说的,挺刺人呐!

    自打他认识武从灵,武从灵就一直这么倔强。

    哪怕不得不低头服软,这种打骨子里的倔强还是不免透了出来。

    初云正色道:“公主不要怪妾身说话不好听,事实确实最伤人,但是无法直视事实的人往往会凭着自己一厢情愿的臆想,做出不可后悔的错事。”

    风沙心道初云确实是个人才,一语双关,浑然天成。

    话里的暗示,他听懂了。

    初云不是个无法直视事实的人,所以不会做出不安其位的蠢事。

    当然,他只是欣赏初云的态度,并不意味着相信这个态度一定真实。

    因为想不想做和能不能做根本是两码事。前者不重要,后者才重要。

    武从灵愣了愣,敛容道:“赵姐说的是,从灵牢牢记住了,以后一定会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起不该有的念头,不做不该做的事。”

    “相关的事情,我已经交代给虹饮了,你们可以私下交流。”

    风沙柔声道:“相信我,像虹饮这样的幕僚,不是随便就能找到的,多听听她的意见没有坏处。”

    人的精力和时间有限,不可能同时关注太多事情,也不可能了解所有事情。

    想要事无巨细,一切悉知洞明,再聪明的人也会忙中出错。

    所以,一个好的幕僚非常重要,尤其是首席幕僚。

    绘影身边就是缺了这么个幕僚把关,不然不至于干下蠢事。

    他现在身边也正是缺了一个首席幕僚。

    毕竟韩晶不在。

    哪怕韩晶还在,两人也回不到以往了,毕竟韩晶已经开始重建偃师。

    不可能再完全依附于他。

    如今出了事情,他连个商量的人都找不到,只能跟永宁抱怨。

    事关东鸟大势和四灵内斗,永宁顶多帮他理下思绪,不可能真的帮他参谋。

    他必须要尽快找到一个新的幕僚长了。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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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风之花雨介绍:
人人都喜欢美人,风沙喜欢成就美人。路数邪门的幽诡妖女,圣洁无暇的清丽仙子,冷艳娇娆的江湖帮主,名闻天下的绝色舞姬,掌控一国的冷酷女王……性格迥异的美人一一现身于残酷的乱世,成为当世瞩目的焦点,肩负起不同的使命,推动天下从纷乱走向统一。作为操纵和塑造者,风沙始终处于少有人知的幕后,历史并没有记下他的名字。岁月的灰尘渐渐掩盖至深埋只剩一句:若见花雨,必是兴风。郑重强调:本文很正经*3兴风之花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兴风之花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