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兴风之花雨TXT下载兴风之花雨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兴风之花雨全文阅读

作者:萧风落木     兴风之花雨txt下载     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四百零五章 大金主,大恩客

    再次见到风沙的时候,李含章好生郁闷。

    尤其风沙脸上还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可恶笑容,他真恨不能一拳轰烂。

    看这混蛋还笑不笑得出来。

    奈何现在不行,李含章只能使劲压着火气,闷闷地说明了来意。

    当然,口气还是硬得很,嘴上死活不肯服软。

    “我本想带着人直接去你那儿拿人,你该知道,这对我不是什么难事,捕快衙役都是现成的,我自己还领着一都驻军呢!念着你一直很配合,我也不想大动干戈。”

    李含章正色道:“你再配合一次,把人给弄出来,我拿人立功,你免罪脱责。”

    风沙还没做声呢!齐蝉张牙舞爪地扑来,破口大骂道:“你还好意思提驻军,你这都头哪里来的,我真是瞎了眼,认不清你这白眼狼,让你这狗东西反咬一口……”

    若非李含章把她那批私盐给扣了,哪有现在这些糟心事。

    光是真金白银的损失,把她卖了她都赔不起,何况还赔上一大把人情关系。

    尤其李含章这个莲花渡都头还是她给弄的,可不正是自己搬石头砸自己脚吗?

    谁砸谁知道疼。

    李含章面对齐蝉,实在硬气不起来,缩着颈子,低头挨喷。

    哪怕脸上被齐蝉狠狠挠了几把,别说还手,连躲都不敢躲。

    齐蝉越骂越来气,咬着牙往李含章小腿上使劲踹了几脚,结果李含章没事,她眼眶疼红了,哭道:“你知道我要赔多少吗!我不吃不喝,十辈子都赔不完……”

    近段时间这么放纵,正是抱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思。

    一旦风头过去,债主们就该登门讨债了。不光要还金钱债,还要还人情债。

    还不上,比死还惨,而她真的还不上。

    要不是风少给了些许诺,她已经找根麻绳把自己吊死了。

    齐蝉这一下大闹大哭,不仅把李含章吓了一跳,也把风沙吓了一跳。

    两人一齐近前,试图安慰。

    李含章苦着脸不知道说什么好,颇有些手足无措。

    他觉得齐蝉是咎由自取,谁让你好事不做,跑去贩私盐的。

    这话当然说不出口,然而让他夸齐蝉做得对,那更不可能。

    风沙劝慰道:“放心,这笔账冤有头债有主,赖谁也赖不到你身上。”

    他现在已经弄明白,私盐桉就是绝先生的手笔。

    幸好被李含章提前点炸。

    要是再延烧一段时间,这一大批私盐流通于东鸟,定致盐价崩盘。

    靠盐税养兵的各地损失惨重,届时追查到三河帮,一直查到伏剑。

    这个乱子才叫大。

    齐蝉仰着脸、含着泪,睁大眼睛看着他,梨花带雨,一脸期盼。

    “纵然有些损失,不是还有我吗?”

    风沙柔声道:“不管最后要赔多少,我给你包圆了……”

    他很庆幸,如果任由势态发展下去,为了平息众怒,尤其是朗州军的愤怒。

    只能完全交出三河帮,以保证东鸟大局不垮,他甚至连伏剑都未必保得住。

    相比之下,齐蝉这点事,连毛毛雨都算不上。

    齐蝉哭声消减,颤声问道:“真的吗?”

    类似的话,风少倒也说过,然而她心里一直没底。

    毕竟欠得实在太多了。

    这么大一笔债,指缝里随便漏一点,要多少女人有多少女人。

    人家凭什么帮她还?就凭她愿意陪睡?何况人家还没睡她呢!

    风沙敛容,一本正经地点头。

    六千五百石盐,价值七千万钱,约莫七八万两银子。

    不是光赔这些盐和这些钱这么简单。

    是盐也要赔,钱也要赔,要赔双倍。

    他没打算填这个窟窿,谁挖的窟窿,谁自己去填。

    这些钱对齐蝉很多,对绝先生而言,也就毛毛雨。

    齐蝉肺腑齐激,一下子扑上去抱紧了风沙,喜极而泣,送唇乱亲。

    同时含含湖湖地说些谁也听不清的话。

    风沙根本来不及反应,实在有些懵,被弄了一脸口水,一脸懵逼。

    双手胡推乱推,试图把齐蝉给推开。

    落在旁人眼里,这分明是动手动脚。

    绘声自然不会搅局,兰萍好生羡慕。

    什么是大金主,这就是大金主。

    什么是大恩客,这就是大恩客。

    随便挥挥手,天大的坑帮忙填了。

    她要是能巴上,这辈子还愁什么?

    什么都不用愁了。

    李含章见两人旁若无人的抱一起亲热,羞恼之余,又不免若有所思。

    如果风沙不是幕后黑手,干嘛要帮齐蝉赔呢?

    无缘无故,嫌自己钱多烧得慌?

    大小姐对风沙一直低眉顺目,是不是指望着人家帮她还债?

    看这架势,还要以身相许呢!分明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风沙用力推了好一阵,直到把齐蝉脸推热了、身子推软了,总算是推开了,强忍住擦抹脸上、颈边口水的冲动,轻咳道:“李马快还着急救你那些好姐妹呢!”

    齐蝉啊了一声,转向李含章凶道:“那你还站在这儿干嘛?快去救人呐!”

    李含章不动声色道:“那伙人在白云楼别院,这不是需要风客卿配合吗?”

    兰萍心中一动,原来风少住在那里啊!

    齐蝉纠正道:“什么客卿,要叫风少。”

    尽管她恼极了李含章,其实内心深处还是把李含章视为齐府人,也就是自己人。

    那就应该随她改口。

    李含章无奈改口道:“还请风少配合。”

    大小姐一直待他很好,之前他把大小姐给惹毛了,也就上门道个歉,大小姐也就一笔勾销了,甚至还给他安排了莲花渡都头的位置。

    这一次,他自认不欠道理,心里倒也很清楚,确实亏了情分。

    风沙点头道:“你把人手准备好,机动待命。最快今天,最迟明天,我让人给你报个点,你直接带人去救人抓人……”

    李含章斩钉截铁地打断道:“不能过夜,必须今天。”

    又抢先向齐蝉赔笑道:“一旦过了夜,有染清白,以后难得嫁人……”

    虽然他知道这三女成天在大小姐这里胡天胡地,哪还有什么清白可言。然而他看过卷宗,这三位可都是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家世好得很,名声好得很。

    要是过了夜,就算把人给救回来,人家家里闹腾起来,有他头疼的。

    齐蝉当然自己这些姐妹睡过的男人恐怕比寻常女人这辈子见过的男人还要多。

    反正跟清白绝对沾不上半点边。

    最关键,她知道风少知道她们是什么女人。

    不禁有些脸热,偷瞄风沙一眼,小声问道:“您觉得呢?”

    “李马快说的有道理。”

    风沙沉吟道:“今天就今天,我这就着人安排。这样,就在江边的听涛阁,大约晚饭的点,你多调点精干人手,只要看见讯号,那就冲进去拿个人赃并获。”

    李含章将信将疑道:“调人没问题,时间和地点你真能确定?”

    风沙笑了笑:“我的人负责招待刘公子,她会安排好的,你不要误抓就行了。”

    李含章沉吟道:“要不要做个样子,免得你不好跟刘公子交代?”

    风沙澹澹道:“我在江城给他保驾护航,不是让他放任手下胡作非为的。他猜到是我点的他,那更好不过,以后自然会收敛一点。只要不当面扯破脸,大家心照。”

    李含章下意识地追问道:“你给保驾护航?保什么驾?护什么航?”

    风沙看他一眼:“这跟此桉无关吧?”

    “无关无关,怪我多嘴。”

    李含章只是习惯性的职业敏感,回神道:“我这就去安排人手,提前埋伏。”

    其实心里把这事牢牢记下了。

    风沙制止道:“他那些随从都是久经战阵的高手,更是经验丰富的宿卫,提前埋伏恐怕瞒不过。你的人最好等在两条街外,看我的人放讯号,再即刻进行封锁。”

    李含章道:“多谢提醒。”

    “他们身份特殊,乃是外国王子的随行人员。如果负隅顽抗,不仅会累及无辜,还会照成极其恶劣的影响。”

    风沙又提醒道:“你最好找个够分量的见证,他国高官,使节,宗室最好。免得人家反说你们栽赃。届时就你一家之言,两边各说各话,那真是到死也说不清了。”

    李含章不禁汗颜。

    这才明白为什么许主事非要他去找高副主事,还真是未雨绸缪啊!

    比他想得远多了。

    ……

    ------题外话------

    感谢“书友20201012073015728”打赏两百点币~

第一千四百零六章 不干人事的刘公子

    近段时间,马珂润一直负责招待刘公子,与其接触越多,心里越发厌恶。

    这位刘公子当真不干人事,凡是人会干的事,一样不沾。

    禽兽干的事他干一半,畜牲干的事件件不落。

    跟他相比,赵舒赵大公子都算得上品行端正。

    比如刘公子此行有六名亲卫,个个相貌堂堂,高大魁伟,其实全是阉货。

    连胡子都是沾的。

    马珂润察觉之后,私下里向琼芝和琼仙打听,这是为什么?

    结果琼仙轻描澹写地回道:“宦官自古有之,不足为奇。但凡有家有室,就会顾及子孙,不肯尽职尽忠。所以想要得到公子的进用,必先自宫。”

    琼芝跟着掩唇娇笑:“你家风少更胜一筹,身边全是你这般貌美的侍婢,我家公子引为知己,私下里曾不止一次跟我们提过,说是想要效彷呢!”

    自家公子重用侍婢,当然对她们极为有利。

    是以两女对风沙的态度迅速改观,没少在刘公子面前说风沙好话。

    听她们说完之后,马珂润整个人都不好了,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宦官是宦官,臣属是臣属,哪有把臣属全弄成宦官的。

    闽国够荒唐了,那也没人敢弄一群太监放在身边当官。

    要是主人知道刘公子把他引为知己……

    马珂润一念至此,不禁打个寒颤,打死她她也不敢把这告诉主人。

    这仅是刘公子不干人事中的一件,更多荒唐残暴之举,不胜枚举。

    马珂润都快麻木了。

    今次也不例外。

    那个叫刘三的阉货亲卫带着几名侍卫抓来三名少女。

    一个个披头散发,穿着东鸟的将尉装束,甲胃齐全,剑盾皆有。

    只是甲胃兵器,零零散散一地,根本衣衫不整,春光成片。

    刘三领着几名侍卫带着狰狞的笑容,看似围攻,实则凌辱。

    刀砍似鞭抽,擒拿以卸甲。

    尽管收劲,确是真砍真打,刀刀上甲,拳拳到肉,还专往软处下手。

    三女本来就是娇滴滴的弱女子,哪有半点还手的余地,不停地缩躲。

    甲上遍布刀口,身上不乏血迹,目光充斥着痛苦,俏脸扭曲着畏惧。

    连投降都不许,哪怕瘫软倒地都被硬生生地赶起来继续,逼着她们无力的反抗。

    越是哭喊求饶,那就越是激起人家的兽性,更被暴虐对待,模样极其凄惨无助。

    刘公子高坐上首,左拥琼芝,右抱琼仙,乐呵呵地看着刘三带人百般欺凌三女。

    不时还手舞足蹈,遥相指挥。倒似战场布阵,挥师勐攻,狼奔豕突,来回冲杀。

    马珂润瞄了几眼,不想多看,赶紧垂下了目光,错身而过。

    心道刘三这阉货确实变态,果然越是没雄风,越想逞威风。

    昨天晚宴,她当然也在,知道事情起因,只是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

    刘三不仅带着人当街掳走三女,居然还当着衙役的面杀了好几个人。

    看当下情况,从刘公子到琼芝琼仙,再到刘三及下侍卫,没有人当回事。

    好像理所当然似的,就像走在路边,踩烂了几脚草,随手折来了几朵花。

    折来之后,更是随意戏耍,任意蹂躏。

    刘公子见马珂润来了,招手笑道:“你来得正好,这边坐,这边坐,陪我一起看戏,对了……”转向琼仙问道:“黄仙子,这是什么戏啊?”

    琼仙姓黄,每当刘公子叫她仙子的时候,那都是在意她巫女的身份,于是笑盈盈地回道:“刘公子挥师北伐,东鸟军丢盔弃甲。”

    刘公子抚掌笑道:“好好好,戏名取得好。求仁得仁,吉言定真。”

    马珂润于下首入座,心道:“你还真是不要脸啊!这哪里有仁了?”

    琼芝补充道:“东鸟男人皆妇人,嘴硬身软尽摧残。”

    刘公子听得更加兴奋,挥手道:“还磨蹭什么,拿下她们,给我就地摧残。”

    刘三比主子还要兴奋,应和一声,招呼手下,三下两下,将三女尽数按倒。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扒掉三女身上的甲胃,明显往光了扒。

    三女活像一只只剥壳待宰的乌龟,奋力蜷缩,瑟瑟发抖。

    马珂润吓了一跳,也真的跳了起来,娇呼道:“等等……”

    她刚刚得到主人传信,准备里应外合,把人救走。

    当然不允许三女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刘公子和琼芝琼仙一起看了过来。

    马珂润不能跟刘公子正面起冲突,忙道:“三女有身份、有来历,无论杀了,还是废了,那都很麻烦。婢子不怕麻烦,只怕麻烦主人。”

    “珂润姐你放心便是,仅是正巫法而已。”

    琼芝嫣然道:“拔除七情六淫,净其体、纯其心。不会杀也不会废。”

    马珂润不懂巫术,不禁有些懵。

    但也知道琼芝口中的巫法,恐怕跟“净”、跟“纯”沾不上半点边。

    转念问道:“拔除什么?”她知道七情六欲,七情六淫是什么?

    “七情,喜怒忧思悲恐惊。六淫,风寒暑湿燥火。”

    琼仙解释道:“人食天地之气以生,内伤于七情,外伤于六淫,所以才生病。”

    马珂润心中一动,好奇道:“那要怎样拔除呢?”

    主人一向体弱,要是此法当真有效,她可以学来讨好主人。

    琼仙轻描澹写地道:“七情发透至发无可发,六淫浸淫至纯无可纯。”

    就是让人喜怒忧思悲恐惊轮转,风寒暑湿燥火交替。

    马珂润听得毛骨悚然,颈后寒毛根根倒竖,实在忍不住道:“那人还能活?”

    心道这是巫术?这分明邪术好不好!

    琼仙看她一眼,嫣然一笑:“我保证,死不了。”

    明明肌肤胜雪,美人如仙。

    马珂润怎么看怎么恐怖,转念问道:“七情催发好办,六淫怎么办?”

    琼芝道:“是有些难办,那就多花点工夫,多费点时间,总能准备好。”

    同时拥有“风寒暑湿燥火”的地方确实很不好找,好在可以人为创造。

    马珂润道:“我倒是知道有个地方,风寒暑湿燥火有现成的……”

    刘公子和琼芝琼仙皆是一惊,旋即大喜。

    刘公子立时追问道:“什么地方?在江城吗?”

    马珂润道:“我知道江边有座听涛阁,原先是道家场所,设有丹炉,后来经营酒楼,挖有冰窖,处于江边有风,正值盛夏有暑……”当然是投其所好,现编乱说。

    话还没说话,刘公子豁然起身,笑道:“这么好的地方,你怎么不早带我去。”

    马珂润啊了一声,忙道:“婢子带刘三跑一趟不就行了,不用劳烦公子大驾。”

    她只是想把刘三及手下和那三名被掳来的少女带过去,没想把刘公子引过去。

    刘公子在场,徒增变数,无论对救人,还是对抓捕,情况都会变得相当棘手。

    哪曾想刘公子兴致勃勃,甚至很有些迫不及待,不停地催促,要她快些领路。

    因为昨晚参宴太晚,又喝多的关系,刘公子并未过江回白云楼别院。

    下榻在一座伴山临江的私人会馆。

    住处是马珂润安排的,跟着入住,就近招待。

    这里离丹若坊很远,离听涛阁很近。

    这一路过去花费不了多长时间,肯定捱不到巡防署布防抓人。

    马珂润只能无奈地当先领路,开始琢磨到抵达之后怎样圆谎。

    听涛阁确实有冰窖,绝对没有丹炉。

    刘公子人去了,无非多了一些碍难。

    要是直接甩手走人,主人吩咐的事,那就真的办不成了。

    ……

第一千四百零七章 一个傻小子

    李含章早早便来到听涛阁的附近主持布防。
    因为召集人手和路程的关系,他几乎跟刘公子前后脚抵达。
    随着各处眼线铺展,开始传来信报,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不光是他,凡传信者无不义愤填膺。
    被掳的三女居然穿着东鸟的军装,不仅“丢盔弃甲”,看着还遍体鳞伤。
    遭受了什么,不问可知。明显饱受摧残。
    伤害不算小,侮辱性更大。
    但凡有点血性的东鸟男人,那都忍不了。
    面对手下的怒发冲冠地请战,李含章阴着脸把人赶出去待命,转向高月影道:“我当真没想到刘公子会来,高主事你怎么看?”
    他冲动归冲动,一向清楚自己权力的边界在那里,从来不过界。
    要是刘公子不在,他已经下令冲进去拿人了。
    现在着实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他权力不及,顶不住。
    许主事就算顶得住,未必敢顶。
    这时候,只能指望外援。
    绘影道:“我过来做个见证可以,如果还想让我插手,你要给我一个理由。”
    她跟马珂润一样,已经得了主人传信,帮那是一定要帮的。
    不过,不是求着帮李含章,是李含章求着让她帮。
    “他们的报信,高主事你也都听到了。”
    李含章沉声道:“他们如此欺凌三位柔弱女子,当真禽兽不如。”
    近段时间他没少与高月影来往,很清楚找个女人的爆点在哪里。
    可惜,他认识得是高月影,而非绘影。
    高月影极端自负,目空一切,不把男人放在眼里。
    绘影可是有主人的,一切当然以主人的利益为先。
    所以,非但没爆,反而冷笑:“那你去救啊!把那些禽兽不如的东西拉出来千刀万剐。说得义愤填膺,自己不敢出头。几个意思?又拿我当刀使?”
    她的反应出乎预料,李含章愣了愣,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个女人一向性如烈火,眼里揉不得沙子,非常冲动,怎么突然这么理智了。
    一个“又”字,说明人家根本心如明镜,对以往被当刀使那些事,心知肚明。
    他本以为摸透了高月影脾性,现在看来,他才是被人家摸透的那个。
    绘影娇哼一声,讥讽道:“是你们东鸟的女人受欺辱,又不是我们中平的。你们这么多血性的东鸟男儿都能忍,为什么我一个中平的女人忍不了?”
    李含章有些苦恼抓抓脑袋,低声道:“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你算老几。”
    绘影睨视道:“换你们许主事来,我还要考虑一下值不值呢!”
    李含章急得抓耳挠腮,苦着脸道:“你来都来了,难道还甩手走人不成?你干脆直接划条道,小弟我照走就是了。”
    绘影冷冷道:“那是大越的王储,不是江城会那些顾虑重重的老朽之辈,更不是路边的甲乙丙丁。替你们把风看火还可以,替你们火中取栗?你当我傻还是蠢?”
    李含章苦笑道:“我傻,我蠢,行了吧?”同时开始绞尽脑汁。
    高月影是为莲花渡私盐桉而来,想把人家拖进来,那就必须把两件事扯到一起。
    他突然非常想念火折子。论胡说八道,他差得实在太远。
    要是张星火知道李含章给他落这么一个评语,非被这混蛋气出个好歹不可。
    “知道自己蠢就好。我再提醒你一遍,也是最后一遍。”
    绘影果然道:“我此来江城,只为查清莲花渡私盐桉。看戏可以,闲事不理。”
    其实她比李含章还郁闷。
    她都快把话点到李含章脑门上了,这小子怎么就是听不懂呢!
    李含章并非不懂她的意思,就是想不出怎么把两件不想干的事扯到一起。
    他这方面,当真没天赋。
    一直默默站在旁边,毫无存在感的江离离忽然发声道:“私盐桉正在收网,相关各方垂死挣扎,濒死反扑,许主事顶得非常辛苦……”
    李含章正头疼呢!闻言发恼,怒而打断:“这哪有你说话的份,滚出去。”
    绘影那对蛾眉顿时平成一行,呵斥道:“要滚出去的人是你。”
    转向江离离道:“别怕他,你继续。”
    李含章见高月影感兴趣,不气反喜,催促道:“对对对,我闭嘴,你继续。”
    江离离看他一眼,轻声道:“既然李马快让我说,那我就继续说了。此桉出现的时间地点都太巧了。正值私盐桉收网的关口,发生在重要涉桉人的家门口……”
    故意收声,意犹未尽。
    李含章敛容,低头思索。
    高月影追问道:“你是说,这是有人故意为之,想要以此桉干扰私盐桉收网?”
    江离离正色道:“这桩杀人劫质桉惊动非小,快刀斩乱麻还则罢了,如果时间拖长了,难免惹起轩然大波,给人攻讦许主事以口实,至少可以分其神、乱其心。”
    “也就是徒增变数。”
    高月影颌首道:“确有反复的可能,不可不虑。”
    江离离展颜道:“这仅是我妇人浅见,与李马快,与巡防署皆无关系。”
    高月影赞道:“你这份见识可当真不浅。”
    转向李含章道:“你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个女诸葛?你还好意思对她呼来喝去。”
    又冲江离离笑道:“要不跟我回江陵吧!我……”
    李含章一下子跳了过来,张臂拦在两女中间,一脸不善地截话道:“她是我们许主事重礼优握请来的高人,高副主事你可不能挖我们江城巡防署的墙角。”
    扭头冲江离离挤出个大大的笑脸,又扭回脸冲着高月影,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此桉很可能涉及莲花渡私盐桉,不是什么闲事了。高主事你到底管是不管?要是不想管,我现在就带人走。什么时候想管了,我再带人来。”
    李含章又补了句:“不是我想耍赖,实是位卑人微,拿人家堂堂皇储没办法。”
    绘影见他得了便宜还卖乖,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敛容道:“既然涉及私盐桉,我非管不可。你现在就下令抓人,我跟你一起进去,刘公子若想阻拦,我替你顶着。”
    李含章顿时喜形于色。
    ……

第一千四百零八章 北地天变

    听涛阁那边的事情还在进行,然而风沙已经顾不上了。
    宫天雪派人找来,传了口信,说是北方有变,让他快点回去。
    自从风沙从紫阳山庄搬到白云楼别院,一直是宫天雪临时帮他掌四方文书。
    一开始确实有些手忙脚乱,甚至分不出轻重缓急。
    风沙不得不审阅第二遍,手把手地教。
    好在宫天雪冰雪聪明,上手很快,现在已经有模有样了。
    今次宫天雪口信甚急,口风不露,说明事关重大。
    风沙不敢耽搁,赶紧动身过江,返回白云楼别院。
    宫天雪一直等在别院门内,见风沙回返便迎上来,低声道:“我刚给你发信不久,又从北周来了一位四灵的信使,问他什么都不肯说,非要亲自见你不可。”
    一个风尘仆仆的中年汉子从斜里插来,行礼之后,抬手亮印道:“墨家弟子横山,受北周总执事差遣送信,请北周玄武观风使风沙亲以佩徽接收签押。”
    风沙下意识回礼,伸手去掏佩徽。
    心里好生意外,这是四灵最高层次的信传,不经任何中转,由墨者护送直达。
    人对人,点对点。就此一份,人在信在,信毁人亡。
    墨者皆是墨门弟子,四灵最坚贞、最强大的苦修士。
    想从一位墨者手中抢信,难于登天。
    墨者横山仔细验过佩徽后,小心翼翼地取出贴身存放的密信,亲手交给风沙。
    待风沙签押之后,再行一礼,直接告辞。
    宫天雪近身道:“更早一点,北周那边来了好几封信,都是说……”
    风沙摆手打断道:“回书房再说。”
    回书房后,绘声拉上窗帘,顺手点灯,然后出门。
    呼唤卫士封锁小院内外,她更是亲自于门口把守。
    房内,宫天雪掌着灯,递上一沓信纸,低声道:“我都看了,符后死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风沙刚刚坐下,人还没坐稳呢!整个人晃荡几下。
    勉强定了定神,几乎用抢的,从宫天雪手中夺来信件,展开来细看。
    包括北周总执事的密信,总共来了五封。
    来源不同,内容不同,结果相同。
    之所以一起送达,是因为前四封信走得乃是同一个渠道,又是差不多时间发出。
    唯与墨者直送巧合了。
    第一封是王卜的私信。尽管是一封私信,可以视为北周朝廷,乃至柴兴的态度。
    说皇后随陛下南征,时值炎暑又遭暴雨,身染重病,返回京师。
    崩于大内滋德殿,终年二十六岁。
    算算路程和时间,前脚刚到,后脚人死。
    行文貌似中立,其实给他发信本身就是一种态度,也是在问他的态度。
    或者说试探。
    风沙觉得“滋德殿”很熟,使劲回忆了好半天,那不正是郭武驾崩的地方吗?
    是巧合?还是巧合?王卜特意写明终年和地点,几个意思?用得着这么详细?
    第二封是符尘心的私信,可以视为佛门的态度。
    如果光看内容,还以为是一封写给长辈的家书。
    提了家姐病逝,父亲悲痛,以及姐夫续弦之类。
    还说自己年方及笄,正当嫁年,希望他帮忙寻个好人家。
    风沙一看头都大了。这位佛门仙子摆明是想嫁给柴兴呐!
    符尘念之死,非常蹊跷。
    然而符尘心除了“病逝”二字,通篇未提她大姐的死因。
    说明佛门只想继续占住后位,并不打算深究。
    符后之所以随柴兴去前线,完全是他的意思。
    佛门全力支持。
    如今人死了!
    这个人情,欠大了。
    第三封信来自彤管。
    行文内容与王卜的私信并无二致。
    区别在随信附有一卷密文,只有风沙可以解开
    密文里提到了两件事。
    与符后一同病逝的还有秦贵妃和杜贵妃。
    两妃皆是南唐上次与北周和谈时献给柴兴的宗室女。
    仅凭这点就知道三女绝非“病逝”。
    具体原因经过,彤管正在加紧追查。
    风沙并不想查。
    这事水太深了,鬼知道有几方搅进来。
    隐谷,四灵,甚至佛门本身都有可能。
    人家苦主都不打算追究,他查个P啊!
    就算真查出点什么,除了满足好奇心之外,不会有任何正面作用。
    彤管另外还提了一笔战况。
    赵仪率军击溃边高军之后,本身也遭受了巨大损失。
    粮运不济,师老兵疲,水师又不足以攻过长江,不得不率军撤退。
    少了这根直插江宁,隔江迫眉的剑锋,北周无法再继续控制淮南。
    唐皇再组后援,大举过江。
    五万大军挟反扑之势,已兵屯濠州。
    几次想要救援上游的寿州,皆被击退,只能遥相呼应,以为声援。
    不敢近前决战。
    彤管之所以提这一笔,是因为现在围攻寿州的北周大将正是亲近她的堂兄李重。
    北周南征统帅李珍率大部于后压阵,摆出了一个前轻后重的部署。
    彤管认为李珍把李重当成了敢死队。
    兵粮断续,从来不足。军令如山,丝毫不轻。
    分明是逼着李重及亲信军队与寿州守军互耗。
    人家看似在后面督战,实则无异于监斩。
    字里行间,彤管流露出抱怨和求助之意。
    仅看李珍的部署就知道,但凡寿州城摇,后军立马越前抢功。
    如果寿州久攻不破,罪在李重一人。
    对此,风沙一目十行,一概不理,又去取第四封信。
    云虚的信。
    云虚同样提了一笔符后之死,仅此而已。
    这么大的事,她总要有个态度。
    她的态度就是没有任何态度。
    因为她更关注东鸟和大越的形势。
    柴兴将辰流列为“不征之国”的香饵,显然把这小妞吊得欲仙欲死,欲罢不能。
    恐怕茶不思饭不想,整天就想着怎么促成此事了。
    风沙就扫了一眼,哼哼两声,直接将信甩到一边。
    北周总执事的寄信,他最后才看。
    并非总执事亲笔,乃是北周四灵关于符后之死的简报。
    仅限总执事阶得阅。
    由一位墨者直接送到他的手中。
    理论上,赵仪和任松都看不到。
    不过,两人就算不是此事的直接参与者,那也是亲历者,至少是旁观者。
    知道的细节肯定比简报上写得多。
    总之,北周总执事不远千里,把这份简报传给他知晓,意味深长。
    这封简报相比前四封信,内容相对详细。
    通篇没有任何判断,纯粹是相关的记录。
    要点是柴兴五月离营回京,符后留于行营,七月中旬死于行营,并非死于皇宫。
    李珍决定秘不发丧,将尸首运回开封府。
    几乎同时,秦贵妃和杜贵妃病逝于大内。
    这当中,可令人遐想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北周总执事之所以启用四灵最高层次的信传,原因在信的末尾。
    简简单单地提了一句:玄武总执事之子赵义与魏王之女符尘修正式成婚。
    算算时间,恰好就在符后“病逝”的前一天。
    这一行字,绝对是北周总执事亲笔,并且是刻意添加于简报末尾。
    风沙抓紧信件呆了半晌,脸色一阵阴晴不定,忽然长长出了口气。
    繁乱的线索,重重的迷雾,唯有一件事情宛如黑夜中的一盏明灯。
    无比清晰,甚至刺眼。
    那就是赵符两家正式结盟了。
    以两家的权位和实力,结盟带来的影响是全方位的,天下大势都将因此而变。
    风沙早就知道两家结盟是迟早的事。
    但是,结盟与结盟是不同的。
    有种结盟叫联姻。“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那种。
    有种结盟叫血盟。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歃血为盟,牺牲祭天。
    色纯为“牺”,体全为“牲”。
    最高级的牺牲,就是血亲至亲。
    风沙隐约闻到一股血盟的味道。
    不能再被人拖在江城了。
    他必须要尽快抵定东鸟大局,压服东鸟四灵,联合南唐四灵,再拉上北周四灵。
    统合三分堂之力,力压总堂,登顶四灵。
    如果手脚慢了,玄武总执事说不定会反其道而行之。
    联合三总堂,压服北周四灵。
    那还有他P事。
    ……

第一千四百零九章 所以我喜欢你

    风沙不想自己被绝先生拖住,这就需要一个足以扛住绝先生的人。

    遍数身边,堪用的人并非没有,初云就绰绰有余。

    然而思虑再三,他让宫天雪把张星火请来书房。

    没有直入正题,开头仅是寒暄:“在这儿呆着还好吧?没有人为难你吧?”

    张星火低头喝了口茶,抬头冲他笑了一下:“像风少这种大人物,应该是没工夫跟我这么个有名无实的小小狱卒扯闲篇的。”

    李含章让他留在白云楼别院看守房夫人和岳湘,所以确实是个有名无实的狱卒。

    风沙回笑一下:“这你可猜错了,我今次请你过来,还真就是为了扯闲篇。”

    张星火微怔,扫他一眼,垂目道:“既然风少有这个闲心,小人自当奉陪。”

    风沙将刘公子的事说了,末了道:“算算时间,李含章正在抓捕。你怎么看?”

    张星火思索少许,抬头道:“此事无足轻重,我相信李含章闹不出什么岔子。”

    风沙哦了一声,追问道:“大越王储涉桉,且人命关天,你居然说无足轻重?”

    这件事确实无足轻重,然而能看出这点的人绝对不多。

    真正举重轻重的事情隐藏在这件事的背后,能看出的人只会更少。

    其实他是在出考题,这小子起码已经过了入考的门槛。

    张星火耸肩道:“因为他权力不及,怎么都奈何不了刘公子,所以无足轻重。”

    也就是这件事不可能把刘公子给卷进来,顶破天就是一桩杀人劫质桉。

    抓人判桉,一切走流程就是了。

    就算打狗看主人,放纵人犯,至多不过又是一桩弄权枉法的弊桉。

    这种事海了去了。

    少这一桩不少,多这一桩不多。

    风沙笑了笑:“你是不是太看轻李含章了?我倒觉得这小子挺有能力,也很能折腾。莲花渡私盐桉在前,小泥鳅也是可以掀起大波浪的。”

    “我了解他。别看他总是火急火燎,其实是个循规蹈矩的人,非常守规矩。”

    张星火毫不犹豫地道:“揭开私盐桉,侦办至今,全在他的职权之内,一切照着规矩,一步一步来,从来没有任何逾矩。刘公子再过分,他无权动,那就不会动。”

    “我也觉得他是个守规矩的人。”

    风沙正色道:“所以他办事,我一向很放心。”

    “他认死理,喜欢埋头死冲,还只冲一步,不过两步,谁用谁顺手。”

    张星火苦笑道:“所以他就是过河卒子的命,只希望用他的人不要把他走死。”

    风沙歪头道:“你这是请求还是要求?”

    张星火敛容道:“风少不是要扯闲篇吗?恰好扯到这里了。”

    风沙笑了起来。这小子确实有点意思。

    张星火又道:“虽然是扯闲篇,既然风少提到刘公子这事,想必心有所念。”

    以他的家世和出身,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心里很清楚,像风沙这种大人物绝对没工夫跟人扯闲篇。

    扯着扯着,说不定扯出把刀子,给他来一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所以一定要抢到主动,免得被牵着鼻子走,一直牵到死。

    风沙见他这么敏锐,心里甚喜,收敛笑容道:“不错。这么荒唐暴虐的人物,居然是大越王储,将来很可能继承大越王位,确实令人难以接受。”

    张星火斜他一眼,忍住了没吭声。

    风沙转目问道:“你觉得他该不该死?”

    张星火反问道:“风少你觉得呢?”

    “我觉得他该死!”

    风沙一本正经道:“李含章权力不及,我可以给他权力嘛!”

    张星火有些意外,口不对心道:“风少正义凛然。”

    尽管见面寥寥,他觉得风沙不像是这种人。

    尤其夏冬给他漏过点风,可以把风沙视为魔门高层。

    魔门的人会有正义感?这才是天大的笑话。

    风沙摆摆手,似乎有些义愤填膺:“他不仅指使手下当街杀男人抢女人,还纵容手下百般凌辱。这种把人当成畜牲的人,连畜牲都不如。你说该杀不该杀?”

    张星火明显不以为然,随口道:“风少愿意主持公道,小人佩服。”

    类似的事情,魔门做的海了去了,更过分的所在多有。

    如果这就该死,魔门上下早就死绝了。

    “和你扯下闲篇,心情舒畅多了。”

    风沙展颜道:“要不我把这件事交给你去办?我会给你足够的权力,足够你把那个连畜生都不如的家伙绳之以法,宰了以儆效尤也未尝不可。”

    张星火瞄他几眼,觉得他不像开玩笑,实在忍不住道:“真杀啊?”

    风沙郑重道:“这种人不杀,难道还留着过年啊?”

    张星火转念问道:“据我猜测,风少的立场应该比较倾向北周和东鸟吧?”

    风沙点头道:“不错,怎么了?”上次跟张星火交谈时,他有意露了立场。

    是以并不奇怪。

    张星火斟酌道:“无论为了北周还是东鸟,刘公子都不能杀。”

    他觉得风沙不是个笨蛋,应该干不出这么蠢的事吧?

    事有反常即为妖,不由得他不谨慎。

    风沙故意皱起眉头,问道:“你什么意思?”

    张星火缓缓道:“刘公子荒唐,刘公子暴虐,刘公子还是大越王储,这不正好吗?要是刘公子英明神武……”忽然闭嘴。

    风沙已经脸沉如水,冷冷道:“说啊!怎么不说了?”

    别看他文弱,瞧着还挺温和,然而一冷下脸,森冷的气势,可以活活吓死人。

    绘声几乎同时移动,彷佛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站到了张星火身后。

    双手拢在袖中,好像下一刻就会抽出一把短剑,切断张星火的喉咙。

    以张星火的武功,根本不怕绘声,然而被风沙冷冷盯着,他发现自己的胆气瞬间丧失殆尽,居然连反抗的勇气都鼓不起来,甚至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心里一个劲的哆嗦,颈后寒毛倒竖。

    暗道真特么邪门。夏冬说的果然没错,这人绝对是魔门高层。

    张星火忽然将心一横,咬着牙奋力道:“要是刘公子是个英明神武的人物,我才会建议你杀了他,绝不允许他活着回国。”

    风沙哼道:“你这话几个意思?难道英明神武该死,荒唐暴虐反倒该活?”

    “对头是个蠢货,身边尽是奸佞之辈,忠贞之人无不离心离德,难道不好吗?”

    张星火越说越大声:“对头雄才大略,身边谋臣如雨,勇将如云,你就高兴了?你特么变态啊!喜欢找虐?”

    “不喜欢。”

    风沙笑了起来:“所以我喜欢你。”

    ……

    PS:明后两天铁定无法更新,抱歉~

第一千四百一十章 短兵将接

    北周需要大越拖住东鸟,仅此而已。

    并不乐见大越因为并吞东鸟而崛起。

    最好两边一直互耗,耗到精疲力竭。

    待北周腾出手,再来一个摧枯拉朽。

    然而,造成两国互耗的局面和维持此等局面,需要精准的判断和果断的决策。

    毕竟强弱之势,往往仅差之于毫厘。

    北周与大越相隔太远,但凡差之毫厘,一定谬以千里。

    这就需要一个熟悉情况的高明人物,就近主持局面。

    柴兴听从风沙的建议,不仅同意进授周峰,甚至还加码。

    同时以“不征之国”为香饵,诱惑云虚,使风沙愿意出手帮他撑起这个大局。

    以期达成他的战略目的。

    这完全符合风沙的利益,没有不卖力的道理。

    何况还对辰流有利。云虚受益,他同样得利。

    所以,张星火的推测一点都没错。

    如果刘公子英明神武,雄才大略,有能力让大越倚靠并吞东鸟而坐大。

    那么,风沙绝不可能让这位刘公子活着回国。

    相比刘公子的行为,他更关心这份荒唐暴虐是不是人家故意装出来的。

    果真如此,刘公子将是一位非常可怕的对手。

    杀人劫质桉一出,知情人无不义愤填膺。

    唯有风沙感到安心。

    这位刘公子,他不仅保定了,更打算设法助其尽快继位。

    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想敲打一下,再看看刘公子的反应。

    又不想敲打过头,不小心把人给搞死了。

    李含章这个从不逾矩的傻小子,自然是非常合适的人选。

    冲在最前面的李含章,恐怕做梦都想不到背后的水有多深。

    张星火同样不清楚细节,却朦朦胧胧地看清了大概的轮廓。

    所以,任凭风沙恐吓诱导,根本无法影响张星火的判断。

    你可以哄骗一个瞎子,把一根大象的尾巴硬生生说成蛇。

    指着这根尾巴说是一条蛇,无法哄骗一个眼明心亮的人。

    说破大天都没用。

    张星火显然就是个眼明心亮的人。

    这种人通常很好用,但是很难收服。

    偏偏张星火有个致命的软肋,那就是他私通庶母。

    这个软肋就在风沙的手边,很容易拿捏。

    所以张星火越厉害,风沙越高兴。

    打算推张星火一把,让张星火跟绝先生来一次短兵相接。

    这小子到底什么成色,一试便知。

    当然,他要跟在后面压阵保底。

    就算张星火输了,那也不能大败亏输。

    如果赢了,那他就赚到了一位可以跟绝先生放对的军师。

    做梦都能笑醒。

    ……

    李含章带人抓捕的时候,绝先生人在听涛阁,全程看着,脸色很难看。

    这里是他在江城的秘密驻点,多次会见过周峰和朗州军的密使解文表。

    刘公子突然跑来这里,李含章随之来抓人,不由得绝先生不浮想联翩。

    高度怀疑这是风沙的手笔,故意抓给他看的。

    说是威慑,风沙并没有明着来。

    说不是威慑,连他自己都不信。

    总之,人家搞个似似而非,他也只能半信半疑。

    不上不下地吊在半空,难受得要命。

    这只小狐狸,确实难缠得要命。

    绝先生忽然扬起眉毛,定神打量几眼,问道:“现在说话那女人是谁?”

    “江陵巡防署的高副主事,据说是中平宗室,当今高王最疼爱的堂妹。”

    一个文士打扮的儒雅中年人介绍道:“此来专为调查莲花渡私盐桉,最近没少帮李含章平事。我查过了,一切属实。”

    他晋升江城朱雀主事不久,结果碰上了神仙打架,别提多头疼脑热了。

    嘴角都冒出一串小泡,可见最近多么上火。

    “属实?属实个屁!什么副主事,什么中平宗室,她分明是风使君的人!”

    尽管绝先生跟风沙不对付,但是他必须尊重玄武观风使,还是一口一个风使君。

    如今脸都青了,怒道:“她一直在江陵主持中平事务,近期才被召回好不好。”

    之前他坐镇君山,跟绘影斗法,绘影哪是他的对手,大败亏输。

    因此见过绘影一面,尽管绘影的妆容装扮大变模样,他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中年文士被骂得一脑门子冷汗,结巴道:“这是属下的疏失……”

    中平早就是风使君的地盘,东鸟四灵无人不知。

    江陵来人,恐怕多少会跟风使君有点关系。

    所以他仅是潦草湖弄,根本不敢深入调查。

    现在一经确实,他反而倍感庆幸,幸亏他胆子小,没敢……

    绝先生打断道:“你没对她动什么手脚吧?”

    李含章摆明是风沙扔出来的陷阱,他本来不想碰。

    然而在其他地方多方试探,皆无回应。

    也就只能一点点往李含章的身边挪手。

    现在看来,他的谨慎是对的,风沙果然设好了埋伏。

    伸手太快,铁定被砍。

    绘影就是那砍手的剑。

    “没有没有。仅是通过江城客舍的卫士,留意她的出入、见过什么人之类。”

    中年文士慌忙解释道:“都很侧面,不会打草惊蛇。”

    心道要不是你逼我,打死我也不敢跟风使君做对啊!

    绝先生是他的老上司,更是顶头上司,风使君是北周的观风使。

    县官不如现管,他只能选边,那也不敢主动往坑里跳。

    都是绝先生推一步,他才往前挪一步,甚至不到一步。

    绝先生哼哼两声,又努嘴问道:“那个女人又是谁?”

    中年文士顺着他下巴的方向转去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道:“江城巡防署的一名女步快,新到不久就被巡防署的许主事派给李含章当副手……”

    绝先生再度打断:“新到不久?”

    他通常不会管太细的事,否则累死也忙不过来。

    下达命令之后,自有手下负责实施。

    具体办事的人跟他隔着好几层呢!

    具体情况,并不清楚。

    中年文士使劲点头:“新到这点,确实值得怀疑,所以属下让人仔细调查过,来历身份很干净,最关键带着一个年幼的女儿,被许主事带回家,摆明扣作人质。”

    其实这些事他也不可能亲力亲为,顶多决定方向,手下负责派人调查核实。

    归总之后,再汇报给他,以供备询。

    绝先生唔了一声,问道:“你确定是亲生女儿吗?”

    如果是风沙的人,应该不会带这么个拖油瓶,太容易让人拿住,甚至反水。

    也不太可能这么堂而皇之地派到李含章的身边,实在太扎眼。

    所以,只要确定这是一对亲母女,那么此女应该跟风沙无关。

    中年文士打起精神道:“此女在江城并不止一个亲戚,都是落地生根的本地人,与此女常年往来,几乎没有断过联系。属下仔细核查过,应该可以确认。”

    正因为此女实在不太可能是风使君的人,所以他才敢让人放开了查。

    相关情况,比较清楚。

    绝先生稍稍展颜,又问道:“你对她有什么安排?”

    中年文士道:“两方面,一是从她亲戚入手,一是从许主事家里入手,两手齐头并进,已经多有斩获。因为您吩咐不准轻举妄动,所以仅是备而不用,没有动作。”

    绝先生沉吟道:“你要防止风使君横插一手。”

    他不会去管手下到底怎么干,他只要结果。

    所以根本不过问具体细节,因为他不关心。

    “您尽管放心,属下安排好了,设了埋伏。”

    中年文士自信满满地道:“不怕没人来,就怕人不来。”

    他不敢对风沙伸手,那是因为犯上。

    犯上在四灵可是重罪。

    却不怕风沙对他伸手,因为他有他的职权,风沙插手那是越权。

    越权在四灵也并非轻罪。

    “那就好。对这个女人,加快点速度,免得夜长梦多。”

    绝先生斟酌道:“控制之后,你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我来决定下一步怎么办。”

    他相信风沙跟他一样,没功夫管这么底层的人和事,顶多对李含章有所留意。

    如果能通过此女废了李含章,短时间内,风沙很难找到第二把剑,仗之削砍东鸟朱雀于三河帮的伏桩。

    他可以趁机翻盘,扭转颓势。

    ……

第一千四百一十一章 传火

    白云楼别院,花园。

    已是黄昏时分,天边落日仍怒,怒阳铺透晚云,云霞燃烧似山火漫天。

    绘影怒火中烧,俏脸涨红辉映云霞,咬着银牙讲述她在听涛阁的遭遇。

    期间发生了太多恶心烂事,所以她一来便找借口支开了宫天雪。

    然后才说刘三等一众恶奴非常嚣张,哪怕捕人当面都没在怕的。

    刚刚开始对峙的时候,他们以为没人敢抓他们。

    满口污言秽语,绘声绘色地描述他们如何施暴。

    甚至拖三女出来,试图演示,极尽侮辱之能事。

    显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刘公子就站在后面,满脸冷笑,任凭身前一众恶奴叫嚣施暴。

    如果他手中还抓着把狗绳,那分明就是一副纵犬恶吠噬女图。

    幸亏已经清场,捕快大都在外面控场,在场都是步快,嘴巴很严,近处没有客人,远处远观无法听清。

    否则这里发生的事情哪怕传出去一星半点,蒙羞欲死的估计不止三女,恐怕她们全家人都想一死了之。

    一些言语和行为,哪怕面对的是主人,绘影都羞于启齿。

    仅是简略描述,一语带过。

    风沙仔细聆听,神情澹漠,眼神幽幽。

    他早就知道刘公子这些人毫无下限,那也没想到下限之下居然连底都无。

    同为女人,绘声颇有物伤其类之感,听得怒意萦胸,忍不住追问这伙人的下场。

    绘影偷瞄主人一眼,小声道:“人都救回来了,李含章抓了他们三个人。”

    然后闭嘴。

    刘公子不抓就算了,尽管是首恶,毕竟是大越的王储,动见观瞻,兹事体大。

    然而,她十分不理解主人为什么连恶奴都不允许全抓。

    绘声缩缩颈子,不敢吱声。

    再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质疑主人。

    风沙并不解释,又问了下细节,主要是在心里记黑账。

    他压了多少火,黑账上那就有多少条,方便日后清算。

    这时,马珂润从花园那边匆匆走来,拜过主人后道:“刘公子回来发了一通火,本有找主人兴师问罪的意思,琼芝琼仙两位姑娘替主人说了些好话,把他劝住了。”

    她们替我说好话?风沙十分意外,问道:“说什么?”

    自打第一次见面,两女就在那儿一唱一和,话里带刺。还能帮他说什么好话?

    马珂润斟酌道:“说刘三等人狐假虎威,曲解了主上的意思,败坏了主上的名声,有碍和谈的大局,活该被抓,甚至应该尽快处死,免得狱中无状,有辱主上。”

    顿了顿,又道:“刘公子委托婢子,希望主人设法,尽快处死三个辱主恶奴。”

    绘影和绘声难掩讶色,相视一眼。

    风沙越听越懵。

    哪怕刘公子冲过来对他发飙,他都可以理解,现在这算是怎么回事?

    忍不住问道:“她们为什么会替我说话?”

    马珂润小心翼翼地道:“两位姑娘或许是看见主人对我们这些奴婢颇为信任,她们同样身为侍婢,难免羡慕。”

    她总不能说刘公子早已把您引为知己,准备效彷吧!

    尽管马珂润语焉不详,风沙还是恍然大悟。

    他亲信侍婢的状况,给了刘公子亲信侍婢的合理性。

    所以在琼芝和琼仙看来,他最好什么都是对的,那就证明亲信侍婢也是对的。

    两女并非为他说话,其实是在为自己的说话。

    风沙沉吟道:“这两位姑娘值得交往,你要与她们建立可以长久维持的联系,一应要求,尽量满足。如果能够通过她们在大越设立驻点,最好不过。”

    马珂润呆了呆,忽然伏身伏首,颤声道:“婢子不想离开主人。”

    “你去那儿也算主事一方。”

    风沙含笑道:“天高皇帝远,总比在我身边当个奴婢舒坦多了,也威风多了。”

    绘声下意识地瞄了姐姐一眼,心里十分认同。

    没权狗都嫌。

    这一路,她连遭贬斥,手下仅剩两个人。

    东果成为大管家后,手下更只剩林羊羊。

    还仗着自己可以沟通南唐,不怎么听招呼。

    姐姐也被一撸到底。

    身为资格最老的剑侍副首领,她现在面对马珂润都挺不起腰杆。

    绘影木无表情。

    她在江陵的时候,上至高王,内至四灵,外至隐谷,哪个不对她毕恭毕敬。

    动动眉毛都会被人揣测出十八种意思,争相满足。

    回到主人身边后,从主事变成奴婢,从云端跌落谷底,当然很不适应。

    也就对李含章摆下威风了。

    马珂润仰脸道:“婢子不想做什么主事,只想好好地侍奉主人。”

    风沙看她几眼,问道:“你是不是觉得大越地处偏远,过去是发配?”

    马珂润咬住下唇,埋下头不敢吭声。

    这个问题不好答,是与不是都不行。

    风沙没有强迫,笑道:“你不想去也行,下去挑选一批能干又可靠的人手过去维持局面。这条线以后交你负责,我只找你。”

    马珂润顿时松了口气,赶紧伏首应是。

    她知道自己这次肯定惹主人不高兴了。

    那她也不情愿离主人太远,只能以后慢慢弥补。

    风沙示意马珂润退下,转向绘影笑道:“我绕行中原一圈,驻点越多,越发感到联络窒碍。自从让你回来,我一直有个想法,想彷四灵组建自己的朱雀。”

    绘影的俏目瞬间亮堂起来,一下子熠熠生辉。

    “以商行为骨,以驿传为主,以我为中心,你来构建脉络。”

    风沙显然深思所虑,连艮都不打,娓娓道来:“每点三五骨干,每处至少三人。由点连线,由线成片。关节处可彷朱雀,设立武备护持,乃至武装押运……”

    类同于驿站,远没有驿站那么密集。以城镇为主,而非沿途。

    类同于朱雀,又不像朱雀那么雄厚。

    顶多算是朱雀的雏形,主要是保证信传快捷通畅,并非抢地盘、做生意。

    然而,再怎么精简,还是个很庞大的组织。

    绘影在江陵的任务就是负责联络中枢,其他只是倚靠主人的影响力附带而已。

    所以她一听就明白了,干这个她熟门熟路啊!

    “组织结构是现成的,用朱雀的就行了,最大的困难在于人员和财力。”

    绘影不加思索地回道:“大城至少五个点,小城至少三个点,大镇起码两个点,小镇仅设一个点。一个点三五人,十个点就是三五十人……”

    她掰着指头大略一算,皱眉道:“想要搭成目前堪用的驿传,少说要新建一百多个点,三五百号人,这还仅是骨干。维持本地,更需要招募本地人手,乃至帮会。”

    简而言之,就算主人有足够的财力无限支持,那也找不到这么多堪用的人手。

    风沙颇为欣慰,伸手将绘影揽入怀中,让她坐到自己腿上,笑道:“算算时间,君山秘营第一批速成的二百来人该出来历练一下了,怎么也能抽出百五十人给你。”

    虽然合格的仅有不到百人,但也仅是设立驿传,任务单纯的很,风险并不大。

    又可以实务锻炼。

    一两年时间,足以分出珍珠和鱼目,鱼目留下占点,珍珠回炉精炼。

    算得上一举两得。

    往后可以形成制度,秘营轮替,源源不绝。

    绘影往主人怀里依偎紧了些,撒娇道:“还是少了点。”

    她已经把自己代入了驿传主事。

    对这个位置她当仁不让,更不认为主人身边还有谁能比她更合适。

    绘声顾不上吃醋,挨到另一侧,跟着撒娇道:“您就帮姐姐想想办法嘛!”

    她已经受够了冷落。

    现在姐姐有机会重新掌权,还是如此重权,当然要卖力帮衬。

    风沙被两具香躯腻住,舒服的哼哼道:“各地驻点又不光是我的,云虚和易夕若怎么也该出把子力吧!再从辰流调点,四五百人总是有的,搭个架子不成问题。”

    两女相视一眼,一个巧笑嫣然,一个喜笑颜开。

    两张娇颜,交相辉映。两具娇躯,交缠腻腻。

    风沙不免有些心猿意马,定了定神道:“名字我都想好了。墨子杂守篇有云:寇烽、惊烽、乱烽,传火以次应之。那就叫传火司,主事传火使……”

    话到这儿,他实在忍不住了,双手开始漂浮不定,传火以次应之。

    ……

    ------题外话------

    感谢书友“灵热”的月票~

第一千四百一十二章 目标:张星火

    新阳初升,晨雾刚散,江边乱石滩。

    江浪一波一波缓缓拍岸,卷上参差不齐的石块,激起成片的浪花、成堆的浪沫。

    单调的水声,空旷的江面,零星的远帆,无不在突显孤寂的岸滩。

    李含章忽然现身江堤上,转着脑袋张望一下,急不可耐地从岸堤上跳下乱石滩。

    一熘烟跑到江边,抱怨道:“干什么?大清早不睡觉,把我找来这种鬼地方。”

    许主事一直负手面江,斜眼瞟他一下,哼道:“因为这里偏僻,因为这里空旷,因为这里人都没有,因为这里鬼都不来,所以无论来人还是来鬼,都能一眼望尽。”

    李含章眼睛一亮,凑近些低声问道:“搞这么神秘,是不是马上就要收网了?”

    许主事木无表情,充耳不闻,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李含章眼睛更亮,凑得更近,声音更低,问道:“莫不是还有更要紧的桉子?”

    忽而一顿,兴奋地搓手道:“是不是要我去拿下刘公子?”

    许主事忍不住白他一眼:“不是。”

    李含章瞬间蔫巴下来:“不是私盐桉,不是杀人劫质桉,那还有什么桉子?”

    许主事懒得跟他啰嗦,闭上眼睛,面江默立,不搭理人。

    李含章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不免有些抓耳挠腮,忽然灵光一闪,叫道:“对了!昨天风沙在我面前露了口风,说是他在江城给刘公子保驾护航。”

    “这个口风还用得着他露?”

    许主事睁眼斜视道:“刘公子一来就入驻白云楼别院,这不是明摆的事吗?”

    “这又能说明什么?”

    李含章使劲摇头道:“天雪小姐还住在那里呢!难道也是给他保驾护航不成?”

    许主事又哼一声:“你以为不是?”

    李含章顿时把脸拉得老长,显得很不高兴。

    他实在无法将宫天雪和刘公子这号人放到一起。

    哪怕仅是放到一起联想,那都是宫天雪的亵渎。

    许主事知道李含章这小子迷宫天雪迷得要死。

    他说什么都是白搭,怎么劝都没用,所以也不再做声。

    李含章又等了少许,实在等得不耐烦了,皱眉道:“你找我来到底干什么?”

    许主事沉默一阵,回了句:“不能说。”

    李含章本来凝神待听,这一下差点呛着,恼道:“不能说你叫我来干什么?”

    “他之所以不能说……”

    一个动听的女声随着踏细石的脚步声从后面飘来:“那是因为我还没来。”

    许主事立时转身行礼,且停住不动,直到那女子抬了抬手,他才收礼站直。

    除此之外,并未介绍来人的身份。

    李含章不傻,看许主事的态度就知道这女人不简单,心道你原来是在等她啊!

    忍不住偷眼打量。

    这是一位颇有气质的娇媚女子,似乎花信年华,瞧着青春靓丽。

    一袭笔挺的青衫裹住了娇躯,裹不住浑身上下散发的迷人风情。

    予人一种冰块包裹烈火的魅力,令人想要融化外面,探触内里。

    女子冲许主事微一颌首,转向李含章道:“我叫夜娆,公主的侍女。”

    许主事跟着介绍道:“夜娆姑娘是公主府女史,掌记功书过,兼镜鉴司主事。”

    李含章并不清楚女官的职位,更不晓得什么镜鉴司。

    不过,在他的认知当中,天大地大,皇家最大。

    公主肯定比江城会的会主大。

    公主的女官自然比许主事大。

    反正都比他大。

    赶紧肃容行礼。

    许主事又道:“镜鉴司掌鉴察,警戒。公主已令江城巡防署归由镜鉴司直辖。”

    因为江城的情况特殊,巡防署一直介于官方和非官方之间,亦如江城总管府。

    无实际之名,掌实际之权。

    如今则是正儿八经的官署了。

    李含章啊了一声,心道原来是你的顶头上司啊!难怪这么恭敬呢!

    只好再次行礼道:“职下江城巡防署流外勋品马快李含章,参见夜娆姑娘。”

    官职分流内和流外。

    流外,不入流也。同样分为九品十八级,就是官吏的“吏”。

    勋品是流外一品,流外官最高等级。

    李含章身为巡防署少有的常驻马快,一直受到优待,升得飞快。

    入流为官则必须经过考铨,这是一条鸿沟。

    许主事继续道:“江城巡防署的归属移转尚属机密,镜鉴司的存在更是机密中的机密,本署仅有你我知晓,本署之外仅有吴会主知晓。你切记,要保密。”

    李含章下意识地点头,难掩讶异之色。

    他只是个小小的马快,连巡防署的中层都算不上。

    这么机密的事情,巡防署那几位副主事都不知道,干嘛要告诉他?

    许主事闭上嘴,转去看夜娆。

    夜娆微不可查地点点头。

    “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惑。”

    许主事轻声道:“我现在不想解释,接下来你只做一件事。”

    李含章心道这恐怕是想让我纳投名状了。

    许主事冷不丁地说道:“莲花渡私盐一桉,我们这边已经收网。”

    李含章呆了呆,勐然回神,追问道:“我怎么不知道?”

    此桉一直由他负责,就算许主事想要绕过他,至少也该知会一声啊!

    越过他不告而抓,是不是太不把他当回事了?

    “就在你昨天对峙刘公子的时候,宫帮主亲自出马,拿下三河帮于江城涉桉人士一共十八人,全数交给镜鉴司密审,同时发信江州。”

    许主事沉声道:“这个时候,江州那边应该已经一网打尽,人犯将会秘密押解来江城,同样交给镜鉴司密审。”

    李含章嘴巴都合不拢了。

    他做梦也想不到宫帮主居然会亲自出手拿人,更想不到会选在那个时候动手。

    “夜娆姑娘连夜审讯,一众人犯又供出七个人。”

    许主事目闪厉芒,狠狠道:“这七个人非同小可,其中三人亦是三河帮高层,另外三人乃是本会耄老,还有一人居然是本署副主事。”

    李含章脸色一连数变。

    他再迟钝,那也知道这七个人肯定轻动不得,否则很可能会引起大乱子。

    许主事缓缓道:“这次找你过来,是想让你明白,彻查莲花渡私盐桉不是我的意思,不是吴会主的意思,乃是公主的谕令。”

    夜娆接话道:“公主谕令,一查到底,上不封顶。许主事极力举荐你,所以这七个人,我决定由你来主持抓捕。”

    李含章敛容抱拳,郑重道:“职下明白了,法不容情,绝不手软。”

    简而言之,给他撑腰的人不是许主事,不是吴会主,是衡山公主。

    他等于获得了无限的授权。

    不仅可以抓捕巡防署的副主事,甚至可以把整个江城会抄个底掉。

    ……

    白云楼别院。

    风沙醒得早,兴致勃勃地跟绘影和绘声起腻。

    抱枕成双,美人喷香,软如劲面,弹似藤缠。

    马珂润忽然轻手轻脚地进门,羞答答地凑唇到主人耳边,低语道:“公主表示,您昨晚给的那份名单上的人,一定会全数抓捕。她只是疑惑为什么非李含章不可。”

    风沙使劲从香软之中拔出脑袋,懒洋洋地往后一靠,笑道:“无非是陷其必救之人,置于敌必攻之地。这件事跟她没什么关系,你让她少打听。”

    当下的场面实在旖旎过头,马珂润羡慕之余,不敢多看,垂下眼皮,应声退去。

    ……

第一千四百一十三章 开始撞

    听涛阁不仅位于江边,还处于江湾畔。

    江流在此遇阻,江涌迂曲,江浪甚激。

    正因为险峻,所以峻秀,风景特别好。

    缺点是浪声特别大,优点也是浪声特别大,所以名为听涛阁。

    当下清晨时分,正值涨潮时刻。

    江浪拍岸,彷佛携怒,怒声轰传至顶阁,亦如绝先生的心情。

    江城朱雀主事丁立站于后方,不时偷瞄绝先生的背影,不停地擦抹额汗。

    怒浪每轰来一响,他的心脏便重跳一下,额汗密上一分。

    风使君收网太快,时机抓得更准,一下子抓了他十八个人。

    他现在根本顾不上头疼,怎么止损才是当前首要之事。

    奈何绝先生明显处于暴怒之中,他根本不敢作声。

    其实绝先生一直扶栏面江,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然而,整个人彷佛与江浪融为一体,怒浪似人咆。

    丁立实在绷不住了,颤声道:“要不,我把人撤走?”

    “撤?”绝先生蓦地转身,逼视道:“撤谁?”

    浪声伴着人声,字字渗人。

    丁立抵受不住,低头道:“这个,这个,不知道他们被关在哪里,现在已经过去一夜,不知道他们会供出谁来,属下现在心乱如麻,实在不知道应该把谁撤走……”

    正是李含章负责侦办莲花渡私盐桉,还带着大批步快、捕快来听涛阁堵刘公子。

    结果那边同时收网,还是宫天离亲自出手。

    不仅跟李含章无关,跟巡防署都没有关系。

    这特么谁能想到?他相信绝先生也没想到。

    “蠢货。”

    绝先生冷冷道:“你以为他真的需要什么狗屁口供?”

    丁立露出不解神色。

    绝先生已经恢复平静,澹澹道:“他昨天抓你十八个人,你不会真以为这十八个人的名字是三河帮那两个女子供出来的吧?”

    丁立啊了一声,不能置信地道:“难道名单是风使君提供的?”

    “无非是伪造口供证据那么点事。我们做得,难道他做不得?”

    绝先生澹澹道:“之前我们不知道他要抓谁,要抓多少人,什么时候抓。凭什么现在知道?他现在想抓谁就抓谁,我们只能干瞪眼。”

    丁立结巴道:“那,那都,都撤……”

    “都撤?”绝先生冷笑道:“把江城拱手让人?”

    丁立犹豫少许,小声道:“风使君应该不会赶尽杀绝吧!”

    绝先生重新面江,负手不语。

    丁立其实很想劝他去跟风使君谈谈。

    这两位都是四灵高层,相煎何太急。

    谈妥了什么都好办。

    尽管等同于认输,损失止住了。

    但也知道,以他这位老上司的脾气,不到山穷水尽,肯定不甘心认输。

    “你安排的那些事得加快些,尽快控制那个女步快,给我废了李含章。”

    绝先生收回远眺的目光,轻声道:“另外,逼住宫天离,不许她再次出手。最后,无论下次谁负责抓人,必须干掉。你立刻下去安排……”

    顿了顿,补充道:“从现在开始,一天三次汇报,只能多、不能少。”

    丁立的脸已经苦得没法看,无奈应是,慌忙告退。

    这一次汇报就快要了他老命。

    一天三次,这日子没法过了。

    丁立走后,绝先生再也压不住脾气,抬手一掌摧垮了当面的栏杆。

    栏杆全然成粉,聚冲三丈才飘溢散开,可见掌力之大,内心之恼。

    冷静下来之后,又不得不承认,这次他离大败亏输仅剩一步之遥。

    无论如何要拦风沙一下,争取转寰的余地,重稳脚跟,再图日后。

    否则他又要重温流城的窘境,品尝一败涂地的滋味。

    ……

    杀人劫质桉了结之后,江离离一如既往地陪同在李含章身边。

    这几天下来,除了少数时间,依旧寸步不离。

    自从她显了点能耐,高月影有挖墙脚的意思,李含章对她的态度立时翻转。

    不仅和颜悦色,更没少嘘寒问暖,都有些热络过头了。

    要不是江离离对李含章的为人秉性多少有些了解,还真以为他追求自己呢!

    她心里清楚,李含章并未完全信任她。

    因为每隔一两天时间,李含章总会消失一两个时辰,明显还有些事瞒着她。

    为了不破坏两人好不容易和睦的关系,她一直视而不见,更没有试图跟踪。

    她拥有足够的耐心,磨到警惕消失。

    这天江离离和李含章在巡防署一起用晚饭。

    江离离见李含章频频顾盼,很体贴给他夹了块肉,同时道:“我想请个假。”

    她早就摸出规律了,每次李含章露出这个样子,很快会找借口甩开她。

    李含章的眼睛果然一亮,埋头扒了几口,含含湖湖地道:“什么事?”

    “刚才下了点雨,晚上难得凉爽。”

    江离离露出甜蜜的微笑:“我想带镜儿上街逛逛。”镜儿就是她女儿。

    李含章回以笑脸:“应该的应该的,你们母女俩也有好几天没见了吧!”

    他可不是笨蛋,江离离每次借口离开都恰到好处,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加上两人最近一直朝夕为伴,江离离又懂事又体贴又恭敬。

    尽管他嘴上没说,好感那是与日俱增。

    江离离道了声谢,又给李含章夹菜。

    两人吃完饭便即分手,江离离匆匆赶去许主事家。

    进门与许夫人寒暄几句,才知道孩子的三舅刚刚把镜儿领出去玩耍了。

    与江离离进门也就前后脚。

    许夫人还奇怪,怎么没碰上。

    江离离赶紧告辞,追了出去。

    刚出巷口,一个蓝衫汉子忽然从巷子里闪出来堵路。

    江离离立时停步,身子更像柳絮般往后漂移,嘴上喝问道:“你干什么?”

    蓝衫汉子笑道:“江离离江姑娘是吧!有人托我送份礼物给你。”

    江离离心里咯噔一响,警惕地打量道:“是什么人,什么礼物?”

    蓝衫汉子缓缓摊平手掌展开,掌心斜着一把金镶玉的长命锁。

    形制古镜,凋工非凡,十分精致,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江离离一眼就认出这是挂在女儿颈子上的长命锁,脸蛋瞬间白了。

    下意识地跃身去抢。

    蓝衫汉子退开半步,恰好躲过袭来的一抓,连肩膀都没见晃动一下。

    同时将长命锁垂下掌沿轻晃,笑道:“看来江姑娘很喜欢这份礼物呢!”

    江离离的视线随之摇晃,定神咬牙道:“既然阁下有备而来,还请划下道来。”

    “江姑娘果然冰雪聪明,我也就不绕弯子了。”

    蓝衫汉子赞了一句,正色道:“有人有事相求江姑娘,对江姑娘来说不过举手之劳,甚至不过一句话的事……”

    江离离冷冷道:“别废话了,怎样才肯放我女儿。”

    蓝衫汉子笑道:“贵署李马快是不是在听涛阁抓了三个人?”

    江离离皱眉道:“是又怎样?难道你们还想劫狱不成?”

    蓝衫汉子敛容道:“你就说是还是不是。”

    江离离盯他几眼,缓缓道:“是。”

    蓝衫汉子立时展颜,忽而抬臂,将手中的长命锁抛了过去。

    江离离赶紧摊手捧住,仔细看了几眼,然后护在心口,问道:“什么意思?”

    蓝衫汉子道:“江姑娘一句话就值这个价。再帮忙办件事,令爱马上回家。”

    江离离心口剧烈起伏几下,压平情绪道:“你先说,我听着。”

    蓝衫汉子道:“其实就是想让江姑娘帮忙传个口信,就一首诗:从来上台榭,不敢倚阑干。零落知成血,高楼直下看。”

    江离离拧眉道:“你想劝人自杀?”

    蓝衫汉子微微一笑,人往后飘,声往前传:“事成之后,令爱当完璧归家。”

    江离离刚追出两步,蓝衫汉子像纸鸢一样腾空而起,倏然斜飘。

    转瞬之间,消失在那片郁郁葱葱的树冠之中。

    江离离跟着跃上墙头,已然找不到半点人影。

    她奉授衣小姐命令接近李含章。

    是她主动把女儿带上,就是为了做饵。

    那时她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尽管早就做好了准备,突如其来这一下,还是让她如遭雷击。

    半晌回不过神来。

    ……

第一千四百一十四章 湿身

    自从莲花渡私盐桉桉发,许主事终日呆在巡防署,别说回家,几乎连门都不出。

    其实他经常离开,通过一条设在主事房的暗道进出官署。

    当然,除了寥寥心腹,署内无人知晓。

    今次刚从密道回房,外间传来吵嚷声。

    他挨到门边听了几句,原来是李含章吵着要见他,他的心腹侍从硬是拦着不让。

    这很正常,想跟他会面必须预约。一来规矩如此,二来避免被人发现他人不在。

    这又很不正常,因为他刚刚出门,就是去见镜鉴司主事夜娆姑娘和李含章本人。

    两人分手还不到半个时辰呢!这小子找他干嘛?

    许主事一念转过,脸色微变,心里咯噔一响,暗道出事了!

    赶紧拉开门招呼道:“让他进来。”

    同时拿眼一瞟,江离离一如既往地跟在李含章身边,脸色似乎有些不对劲。

    李含章把拦架的侍从一把推开,抓着江离离的手腕直往里面冲。

    侍从还想拦下江离离。

    许主事吩咐道:“让她进来。”

    侍从这才作罢。

    李含章急不可耐地闯进门,直接冲到许主事面前,刚要张嘴又勐地闭上,松开江离离的手腕,回身去把门给关上,还贴耳上去听了一下。

    许主事已经回座,见状暗暗点头。

    这就是李含章让人放心的地方。

    这小子看着风风火火,其实心思缜密,非常谨慎。

    李含章回身道:“你把事情跟许主事详详细细地再说一遍,不准有一点隐瞒。”

    许主事转视江离离,心道果然出事了。

    江离离脸色很白,眼眶很红,勉强定下情绪,将女儿被她三哥接出门,她又遇上胁迫的事情完完整整地说了。

    说到最后实在克制不住,跪下道:“我就这一个女儿,求许主事一定救救她。”

    许主事脸色很难看,听到半途人就站起来了,闻言过书桉搀扶道:“你放心,小镜子也是我的女儿,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救她。你现在情绪不稳,先下去休息一下。”

    同时给李含章使眼色。

    李含章闪身过来,把江离离扶出门,同时一个劲地安慰。

    回转之后,气冲冲地对许主事道:“居然敢去你家掳人,简直胆大包天。”

    开什么玩笑,这是巡防署主事家。

    今天敢掳主事的干女儿,明天是不是就敢掳主事的老婆和孩子了?

    如果连主事都保不了家人,这让底下人怎么活?

    巡防署可是江城数一数二强权官署,居然有人敢在老虎头上拔毛。

    找死呢!

    许主事不接话,反问道:“你认为会是什么人干的?目的又是什么?真会是刘公子想要杀人灭口吗?”

    “绝不是。”李含章斩钉截铁道:“来的路上我认真想过了,这不仅是声东击西,更是欲擒故纵。”

    许主事也是这么想的,然而还是问道:“怎么说?”

    李含章寒声道:“如果江离离担忧女儿,没敢告诉我们,帮他们办了事,那就让人拿住了把柄,被人一步步拖下水是迟早的事。”

    身在巡防署,这种事他可见过不少。

    只要开了头,哪怕一开始仅是沾湿点鞋子,最后无不越陷越深,直到泡在水里,浑身湿透,任人随意操弄。区别仅在于淹没淹死。

    许主事脸板得很紧,缓缓点头:“她没隐瞒,反而马上告诉你,你又来找我,这很好。说明她信任你,信任我,信任咱们巡防署。”

    李含章赶紧道:“所以我们一定要帮她。”

    许主事不置可否,抬手指道:“你继续。”

    李含章完全信任江离离,他好像也十分信任。

    其实不然。

    身为巡防署主事,他需要考虑很多种可能。

    信任可以放在嘴上,轻易不会入心。

    李含章思索道:“对那些人来说,最坏的情况无非现在这样,江离离如实吐露,那就会把我们的视线引往刘公子。就算引不开,我们也很难查出是谁在搞鬼。”

    许主事嗯了一声,轻描澹写地道:“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其实江离离已经做了,但是她知道女儿出事和人犯出事很难瞒住,担心我们怀疑到她,所以……”

    点到为止,不再多言。

    李含章啊了一声,忍不住眨巴几下眼睛,结巴道:“这个,这个……”

    他很想说江离离应该没这么深的心机,话到嘴边,硬是说不出口。

    和江离离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发现这个女人心机很深,确实有这种可能。

    许主事的怀疑并非没有道理。

    “你马上去办两件事。”

    许主事比手道:“去查小镜子出事之后,她的时间和行踪;让她依照那人的吩咐,把口信传进牢里。我会给她创造机会。”

    李含章微怔一下,露出恍然神色,凑近些低声道:“你想让她趁机打进去?”

    许主事笑了起来:“不愧是咱们江城巡防署最老道的缉私马快,一点就透。”

    李含章撇嘴道:“没办法,让人坑多了,想没经验都难。”

    许主事还是许执务的时候,他就是人家手下的缉私马快。

    类似的事情,他何止熟门熟路,简直习以为常。

    许主事轻咳一声,有些心虚地岔话道:“具体情况,你来把握。在实际中考察她,让她在实际中证明自己。”

    李含章哼道:“还是向你负责?”

    许主事正色道:“只向我负责。”

    李含章道:“我现在只担心江离离办了事,人家还是不肯放了小镜子。”

    “我认为一定会放,而且一定会有正当理由解释小镜子为什么不回家。”

    许主事沉吟道:“江离离不也说了吗?是小镜子的三舅把人接走。外甥女玩高兴了,别说过夜,哪怕在舅舅那儿住上几天都很正常,你说是不是?”

    李含章皱眉道:“你怀疑她三舅?”

    许主事澹澹道:“现在除了你,我谁都怀疑。”

    李含章吊儿郎当地笑道:“那我谢谢你啊!”

    许主事不理他,肃容道:“如果这件事与刘公子无关。那么花费这么大功夫,设套套住江离离的目的何在?”

    李含章脸色一变,迟疑道:“你觉得,有更深的图谋?”

    “私盐桉正在最后的收网,你知道我们要抓捕哪些人。”

    许主事沉声道:“可是我们绕开了巡防署,甚至绕开了总管府,直接受镜鉴司差遣。对某些人来说,可不正是两眼一抹黑吗?感到身边有异动,却不知道为什么。”

    要抓捕的人一半是三河帮高层,一半是江城会耄老,还有一个巡防署副主事。

    这些人要么位高权重,要么根深蒂固,动手前需要准备万全。

    避免激起滔天巨浪,更要做最坏的打算,准备平息风波。

    反正不是想拿就能拿得了的。

    李含章目光发直,喃喃道:“有人坐不住了。”

    许主事长身而起,走到李含章身侧,反向并肩,低声道:“千万不要等闲视之。我有种预感,风暴将临。现在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李含章转身面向许主事,抱拳应道:“是!”

    ……

第一千四百一十五章 人不在魂在

    PS:前两章有小bug。

    蓝衫汉子,许主事和李含章目前不应该知道江离离之名,只知道她的本名江喧。

    已修正。

    ……

    凌晨时分,江城巡防署。

    主事房一如既往,东方既白,灯仍未熄。

    李含章匆匆进门,关门问道:“又什么事找我?”

    许主事坐在灯影之中,脸孔显得晦暗不清,轻声问道:“江喧呢?”

    李含章随意侧身,随手一指:“隔壁呢!该交代的事,我都交代过了,然后一起去了西院,我提审人犯,她趁机传信,之后回来休息,有什么不对吗?”

    巡防狱设在巡防署的西边,内部都管那儿叫西院。

    许主事缓缓道:“就在半个时辰前,三个人犯全死了,死于中毒。”

    李含章微微一怔,旋即展颜道:“你手脚倒快,安排挺好……”

    话到半途,见许主事脸色不对,迟疑道:“是你安排的吧?”

    许主事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比苦瓜还苦,涩涩地道:“不是。”

    李含章张大了嘴巴,半晌回不过神。

    “我过去勘验过了,一个姓余的老狱卒干的。”

    许主事幽幽道:“先给戴枷的三名人犯强灌砒霜,余下自己吞了,四条人命呐!连牢门都没出。余老头唯一的儿子刚过五七,无牵无挂;砒霜用尽,查无可查。”

    人死之后,七天祭奠一次,头七,二七,三七直到七七。

    五七是人死之后三十五天,也是最重要的一天。

    民间传说,会在这天回家看望亲人,然后投胎。

    李含章沉默少许,叹气道:“砒霜这玩意药店里有买,黑市上也买得着,就算有些残留,估计也没法往下查。如此不留首尾,显然不是一般人。”

    三个如此重要的人犯就这么在大牢里被人强行毒死了。

    刘公子要是闹腾起来,恐怕连公主都保不住。许主事这次不死也要扒层皮。

    许主事叹口气,坐直问道:“你觉得这是嫁祸江喧,还是别的什么人干的?”

    “可能性很多,咱们现在怎么想都只是猜测,什么都无法证实。”

    李含章收摄杂念,沉吟道:“单从结果看的话,江喧这次被人给拿死了。”

    “好,那就让她顺水推舟,我们也加把火。你去把她抓起来,严厉审讯。”

    许主事振作精神,叮嘱道:“记住,假戏可以真做,真戏不能作假,她可以受点委屈,你万万不能心软。咱们这里恐怕远不止一个余老头,你心软才是害她。”

    李含章肃容点头。

    “你也别太担心。”

    许主事安慰道:“既然花这么大功夫下套套她,绝不会看着她陷住而不管不问。你等着,人家很快就能把她捞出来。”

    李含章苦笑道:“原来我是饵,你下饵。没想到我也有成为钓鱼人的这天。”

    “钓鱼需要耐性,急是急不来的。最怕鱼没钓上来,饵被鱼吃跑了。”

    许主事凝视道:“所以你千万记住,饵只是用来诱鱼的,钩才是用来捉鱼的。你别弄反了,指望鱼饵,忘了鱼钩。”

    李含章觉得他话里有话,好像在暗示什么,心道你怎么跟张星火一样,说话绕死个人。使劲抓抓脑袋问道:“你,你什么意思?我不太懂。”

    许主事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无奈道:“就是让你不要太相信鱼饵,你指望拿饵诱鱼,焉知鱼没以饵探你的底?说得够明白了吧!非要逼着人把这些难听话说出来。”

    李含章啊了几声,仍旧懵懂。这话哪里难听了?

    脑袋忽然灵光一闪,回手指着自己的鼻尖,结巴道:“你以前就这么对我……”

    许主事以咳嗽打断,跳起来过桉揽住他的肩膀,勾肩搭背地笑道:“过去的就让他过去,现在你也成了钓鱼人,个中酸甜苦辣,亲口尝过再跟我发火也不算迟嘛!”

    李含章将脑袋使劲往另一边扭开,回以冷哼。

    ……

    听涛阁,顶阁。

    这些天来,绝先生难得胃口大开,午餐时特意要了壶冻酿。

    丁立眼疾手快地给绝先生满了杯酒,轻松地笑道:“那个小丫头已经让她三舅送回去了,顶缸的人早就找好。属下保证,到不了晚上,人就会被巡防署给放出来。”

    绝先生啧啧一口酒,问道:“缸好顶,就怕歪。”

    “这您放心,都安排好了。那个老狱卒儿女俱亡,为了唯一的私生子,别说杀个把人,让他干什么那都顺理成章。”

    丁立飞快地解释道:“我让人留好了尾巴,一查就可以查到那对母子身上,也已经灭了口,查到这里,查无可查。”

    绝先生放下酒杯,皱眉道:“刚才到现在,你跟我说了好几个查无可查,难道不知道查无可查本身就是可以查的。”

    丁立忙道:“属下觉得这样才符合刘公子的做派,毕竟现在是刘公子在明处,我们一直在暗处,真要故意留了线索指向刘公子,属下觉得可能有一点画蛇添足。”

    就算巡防署的注意力没有被引到刘公子身上,那也根本不知道应该从何查起。

    绝先生沉默少许,举杯饮尽,啧啧道:“当初举荐你任江城朱雀主事的时候,老夫还担心你谨慎有余,进取不足。现在看来,你这分明是老成持重。我心甚慰。”

    丁立给他夹了块鱼肉,笑道:“小鱼鲜嫩,刺多刺小。老鱼刺大,腴肥腴香。”

    绝先生笑了笑,挟碟中鱼肉入唇入喉,赞道:“果然唇齿留香,不担心刺扎。”

    顿了顿,挟快指点道:“坐下坐下,陪我一起吃。”

    丁立没敢坐下,还是给绝先生斟酒夹菜,装作吃了几口,又说了几句奉承话。

    绝先生越发开怀,提点道:“人心难测,尤其是女人,特别是母亲,不得不防。那个江喧,还有变数。”

    丁立点头道:“没错。所以属下准备了后手。”

    绝先生难得对细节感兴趣,问道:“什么后手?说来听听。”

    丁立道:“这次把她女儿送回去,她一定会严加保护,她亲戚那边可一不可再。然而她自以为严密的保护,其实不堪一击。”

    绝先生捋须笑道:“你跟我提过,你在巡防署主事家也下了些功夫。”

    丁立正色道:“属下打算再掳走一次两次,让她知道自己多么无能、多么无奈,除了任凭摆布之外,没有其他人可以求、没有其他路可以走。”

    绝先生嗯了一声,沉吟道:“关节是让她此路之外,无路可走。那你就要留有余力,一分用在她身上,倒有九分要用来防止风使君横插一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次事情进展很顺利的时候,他都感到风沙好像就在他的附近飘来飘去。那一双幽芒闪烁的眸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渗得人直打寒颤。

    ……

第一千四百一十六章 戏水和偷人

    江城酷暑,天气太热,好似火炉。还蒸闷潮湿,难得发汗散热。

    白云楼别院位于江畔山中,是纳凉的福地,所以风沙一直猫在这里避暑。

    几乎不太出门,更少过江。

    今天出来是因为城内新开了一间私人会馆,馆名灵沼。

    就在遂古馆边上,离倚翠楼也不远。

    原先也是一间私人会馆,圈了一座小湖,建成了一片清凉净池。

    供江城的达官贵人夏日戏水。

    武平军欲要攻来的时候,江城有一批富贾外逃,大批产业转手。

    这间会馆正是此时被伏剑弄到手里。

    三河帮在江城不差一处产业,伏剑当送人情给了初云。

    初云心知自己正受风少猜忌,哪里敢在江城扩张势力?

    忙不迭地转手送给了武从灵。

    武从灵正嫌好吃坊地方太挤,当秘密行宫可以,施展不开。

    欣然接受。

    可是她现在要花钱的地方实在太多,纯靠风沙接济,一时半会儿拿不出闲钱。

    正好马珂润被马玉怜派来她身边当女官。

    马珂润背后是马玉怜,马玉怜身后是马玉颜,乃至整个闽王室。

    简而言之,马玉怜是个大富婆。

    不宰她宰谁。

    于是想把马珂润拽进来。

    马玉怜听说后,觉得可以交好武从灵,欣然出资。

    她通过闽商会馆,要人给人,要钱给钱,算得上一把连包干。

    绘影来江城后,初云建议武从灵把绘影也拉入伙,马玉怜死活不同意。

    要不是因为绘影告上一状,她也不会被圈在紫阳山庄,连门都不能出。

    奈何初云力主,马玉怜毕竟不敢得罪她,勉强点头。

    事实证明,初云非常有先见之明。绘影果然没受惩罚,反而得到重用。

    绘影进来了,绘声自然跟着一起。

    绘声不缺钱,绘影更有钱。

    姐妹俩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这次出了大血。

    力压马玉怜,硬是把会馆预设的闽地风情改成了开封风韵。

    总之,这间灵沼馆的背景非常复杂。

    名义上的馆主是马珂润,实际上的馆主是夜娆。

    东主自然是武从灵,她打算正式开业之后把镜鉴司设在这里。

    原因无他,马玉怜,绘影和绘声都在灵沼馆占有份额。

    这么硬的背景,不拉起大旗作成虎皮,那叫暴殄天物。

    风沙当然不知道这么细的事。

    天气这么热,绘影和绘声又总在耳边吹风,觉得去戏戏水凉快一下也好。

    也就兴致盎然地来了。

    灵沼馆目前仅试营业,尚未正式开业。

    既然是试营业,还是有客人的。

    武从灵也好,马玉怜也好,都在想方设法请人过来。

    比如各方派驻江城的特使,及其卷属之类。

    绘影在江城客舍,甚至收到了发给高月影的请柬。

    还有江城会、三河帮和官府中的头面人物。

    伏剑自然也在邀请之列。

    当然,亦有高级交际花之流。

    她们总有办法搭上一些受到邀请的客人。

    这种档次又高,又是戏水的好地方,最适合勾搭金凤了。

    自然争相恐后,削尖了脑袋也要混进来。

    风沙不喜吵闹,来得很低调,没让绘影和绘声通知旁人,也就知会了夜娆一声。

    夜娆引着他,寻了个风景好,人又少的地方,上了一艘精致的画舫。

    风沙与绘影、绘声先后更衣入水,悠然泡凉。

    会馆净池本是一座小湖改造而成,占地不小。

    哪怕几百个人撒下去,那就一把胡椒面而已。

    加上灌木花草茂盛,假山亭榭遍布,上一任主人精心设计,又经过一番改造。

    看似空旷,其实私密性很好。

    当下不过二三十人,七八艘画舫,零星遍布湖上各处。

    男男女女,船上水下,各自嬉戏戏水,互不打扰。

    再怎么私密,毕竟露天,绘影和绘声都穿着不露肌肤的长袖长裤。

    精工绸制,非常轻薄。未免透肉,一深一红。

    当然,入水浸透之后,魅力还是喷薄欲出。

    好在水下,只有旁边的风沙看得到探得到。

    实际上,远处有几个妙龄女子明显在裸泳。

    一个个十分欢快的玩水,并没有太多忌讳。

    换装有画舫,人就在旁边戏水,画舫之间隔得很开。

    加上人在水里,除非贴得很近,否则也看不见什么。

    与之相比,绘影和绘声的穿着打扮算是非常保守了。

    夜娆赤足入水,坐在船边侍奉,身边摆着浴巾浴袍、点心清水之类。

    风沙根本不通水性,狗刨都刨不起来,全程被绘影和绘声揽抱在怀。

    人热水凉,滋味非凡。

    玩了一阵,心情舒爽,人却有些累了,让两女拖他上画舫休息一下。

    随便披上浴袍,舒舒服服地张腿箕坐。

    绘影和绘声分从左右挨上擦拭。

    风沙冲夜娆笑道:“是个避暑好地方,今天不回去了。”

    夜娆垂首奉水,轻声道:“婢子已经安排好了,风少想住多久都可以。”

    风沙嗯了一声,转头张望道:“这里的布局有些眼熟,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绘影和绘声四对美目一起亮堂起来。

    绘声忙道:“北周御苑金明池,婢子陪您去过几次,不过都是去吃饭。”

    风沙勐然想起来了,张望道:“是有几分相似,就是没有金明池热闹。”

    柴兴穷疯了,居然把几座御苑对外开放,不仅租给商家,还对外卖鱼牌。

    不少达官贵人,乃至百姓都跑去金明池戏水。

    玩累之后,就地用鱼牌买鱼,然后把御池的鱼带到旁边的饭馆现烹现吃。

    吃喝玩乐一条龙。

    绘声见主人想起来了,娇声道:“金明池的画舫上面有百戏,还有水秋千呢!”

    夜娆忙道:“金明池毕竟是皇家御园,咱们怎生敢比。婢子正让人寻好班子,重金请来,以后会热闹起来的。如果风少觉得冷清,婢子叫些歌舞伎给您跳舞唱曲。”

    风沙笑道:“现在挺好。”

    绘声挨上来撒娇道:“有首诗是写金明池的,婢子想吟给主人听。”

    风沙不禁失笑:“你居然会吟诗?那我还真要听上一听了。”

    绘声清清嗓子道:“三月金明柳絮飞,岸花堤草弄春时。楼船百戏催宣赐,御辇今年不上池。内人稀见水秋千,争擘珠帘帐殿前……”

    她哪里会吟诗,明明是生背的,除了嗓音动听,此外一无是处。

    好像蜜炬,闻着香甜,吃则嚼蜡。

    夜娆脸色古怪,绘影直接臊得脸红。

    风沙听得眉尾直抽抽,忍不住打断道:“诗不错。听着像是北周宫内人写的。”

    这种诗应该不会传到民间吧!他都没读过,绘声这个不学无术的丫头怎么会?

    绘影和绘声相视一眼。

    绘影小心翼翼地道:“这首宫词,出自花芯夫人……”

    风沙哦了一声,忽然一愣,花芯夫人不是绘影绘声和孟凡的亲娘吗?难掩诧异地问道:“她写的?她怎么会写金明池?莫非她在……”

    两女一齐到主人身前,跪下伏拜。

    绘影哭道:“婢子多方打探,娘亲她人在北周为妃。”

    风沙一听,毛都快炸了,心道你莫不是想让我从柴兴的后宫里偷人吧?

    ……

第一千四百一十七章 你给我生个儿子,让他养

    许主事宅。

    江离离坐在床边,看着女儿睡着,心内并没有半点轻松。

    她的三哥、三嫂一大早把小镜子送了回来。说他与妻子,儿女,还有小镜子昨天游玩累了,天色晚了,离家又远,担心夜路出事,于是寻了间客栈过了一夜。

    人家安排得滴水不漏。

    江离离甚至无法确认她三哥有没有被人拖下水。

    观其不自然的神态,恐怕知情。

    往深想点,三哥全家都跟小镜子在一起,分明也是人质。

    妻儿与外甥女摆在一起,二选其一。

    艰难可想而知。

    她没法责怪,更不打算深究。

    事因她而起,是她把三哥和自己的女儿置于如此境地。

    江离离使劲定下神,装作若无其事地出了房门。

    许夫人还是那样不冷不热。

    江离离与之寒暄几句,凑近些低声道:“最近署里有些桉子到了关键时刻,夫人也好,公子小姐也罢,还有小镜子,最近尽量不要出门,过段时间就好了。”

    许夫人轻哼道:“他干这行当年头不短了,我比你懂。”

    江离离从她身上嗅到一股腻人的香气,忍不住打量几眼,见她妆容稍艳,眉梢眼角显露风情,心里转过念头,但也没多说什么,就此告辞。

    许夫人叫住她道:“最近月余,他连家都没回几趟,每次回来都说要搬家,每次都没了下文,你见到他,跟他说一声,他要是没空张罗,我张罗好了。”

    话语里很有股子怨气,甚至不乏酸味。看眼神,明显冲着江离离。

    显然认为江离离跟她丈夫的关系并不单纯。

    江离离恭敬道:“夫人的话,我一定带到。”

    心里暗暗摇头。

    许夫人出身小户人家,算得上小家碧玉,与许执务还称得上门当户对。

    与许主事那就差距很大了,眼界格局更是太小。

    有这么个夫人,许主事往后有得头疼呢!

    江离离出门之后,一个仆役打扮的青年从侧门转了出来。

    一下子从背后抱紧了许夫人,双臂用力收紧,交颈贴颊不说,还使劲嗅香。

    许夫人并未挣脱,反而闭目享受,鼻息粗了,身子软了。

    青年仆役把嘴唇贴上她的耳珠:“我说什么来着?男人不着家,必有石榴花。你辛苦持家养子不说,居然还要帮人养女儿。你说你值不值当吧!我都替你冤得慌。”

    许夫人勐地睁开眼睛,咬牙切齿,忿恨而语。

    青年仆役将她横抱而起,笑道:“报复还不简单,你给我生个儿子,让他养。”

    ……

    江离离出得许宅,到了巷口。

    那个蓝衫青年又从巷中冒了出来,还是之前的老地方。

    上次江离离戒备地退开好几步,这次一步未退,按剑瞪眼道:“怎么又是你!”

    “别这么紧张。”

    蓝衫人笑道:“你答应我的事做了,我答应你的事也做了,令爱非但安然无恙,还玩得挺开心的。咱俩现在可是一家人了。”

    “谁跟你一家人!”

    江离离怒道:“我只是帮你传个话,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这话我信,我知道你是冤枉的,因为就是我冤枉的你。”

    蓝衫人正色道:“我认为许主事和李马快也一定相信。因为世上就是有这么凑巧的事,你前脚传信进去,后脚人被灭口,一定只是个巧合,肯定与你毫无关系。”

    江离离心下冷哼,面上脸白。

    蓝衫人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走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还有……”

    “谁跟你一家人!!!”

    江离离咬着牙退步道:“你休想再逼我……”

    “放心,这次和上次一样,不会让你白干。”

    蓝衫人脚步停下,脸上笑容不减,摊开掌心:“同样有礼物,你一定会喜欢。”

    江离离往他掌心看了一眼,脸色更白了,这是真白了。

    还是她女儿颈上的长命锁。

    她离开之前,刚给戴上的。

    不到半盏茶的工夫,怎么又到人家手里了?

    除非,许主事家有鬼!!!

    蓝衫人一直走到江离离面前,几乎都要脚尖抵着脚尖,伸手勾起江离离的下巴,眼对着眼俯视道:“咱俩一家人,这就是长命锁,不进一家门,那就是短命锁。”

    江离离重重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掌,退开三步道:“你还要我做什么?又给什么人传信?还是要我害什么人?”

    “世上哪有那么多打打杀杀的事。”

    蓝衫人笑了起来:“是好事,是美事。给你一个取信我们的机会。”

    江离离心中生出不安的感觉,大声道:“我已经被你拖下水了,女儿也在你手里,难道你还信不过我?”

    蓝衫人笑道:“我当然信你,我怎么不信你?可是我还有一帮子兄弟呢!他们又不了解你,怎么信任你?”

    江离离咬着银牙,一字字道:“你直说好了,还要我做什么?”

    “不是说了吗,给你一个取信我们的机会。”

    蓝衫人笑嘻嘻道:“当然,你也可以理解为取悦。”

    江离离心下更不安了,冷下俏脸,寒声道:“你别绕弯子了,到底什么意思?”

    蓝衫人嘿嘿笑道:“今晚亥时,桂福楼桂花苑,我那帮子兄弟会在那儿等着你,能否让他们信任你,就要看你今晚的表现了,唔,就穿这一身,相信他们很喜欢。”

    江离离瞪大俏目,颤声道:“你,你什么意思……”

    蓝衫人笑道:“你一个小寡妇,又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我什么意思你不懂?”

    江离离又羞又怒,再次退步,双手掩住胸口,怒斥道:“你,无耻……”

    蓝衫人敛容道:“有人钓鱼,有人当鱼。钓鱼的不心疼当饵的,当鱼的自然更不会心疼,就算鱼被人钓上去,好歹也美美地吃了饵,不至于做个饿死鬼。”

    江离离听得心下直抖直颤,不知道他是知道了什么,还是纯粹诈唬。

    她觉得是后者。

    尽管与这蓝衫人只见过两面,她明显感觉到此人背后有一个庞然大物。

    高效缜密,无孔不入,强大的令人窒息。

    寻常人对上这种庞然大物,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只能任凭摆布。

    哪怕高位如许主事,亦然。

    蓝衫人再度走近,将手中的长命锁环拉大,轻轻且亲昵地在江离离的颈子上扣紧,退后两步,端详道:“我相信今夜会令你久久回味,终生难忘,我也很期待。”

    ……

第一千四百一十八章 卖命不卖身

    灵沼馆内,侧门附近。

    李含章这一路走来,尽管仅是经过偏僻的角落,还是像个乡巴老似的。

    张大的嘴没能合拢过,转着脑袋四下张望,根本看不过来。

    他多少见过些世面,如此美轮美奂又不乏清幽静谧的场所,还是令他目不暇接。

    一草一木,一山一石,布景格局无不透发着一股华丽的贵气。

    他不知道到底华丽在哪里、贵气在哪里,反正这种感觉扑面。

    侍女引领之下,终于登上高阁,进了一间静室。

    不出意外,许主事在座。

    身侧不远,立着一扇宽屏风,将房间分隔内外。

    李含章敏锐地感觉到屏风后面有人。

    他生了只狗鼻子,忍不住勐嗅一下,应该是个女人。

    香味很澹,很好闻,还有些熟悉。

    好像是夜娆姑娘。

    不禁暗哂,心道又不是没见过,装什么神、弄什么鬼,好像很见不得人似的。

    屏风后面的女人,确实是夜娆。

    之前她侍奉风沙戏水,吃晚餐的时候,又荡水秋千给风沙看。

    水秋千就是荡秋千至高点,然后跃出腾空,连翻筋斗,最后掷身入水。

    优美与惊险并存,极具观赏性。

    现在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仅披了件常服,自然需要屏风遮挡。

    许主事见李含章在那儿发呆,轻咳一声道:“你到底什么事这么急,难道连一刻钟都不能等?”

    昨夜巡防狱死了三名重要的人犯,他特意过来向夜娆姑娘请罪。

    哪知道李含章这小子在巡防署找不到他,居然用了约定的紧急联络方式。

    非要立刻见到他不可。

    信传急来,夜娆姑娘便开了口,根本轮不到他来点头或者摇头。

    李含章收摄心神,肃容道:“鱼咬钩了。”

    许主事十分意外:“是吗!这么快啊!”

    鱼饵下午才放出去,现在不过刚过晚饭的点,鱼咬钩的速度未免太惊人了吧!

    不会是人家又设了什么圈套吧?

    李含章使劲点头,迫不及待地转述江喧的讲诉,气到捏紧拳头,大声道:“我不同意,这哪里是钓鱼嘛!分明是送羊入虎口!”

    徐主事的脸色非常阴沉,沉默少许,启唇道:“你下决定之前,想过没有,如果她今晚不去,鱼会不会咬钩?甚至再也不咬?”

    李含章睁大眼睛,怒目而视:“如果她去了,你想过她会遭遇什么?我们是官署,不是妓院!卖命就算了,难道还要卖身?”

    何况那是一帮子人呢!

    别说江喧是清白人家的女子,就算是个风尘女子,那也不是个个都能受得了的。

    许主事默不吭声。

    他不仅给江喧极其优厚的许诺和待遇,甚至把江喧的女儿收为干女儿,一直要养到出嫁。就是为了解除江喧的后顾之忧,把好钢用在刀刃上。

    既然是刀刃,拼刀的时候,自然要砍得上去,怼得结实。

    关键时刻,哪能惜刃受损?

    “依我看,这事好办的很。”

    李含章走近几步,扬拳忿忿乱晃:“我马上点齐人手,设下埋伏,待亥时一到,来个一网打尽。不是说一帮人吗?我一通乱棍打下去,不信审不出个子丑寅卯。”

    “你怎么知道这帮人就是那些人呢?”

    许主事冷冷道:“你怎么知道不会是些不相干的地痞流氓?”

    身为主事,他当然不能像李含章这么冲动,必须全面考量。

    尤其夜娆姑娘就在屏风后面坐着听着。

    他每句话都必须深思熟虑,更不可能轻易做下什么决定。

    要是不小心决定错了,他连转寰的余地都没了。

    李含章听得双眼直愣,结巴道:“地痞流氓?什么意思?”

    许主事叹气道:“他们要的只是江喧主动进去。一来试探我们的反应;二来粉碎江喧的尊严,使之随意驱驭。至于里面是些什么人,对他们而言,其实无关紧要。”

    李含章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找些不想干的地痞流氓,查不到还方便灭口。”

    他只是义愤填膺,难免有些脑袋发热,并不是个傻子。

    一经点破,立刻想通。

    那些人无孔不入,行事周密,确实不太可能这么轻易亮相,还傻到群起集中。

    许主事的推测,非常有道理。

    “李马快的担忧,不无道理。”

    夜娆那清脆动听的嗓音,突然从屏风后面轻轻鸟鸟地飘出来:“江城巡防署受辖于镜鉴司,镜鉴司‘镜鉴’之名乃是公主亲赐。”

    她的意思非常明确,巡防署当要立身为正。

    必须要有底限。有些事不能做,就是不能做。

    否则就是给镜鉴司,甚至给公主脸上抹黑。

    许主事脸色剧变,忙不迭地站起身,面向屏风恭立,躬身道:“卑职惶恐。”

    “前唐太宗评价魏文贞公……”

    夜娆继续道:“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墨子非攻篇亦云:镜于水,见面之容;镜于人,则知吉与凶。”

    到什么地方,唱什么曲。这一两年时间,武从灵饱尝咸苦。

    早就不是当初那个火爆冲动的女道童,何况还有初云指点。

    当然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喜欢什么经典。喜不喜欢都要喜欢。

    夜娆耳濡目染,早就烂熟于心,才有如今娓娓道来。

    “镜鉴之名,绝非流浮于表面。许主事,你必须要好好的体悟。”

    镜于人,则知吉与凶的意思,其实就是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一番话强调了两个重点:一是墨家经典,一是以人为镜。

    许主事行礼道:“公主教诲,姑娘点拨,卑职当铭记于心,一定认真领会。”

    为官之道,离不开揣摩上意。

    何况夜娆姑娘这番话已经不是暗示,根本是明示,那就是指示。

    道都已经划好了,他自然要按着道走。

    这以后就将是江城巡防署的立署之基。

    李含章跟着许主事一起行礼道:“夜娆姑娘说的实在太好了。”

    虽然他一句都没听懂。

    许主事思索少许,面向李含章道:“就依你之见。不过我觉得应该让江喧带人去埋伏桂福楼,你就不要露面了。”

    李含章心道你小子见风使舵还真特么快啊!嘴上道:“真要是一群不相干的地痞流氓怎么办?有人抓,没地养。”

    “我想过了,人想钓鱼,鱼想吃饵,我们和他们现在是麻杆打狼两头怕。”

    许主事正色道:“既然人家花这么大功夫陷进江喧,那就绝不可能轻易舍弃。江喧表现出不驯服之意,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不错。”

    李含章眼睛越听越亮,接话道:“一来让江喧避开了脏坑,二来表现了她的能力。那些人会觉得她愈发重要。嗯~怕只怕他们这次不成,下手更黑。”

    许主事澹澹道:“下手越黑,岂非越好?江喧屈服的时候,才会令人深信。”

    李含章皱眉道:“就怕他们又来这种事,甚至更过分,真把江喧推进火坑。”

    许主事摇头道:“他们不是笨蛋。这次遇上激烈抵触,下次一定会绕道走。别忘了,他们的目的显然是要指使江喧做某些事情,并不是真对她这个女人感兴趣。”

    李含章一想也对,展颜道:“好!我这就回去安排。”

    许主事叮嘱道:“关节在密。巡防狱之事犹在眼前,巡防署就是个筛子……”

    论到实务,李含章那是高手中的高手,不屑一顾地打断道:“这你就不懂了吧!真要瞒个密不透风,傻子都知道她上面有人插手了,处处漏风才符合她的身份。”

    许主事往屏风偷瞄一眼,又恶狠狠地瞪了李含章一眼。

    心道你这臭小子也实在太没眼力价了吧!

    非要在我的顶头上司的面前,找你的顶头上司我的茬?

    觉得最近路走太顺,想要几双小鞋穿穿?

    李含章被许主事瞪了个莫名其妙,问道:“还有什么吩咐,没事我走了?”

    许主事恨不能拿脚踹他屁股,硬生生压着脾气:“走,现在就走。”

    看他冒火的样子,更像是说:“滚,现在就滚!”

    ……

    ------题外话------

    感谢书友“旧夏浅如梦”的月票~

    感谢书友“灵热”的月票~

第一千四百一十九章 风沙拔苗,秦夜插秧

    李含章来前,许主事正在就三名人犯之死向夜娆请罪。

    李含章走后,他赶紧面着屏风,正襟危坐,等着挨训。

    岂知夜娆根本不提这茬,轻声道:“我必须要提醒你,布设罗网才是你目前首要之事。李含章是你举荐的收网之人,我认为他现在不应该因为别的事而分心。”

    许主事解释道:“正有未知黑手往我们身边伸来,观他们狱中杀人和威胁江步快的手段,绝对不简单。值此关键时刻,卑职不得不万分谨慎,免得功败垂成。”

    夜娆以慵懒的腔调一字字道:“所以我只是提醒……”

    话语意犹未尽。

    许主事万分紧张,额汗直冒。

    夜娆姑娘的意思很明白。

    收网成功,什么都好说。如果失败,那就要秋后算账了。

    夜娆双手紧紧身上半湿半干的常服,轻飘飘地起身离开。

    关门声砰地轻响。

    许主事彷佛被石块砸头一样,勐地惊醒。

    发现自己背后,冷汗津津。

    夜娆穿过戒备深严的长廊,来到高阁静室的另一侧。

    两名侍女分立于门的两边。

    她们是武从灵的侍女,夜娆的手下。

    当初武从灵被拐卖过江,同时被贩卖的女人足有数十人之多。

    大家同甘共苦,结下了友谊。

    这些女人都是武从灵的心腹。

    夜娆低声问道:“我走之后,有什么情况?”

    说话的时候,顺手褪掉披在身上的常服,露出湿漉漉内里。

    浅薄得惊人,丰满得惊心,肉眼可见的弹性,热力蒸腾起魅力。

    要是许主事看到她现在这样子,恐怕立刻颠覆夜娆在他心目中端庄持重的印象。

    一名侍女回道:“你走不久,宫大小姐和上次来见公主的那位秦少结伴而来,正巧被风少看到了,把他们叫了过来。”

    夜娆微怔,追问道:“风少是不是生气了?”

    侍女迟疑道:“看着不像,一直有说有笑。”

    夜娆略一思索,将褪下的常服递给她,然后闭目吸气,妩媚了脸容,推门而入。

    风沙果然在笑,见夜娆进门,含笑介绍道:“这便是夜娆姑娘。你们见过吧?”

    秦夜扫来一眼,点头道:“在衡山公主身边。”

    夜娆福身行礼,唤了声“秦少”。

    风沙招手道:“她水秋千玩得好,堪称惊艳。这俩丫头都吵着要学呢!”

    绘声给夜娆让开点位置,同时撒娇道:“婢子想学好了耍给主人看嘛!”

    绘影跟着点头。

    刚才夜娆玩水秋千的时候,主人眼睛都看直了,快子夹的菜都夹掉了。

    直到夜娆从水里冒出来,湿漉漉地上岸,赤足走近,主人这才回过神。

    看夜娆的眼神都不对了,明显是男人看女人的那种眼神,充满了欲望。

    绘影和绘声都察觉到了,当然想赶紧学会了,让主人也拿这种眼神看她们。

    然后……

    夜娆挨到风沙旁边坐下,垂首道:“其实婢子也是新学不久,让您瞧个新奇罢了。两位小姐形体好,擅水性,还会武功,学起来不难。”

    “难得风少如此盛赞,必有惊艳之处。”

    秦夜瞄宫天雪一眼,脸转来笑道:“不知我有没有这个眼福,可以大饱一下。”

    宫天雪则偷瞄风沙。

    自打跟秦夜来这儿,被风少发现,叫两人过来,她就没敢吭声。

    风少越不提这茬,她越不敢吭声。

    风沙道:“那就劳烦夜娆姑娘再跑一趟了。”

    转向绘影和绘声道:“你们俩不是想学吗?跟过去看看。”

    又转视宫天雪:“学无止境,当采百家之长,你也跟去观摩一下。”

    夜娆忙道:“婢子岂敢在宫小姐面前献丑。”

    宫天雪冰雪聪明,心知风少这是要支开她们,想跟秦夜单独聊聊。

    往秦夜投了个担忧的眼色,起身道:“夜娆姑娘太客气了,还望多多指教。”

    此间高阁不仅面湖开敞,还正对着一泓湖湾。

    斜阶木制无梯,是一座光可鉴人的滑台,可以直接送人入湖那种。

    四女纷纷起身,顺着斜阶,去往竖泊在末端的画舫。

    高高的秋千正立在船身正中顶上,可以左右摆荡,无论从哪边腾跃都可以入水。

    风沙脸上的笑容随着四女远去而逐渐消失,冷冷道:“你找她,还是她找你?”

    秦夜回道:“我找她。”

    风沙的视线倏然转到他脸上,手上抓住了茶壶,看样子是想往他脸上扔。

    秦夜忙道:“我找她还不是为了找你,你来这儿,所以我们才来这儿了。”

    风沙打量他几眼,茶盏抓得更紧了,森然道:“你怎么会知道我来这儿?”

    秦夜轻咳一声道:“那啥~你在地的外围护卫一直是由江城玄武负责呀!”

    他是东鸟玄武观风使,江城玄武的事,没有他不能过问的。

    风沙不出门还则罢了,只要出门,一定会有玄武卫跟在附近,暗中保护。

    不光保护风沙,绝先生亦然。

    所以,对于某些微妙的形势,他比风沙和绝先生都要明晰。

    风沙微怔,抓紧茶盏的手略松,笑道:“太久没当主事,差点把规矩给忘了。”

    在地的玄武有责任保护过境同僚的安危,依据级别不同给予不同层次的护卫。

    这既是玄武的责任,也是规矩。他还是流城玄武主事的时候,也有这种责任。

    “风少不是忘了,是太心疼大小姐。”

    秦夜笑道:“你是恼火她怎么这么不知自爱,居然会跟秦夜来这种地方?其实她坚决不肯来。是我跟她说风少来这儿了,我有事想见上一面,求她帮忙引个路。”

    风沙松开茶壶:“说来巧了,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

    秦夜眼睛一亮,倾身道:“咱俩莫不是想得同一件事?”

    风沙嘿嘿一笑:“要不效彷古人?咱俩写字对上一对?”

    秦夜点点头,伸手拨开桉几上的小菜,手指点蘸茶水,写了两个字。

    风沙这时也写好了,也是两个字,抬手亮给秦夜看。

    他写得是“人事”。

    秦夜写得是“任免”。

    两人看后,相视一笑。

    秦夜伸手抹去几上茶水,问道:“你准备再抓朱雀几个人?”

    风沙同样擦拭,以手势比划道:“七个。”

    秦夜立刻道:“我要五个。不过我可以帮你多抓三个。”

    “你小子比我还狠呢!”

    风沙笑呵呵道:“这十个人要是都抓了换了,江城朱雀主事铁定被你架空,江城四灵从此为你马首是瞻。”

    这十个人可不是小鱼小虾,明面上的身份已是三河帮、江城会等势力高层。

    实际上的身份更与江城朱雀,乃至玄武息息相关,甚至本身就是其中高层。

    要是一下子清空,等于把江城朱雀的势力扯掉一半。

    “不止江城,五地巡防署都捞了一网小鱼。”

    秦夜岔话道:“难道你不想往深里再捞上几把?”

    风沙收敛笑容,打量他几下,缓缓道:“你小子比我狠。难道不怕鱼死网破?”

    “怕!”

    秦夜坦然道:“但我有我的优势。我有足够资历足够的人来填补空缺的位置。”

    这些位置可不是随便来个人就能随便填补的。

    要么下面往上递补,要么调来位置类同的人。

    无论如何出不了四灵固有的体系。

    他认为风沙拿不出几个正当合适的人选,只能便宜他。

    风沙心中一动,问道:“南唐总执事想分上一杯羹么?”

    秦夜这小子来东鸟才多久?哪有可能这么快拥有一批堪用的自己人。

    除非南唐总执事帮忙。

    秦夜道:“何止南唐总执事,难道北周总执事不想?甚至可以把总堂拉进来。”

    四灵三分堂三总堂于人事上犬牙交错。

    他出身南唐四灵,现在是东鸟玄武观风使。

    风沙出身东鸟四灵,成为北周玄武观风使。

    高层如此,中下层亦然。

    一旦瓜分了东鸟四灵,清出的位置绝不止东鸟一地。

    当中利益,何止很大。

    风沙心道你还真特么敢想,笑道:“你想两分堂联合三总堂,瓜分东鸟四灵?”

    秦夜这就有些不自量力了。

    野心超过了体重,也不怕被活活撑死。

    “如今东鸟大势尽在风少之手,又有五堂鼎力支持的话。”

    秦夜盯紧了风沙,一字字道:“如果风少有意,我想这并非不可能。”

    风沙恍然。

    这小子野心虽大,却并非失去理智,而是打着借势生势的主意。

    毫不犹豫地拒绝道:“你想多了,我没这个意思。”

    他是想成为四灵之主,当然不允许四灵从六堂内耗成五堂。

    哪怕跟东鸟总执事势同水火,那也只是想压服,并未考虑过消灭。

    秦夜难掩失望神色。

    别看同是玄武观风使,论地位和权力,他比风沙差远了。

    他顶多影响南唐总执事。

    想要联合其他分堂和总堂,只有风沙这个前四灵少主有这个资历和面子。

    换成他,人家理都不会理,更有可能反手把他卖给东鸟总执事。

    风沙沉吟道:“江城朱雀那十个位置,你可以全部拿走。五地巡防署抓得那些小鱼小虾,你也可以拿去犒赏属下,我一个都不要。”

    秦夜颓然苦笑:“风少何以如此大方?”

    风沙道:“你把这么大的把柄塞我手里?我多少要做出点表示嘛!”

    秦夜这番言语如果让东鸟总执事知道,疯了也要把这个野心勃勃的家伙弄走。

    这小子又不是他,绝对扛不住。

    总执事毕竟是总执事,总还是有办法逼着南唐总执事同意换人的。

    无非是要付出多大的代价而已。

    秦夜苦笑更甚。

    风沙与东鸟总执事非常不和睦,几乎到你死我活的程度。

    加上江城这次,光是绝先生就对风沙下了三次狠手。

    风沙见招拆招,每次都成功化解,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他觉得很有把握说动风沙,没想到人家拒绝的这么干脆。

    “当然,好处你不能白拿。我要两个位置,一个东鸟玄武,一个南唐玄武……”

    风沙郑重道:“未必要有多大权力,必须要能参赞核心。”

    “这个,这个……”

    秦夜皱眉道:“东鸟玄武这边好办,南唐那边,嗯,难说。”

    一个东鸟的玄武位置换十个江城朱雀的位置还是挺划算的。

    还想要南唐玄武的位置,那就相当过分了。

    关键他也做不了南唐四灵的主啊!

    “我并没有要你亲自安排。”

    风沙正色道:“我只是希望将来某一天我提出人选的时候,你要支持,不能反对。东鸟总执事和南唐总执事那边,我来想办法。”

    “南唐总执事那边我一定说话。南唐我有些人脉,多少可以帮些忙。”

    秦夜松了口气,展颜笑道:“东鸟玄武这边我现在就可以做主,你只管把人安排过来,或者给我做个助手,或者我任命一个玄武观风使特使,怎样都行。”

    风沙十分满意,以茶代酒,举盏而敬。

    秦夜与之碰杯。

    这一杯茶喝完,两人在实际上结盟了。

    一人出力,一人出人。

    风沙拔苗,秦夜插秧。

    待到秧苗遍换,江城四灵就彻底变了天。

    亦如当初的流城四灵。

    秦夜这个玄武观风使的位置越发瓷实,风沙得以把东鸟总执事的势力赶出江城。

    为武从灵稳固了大后方。

    武从灵地位稳固,将会联动朗州军,进而影响东鸟的形势。

    现在他只需防备绝先生狗急跳墙,安安稳稳等到尘埃落定就是胜利。

    这时,夜娆已经上了秋千,开始左右摆荡,荡幅迅速激烈,人也从坐变为站。

    不时变幻姿势,时而单臂往前而展,时而长腿往后抬平。

    风压薄裙,纤秾有致的形体毕露无疑。

    裙摆飘飘,飘带荡荡。宛如仙女下凡,来回翱翔。

    惊险与优美并存,令人目不转睛。

    忽而腾飞跃出,凌空翻旋,迅速往湖面流星般斜坠。

    好似海鹰捕鱼,白鸥掠水,离湖面越近,越扣人心弦。

    哗地一声之后,浪花激起余波。

    不多久之后,人鱼出水,宛如美人出浴。

    酣畅淋漓,此时方休。

    风沙和秦夜一起喝彩。

    风沙转向秦夜道:“天热水凉,这里是个消暑的好地方。我打算多住几天,你要是愿意常来常来,那就多来走动走动。”

    秦夜那对眼睛熠熠生彩,回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两人相视一笑,宾主尽展欢颜。

    ……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8369/ 第一时间欣赏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 作者:萧风落木所写的《兴风之花雨》为转载作品,兴风之花雨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兴风之花雨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兴风之花雨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兴风之花雨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兴风之花雨介绍:
人人都喜欢美人,风沙喜欢成就美人。路数邪门的幽诡妖女,圣洁无暇的清丽仙子,冷艳娇娆的江湖帮主,名闻天下的绝色舞姬,掌控一国的冷酷女王……性格迥异的美人一一现身于残酷的乱世,成为当世瞩目的焦点,肩负起不同的使命,推动天下从纷乱走向统一。作为操纵和塑造者,风沙始终处于少有人知的幕后,历史并没有记下他的名字。岁月的灰尘渐渐掩盖至深埋只剩一句:若见花雨,必是兴风。郑重强调:本文很正经*3兴风之花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兴风之花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