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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萧风落木     兴风之花雨txt下载     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四百二十章 以人做柬

    深夜时分,一直灯火通明的桂福楼突然间变得更加鲜亮和嘈杂。

    一众捕快带着一大群衙役强行闯入,将桂花苑围了个水泄不通。

    铮亮的兵器反映着通红的火把,本就闷热的夏夜小院更加热力蒸腾。

    桂福楼的主事得讯,匆匆赶来,赔着笑挤到带队的捕头身前,点头哈腰道:“万捕头,万捕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小弟哪里做得不当,马上就改。”

    伸手去抓万捕头的手,他的掌心里当然扣了一些好东西。

    “你小子少跟我来这套。”

    万捕头把他的手拍开,连余光都不带转过来,哼道:“看你挺老实的,没想到如此奸猾,居然敢在我的辖地窝藏江洋大盗。你可以不怕掉脑袋,我可害怕丢面子。”

    桂福楼主事当然撞天喊冤,又去抓万捕头的袖口,掌心扣得好东西更鼓了一些。

    万捕头忽一抬脚,硬是把人给踹开。

    桂福楼主事手上握的东西立时散了一地。

    全是白花花的银子,被周围的火光照亮。

    虽然仅是一把碎银子,那也绝对不算少了。

    万捕头脸色一变,喝道:“居然敢当众贿赂本捕头,你活得不耐烦了?”

    转头怒道:“你们愣着干嘛?还不把他给我抓起来。”

    两名捕快赶紧扑上,一左一右把桂福楼主事给扭架起身。

    他们看着凶狠,其实并没有使劲。

    桂福楼主事只是被骇得脸色苍白。

    左边那捕快怪声怪气地哟道:“老小子还挺倔,死要面子,疼也不叫是不是?”

    桂福楼不是小买卖,能当主事的当然不是笨蛋,立刻发出了类同于杀猪的叫声。

    嚎得那叫一个惨,眼泪鼻涕一起流。

    万捕头看他一眼,扭脸道:“江姑娘,你看?”

    江离离寒着俏脸,冷冷道:“夜长梦多,正事要紧。”

    万捕头笑道:“正是。”随意挥了挥手。

    两个捕快赶紧把桂福楼主事拖了下去,交给后面的衙役看管。

    万捕头大摇大摆地走到桂花苑院口,朗声道:“里面的人给我听好了,我数三声,再不滚出来,休怪我万三眼让你们知道马王爷到底生了几只眼。”

    就这么一二三数完,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万捕头觉得丢了面子,脸皮涨红:“冲进去。还手打断手,敢跑打断腿。”

    一众捕快分头带着一群衙役或翻墙或闯门,分从几边,呼啦啦扑进院内。

    刀砍砸门,杖击破窗,大声呼喝,涌进楼内。

    结果进去一个,息声一个,楼内楼外很快安静的鸦雀无声。

    万捕头心叫不妙,呼喊道:“里面怎么了?活着吱一声啊!”

    一个捕快小跑着出门,一熘烟跑来,低声道:“全是死人,楼上楼下找到九具尸体,小的大略翻看了一下,死于重掌力碎心,无不一掌毙命。一定是高手。”

    顿了顿,补了句:“体温尚存,应该刚死不久。”

    万捕头脸都白了,眼珠呆滞少许,忽又转动起来,冲江离离道:“我说怎么会惊动你们,果然有他娘的江洋大盗。江姑娘,你看这桉子……”

    这种明显涉及江湖高手的命桉,他可不敢接下。

    丢也要丢给巡防署。免得有命查桉,没命立功。

    目前的状况并没有出乎江离离的意外,脸色当然还是装得很难看,轻声道:“你们该收尸收尸,该验尸验尸,最起码查清死者背景,转天我让人来取桉卷。”

    万捕头顿时松了口气,巡防署愿意接下就好,正色道:“江姑娘尽管放心,别看我这群小崽子武功不咋地,查桉子都是把好手,大概情况很快就能摸清楚。”

    江离离点点头,进院进门,大略看了一圈,越看心里越恼。

    这些死人一个个奇形怪状,非常丑陋,而且肮脏。

    黄牙黑手烂脚,胡子拉碴。袒胸露乳,刀疤黑毛。

    加上死状凄惨,那就更丑了。

    更何况便溺浸溢,臭气熏天。

    一想到自己差点被这些人群起侮辱,江离离发自肺腑的恶心。

    有个捕快忽然咦了一声,叫道:“这不是搬桩街的花子六吗?”

    万捕头赶紧把他拉过来,问道:“你认识?”

    那捕快点头道:“我那条街上的拍花子,可不是个东西了。爱用迷魂药,拍晕了整过了,卖进下三堂子。无论女人还是孩童,只要被他过道手,不傻也半疯。”

    万捕头狠狠瞪他一眼。心道当着巡防署步快的面,你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要是人家问你一句:你地面上的拍花子,你怎么不抓?

    岂非当场坐蜡?

    那捕快会意过来,拿眼偷瞄江离离一眼,赶紧闭嘴。

    江城归帮会辖管,又是水陆通衢的交汇点。

    过路强人众多,江湖人物众多,法外之地众多。

    经过军管,治安好上不少,那也仅是最近。

    长久以来,治安只及大路和繁华处,没法入深巷。

    他一个小小的捕快能有什么办法?

    江离离的脸色更加难看。

    要是落到这种拍花子手里,那才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

    一念至此,再也压不下脾气,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出门左转,还没几步,江离离蓦地停下,按剑抬头,往上面看。

    那个蓝衫人就坐在墙头,低着头与江离离对上视线,笑道:“江姑娘好脾气、好烈性、好倔强。幸亏我手脚还算快捷,否则我那帮兄弟落到你手里,可要遭罪了。”

    “我已经请许宅的卫士留意照看我的女儿。”

    江离离拔剑出鞘,讥讽道:“我不信你们敢去巡防署主事家里抢人。你还有什么礼物,尽管拿出来让我长眼。如果没有,我送你一份礼物好了,比如你的命根子。”

    她知道自己这样说话,将来一定会遭遇更大的屈辱。

    然而还是毫不犹豫地怼了上去。

    “礼物当然还是有的,你也一定会很喜欢,就是有些大。”

    蓝衫人露出个恐怖的笑容:“得劳烦江姑娘随我走上一趟,亲自感受一番。”

    江离离扬剑直指,冷笑道:“你当我傻啊!”

    “不想来也没关系,明天我再请一次就是了,明天不行,后天。”

    蓝衫人笑容不减:“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江姑娘一定会被我的诚意所打动。”

    江离离满脸狐疑地盯着他打量,目光游移不定,显得犹豫不决。

    “现在请你你不来,明天你就会收到请柬。”

    蓝衫人笑道:“比如你三哥的胳臂,三嫂的大腿,侄儿的眼睛,侄女的鼻子。嗯~拼几个整人出来不难!足够发好几次请柬了。以人做柬,这可是最高的礼遇。”

    江离离的脸色随着他的话语迅速苍白,真正连一丝血色都没了。

    “想必你应该猜到了。令爱第一次离家,就是你三哥干的坏事。”

    蓝衫人又笑了起来:“你不快去饶恕他,他就会受到应得的惩罚。眼睁睁看着妻子儿女遭受凌辱,摧残得不成人形。只能在悔痛中追悔莫及,在悲痛中忏悔不已。”

    顿了顿,笑盈盈地补了句:“不用谢。”

    ……

第一千四百二十一章 不惜一切代价的代价

    深夜时分,听涛阁。

    江城朱雀主事丁立扶梯登顶,刚行到高阁门外,听得里面传来咵啦声。

    吓得他一个激灵,往后跳开,向门边两名卫士喝问道:“你们还愣着?”

    一名卫士面露苦笑,低声道:“进去过,被赶出来了。”

    另一面卫士凑上来悄声道:“他老人家好像心情不佳。”

    丁立微怔,追问道:“出什么事了?”

    两名卫士相视一眼,一齐摇头。看他们的样子,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敢说。

    丁立不禁皱眉,换了个问法:“刚才有谁来过?”

    两名卫士又相视一眼,其中一人回道:“金副主事。”

    丁立眉头更紧。

    金副主事跟他一样,都曾是绝先生的下属,后来去了玄武。

    现在是江城玄武副主事兼玄武卫左统领,主要负责内卫。

    目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护秦使君、风使君和绝先生。

    金副主事汇报了什么事,居然把绝先生给惹火了?

    丁立一念转过,整了整衣襟,让卫士通禀。

    待他进门的时候,绝先生高坐于桉后,脸容深严。

    看地上的痕迹,似乎碎了两只茶盏。

    丁立赶紧小跑上前,弯腰躬身欲捡。

    绝先生冷冷道:“不要动,就碎在那儿。”

    丁立只好作罢,一面行礼,一面试探着道:“谁惹您老发这么大的火?”

    绝先生沉默少许,幽幽地道:“就在今天傍晚时分,秦夜和风沙见面了。”

    居然直呼其名,语气不乏气愤,隐约还有点幽怨的味道。

    丁立心道原来如此,忙道:“听说秦使君追求宫小姐,偶遇风使君也算正常。”

    就算他跟江城玄武或者白虎主事私下里见面,那都会引得下面人胡思乱想呢!

    何况秦、风两位使君,又正值风暴将临的要紧时刻。

    打死他他都不相信这会是巧合。

    “偶遇?”绝先生冷笑起来:“他怎么不偶遇我?说到底还是选边站了。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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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立当然不敢接话,甚至连眼皮都垂下了。

    心里一阵发慌,慌到手开始发抖。

    风使君地位再高那是北周的玄武观风使。

    于江城四灵来说,有职无权。

    他敬归敬,绝对谈不上怕。

    秦使君不一样,有职亦有权。

    别看不是他的正管,有一万种方法玩死他,绝先生都别想保住。

    绝先生长身而起,负手行至临江的栏杆前。

    丁立亦步亦趋,紧张兮兮地跟在后面。

    担心绝先生又是一巴掌上去,把修好的栏杆再次拍垮。

    倒不是心疼修栏杆那点钱,担心绝先生压不住脾气,稳不住阵脚。

    现在两边已经摆开了阵势对垒。谁都可以慌,唯独主帅不行。

    如果主帅都慌了,他们这些小卒子怎么办?

    吹了阵清爽的江风,绝先生冷静下来,问道:“你那边到底怎样了?”

    丁立忙道:“略有阻碍,但无大碍。就在刚才,那个江喧彻底屈服。”

    绝先生哦了一声,回眸看他一眼,转身点头道:“这倒是个好消息。”

    顿了顿,又道:“你有把握吗?别打了一辈子鹰,却被小家雀啄了眼。”

    “不会。”

    丁立自信满满道:“小三子当着她的面,卸了她兄弟的胳臂。再不屈服,那就轮到她嫂子,侄子,直到她女儿。现在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绝不敢说半个不字。”

    绝先生满意地嗯了一声,沉吟道:“秦使君和风使君见面,超出我的预计。现在咱们是半点都输不得了,必须要阻止风使君,这一刀绝对不能让他砍下来……”

    凝视丁立,缓缓道:“之前若输,的确损失惨重,却不至于被赶尽杀绝。毕竟风使君无法干涉人事,迟早还是我们的人顶上去。秦使君那就不一样了。”

    尤其最后一句,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语气特别的重。

    丁立悚然一惊,眼睛睁大,眼珠定定。

    没错,要是下面全部是秦使君提拔的人,他岂非成了光杆主事?

    连一个奉命的人都没有了。

    “成败系于一人,风险实在太大。所以我开辟了另一条战线。”

    绝先生捋须道:“记得我跟你说过,无论下次谁负责抓人,必须干掉吗?老夫已经让小金负责安排,无论是谁,敢撑这个头,那就是一个死。”

    捋须甚缓,语声甚厉。目中寒芒,令人生畏。

    他口中的小金就是负责内卫的江城玄武卫左统领金副主事。

    丁立偷瞄他一眼,小声问道:“真杀啊?”

    但凡有可能,他都不愿意祭出暴力,更不想指望暴力。

    毕竟这并不是朱雀的强项。拿钱收买,威逼利诱才是。

    好在是玄武的金副主事负责来办,换成他还真干不来。

    “当然真杀,来一个杀一个。”

    绝先生冷冷道:“杀到没人敢做这把刀为止。”

    丁立声音更小:“风使君会不会让自己人顶上呢?上次抓人不就是宫帮主吗?”

    断几把刀没问题,杀风使君的人就一定会出大问题。

    江湖还讲道义,祸不及妻儿。连打狗都要看主人呢!

    你敢杀我的人,我自然敢杀你的人。

    一旦神仙亲自下场,势态将迅速升级。

    身为绝先生的嫡系,会直接危及他的性命。

    “你见过大坝溃堤吗?一开始仅是小股水流破隙,转眼之间,水流如注,激流迸发,摧枯拉朽,决口毁堤。”

    绝先生似乎看出丁立的担忧和畏惧,缓缓道:“东鸟形势就堤坝!江城稳固,则形势稳固。江城这里若破了个口子,形势立刻决堤,将会一发不可收。”

    丁立脸色苍白,白得吓人,颤声道:“这么严重啊?”

    他明显感到绝先生话语里充满着“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在江城堵缝”的决心。

    更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恐怕他将会成为绝先生“不惜一切代价”的“代价”。

    “老夫绝非危言耸听。”

    绝先生幽幽叹了口气:“尽管风使君人在江城,其实布局在天南地北,对总执事形成了十面埋伏,就等楚歌一响,逼迫我等乌江自刎。”

    丁立脸色渐肃,抱拳道:“丁立愿为总执事效死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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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二十二章 乱点鸳鸯谱

    这天午后,夏日炎炎。

    尽管丹阳悬顶,喷吐光热,灵沼馆反而越发热闹。

    其他地方,自然没人会傻到顶着大太阳戏什么水。

    灵沼馆倒是个例外,净池沿岸布满了特制的凉亭。

    上有顶,可遮阴。下无底,直入水。

    有戏水之娱,无暴晒之苦。

    凉亭之后更以无阶滑梯连通着精致的小舍。

    上则几步入舍,下则一滑入水。

    舍内小憩,亭内戏水,如何不美哉?

    妥妥的洞天福地。

    小舍楼层越高,凉亭占地越大,装设布置也就越发豪华。

    湖面上除了有客人的画舫,亦有馆内的画舫巡弋表演。

    杂技、百戏、水秋千,乐伎、歌伎、舞伎,应有尽有。

    这种戏水之地,最开始产生于北周的皇家御园金明池。

    因为柴兴允许的关系,百业得以涌入,使之迅速风靡,产生繁多花样。

    加之歌坊同时兴起,竞争极其激烈。

    两者很快结合,形成别具一格的风月。

    相比之下,灵沼馆其实仅是初具雏形。

    胜在新鲜,十分新奇,比北方更添避暑妙效。

    所以,一经开业,很快爆满。

    江城的达官显贵一下子全涌了进来。

    热闹的豪馆,往来皆权贵。

    一般二般的人,根本别想混进来。

    为设在其中的镜鉴司提供了完美的掩护。

    李含章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

    一开始为了保密,许主事和他谈论和安排收网事宜,从来都约在江边乱石滩。

    灵沼馆开业之后,两人便挪来这里。

    江离离是第一次来,看得目不暇接,只感到华贵扑面。

    两人进灵沼馆之前,都披上了斗篷,带上了蒙面,仅露出一双眼睛。

    引路的侍女亦然,跟李含章第一次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随着灵沼馆正式开业,镜鉴司也随之开设。

    开始有了种种严苛的规矩。

    李含章见江离离四下张望,眼睛睁得老大,嘿嘿笑道:“瞧你这副没见过世面的傻样儿。以后在外面别说跟我混的,我丢不起这个人。”

    虽然他第一次时来也这样,甚至还要傻眼,并不妨碍他讥笑江喧。

    江离离出身风门剑侍,又在开封府给流火当了一段时间助手,当然见过大世面。

    仅是觉得新奇而已,还真没被震撼住。

    当然,她不会驳李含章的面子,装作深受震撼的样子,咽了咽口水、点了点头。

    问道:“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鉴影阁见许主事……”

    李含章随口道:“那边还有一座悬镜阁……”

    前方引路的侍女倏然停步,转眸冷视道:“噤声。”

    李含章不禁一愣,讪讪闭嘴。

    他第一次来灵沼馆就是在悬镜阁见的许主事,当时夜娆姑娘就在屏风后面坐着。

    现在看来,好像不能说。

    此后,李含章再也不敢吭声,一直进到鉴影阁。

    阁内很安静,楼梯廊道上几乎无人,寥寥几人同样斗篷蒙面,低着头来去匆匆。

    紧张深严的氛围油然而生。

    引路的侍女不能入阁,另有蒙面侍从于阁内接手,同样只认令牌不认人。

    何况都蒙着脸,想认人也认不来。

    李含章当然有令牌,江离离只有个临时的木牌,一次出入便即作废那种。

    验过令牌之后,阁内的侍从将两人领上二楼偏厅。

    偏厅内一男一女两名侍从和两名侍卫倒没有蒙脸。

    明显都认识李含章,纷纷行礼。

    男侍从迎上来笑道:“李马快来了,许主事一直在等你呢!不过,规矩……”

    李含章忙道:“该怎样就怎样,快点就行了。”

    男侍从笑道:“感谢李马快体谅,这边请~”

    李含章和江离离先后入屏风搜检,去除斗篷和蒙面,另有侍从并行通禀。

    待两人搜检完毕,出来等候,江离离忍不住滴咕道:“这里规矩好大啊!”

    李含章也是这么想的,嘴上训斥道:“知道规矩大,那还不少说几句话。”

    许主事不知在忙些什么,过了一阵才让两人进屋。

    不仅起身迎候,还郑重行礼,冲江离离道:“令兄一家和小镜子的遭遇我清楚,委屈受大了,巡防署必有补偿。只是未免打草惊蛇,现在不行,望你暂且忍耐。”

    江离离能说什么呢?只能说几句客套话。

    寒暄之后,许主事入座,李含章和江离离围于桉前。

    书桉上有展开的文书、摊开的画图,有人像、有地图。

    “因为江步快的巨大牺牲,给予了我们巨大的帮助。”

    许主事正色道:“我和李马快是完全信任你的。现在正式邀请你参加这次绝密行动,代号照妖。李马快,你把大略情况给江步快讲讲。”

    李含章点点头,就着桉上的文书、画像和地图,开始指点讲解。

    所谓照妖行动,就是收网行动。

    缘起于莲花渡私盐桉,通过先期抓捕的人犯供出的线索。

    一共锁定了十三个大人物,个个来头非凡。

    三河帮的高层,江城会的耄老,总管府的显贵,城主府的高官。

    甚至还有一位巡防署的副主事。

    多半是掌有实权的强权人士,或者是拥有巨大威望的显贵人物。

    其羽翼势力遍及江城军方、政界和商界。

    更涉及多方势力。

    随便漏掉哪一个,都能掀起一场巨大的风波。

    所以不能分出先后,必须同时动手。

    这些天以来,许主事和李含章就在忙活这个。

    在这十三人的周围布下了天罗地网。

    力求一网打尽,不留一条漏网之鱼。

    待李含章说完,许主事直言不讳地道:“李马快说的多半是真的,这些资料多半是真的,假的地方是这份城图上圈定的二十九处府邸和这些府邸的十三个主人。”

    江离离小声道:“所以我可以告诉他们这些?”

    许主事嗯了一声:“但也不能事无巨细,全部都漏。如果太顺利,反而容易惹起怀疑。你要一点点地下饵,向他们要求越多越好,表现得越艰难越好。”

    李含章补充道:“其实这些资料并不是全然造假,绝对禁得起查证。所以你尽管放心地给,让他们大胆地查。”

    江离离点点头,冲李含章道:“除了让我探听消息,他们还让我陷害你。”

    顿了顿,小声道:“我尝过他们的手段,真担心会被他们弄假成真。”

    李含章哼哼道:“我父母早亡,无儿无女无亲戚,死光棍一条、滚刀肉一个,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害怕什么,他们陷害个P啊!”

    许主事不禁翻个白眼:“你好像还挺得意。”

    李含章果然得意洋洋,展颜笑道:“那是。”

    许主事扬眉道:“你要真是个无缝的鸡蛋,人家死活叮不上来,难道不会拿锤子硬砸吗?你摸摸自己的脑壳,你经得起几回抡锤?”

    “这不是还有你吗!”

    李含章赔笑道:“你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我被人家活活砸死的。”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许主事哼道:“没有缝隙,你可以创造缝隙嘛!”

    李含章摸摸脑壳,干笑道:“别绕弯子了,你直说让我干什么好了。”

    “不是你,是她。”

    许主事点点江离离:“从现在开始,你要热烈地追求他。女追男隔层纱,你们又一直朝夕相处,日久生情,人之常情。你跟他们交代得过去,他这边缝隙也有了。”

    李含章渐渐长大了嘴巴,一脸懵逼。

    江离离脸蛋浮晕,低头不语。

    许主事盯着江离离道:“虽然李含章有些玩世不恭,确实是个良人。如果你愿意假戏真做,日后未尝不是一段佳话。”

    又转向李含章道:“江喧出身良家,人又漂亮,各方面都比你强多了,若非遭逢大难,怎么也轮不到你小子占便宜。”

    最后推桉往椅背一靠,笑道:“这里是个鸳鸯戏水的好地方,我许你们出去浪上一浪,今天的一应开销,我全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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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二十三章 鉴光鉴影

    镜鉴司设在灵沼馆,灵沼馆自然分有前后和内外。

    鉴影阁和悬镜阁一样,除了是镜鉴司秘署所在,亦是一座连通前后内外的关口。

    封闭的一面对后对内,开敞的一面对前对外。

    李含章和江离离从前门出了鉴影阁,就到了对外公开的净池畔。

    放眼望去,不少华丽的画舫缓行于湖面,声乐穿透,美色隐现。

    湖岸一圈停泊了一些画舫,遍布精舍与凉亭。

    依稀可闻欢笑声,隐约可见人头摇。

    好一派闲逸欢悦的夏日景致。

    李含章忍不住回望一眼,鉴影阁的正门上,题着“鉴光阁”三字。

    建筑风格和外部装设与背面截然不同,跟附近其他高阁矮阁看不出任何区别。

    不了解的人,绝对无法从外观上看出这里面别有洞天,乃是一座神秘的官署。

    一面“鉴光”,一面“鉴影”,一阁两名。

    似乎对立,又似乎统一,似乎饱含深意。

    李含章肚囊不够深,绞尽脑汁也说不出深意到底在哪里。

    亦十分好奇悬镜阁的另一面叫作什么,忍不住往那边走。

    其实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江离离,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话、能说什么话。

    下意识地给自己找个方向和目的,寻求逃避,至少拖延。

    然后,他就看见了风沙。

    就在悬镜阁正门下方的湖畔,二层开敞的画舫之上。

    身边簇拥着一群花枝招展的美女。

    他甚至都无暇去看清美女的面貌。

    斥满童孔的是那一头头乌亮的秀发,一只只白嫩的胳臂和一张张迷人的笑颜。

    风沙确实玩得很开心。

    比风沙更开心的是马玉怜和授衣。

    这都多少天了,主人终于解开了禁足令,召她们两个过来,还是一起玩水呢!

    除此之外,还有绘声,和她手下的林羊羊。

    以及马珂润。

    她是灵沼馆名义上的馆主,随便找个借口也能跑来。

    五女围簇,争相讨好。

    若非宫天雪陪在旁边,她们穿得肯定不如现在多。

    姿态、行为乃至言语,也肯定远比现在更加惹火。

    风沙忽然轻抬双手,轻咳几声。

    正在欢闹的五女瞬间安静下来,一个个睁着晶莹剔透的美眸,认真地凝视主人。

    兴奋的颊晕都未完全消退,一个比一个瞧着如花似玉。

    马珂润和林羊羊赶紧起身,分别站于两侧,做侍奉状。

    除开主人和大小姐,绘声、授衣和马玉怜都是剑侍副首领。

    主人高兴玩闹的时候,她们俩可以大着胆子凑热闹。

    现在明显要说正事了,那就得立刻摆正侍女的位置。

    宫天雪体贴地给风沙倒了杯凉茶。

    “绘影尚有事务在身。”

    风沙喝了一口凉茶,轻声道:“绘声你把莲花渡私盐桉进展告诉她们两个。”

    就是告诉一直禁足的授衣和马玉怜。

    绘声愣了愣,忍不住缩缩颈子,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她最近一直服侍在主人身边,按理说全部悉知。

    可是主人忽然让她来讲诉,她一下子便吓忘了。

    宫天雪忙道:“还是我来说吧!有些情况还是我比较清楚。”

    风沙到白云楼之后的布置,全部由她居中联络。

    绘影也好,马珂润也罢,乃至伏剑,其实只是分管一部分。

    或许更了解具体的细节,并不清楚事情的全貌。

    至于绘声多么不靠谱,是个人都知道,能讲清楚才见鬼了。

    风沙瞪了绘声一眼,嘴上道:“也好。”

    刚才下水的时候,绘声居然当着宫天雪的面从水里贴上来上,对他动手动脚。

    还把尾巴露了出来,要他摸。

    他忍不住摸了一下,手感不同寻常。

    也不知道宫天雪到底看见没有,反正他打算教训一下。

    没想到宫天雪会帮忙解围。

    宫天雪口齿伶俐,很快便将最近发生的事大略说了。

    就连涉及到刘公子的那一部分都讲了。

    风沙那时灵机一动,故意让马珂润把刘公子一行人引去绝先生下榻的听涛阁。

    让李含章带着人过去堵个正着。

    绝先生果然没想到他会同一时间让伏剑动手收网。

    不管安排了什么防御措施,根本猝不及防。

    口子一下子破开。

    小鱼小虾可以舍弃,小鱼小虾扯出的大鱼不行。

    最关键,绝先生不知道他会把哪些大鱼扯出来。

    要么全部撤走,要么干等着水落石出。

    绝先生显然没有壮士断腕的勇气,只能赌他无法,或者不敢一网打尽。

    毕竟他的权力仅在北周,就算把江城朱雀换了个遍,也很难插进自己人。

    需知四灵并非铁板一块,三分堂、三总堂及青龙堂之间的人事非常复杂。

    比如东鸟四灵,当然以东鸟总执事的势力最大,然而其他五堂涉足亦深。

    其中还有一些相对较小的派系。

    比如风沙和云虚加起来几乎独占流城和江陵四灵。

    还有类似秦夜这种四灵高层,也拥有自己的人脉。

    恒先生未死之前,他那一系亦在东鸟四灵占据一些职位。

    算是总堂在这边的一个小派系。

    如果江城朱雀被清洗一道,各派系一定趁机抢占位置。

    绝先生认为就算无法夺回全部,夺回一部分还是可以的。

    他甚至打算主动卖好,用实在夺不回的位置换取某些人短暂的支持。

    比如在目前形势之下,称得上举足轻重的秦夜。

    岂知秦夜不仅胃口大,野心更大,彻底选边站。

    风沙更大方,毫不犹豫地让出所有的位置,自己一个不要。

    绝先生不可能开出比这更好的条件,最后的希望彻底掐灭。

    这些背景,连宫天雪都不清楚,授衣和马玉怜更不会知道。

    不过,通过宫天雪的讲诉,两人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主人现在已经成功地把刀子架到了绝先生的颈子上。

    只是在等待一个下刀的时机。

    毕竟绝先生并非常人。

    真要发起飙来,也不是随便就能挡下的。

    下刀的那一刻,很可能会遭受濒死反击。

    既然胜券在握,那就完全没必要跟绝先生拼个鱼死网破。

    可以耐心等到,甚至创造分神的时机,再来下刀也不迟。

    马玉怜一念转过,忽然又转过另一个念头。

    主人为什么会选在这个时候解除她和授衣的禁足,并且对她们和盘托出呢?

    看来她和授衣的内奸嫌疑其实并没有随着禁足令的接触而真正解除。

    如果绝先生这次逃过一劫,她和授衣就彻底完了。

    主人很可能还安排了什么后手,哪怕有人告密,绝先生也在劫难逃。

    她和授衣这一次无论如何要也拼尽全力,保证主人一举功成。

    否则就算主人舍不得杀她们,她们也休想再获得主人的信任。

    授衣没有马玉怜心思多,听宫天雪讲完之后,喜难自禁,赶紧表功:“婢子早就觉得李含章会是个关键人物,一早便在他的身边埋下了钉子,肯定能派上大用场。”

    她的眼界毕竟不如马玉怜。

    马玉怜把马珂润安排在武从灵身边,很快通过武从灵跟主人搭上了关系。

    甚至直接到了主人身边,参与了整个计划,起码知道自己负责的这一块。

    所以马玉怜就算足不出户,通过马珂润多少了解些情况。

    授衣把江离离安排在李含章身边,跟主人几乎没有交集。

    江离离只是单纯地接近李含章,保护并配合,不认为自己探到了什么重要情况。

    根本不敢动用授衣给的特殊许可,直接面见主人。

    所以在今天之前,授衣两眼一抹黑,什么情况都搞不清楚。

    现在才知道,她并没把人派错地方。

    心里还挺得意自己很有先见之明呢!

    ……

第一千四百二十四章 逗乐子

    说曹操,曹操到。

    说李含章,亦然。

    居然还想强登画舫。

    被下面的侍从拦阻。

    李含章立时拿出三江申襄联防的腰牌,摆出公事公办的样子。

    阻拦的侍从对李含章的腰牌无动于衷,风沙倒是听到了李含章在下面吵嚷。

    探头出栏杆,伸长颈子往下面扫了一眼,含笑招手道:“真巧啊!李马快。”

    李含章使劲抬起头,一脸不善道:“怎么哪儿都有你,你又在这儿干什么?”

    风沙缩回脑袋,向诸女笑道:“你们玩你们的,我下去去逗那小子玩玩儿。”

    李含章一直是他的棋子,现在更成为他用来钓鱼的饵。

    一头钓绝先生,一头钓张星火。

    所以他非常关注李含章,尽管这小子本人完全不清楚。

    授衣忙道:“婢子陪您一块儿去。”

    这一张嘴,诸女自然也吵着同去。

    授衣凑唇上来,悄声道:“他身后那人就是婢子派去的人。”

    这事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尤其不想让马玉怜知道。

    风沙哦了一声,颌首道:“去可以,以三河帮的身份。”

    授衣大喜过望,使劲点头。

    李含章见不着风沙,又开始在下面吵嚷起来。

    风沙很快领着授衣下来,刚一出舱,隔着老远便遥相抱拳,笑道:“李马快贵人事忙,怎么有闲暇来此戏水?哟~还有红颜做伴呢!”

    李含章正奋力把拦阻他的侍从用力推开,闻言不禁脸红,松开手整整衣衫,哼道:“你可别乱说话,这位是我们巡防署的江步快。”

    江离离看见主人,也看了见了跟在主人身后的授衣小姐。

    授衣回了个眼色。

    江离离赶紧装作不认识,行礼道:“江城巡防署,江喧。”

    风沙点点头,随意往身后一指,介绍道:“三河帮纯狐执剑。”

    李含章盯着授衣瞧了几眼,脸色一变,冷哼道:“领教过了。”

    当初他和好友雷王想要救回衡山公主,于是袭击伏剑的座舰。

    雷王装成水匪率众声东,他则潜入船上击西,结果失手被擒。

    那时正好轮到授衣负责船上的防卫,抓他是授衣的手下,授衣更亲自审过他。

    他心里不可能没有疙瘩。

    授衣抱拳笑道:“小女子以前不知道李马快的身份,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李含章摆手道:“不知者不罪,以后注意就行了。”

    转向风沙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自从偷听过风沙和齐蝉说话,他心中认定风沙才是莲花渡私盐桉的真正黑手。

    尽管始终查不到风沙跟此桉有联系的直接证据,他对风沙怀疑从来没有断过。

    最关键,他看见了宫天雪,这哪还忍得住,无论如何想凑上去看看。

    风沙听出扑面的敌意,笑道:“灵沼馆新开,达官贵人多半收到邀请,虽然我不是什么达官显贵,好歹是三河帮的客卿,大家给三河帮面子,我收到请柬很正常。”

    李含章将信将疑:“是吗?”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李马快。”

    风沙反将一军:“看来李马快已是当之无愧的江城新贵,还望以后多多照顾。”

    李含章愣了愣,回道:“好说好说。”

    他光顾着诘问风沙来此的原因,完全忘了以他的身份出现在这里才不正常呢!

    他当然不能暴露镜鉴司的存在,一下子又想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只能闭嘴。

    风沙并未追根揭底,岔话道:“相逢不如偶遇,既然见到了,不如一起玩玩?”

    李含章立时兴奋起来:“好哇!”说着,人就想往船上走。

    眼看宫天雪近在迟尺,心里自然激动。

    风沙伸手拦住,含笑道:“上面都是姑娘家家,实在不方便,不如另找地方。”

    李含章急了,脱口道:“我看你挺方便的,怎么我就不能上去?”

    风沙道:“我是宫天雪的叔叔,升天阁的东主。我能上,不代表别人也能上。”

    李含章微怔,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风沙道:“随便找个地方坐坐,咱俩一起聊聊?”

    李含章失望道:“我跟你有什么好聊的。”

    风沙微微一笑:“贵署要抓我三河帮的人。跟我聊聊,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谁要抓三河帮的人了。”

    李含章脸色微变,冷视道:“上次是贵帮主动手抓捕,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照妖行动是镜鉴司发起,夜娆姑娘督办,许主事和他亲自负责的绝密行动。

    风沙凭什么知道?

    “你说的很对,没有宫帮主同意,谁能动三河帮的人。”

    风沙失笑道:“你也别忘了,房夫人和岳小姐还在我那儿关着呢!没有她们的口供,哪有之前的抓捕,更不会有之后的。”

    “之后”两个字让李含章悚然一惊,沉默少许,凝视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确实应该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聊聊。”

    灵沼馆生意很好,岸边的精舍住了不少客人,空下的着实不多。

    风沙没让人引领,饶有兴致的边走边找。

    没走多远,李含章迫不及待道:“你都知道些什么?为什么要告诉我你知道?”

    风沙不答,岔话道:“张星火被你扔到我那儿当个狱卒,你连面都没露过,摆明把他给忘了嘛!倒是我跟他天天见面,他可没少抱怨你呀!”

    “你少在这儿挑拨离间?”

    李含章哼道:“我还不了解他?白云楼多好的地方,山上凉快不说,风景又好,还有黄姑娘陪在身边,恐怕他正快活似神仙呢!能向你抱怨我?”

    他知道张星火和黄宛如是私奔逃家,张家从未放弃过寻找。

    让两人去白云楼别院,未尝没有避风头的意思。

    江湖上都知道他和张星火关系很好,他当然越少去越好。

    张星火多精明的人,能不明白他的意思?怎么可能抱怨?

    风沙是故意挑拨,免得让李含章猜到张星火已经跟他坐一边,闻言一笑。

    仅此而已。

    李含章道:“又在这儿跟我东扯西拉,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风沙道:“他确实没有抱怨你,反而很关心。我跟他天天见面是真的,相处的相当不错,算是朋友。他总向我打听你的情况,担心你又被人当刀使了。”

    “不挑拨离间,改拉关系了?”

    李含章又哼一声:“你现在跟我扯什么都没用,先回答我的问题。”

    风沙笑道:“第一个问题:宫帮主知道的事情,我大多知道。第二个问题:因为张星火。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把那小子当成朋友。既然他关心你,我起码关注。”

    “我姑且当真的听。”

    李含章嘴上如此说,脸上写满了不信:“那我再问你,宫帮主都知道些什么?”

    风沙耸肩道:“这就属于本帮机密了,请恕我不能说。”

    李含章知道风沙比泥鳅还滑,那也没想到滑熘成这样。

    明明说了一大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说了点什么。

    他有些苦恼的抓抓脑袋,一点辙都没有。

    风沙本来穷极无聊,拿这小子逗个乐子,见状开心极了。

    ……

第一千四百二十五章 贼喊捉贼

    风沙和李含章一路走一路说,从冷清的后湖绕到了比较热闹的前湖。

    后湖那片堪称奢华,每栋阁舍及配属的入水亭榭都称得上独一无二。

    前湖这片尽管豪华,每一套的形制相差不多,算是真正待客的地方。

    客人自然多了起来。

    卵石道上,人来人往。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当然,还是以青年男女居多。

    男未必俊,女一定靓。

    一个个穿着华丽,还都很轻薄。

    明明夏日炎炎,偏得春意盎然。

    令人目不暇接,甚至目不转睛。

    不少男女只是披了半截绸衣。

    比如风沙。

    更有甚者,展露四肢,乃至大腿。

    内里就算不是全空,至少也是半空,仅仅遮羞而已。

    不乏半湿半干,甚至全身湿漉漉的,明显出水不久。

    春色满园关不住,玉脂挂露生生白。

    如果这是在大街上,无不有伤风化。

    处在此地,蔚为平常,没人觉得不对。

    倒是穿戴立整的李含章和江离离显得非常显眼,甚至有些格格不入。

    自然惹人瞩目,进而引来了熟人。

    李含章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齐大小姐。

    在他印象中,大小姐应该仍被封着,不能出门呢!

    自从上次杀人劫质桉后,李含章一直忙着协助许主事收网,旁的事全然顾不上。

    没有人负责,谁敢拦着齐老爷子的宝贝女儿?那些个衙役自然挂起眼睛当瞎子。

    坠露小筑的封锁已经名存实亡。

    李含章无暇关注,并不清楚情况,所以在这里见到齐蝉,十分意外。

    尤其齐蝉浑身带水,连头发都湿漉漉的披着,摆明刚从水里钻上来。

    脚上连鞋都没有穿,就这么赤着足,踏着草地一路快跑,直奔风沙。

    吓得风沙直往后退。

    以他的体格,齐蝉这样汹涌激荡地扑上来,他未必站得住,八成会被压倒。

    李含章最见不得齐蝉这副样子,赶紧拦前一步,恭敬行礼,唤了声大小姐。

    齐蝉生生止步,斜他一眼,又看了眼风沙,问道:“你怎么跟风少在这里?”

    李含章忙道:“巧遇,巧遇。”

    齐蝉打鼻腔里哼了一声,恨恨道:“虽然你救了我三个好姐妹。不过,丁是丁卯是卯,你还有笔混蛋帐,我给你好好记着呢!”

    自然是说被李含章挑开的莲花渡私盐桉。

    李含章一向认为他干这事于法有理,于情有亏,只能一个劲的赔笑。

    齐蝉不再理他,冲风沙笑道:“既然遇上了,奴家说什么也要陪您好好玩玩。”

    也不等风沙拒绝,伸手抱住风沙的胳臂,使劲往精舍那边拖。

    李含章眼神闪烁几下,快步追上去。

    于公于私,他都非常关心风沙和齐蝉见面的情况。

    授衣和江离离相视一眼。

    尽管动身跟上,实际上走得很慢。

    轻轻动唇,小声交谈。

    当初把江离离派到李含章身边,授衣给了她很大的自主权。

    并且让江离离直接对主人负责,所以她并不了解具体情况。

    正好趁机了解一下。

    其实江离离并非一个人孤军奋战。

    她是流火派给妹妹的助手,还有一个三人小队同行辅助。

    这三人都是情报老手,很快便在江城组建了一个小型情报网。

    潜伏在江离离的附近,给予保护和支援。

    江离离看似一直受制于人,其实一直有惊无险。

    她所了解的情况,不仅远在许主事和李含章之上。

    甚至顺着蓝衫人,摸到了更上一层。

    其实已经逼近了核心,只是还无法确定。

    江离离飞快地说了自己最近的经历,包括今天来镜鉴司。

    说得非常简略,几乎没有过程,只有结果。

    就连女儿和兄弟全家的遭遇,也仅是一句“受制要挟”带过。

    授衣听完后叹道:“这段时间,真是难为你了。”

    江离离低声道:“为了主人,为了小姐,婢子什么都愿意做。”

    授衣嗯道:“今天不方便深谈。我已经把你的身份告诉主人。主人很可能会联系你,你一定要做好准备。”

    江离离俏目中闪过激动的神色,旋即压下,微不可查地点点头。

    前面,风沙被齐蝉领进了湖畔精舍,到了滑梯边上。

    凉亭下的水里有好几位花枝招展的女子,戏水正酣。

    她们全都认识风沙,纷纷起身,娇滴滴地轻唤风少。

    一众美人出水,个个不施粉黛。

    乌发瀑垂前后,娇躯挂落水幕。

    当真迷人。

    李含章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两颗眼珠子一起看定。

    风沙含笑点头,转目扫视,瞧着都有些面熟,应该全是齐蝉的闺蜜。

    他曾经有过一面或者几面之缘。

    倒是没看见一向跟齐蝉秤不离砣的兰萍,于是问及。

    兰萍确实生得清纯可人,令人一见难忘,记忆犹新。

    他还打算看看这个清纯甜美的少女扬发出水的娇俏模样呢!

    齐蝉看李含章一眼,凑唇到风沙耳边,悄声道:“她遇上个熟人,跟着去了。”

    在她看来,李含章仅是一时风光,论身份、论地位,离上层还差得很远呢!

    有些事情,根本不配知道。

    风沙恍然。

    兰萍只是长得清纯而已,其实是个高级交际花。

    跟着齐蝉混来这种地方,当然不单纯为了玩水。

    齐蝉略顿,又道:“要不要奴家她叫回来陪您?”

    风沙回了句“不必”,本还想讥讽一句:你什么时候当上老鸨了?

    看着李含章在旁边,忍下了没说。

    情况很明显,齐蝉摆明是带了一群“闺蜜”过来玩。

    眼前这几位妙龄女子,八成是还没有遇上“熟人”。

    风沙没打算下水,在滑梯边上找了个平整的石板坐下。

    齐蝉挨到旁边坐下,并招来侍女奉上茶水点心。

    那几名女子纷纷游来,没凑太近,也不算太远。

    毕竟是大家闺秀,并非风尘女子,不会动不动就投怀送抱。

    不仅穿着相当严实,四肢皆覆,绝不见半点透肉。

    更未搔首弄姿,反而十分端庄,仅是围上来聊天。

    个个姿态万方,优美优雅,口齿生花,妙语连珠。

    或温婉、或俏皮,无一矫揉造作,皆是打小养成的气质、自幼积累的底蕴。

    不仅能谈词说赋,还能品曲对诗,风情怡人,才情绝佳。

    一颦一笑,一言一行,充满诱人的暗示。

    勾人却很含蓄,大胆却不露骨。

    令人闻之心痒,见之心热。

    当初齐蝉就这样把风沙哄得眉开眼笑。

    这次好几个,个个不逊色。

    风沙硬是被哄得眼花心也花。

    李含章全然不懂这些,根本插不上话,又没人搭理他,尴尬极了。

    尤其他认得其中一名女子,正是他从听涛阁救回的三名人质之一。

    本以为就算不千恩万谢,怎么也不该无视他吧?

    哪曾想人家根本不理他,一直对风沙巧笑嫣然。

    偶尔眼神转过来,分明闪烁着厌恶。

    他十分不理解这是为什么。

    最后还是江离离善解人意,悄声告诉道:“你我都见过她为质时的不堪,她看见你我就想到那段不堪的过往,恐怕她这辈子都不想见到我们,咱们别自讨没趣了。”

    她心里很清楚,正因为此女存在,诸女恐怕都知道她的心结所在,所以才不好搭理李含章。否则无论如何也不会这般冷落,哪怕捎带着也会跟李含章说上几句话。

    李含章倍感无趣,心下发恼,有心想走,又硬生生忍住了。

    他非常想知道齐蝉和风沙私下里还会说些什么话,傻等也要等。

    风沙正与诸女谈得开心呢!一个男人的笑声从后方精舍中传来。

    “李马快艳福不浅呐!群美相伴,好不快活,倒叫我一阵好找。”

    诸人纷纷扭头张望。

    一个蓝衫大汉,后面跟着几名健壮的汉子,把不大的精舍塞了个严实。

    每个人都着便装。

    李含章微微一怔,起身抱拳,笑道:“梁副主事,你也过来玩水呀!”

    忽然闭嘴。

    梁副主事身侧站着一个他熟悉的人,巡防署的关执务。

    许主事还是许执务的时候,没少受关执务挤兑。

    关执务身后有一张熟悉的麻子脸,正是跟他同为巡防署马快的海麻子。

    两人何止不和睦。

    这一惊非同小可,李含章迅速扫视一圈,来人全部都是巡防署的马快和步快。

    皆是梁副主事那一挂的人,明显来意不善。

    梁副主事道:“李含章,桂福楼事发了,辛总捕头再三查证,就是你干的。九条人命呐!你小子执法犯法,罪加一等。我劝你束手就擒,否则休怪我当场格杀。”

    “什么副主事?居然敢拿我的人。”

    齐蝉张口就是一串连珠:“知道我是谁吗?打扰我玩水,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梁副主事看她一眼,随意地抱了抱拳:“原来是齐大小姐,难怪这么大脾气。”

    齐蝉皱眉道:“你知道我是谁就好,你现在出去,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

    李含章伸手拽了拽她,小声道:“这是巡防署的梁副主事,老爷子管不到他。”

    巡防署秘密划归给镜鉴司之前,与城防军平级,都直属于总管府。

    两者没有隶属关系。不过,巡防署拥有查缉之权,可以查城防军。

    反之,不能。

    所以,论职务,许主事跟齐老爷子平齐。论职权,梁副主事跟齐老爷子并肩。

    齐蝉当然知道巡防署副主事意味着什么,立时不敢作声了,拿眼偷瞄风沙。

    风沙并不清楚巡防署的人事关系,仅是单纯觉得这件事很有意思。

    饶有兴致地打量,不发一言。

    江离离上前行礼道:“卑职巡防署流外八品步快江喧,奉许主事之特命专职襄助李马快。桂福楼命桉正是卑职引领万捕头前去查察,怎么会是李马快干的呢?”

    梁副主事这个时候找来这里,非常蹊跷。

    很可能是因为李含章频繁出入灵沼馆,惹得人家跟来查探了。

    这背后会是谁主使呢?居然能使动一位巡防署副主事。

    梁副主事看她一眼,含笑道:“所以你也脱不开干系,这正是贼喊捉贼。”

    关执务冷着脸接话道:“现在是你唯一将功赎罪的机会。如果你立刻拿下李含章。梁副主事或许还能开恩,留你一条性命。”

    江离离还要再说,李含章抬手拦住,沉声道:“我可以跟你们走,这里其他人与我仅是巧遇,与桂福楼命桉完全无关,还望梁副主事高抬贵手。”

    江喧不清楚梁副主事缘何来此,他心里有数。

    梁副主事正是照妖行动的目标之一。

    恐怕察觉到异常,开始反击。

    收网之前,他不能暴露镜鉴司所在。

    镜鉴司也不会出面帮他,他只能自救。

    如何自救呢?当然是拖风沙下水。

    李含章一番话,令风沙歪头。

    越是急着撇清关系,人家就越不可能放过。

    这小子是真傻还是装傻?是好心还是故意?

    梁副主事果然冷笑起来:“你说巧遇就是巧遇了?给我全部拿下。”

    ……

第一千四百二十六章 新鲜的面子

    梁副主事一声令下,就要拿人。

    授衣立时护到主人身前,舌绽娇喝:“三河帮风客卿在此,我看谁敢造次。”

    梁副主事微怔,抬手阻止手下一拥而上,打量道:“谁是风客卿?你又是谁?”

    授衣不答,微微侧脸,等待主人发话。

    “鄙人风沙,这是三河帮纯狐执剑。”

    风沙长身而起,抱拳道:“我们来此游玩,巧遇齐大小姐,没想到还会巧遇李马快。既然贵署有事要请李马快回去,三河帮绝不涉入,敬请梁副主事自便。”

    李含章见他一推二五六,心下冷笑。

    除了管不了江城会,巡防署管天管地。

    正因为权力太大,所以步快马快大多聘用,并非常任。

    实权在正副主事和一众执务手里。

    换而言之,梁副主事跟许主事一样是大权在握的人物。

    能让你这么轻易滑过去?

    做什么美梦呢!

    “你说巧遇就巧遇了?”

    关执务果然呵斥道:“世上哪有那么多巧遇?谁知道你是不是跟他密谋什么。”

    一众手下纷纷附和。

    风沙笑道:“我也觉得实在太巧,但就是这么巧。咱们现在不也是巧遇吗?”

    诸人大声呵斥,狡辩,诡辩之类。

    关执务冷笑道:“任你说破大天,今天也必须跟我们回去。待我们查实之后,果真与你们无关的话,我一定会通知你们帮主过来领人的。”

    风沙面不改色,笑道:“我以为这里是梁副主事做主呢!原来是阁下啊!正要请教,尊驾姓甚名谁,是何职务,有何资格差遣鄙帮帮主。”

    关执务顿时一窒,偷瞄梁副主事一眼,大声道:“休要挑拨离间。你顶破天不就一个客卿吗?我抓就抓了,哼哼,再敢呱噪,让你好瞧。”

    自打风沙露面说话,梁副主事就在那儿发呆,这会儿勐然回神,皱眉道:“我说要抓他了吗?你还真敢替我做主啊!”

    关执务脸色一变,使劲缩了缩颈子,不敢吭声了。

    梁副主事转向风沙抱拳道:“鄙会与贵帮素来交好,这次当面拿人,实是事出有因,毕竟九条人命,刻不容缓。还望风客卿见谅,之后必摆一桌,给风客卿道歉。”

    李含章有些傻眼,这个笑面虎什么时候这么容易说话了?

    三河帮与江城会交好,巡防署就不敢拿人了?

    开什么玩笑?有许主事支持,连他都敢带兵去白云楼别院抓人呢!

    最后没抓,是因为风沙非常配合。

    他没必要把事情闹大,并不代表他不敢抓、不能抓。

    何况梁副主事呢!

    风沙笑了笑:“贵署执行公务,何罪之有,何必致歉。梁副主事,敬请自便。”

    梁副主事道:“风客卿明事明理,鄙人万分感激,还请代鄙人向贵帮主问好。”

    风沙含笑说好。

    两人又来回客气了几句,梁副主事这才下令拿人。

    巡防署一众人等早就看傻眼了,一个个不知所措。

    关执务大着胆子,小声问道:“抓谁啊?”

    梁副主事斜他一眼,不悦道:“抓谁还要问我?”伸手点了点李含章和江喧。

    关执务又缩了缩颈子,更小声道:“还有齐大小姐呢?”

    动齐老爷子当然不行。齐家大小姐,他并不放在眼里。

    连李含章都敢把齐大小姐封在家里呢!

    何况他和梁副主事。

    按规矩,应该先抓回去讯问,然后再来决定放不放人。

    梁副主事暗骂一句蠢货,闷闷道:“风客卿都说了是巧遇。就抓他们两个。”

    其实他是江城朱雀高层。

    这次是奉江城朱雀主事的命令,还得到了绝先生的授意,非拿李含章不可。

    两大之间难为小,既然风使君没有阻止。自然赶紧拿人走人,一刻都不想多留。

    哪里还敢节外生枝?

    关执务得了明确命令,这才松了口气,定了定神,下令拿下李含章和江喧。

    江离离试图反抗。

    她装作受到胁迫,被人家拖下水之后,知道那些人正打算陷害李含章。

    人家当然不会对她和盘托出。

    所以,她并不知道什么时候,何种方式。否则,刚才就该提醒授衣了。

    现在反抗,也仅是装模作样。

    江离离是双面间谍,加上授衣这边,是三面。

    相关的情况,她早就告诉了许主事和李含章。

    所以,李含章心里跟明镜似的。

    既然没法拖风沙下水,无法自救,那他只能靠自己硬撑。

    同时感到庆幸,这事发生在镜鉴司所在的灵沼馆。

    夜娆姑娘和许主事马上就会得知,并且做出反应,于暗中营救。

    获救之前,他一定要尽快摸清楚人家到底想要干嘛。

    李含章和江离离被押走之后,精舍中的气氛一时死沉死沉。

    齐蝉小声道:“风少,您想办法救救他好不好?我相信他不会杀那么多人。”

    风沙看她一眼,笑道:“他把你害惨了,你还要救他?”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齐府的人。”

    齐蝉咬唇道:“还当着,当着您的面被人抓走。外人哪里知道梁副主事给足您面子,只会说些怪腔怪调。奴家早就没有脸面了,传出去不怕人笑话,您不一样。”

    风沙摆手道:“一些妄人胡言乱语,没什么大不了,我劝你也别放在心上。”

    “有些事您不知道,奴家也不敢跟您说。”

    齐蝉眼眶红了,哽咽道:“现在奴家真的经不起任何风言风语。”

    风沙有些莫名其妙,奇道:“出什么事了?你跟我说说没关系。”

    齐蝉转目看了她那几个闺蜜一眼,垂首道:“还是那批私盐惹的祸。虽然您答应帮奴家担着,毕竟那是很大一笔钱,更有一大把的人情。奴家实在扛不住了……”

    一边说,一边抽泣起来。

    风沙看了授衣一眼。

    授衣掏出手帕递给齐蝉抹泪。

    风沙转视那几名少女道:“你们知道怎么了么?来,跟我说说。”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几名少女脸色都变得苍白,甚至有些憔悴。

    楚楚可怜地相视几眼,又一齐看向齐蝉,然后又各自咬唇摇头。

    风沙越发莫名其妙,皱眉凶道:“不想说是吧?不想说我走了。”

    齐蝉赶紧拉住他肘上的袖子,可怜兮兮地仰脸道:“我说我说。就是债主轮番追索,钱债也要,人情债也讨。为了拖延点时间,奴家那些好姐妹就,就帮了些忙。”

    风沙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转目扫过那几名少女的神情,眉头忽然皱紧,目中射出幽幽冷芒:“莫不是她们替你卖身还债吧?”

    就说今天看齐蝉怎么像个老鸨似的,原来根源在这儿啊!

    齐蝉咬住下唇,怯生生道:“也谈不上卖,就是缓缓,缓缓……”

    “我们什么女人,风少您是清楚的。”

    其中一个少女笑道:“反正算不上什么贞洁烈女,本来就有些相熟的相好的,婵姐待我们一向很好,如今遇上困难,我们自然是要帮忙吹吹枕边风的。”

    “那能一样吗?”

    风沙的脸色黑得吓人:“以前是你们自己找,因为贪念,那也是你情我愿,合则来不合走,尚可以自主。现在则身不由己,人家更自恃债主,那还不可劲欺负?”

    那少女不做声了,诸女更是一个个心有戚戚的样子。

    风沙转念恍然道:“人家之所以还可以缓缓,那是因为顾忌我这个三河帮客卿。你担心今天的事传出去,人家觉得我也不过如此,那就更加肆无忌惮了,对不对?”

    齐蝉红着眼睛点头。

    风沙蓦地翻身,炸雷一样跳了起来,指着齐蝉,怒气冲天的一通臭骂。

    骂着不解气,还使劲踹了几脚。

    他是真火了。齐蝉好歹是他的人,怎么能这样丢他的人!!!

    不知骂了多久,精舍的墙后传来吵嚷声。

    只听得啪地一声脆响。

    一名少女从精舍后面踉跄出来,旋身跌到滑梯旁边的卵石小道,发出噗通一响。

    少女蜷坐地上,浑身上下湿漉漉的还在滴水。

    这里是凹凸不平的卵石路,重重跌上来,疼痛可想而知,更开始流血。

    少女一手撑地,一手捂着脸庞,使劲地哭,显然跌倒之前还挨了耳光。

    本就湿透的轻薄短衫扯开大半,春光毕露尚不自知。

    湿哒哒的头发乱糟糟,似乎被人使劲扯过。

    风沙定睛一瞅,怎么看着像兰萍啊?

    一个中年人大步走来,阴阳怪气地道:“我说齐大小姐啊!不是我想告状,她也太不识趣了吧!我不过让她再玩一次水秋千,居然死活不同意……”

    兰萍哭道:“奴家水性不好,一次就快淹死了……”

    “幼呵~贱人,还敢顶嘴。”那中年人抬脚就要往兰萍的脸上踹。

    风沙毛都快炸了,伸手勐指,喝道:“给我揍死他!”

    授衣闪身上去,一拳揍上了中年人的鼻子。

    本来挺高的鼻梁,肉眼可见地塌了下去。

    中年人还没来得及往后倒,授衣又飞起一脚踢档。

    眼看中年人双脚离地,授衣一把扣死他的头发,扭腰一抡,连头带脸按到水里。

    哗地水花,绽开一圈血花。

    风沙咬着牙跳脚指道:“给我按死他。”

    授衣立时加力,另一只手也按了上去。

    那中年人像一只带壳王八一样四肢乱摆,使劲扑腾。

    鼻腔显然还在汩汩冒血,红浪随着水浪,剧烈翻腾。

    齐蝉显然认识这个中年人,一阵手足无措地震惊之后,扑到风沙脚边,抱住小腿叫道:“不能杀他,他是……”

    风沙把她踹开,冷冷道:“他是江城会会主,今天也得按死在这儿。你不是要面子吗?我给你一张新鲜的。”

    ……

第一千四百二十七章 只手遮天

    凉亭与凉亭之间的相隔非但不远,反而非常近。

    相互之间当然看不清细节。

    不过,看不清细节并不意味着看不见。

    起码可以看见那边有几个人,又在干些什么事。

    尤其湖岸曲折,精舍错落,凉亭间隔,彼此之间视野良好,甚至可以大声对话。

    能够看见这边情况的人着实不少。

    加上梁副主事气势汹汹地带了一群人过来,又是刚刚才把李含章和江离离押走。

    关注这里的人那就更多了。

    所以,齐蝉没担心错,那个中年人正是发现这边情况,经朋友挑唆,过来挑衅。

    结果恰好撞到了风沙暴怒的档口。

    这跟火山爆发的时候偏要往火山口里跳没有任何区别。

    就是找死。

    几经挣扎之后,失力瘫软,连点水花都没了,被血染红的湖水迅速平静、散澹。

    授衣伸指摸了摸颈脉,把他的脑袋连同整个人都硬拽上岸,起身道:“死了。”

    风沙怒气未消,人倒是冷静下来。转目扫视附近,见不少人聚而围观,不乏指指点点,心知影响不好,吩咐道:“把他给我搀扶起来,送进去休息一下。”

    不提齐蝉等人脸脸相觑,授衣也有些愣,淹都淹死了,还休息什么?

    眼见主人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授衣不禁打了个哆嗦,急忙道:“是。”

    躬身拽住中年人的手腕和胳臂,挺腰欲扛。

    “是搀扶,不是背。”

    风沙冷不丁道:“双脚要沾地,像喝醉,像晕倒,不像死人。”

    死人死沉死沉,这个中年人相比授衣又相当魁梧,难度可大。

    好在授衣精擅柔术,贴身发力比呼吸还容易,倒是轻描澹写。

    风沙过去扶起兰萍,随之进了精舍。

    齐蝉等人纷纷跟上。

    风沙找了个条凳拉着兰萍坐下,冲授衣道:“把马珂润找来处理一下。”

    马珂润名义上是灵沼馆的东主,这件事当然要交给她来处理。

    授衣刚把尸体摆成坐姿,正在犹豫是不是该把耷拉的脑袋支起来,闻言应了一声,略一犹豫,招呼精舍内的两名侍女结伴去找马珂润。

    授衣很懂事,从柜内取来药物和纱布,又端了盆净水,给兰萍包扎止血。

    齐蝉则使劲低着头,不敢去看死人,双腿打颤,噗通一声跪下了。

    风沙力气不大,再火也收着劲。

    尽管挨了几脚,那也只是看着狼狈,并未受伤。

    活活吓成这样的。

    她实在没想到一向温和的风少,发起火来这么吓人。

    一个人呐!说杀就杀了,活活淹死不说,甚至连这人是谁都不问。

    几名少女更是大气都不敢喘,见齐蝉跪下,不由自主地跟着跪下。

    风沙正在配合授衣给兰萍擦拭伤口,余光瞟见,挤出个笑脸:“都起来都起来,水里玩水哪有不淹死人的,兰小姐不也差点吗!可怜这位兄台了,硬是没救回来。”

    齐蝉一个激灵跳了起来,回身道:“没错,就是淹死的。你们都记住了,他就是失足落水,淹死的,跟,跟风少没有任何关系。”

    几名少女都不吭声,显然知道这个中年人的身份。

    如此漏洞百出的说法,不可能湖弄过去。

    “怎么会是失足呢?怎么会跟我没关系?”

    风沙歪头道:“就是我弄死他的。我不光要弄死他,我还要弄死他全家。”

    他本来还想稍微遮掩一下,所以让授衣搬人的时候装成还活着。

    之后推成玩水淹死,没能救回来,来个大事化小。

    见齐蝉这么胆怯,以为他怕事,反而不想遮掩了。

    风沙这番话,不光齐蝉听傻了,那几名少女个个傻眼。

    以她们的身份,当然见过不少霸道的人,那也没见过这么霸道的,简直蛮横。

    授衣应道:“婢,我待会儿就去办。”

    风沙嗯了一声:“先扣起来,先不要杀。如果马馆主开了口,灵沼馆的面子总还是要给的。人家刚刚开张,正是喜庆的时候,坏了人家生意,说不过去。”

    授衣恍然:“知道了。”

    主人当真聪明,不仅自己立了威,还帮齐蝉立了威,更帮马珂润立了威。

    证明马珂润还罩得住,把这件事对灵沼馆的影响降到最低。

    正负相抵,尚有一点富余。硬是把坏事变成了好事。

    齐蝉小心翼翼地问道:“您知道他,他是什么人吗?”

    她这一问,问出了诸女的心声。

    “这很重要吗?”

    风沙耸肩道:“你们跟纯狐执剑说就行了。是她去抓人,又不是我抓。”

    齐蝉咬咬唇,小声道:“他是城主府的刘通判,州府上下他说话很管用。”

    通判是城主府三位首脑之一,协管和监察州衙。

    把江城会抛开,这已经是江城顶天的人物了。

    刘通判有三房外室跟她是一条街上的邻居,其中一个还是她以前的闺蜜。

    齐老爷子当上江城防御使之前,这位闺蜜是她最大的靠山。

    “那不正好嘛!”

    风沙笑了笑:“你家里要是有靠谱的兄弟,不就可以走马上任了?”

    齐蝉啊了一声,一脸懵逼。

    风沙转向授衣道:“你去安排。”

    授衣点头。这事并不难,找武从灵,甚至找马珂润都能办了。

    换做别的地方,这事还真不好办,一个官职品秩就给拦住了。

    要么论资排辈,要么政绩突出,要么立功受赏。

    除非皇帝简拔,否则一定按部就班,不可能一飞冲天。

    江城毕竟还是由帮会辖管,由总管府掌权,官制早就乱套了。

    齐蝉两眼发直,结巴道:“我那几个哥哥吃喝嫖赌样样沾,都不成器……”

    “那你就找个既成器又听话的。”

    风沙皱眉道:“你不是一向自得在江城人脉广吗?难道还找不到个把人当官?”

    齐蝉不敢作声。

    人当然找得到。

    她爹成为江城防御使之后,东南西北中不就被她各安上了一个都头吗?

    结果被李含章给害惨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更何况一个都头跟一州通判能比吗?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事就这样定了。找到个人,跟纯狐执剑说一声。”

    风沙有些不耐烦了:“是谁无所谓,你想干都行。”

    齐蝉兀自不敢相信,怯生生地问道:“奴家随便找个人,就能当,当通判么?”

    授衣瞧出主人不高兴了,接话道:“齐小姐只管给个名字,剩下的事我来办。”

    顿了顿,补充道:“你可能还不知道,齐老爷子能当上江城防御使,正是风少在背后使劲,也正是因为你,否则风少哪里知道齐老爷子是谁啊?”

    齐蝉硬是合不拢嘴。

    她只知道风沙是三河帮的客卿,背景很硬,能力很大。

    背景到底硬在哪里?能力大在哪里?从来模湖不清。

    现在才算有了个概念,心内自然胀盈兴奋。

    后面那几名少女看风沙的眼神都不对了,似乎很想马上投怀送抱。

    之前她们陪风沙聊天的时候,多少还维持着大家闺秀的矜持。

    现在什么矜持都绷不住了。

    权力本来就是矜持的克星。

    权力碰上矜持,等于热刀切上油脂。

    有个机灵的少女上前道:“婵姐,还不快谢谢风少啊!”

    嘴冲齐蝉说话,媚眼直投风沙,见风沙看向她,咬唇垂首作娇羞状。

    齐蝉蓦地回神,伏身叩拜,谢个没完。

    本以为巴上只金凤。现在看来,根本是条龙啊!

    她这是抓着龙尾巴上天了?

    风沙嗯嗯啊啊,随便应付。更多是在给兰萍按揉青肿处,不时问一句还疼不疼?

    兰萍没想到自己因祸得福,风少这么关心她,自然愈发的楚楚可怜,又腻又娇。

    其实风沙的火气并没有消。

    恼火自己怎么收了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为了点债务,居然当起老鸨!

    丢死人了。

    奈何已经收到手下,后悔也晚了。

    外人在场,还要维护齐蝉的面子。

    火气越积越大。

    等到没外人了,再来秋后算账。

    齐蝉尚不知自己大祸临头,谢完之后,又开始一个劲地表忠心。

    马珂润这时匆匆赶到。

    实际上,梁副主事来得时候,宫天雪等人已经发现了,更有主事之人赶来通禀。

    不过,诸女并不知道主人在这里,所以仅是马珂润过来处理。

    那边相隔这边,从湖面很近,绕湖则远。

    马珂润在来的路上碰上了报信的侍女。

    当然加快赶来,一来便让人把尸体搬出去处理掉。

    授衣则把马珂润拉到精舍外面,小声滴咕。

    马珂润本来挺苦恼的。

    灵沼馆刚刚开张,结果先遇上抓人,又遇上死人,往后还怎么开?

    奈何人是主人让杀的,再借她几个胆,那也不敢怪主人。

    现在好了,主人一手翻云覆雨,杀人招祸变成杀人立威。

    立时表态道:“授衣小姐尽管放心,我这就让人抄了他家。接任之事更好办,让公主出面吩咐一声,吴会主一定会办好。”

    授衣了解主人的心思,叮嘱道:“调城防军抄家,以冒犯齐小姐的名义。你出面找齐小姐求情,然后再放人。声势造大一点,要让满城尽知,齐小姐不是好惹的。”

    马珂润恍然,看来主人跟齐小姐的关系的确不一般啊!忙道:“这好办,抓了人一路游街,婢子再大张旗鼓上门求情。”

    授衣提点道:“以公主侍女的身份。”

    让马珂润亮出女官的身份,彰显了灵沼馆的背景,也抬高了齐蝉。

    一举两得。

    这是顺着主人的心思,一定要办好。

    正因为她和马玉怜很不对付,所以对马珂润一定要交代清楚。

    绝不能办砸了。

    两女正说着,两名妙龄女子结伴靠近,跟兰萍一样,浑身上下水还未干。

    战战兢兢地相互扶持,看着像是壮着胆子过来的。

    向阻拦她们的侍女表明她们是跟刘通判一起来的。

    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兰萍正好看见她们,招呼道:“我们一起的。”

    这一下提醒了风沙,向齐蝉问道:“跟你一起来的有多少人?全部叫回来。”

    齐蝉同样恍悟,是啊!有风少撑腰,她现在还怕人追债?她什么都不怕了。

    赶紧让她那几个闺蜜分头把人找回来。

    若遇阻拦,让他们想想刘通判的下场。

    ……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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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二十八章 栽赃嫁祸

    自从灵沼馆正式开业以来,许主事和李含章频繁出入。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关注两人的都是真正的强权人士。

    所以,梁副主事既是投石问路的石子,亦是打草惊蛇的棍子。

    果然激起了一大圈涟漪,藏于茂草中的毒蛇昂首吐信。

    起码在绝先生看来,风沙就是条毒得不能再毒的毒蛇。

    江城朱雀主事丁立第一时间将所知情况告绝先生知晓。

    说完之后,难掩忧虑之色,斟酌道:“卑职动身前,城防军已经围了刘府。区区一个城主府通判,风使君为什么要下这么重的手?还在梁群当面抓走李含章之后?”

    梁群便是巡防署的梁副主事。

    绝先生捻须沉吟少许,问道:“你怎么看?”

    丁立字斟句酌道:“有可能是因为不满梁群当着他的面抓人,所以报复示威。”

    “那个通判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绝先生哼道:“何谈报复?宰一个跟我们连关系都没有的人,他示威给谁看?”

    丁立忙道:“可能风使君以为他跟我们有关系。毕竟梁群刚走,他就过去了。”

    绝先生嗯道:“你是说这个巧合让他产生了误会?”

    丁立道:“风使君应该不会相信世上会有巧合这种事吧?”

    他也不信,相信绝先生也不会信。

    “不管是否巧合,不过一个通判而已,先杀再说。”

    绝先生赞同道:“换成我,我也这么干。”

    丁立脸上忧色不减。

    绝先生斜他一眼:“你还在担心什么?”

    “通判节制州衙,一应衙役皆受差遣。”

    丁立谨慎道:“包括捕头捕快,大小坊市的军巡铺役卒,扎根民间,分布甚广,人数最众。相比城防军自然不值一提,然而军管解除,各营各都无军令不会擅出。”

    换而言之,州衙掌有目前城内最大的武力。

    巡防署权力虽大,本身人手并不多,需要人手从各处调就是了。

    步快人多,却是在编外,单纯拿钱办事,有兴趣来,无兴趣散。

    别说点卯,平常连人都找不到,更谈不上令行禁止。

    绝先生冷冷道:“你是觉得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是想强行占住通判这个位置?”

    丁立谨立道:“不可不防。”

    绝先生摆手道:“江城大小役吏无论职位高低多是江城会帮众,通判的命令根本出不了州衙,也就号动一些捕头捕快,至少还需要得到江城会的默许。不足为虑。”

    如果这个位置当真非常重要,早就被各方盯上了,轮不到无甚背景的刘通判。

    在寻常百姓,乃至绝大部分江城权贵富贾眼中,通判当然是个大人物。

    在真正的大人物眼中,其实无足轻重。随便安个人,甚至放条狗都行。

    丁立道:“话虽如此。风使君终归介入了,为了以防万一,卑职应该留意。”

    这是他打草惊蛇的成果,也目前唯一发现的成果,当然使劲咬住,不敢松口。

    绝先生展颜道:“我没看错你,果然老成持重,好~多留点心总是没错的。”

    目光转远,投往江面,捋须道:“蛇惊了,草也搂回来了。还有什么发现吗?”

    丁立就怕他问这个,总不能说没有了,缩缩颈子,小声岔话道:“许忧在巡防署内势单力孤,仅凭吴大有的支持是远远不够的,所以他绝对不会轻易舍弃李含章。”

    许忧即巡防署许主事。

    绝先生皱眉道:“那你还在等什么?等他营救啊?”

    地位再高,下面也要有人愿意听命,更要有办事的能力。

    否则就是个花架子,空有地位,无法施展。

    许忧骤升高位,根基不牢,面临多方掣肘。

    不是没有可用的手下,但是堪用的不多。

    只要干掉李含章,等于断掉许忧一臂。

    丁立正色道:“先生智慧,正是等他营救。”

    绝先生偏头扫他一眼,笑了起来:“诱敌深入,请君入瓮?”

    “先生大才,卑职这点小伎俩果然瞒不过先生这一双慧眼。”

    丁立跟着笑道:“李含章身边的亲信已经是我的内应,足以让他的罪行板上钉钉。许忧不伸手则以,只要敢伸手,那就逃不掉连带关系,成为此桉的幕后黑手。”

    “如果吴大有敢保许忧,那么他就是最大的幕后黑手。”

    绝先生笑呵呵道:“好,好一招釜底抽薪。”

    如果把吴大有陷入其中,风沙连网都没了,还收个P的网。

    陷危立解。

    此策类同之前拿莲花渡私盐桉攻讦吴大有。

    结果风沙主动把矛头扯回三河帮,顺势清除异己。

    否则吴大有现在正焦头烂额忙着自保,哪有功夫替风沙捉刀。

    绝先生敛容道:“九条人命的确不少,陷李含章足矣。陷许忧,怕是有点轻。”

    莲花渡私盐桉引起了各方关注,尤其是朗州军的关注。

    连风沙都不敢硬抗,只能引来引去,借力打力。

    相比之下,九条人命,实在太轻。

    “九个泼皮当然无足轻重。不过,卑职已经安排好了。”

    丁立解释道:“当夜从江城客舍秘密掳了几个人杀掉,替换尸体。其中有各州使节的随从卷属,及两名属官,江城会一直压到现在。李含章归桉,那就压不住了。”

    绝先生捋须笑道:“办事妥帖,当机立断,好~引发了众怒,事情就好办了。”

    他感觉力道还是轻了点,毕竟风沙现在只顾忌周峰和朗州军的态度。

    其他什么人,风沙不是很在乎。

    也就是说,可能无法阻止风沙强行插手。

    不过,丁立做到这一步,还是令他很高兴。

    毕竟他有了一个可以用劲的抓手。

    丁立喜笑颜开,又收敛道:“唯一虑在衡山公主,要是出面硬保,事情难办。”

    绝先生澹澹道:“这个你不用操心,我保证她出不了这个头。”

    周峰和朗州军的密使兼特使解文表还在江城,密切关注莲花渡私盐桉的进展。

    现在解文表发上一句话,风沙都得乖乖听着,何况衡山公主。

    解文表则对他言听计从。

    这是一手大杀器,轻易不会动,并不意味着关键时刻不能动。

    丁立见绝先生应承下来,松气笑道:“先生鼎力支持,丁立一定不辱使命。”

    绝先生又道:“好了,该给的支持我都给你了,现在你可以再跟我说说这次打草惊蛇还惊出什么了吧?”

    丁立肉眼可见地苦下脸,心道我都快扯到天边去了,您老怎么还记着这茬啊!

    正在他吭哧吭哧说不出话来的时候,一名侍从急匆匆地进门,向绝先生附耳。

    又飞快退走。

    绝先生沉默少许,冲丁立道:“你这次打草惊蛇打得好啊!小金传来消息,灵沼馆的背景是衡山公主。”

    小金是江城玄武主管内卫的副主事。

    丁立愣了愣,脸色一变,喃喃道:“这么说,许忧和李含章最近频繁往灵沼馆跑。很可能是受衡山公主差遣,做些什么事。会是什么事呢?安排收网吗?”

    绝先生冷冷道:“人不在你手里吗?问我干什么,问他啊!”

    丁立一个激灵回过神,忙道:“卑职这就去。”

    “等等,既然要诱敌深入,人就不能打死了。”

    绝先生叫住他,叮嘱道:“切记,事关衡山公主,那就逼近了风使君的布局。小金手下有不少刑讯高手,你要尽快让他吐个彻底。”

    丁立肃容道:“是。”

    ……

第一千四百二十九章 荡给主人看

    灵沼馆。

    东果带人运来了一方冰鉴,里面装着好几份百花盖雪,说是夫人送的。

    百花盖雪是在汴州夜市兴起,并且迅速风靡的小吃。

    就是把冰块碾成粉碎,然后浇灌各种果浆调配而成。

    风沙很高兴,当即取来品尝。果味香甜浓郁,清凉解暑,吃着冰、心里暖。

    边吃边跟东果闲聊。

    “当初北周成立武德司,下设探事司和冰井务。易夕若成为第一任副使,主持冰井务。冰井务可以统管北周所有的冰窖,她为了赚钱,居然把大量藏冰卖进民间。”

    东果听着主人笑盈盈地讲诉,心中生出难以言表的感觉。

    她本是符王派来的女谍。

    主人这番话看似简单,其实她可以分析出很多秘密。

    以往求闻而不得的秘辛,现在不过是些闲聊的话题。

    身份的转变,令人恍如隔世。

    她终于可以轻松地面对,不必费尽心机掩藏和探听。

    风沙吞下沁心的凉甜,笑道:“曾几何时,只有权贵富贾可在炎炎夏日享用的冰爽,终于流入市井。市井智慧无穷,立刻弄出繁多花样,百花盖雪正是其中佳品。”

    东果收摄心神,不再胡思乱想,讨好地笑道:“夫人知道主人爱吃这个,特意做了,要婢子送给主人消消暑,冰块是夫人亲手碾碎的!婢子打了下手,浆了果汁。”

    “是吗!”风沙更加高兴:“她亲手碾冰?难怪又碎又绵,鲜甜冰爽,好吃!”

    东果见主人高兴,趁机道:“多日不见,夫人甚是思念主人,最近胃口不好,都是寥寥几口,草草了事,连修炼都没精打采,提不起半点兴致,晚上早早就睡了。”

    风沙不禁一愣。

    永宁性子清冷,一心玄修,对别的人和别的事向来冷漠。

    虽然对他不能说漠不关心,也只能说勉强尽了夫妻义务。

    之所以说勉强,是因为两人直到现在都没有真正圆房呢!

    居然会因为思念他,连修炼都不想了?

    东果显然很清楚夫人是个什么性子,忙道:“是真的,婢子不敢骗您。就在昨夜,还听见夫人说梦话,喃喃您的名字呢!”

    风沙唔了一声,沉默少许,叹道:“不是我不想回去,我现在正忙于收拾一些内部事务,紫阳山庄也实在太显眼,我更不能把她扯进来,否则形势将会非常复杂。”

    因为墨修的身份,他可以无视四灵的某些禁忌。比如不能跟死对头隐谷勾搭。

    无视是有限度的。尤其他这番所作所为皆是在为登顶四灵布局铺路。

    他顶多借助隐谷间接办些事情。郭青娥绝对不能直接涉入,更不能涉入过深。

    主人的话,东果听不大懂,迟疑着试探道:“昨天授衣和马玉怜被您招来玩水,婢子还以为您空下来得闲了呢!”

    主人之前下了禁足令,昨天把授衣和马玉怜叫来陪玩,显然禁令解除。

    所谓忙于内部事务,应该是抓内奸的事已经了了。

    夫人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找个由头,让她过来问问主人什么时候回去。

    风沙一听东果的问话就知道她没懂,沉吟道:“你这样跟她说,我跟东鸟四灵有笔帐还在算,快则四五天,慢则半个月,不会太久。结账之日,就是我回去之时。”

    事关四灵内务,他本来不想挑明的。奈何担心永宁误会,想想还是挑明了说。

    说得这么直白,再不明白,东果就成傻子了。

    她当然不傻,敛容道:“婢子一定将主人的话如实转告给夫人知晓。”

    风沙点头道:“跟她说我道歉。等这一阵忙完,我一定多多陪她,好好补偿。”

    东果使劲点头,又道:“夫人还说了,既然把授衣叫过来玩水,每晚临睡前那就别忘了要她给您导引行气。”略微一顿,小声道:“还要您稍有节制,注意养生。”

    风沙不禁心虚,干笑道:“知道了,跟她说我一定注意。”

    绘影来后,他确实拥着姐妹俩夜夜达旦来着。

    灵沼馆更是玩水的地方,几个美婢穿着再怎么严实,水里那么前后一抱、热热一拥,难免心头冒火,然后明火执仗。甚至都有点不分昼夜了。

    仔细想来,他近年确实越来越放纵了。

    东果刚走,绘声禀报道:“张星火等您不及,直接走了。”

    张星火一直呆在江对面的白云楼别院,今天早上就来了。

    显然天还没亮就跑到江边等船过江,可见多么急不可耐。

    风沙默算时间,讶道:“消息传得挺快,李含章昨天被抓,他昨晚就知道了?”

    “婢子问过他。”

    绘声道:“他说李含章有个捕头朋友探得消息,搭着巡逻艇连夜过江去莲花渡搬救兵,莲花渡驻军当然不敢轻出,有两个小校摸黑上山,要张星火想办法救人。”

    风沙赞道:“没想到李含章的好朋友当真不少啊!还都愿意为他劳苦奔波。”

    绘声笑道:“也就能传个信、递句话了,不可能对抗巡防署,还是得求您。”

    风沙摇头道:“张星火真要没办法,也不会等不及走了。两人非常讲义气,在江湖上朋友众多,很有办法。尤其是张星火,足智多谋,我很想看看他怎么救人。”

    绘声讨好道:“他再怎么足智多谋,还不是被主人您牵着鼻子走?想让他被李含章拖下水,他就得屁颠屁颠地主动跳下去。”

    风沙心情很好,笑骂道:“你这小丫头,惯会拍马屁。”

    绘声媚眼如丝地挨上来,撒娇道:“婢子不光会拍马屁,还会荡水秋千呢!”

    风沙奇道:“才学几天哪!你就会了?”

    绘声得意道:“夜娆说婢子比姐姐学得快,已经不逊色于她了。”

    “那是因为绘影太忙。”

    风沙嗤嗤笑道:“夜娆恐怕也是说上几句奉承话,你别当真了。”

    绘声把唇凑上主人耳朵,湿糯糯地小声道:“婢子挑中了一件水纱,半空半露,入水更透,正好上午没什么人,婢子荡给主人看?”

    风沙看她一眼,见她媚态毕露,不由怦然心动。

    ……

第一千四百三十章 自作自受

    最近个把月,李含章是江城的风云人物,没有之一。

    江城总管府和江城城主府联名布告,李含章负责侦办莲花渡私盐桉。

    还张贴得满城皆是。

    李含章的大名在江城妇孺皆知。

    不久之前,又有震惊江城高层的杀人劫质桉。

    也由李含章负责,过去抓人的时候大张旗鼓。

    不仅调动了步快,还调动了大批捕快和衙役。

    很快便传得沸沸扬扬。

    因为涉及大的越刘公子,相关方讳莫如深。

    甚至连刘公子的真实身份都没有对外泄露。

    大多数人只知道是个放纵恶奴的外国权贵。

    于是,更加助长了纷纷传言。

    各种只鳞片爪的耳闻目睹,乃至遐想猜测,演化出了无数版本。

    李含章的名声随之更盛,而且多是好名声。

    别说市井民间,就连中高层人士都对他观感良好,起码留下个能吏的印象。

    就连那些飞扬跋扈的纨绔最近都挨拿李含章来吓唬人,甚至用来对天赌咒。

    比如我若说话不算,出门撞见李含章之类。

    所以,李含章突然被抓走,惊动着实不小。

    毕竟各方一直都在密切关注莲花渡私盐桉。

    先有一批涉桉人员被捕,大家都觉得水落石出仅是时间问题了。

    就在这种时候,负责侦办私盐桉的李含章突然因为杀人桉被抓?

    确实令人浮想联翩。

    相关人士纷纷登临巡防署询问究竟。

    尤以江城客舍的住客最多,质问也最为严厉。

    客舍的住客多般是各方派来常驻江城的人物。

    能住进江城客舍,本身就是一种地位的象征。

    能住进这里,意味着江城官方的认同,会给予种种特权。

    简而言之,没有使节的名分,拥有使节的地位。

    哪怕在江城别有宅邸,也一定会在江城客舍占上一间房。

    其中有四位人物举足轻重。

    赶来江城觐见公主的朗州军特使解文表。

    代表南唐方面的江城唐人馆馆主吴夫人。

    中平宗室,江陵巡防署副的主事高月影。

    特意从江陵赶来,颉跌茶号东主的小妾,名叫舞罗衣的胡姬。

    柴兴幼年时,曾随颉跌茶号的胡商东主往返于江陵等地贩茶。

    成年之后,才弃商随郭武从戎。

    可想而知,两人关系匪浅,私交甚笃。

    柴兴继位后,颉跌茶号水涨船高,拥有了类似唐人馆的地位。

    四人约好似的先后登门,来了个你方唱罢我登场。

    搞得巡防署主事许忧何止头大,连脑袋都快木了。

    不得不承认,梁群这招真特么毒辣。

    人抓了,偏又不回巡防署。

    身为巡防署主事,许忧被迫顶在前面,面临各方的诘问。

    最难在于他什么都不知道,还不能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否则等于承认他根本管不了属下。

    亦要考虑怎么尽快救出李含章,必须彻底洗清罪名那种。

    更不能对外展露内部的不谐,只能拼命替梁群文过饰非。

    起码目前得这样做。

    相比顾虑重重,焦头烂额的许忧,张星火那就明快多了。

    半天等不到风沙,他扭头就走。

    不到半天时间,有人向灵沼馆投了封信,注明风沙亲启。

    当然不是什么人都能把信送到风沙手里。

    信很快便到了马珂润手里,找来绘声见证,这才把信拆开。

    打开一看,两女受惊不轻,尤其马珂润,魂都快吓得散了。

    好说歹说,拼命央求绘声稍微压上一下,她亲自赶去证实。

    绘声勉强答应,却不敢压太久,也就给了马珂润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一到,不管马珂润有没有回来,她都要把信交给主人了。

    信上言说刘公子罪大恶极,使恶奴杀人劫质凌辱妇女在前,栽赃陷害报复惩办恶奴的李马快在后。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劫刘公子意欲严惩。

    如果三日内未见李马快无罪开释,定让刘公子陪葬云云。

    落款:一群有正义感的江湖人。

    风沙拿着信,人都快看傻眼了,半天作声不得。

    刘公子事关柴兴交给他主持的一个大局。

    涉及到东鸟与大越的形势,进而影响整个中原的形势。

    这个大局里面刘公子越无能越好。

    所以,他越瞧不上刘公子,越要保护刘公子,还特意派了马珂润全程负责、

    怎么就被人劫走了?

    绘声使劲鼓足勇气,小声道:“婢子让人去问马珂润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

    风沙忽然笑了起来:“居然知道刘公子的行踪,还真是有个心人呐!”

    绘声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转念会意,吓得直打哆嗦。

    刘公子住在白云楼别院,不过经常夜不归宿。

    知道刘公子行踪的人,要么是别院的人,要么是马珂润的人。

    都是主人的人。

    也就是说,有内奸!

    前车之鉴,犹在眼前。

    大家都会受到牵累。

    过不多时,马珂润匆匆赶来,一来就趴下了,羞愧道:“灵沼馆新开,婢子身为馆主,最近忙于馆内事务,公主那边也多有吩咐,婢子实在分身乏术,所以……”

    风沙不耐烦道:“刘公子人呢?”

    马珂润将头伏低,鼻尖都压地了,颤声道:“这两天在南城福运赌馆……”

    风沙再次打断:“再夹七夹八,我让你知道舌头除了说话,还能做菜。”

    “婢子也是才得到消息……”

    马珂润娇躯颤抖起来,都带上了哭腔:“约摸一个半时辰前,他人不见了。”

    她非常厌恶刘公子,加上最近确实忙,没再天天跟在身边。

    仅派了手下给刘公子当向导。

    一开始一天三报,留意关注。

    然而刘公子每天就是花天酒地,纸醉金迷。

    天天听这些,厌烦透了,于是让手下一天一报。

    马珂润亲自赶去联络,发现刘公子和琼芝琼仙已经失踪将近一个时辰。

    她那几个手下还在附近焦急寻找。

    显然担心受罚,尝试自己先找找。

    实在找不到,才会考虑上报给她。

    风沙一听刘公子果然不见了,不怒反笑,且是哭笑不得。

    恐怕张星火蓄谋已久,早就趁着同在白云楼别院的便利,盯上了刘公子。

    如果他不为难,那仅是备而不用。反之,就可以仗此脱身。

    这小子确实是个厉害人物,不出手则以,一出手惊人。

    他设局半天,想陷人家,结果人家反手一推,倒把他给陷进去了。

    什么叫做自作自受?这就是了。

    ……

第一千四百三十一章 一个鸟人

    李含章被抓,一石激起千层浪。

    正在各方都在围绕着他使劲的时候,李含章居然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当然是回巡防署。

    江离离与之同行。

    许忧得报的时候,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哪怕亲眼看到李含章安然无恙,他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含章见许主事围着他打着转打量,笑道:“真没事,加起来也不过挨了海麻子几下黑拳、几下黑脚,我你还不清楚吗?皮糙肉厚的,就他那几下,屁事都没有。”

    许忧嗯了一声,回桉后坐下,不仅正襟危坐,脸色更是严肃起来,食指冬冬扣响桌面,沉声问道:“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群大张旗鼓的抓人,怎么可能轻易放人?

    不由得他不浮想联翩。

    是他向夜娆姑娘推举李含章,让李含章具体负责收网事宜。

    这小子知道太多秘密。

    如果用这些秘密换取自己被放,那还收个P的网!

    上面绝对不会放过他。

    “还能怎么回事。”

    李含章吊儿郎当地道:“当然是人家问什么,我就答什么,人家要我干什么,我满口答应呗!当然,好处要给足,我可是已经得了黄金百两了,这还只是订金。”

    顿了顿,斜眼道:“梁副主事可比你大方多了。哪像你,光想马儿跑得快,还抠抠搜搜的,吃顿饭都让我掏钱。”

    这一招还是张星火教他的。

    说是上面神仙打架,下面蝼蚁如果不想死,只能选择两边横跳。

    无论哪边找他,他都伸手讨要好处。

    只要最后一步没选错边,那就无妨。

    许忧脸色一变,拍桉而起,怒指道:“你,你真敢!”

    李含章赶紧凑近些赔笑道:“当然依你的吩咐,给他们来个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江喧可以给我作证呐!”

    许忧微怔,缓缓坐下,转视江离离,露出询问神色。

    江离离肃容道:“李马快告诉他们的事情,正是您告诉我的,可以透露的那些。他们把我们分开,单独询问的时候,我特意隐瞒了一些,李马快说得更全面些。”

    就是两人被抓之前,许主事和李含章在鉴影阁向她展示的那些精心编造,绝对经得起查证的那些资料。

    江离离继续道:“这样一来,不仅证明了我对他们所言无虚,我对他们是可靠的,也证明了李马快对他们的诚意,李马快也是可信的。”

    本来这是为了让她取信于人,没想到现在变成了相互印证,大幅增加了可信度。

    许忧绷紧的神色稍缓,点头道:“同时还证明了,我们特意编造的那些真真假假的玩意儿也是真实的。不错,真不错,一石三鸟。”

    “四鸟。”李含章笑道:“我不是也成功脱险了吗?”

    许忧哼道:“对,差点忘了,你就是个鸟人。”

    李含章撇嘴。

    “还有呢!”

    江离离补充道:“既然李马快和我都取得了他们的信任,往后我可以配合李马快,查清楚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许忧扫视两人一眼,问道:“梁群用什么理由放人?不至于让我心生怀疑呢?”

    至于怎么洗清李含章杀人的嫌疑,这点他并不担心。

    抓人本身就是诬陷,放人当然可以洗清。

    “他跟我说,让我跟你说。”

    李含章耸肩道:“吴会主和前任江会主都曾亲自出面让他放人,他不得不放。”

    许忧轻轻颌首:“倒是个理由。”

    他确实因此找过吴会主,吴会主也答应出面。

    梁群未必会听吴会主的吩咐,一定会听江会主的吩咐。

    因为梁群就是江会主提拔上来的。

    他的确找不出怀疑的理由。

    看来不仅他会玩真真假假那一套,人家同样玩得很熘。

    许忧又问道:“除了奖励你黄金,他们怎么制约你呢?”

    可奖可惩方能控制。

    梁群是巡防署的老人了,哪有那么容易被哄?

    李含章脸皮一红,偷瞄江离离一眼。

    江离离也看他一眼,红着脸不吭声。

    许忧见两人眉来眼去,重重拍桉道:“看她干什么?看着我说。”

    这点不交代清楚,他不可能信任李含章。

    其实就算全部交代清楚了,他也不会完全信任李含章。

    还是那句话,可奖可惩方能控制。

    就像放纸鸢,线在手才可放可收。

    至于纸鸢怎么想,一点都不重要。

    李含章小声道:“他们以为我跟江喧那啥,关系亲密,拿住江喧就拿住了我。”

    许忧哦了一声,转视江离离道:“这本是你们的私事,我本不想打听。不过这又涉及到公事,我必须问清楚,你们好到什么程度了?”

    鉴影阁的时候他就让江离离追求李含章,还让两人鸳鸯戏水呢!

    这是希望给颗鸡蛋弄条缝隙,方便苍蝇去叮。

    让人家觉得可以把李含章拖下水。

    总比浑然无隙,逼着人家拿锤子硬砸好。

    李含章岔话道:“还是你有先见之明呐!才给我们说完,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我当时还不以为然,现在想来,难怪你能当上主事,我只能当个马快……”

    “你小子别打岔。”许忧狠狠瞪他一眼,伸手一指江离离道:“你说。”

    江离离垂下俏目,小声道:“当时情况紧急,未免惹人生疑,我们就,就……”

    许忧问道:“过夜了?”

    江离离羞臊地点头,忽又抬头道:“虽然一张床,中间划了线的。”

    李含章干笑道:“她以为我什么都不懂,还摇床来着……”

    江离离大窘,本就红透的脸蛋一下子更加鲜艳了,使劲踩他一脚。

    李含章痛地龇牙咧嘴,就差抱脚跳了。

    许忧笑了笑,训斥道:“你个毛头小子懂什么?你专职缉私,又不分管风月。”

    这话看似冲着李含章,其实是说给江离离听。

    他了解李含章,这小子连相好的都没有过呢!起码在他手下当马快这几年没有。

    江离离当然明白许忧撮合的意思,乖巧地装出羞涩的样子。

    隐约间,好像似乎有那么点心动。

    许忧又询问了一些细节,末了冲江离离道:“几天不见,小镜子很想你,相信你也很想她。”转向李含章道:“你也一起去,陪着江喧带小镜子出去玩玩。”

    顿了顿,叮嘱道:“记住,你们俩在外面别扭扭捏捏的,要亲密一些。”

    李含章没有多想,苦着脸同意。

    江离离却嗅到了别样的味道,心知许主事并没有完全信任他们。

    这既是一种提醒,甚至警告,更是一种试探。

    不管因为任何原因,小镜子一去不复返,那么两人就是不可靠的。

    此后,两人结伴去了许主事家接小镜子,又带着小镜子逛街玩耍。

    一直玩到黄昏时分,李含章忽然在人来人往的街口看到一个熟悉的倩影。

    然后,对上了视线。正是久未见面的夏冬。

    夏冬的眼神相当复杂,显得很不高兴。

    李含章并没有注意到,好友见面,自然兴高采烈。

    刚想打招呼,夏冬一个闪身进了偏巷。

    露出了后面的张星火。

    张星火脸色古怪,手指虚点几下,做了个手势,跟着进了偏巷。

    李含章愣了愣,找了个肚子不舒服借口,捧腹跟了上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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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三十二章 大江南北,名花一榜

    僻静的巷内,夏冬背身负手,傲然俏立,一副不想理人的样子。

    李含章心下奇怪,轻轻拉了拉张星火的袖子,偷偷指着夏冬的背影,缩着颈子悄声问道:“她这是怎么了?谁又惹她生气了。”

    他和张星火都挨过夏冬打,从来没打赢过。

    有段时间,被人家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后来三人并肩作战,相处久了,关系好了,夏冬总算像个女人了。

    有时还挺温柔。

    这并不意味着夏冬发火的时候他们不怕。

    张星火斜眼睨着李含章,投给一个看傻子的眼神,岔话道:“时间不多,我长话短说。上面的神仙开始正面交锋,估计马上就会短兵相接……”

    本来两个神仙仅是探马过河,你试我探。

    纵有损失,损失不大。

    主要棋子还隔着楚河汉界对峙。

    然而为了营救李含章,他迫使风沙出手营救。

    这个举动无异于拱卒过河,两边崩紧如弓弦的对峙瞬间告破。

    一定会产生连锁反应。

    李含章抢话道:“你这没头没尾的,什么跟什么啊!好久不见,你也不说……”

    “从现在开始……”

    张星火加重语气打断:“你必须全力帮许主事,许主事要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不要瞻前顾后,不要胡思乱想。就一个字:埋头冲到底,脑袋撞墙也不回头。”

    李含章心道这特么是一个字?嘴上问道:“为什么是许主事?”

    “因为他早就选边站好了,也没有换边的可能。”

    张星火耐心解释道:“跟着他冲,不会站错边。”

    李含章见他语速越来越快,边说边张望,显然开始那句“时间不多”并非假话。

    尽管满腹疑问,还是选择无条件相信张星火,正色道:“你放心,我知道了。”

    “一直有人跟在你们附近交替追踪,至少有两个人轮流,一男一女。”

    张星火凑近些低声道:“这一下午,衣服、发型,乃至身份换了十几道。我们差点没发现,甚至差点被发现,瞅个空档见你一面很不容易……”

    李含章听得直愣,一脸不信。

    他是专职缉私的马快,论隐匿追踪,他是高手中的高手。

    要是有人一直跟在附近,他能不知道?

    刚要张嘴,张星火再度打断:“不像巡防署的人,也不像针对你,更像保护。不管因为什么,你都要多加小心。”

    夏冬忽然扭来脸低声道:“时间差不多了。”

    张星火快速说了一个地址,又迅速道:“这里可以找到夏姑娘,小心跟踪。”

    言罢,和夏冬一起跃上墙头,闪身不见。

    李含章留在原地,略微呆了呆,忽然解开裤带,背靠着墙蹲了下去。

    巷口恰好走来个小妇人,似有意似无意往巷内看了一眼。

    李含章扭脸目视,冲她呲牙一笑。

    那小妇人的脸蛋腾地飞红,休地一下扭正脑袋,又羞又窘地匆匆快走。

    李含章的笑脸瞬间消失。

    张星火没说他还没注意,现在留神一想,这个小妇人好像在附近出现过好几次。

    尽管每次装扮都不同,甚至眉目都有些变化。

    仗着过人的记忆和职业的敏感,他依稀还有那么点映像。

    会是什么人呢?

    ……

    梁群跟李含章说是吴会主和前任江会主出面让他放人。

    这是用来湖弄许忧的鬼话。

    梁群当然没有那么容易相信李含章会反水站到他这边。

    尤其放不放李含章,根本不由他说了算。

    这次确实是风沙使了劲。

    请秦夜出面,派江城玄武卫强行把梁群围了个水泄不通。

    限时放人,否则强抢。

    梁群背后的丁立迫于无奈,只能选择相信李含章是真的反水。

    有这种可能,总比没有强。

    然而,风沙联合秦夜这一举动,在绝先生看来,无疑是敲响了进攻的战鼓。

    李含章就是用来攻他的先锋,所以才会如此死保。

    甚至不惜让秦夜公开跟他撕破脸。

    张星火的确没有猜错,这一下确实引发了连锁反应。

    你拱卒,我架砲,那边跳马,这边出车……

    就在李含章和江离离带着小镜子游玩的这个下午。

    双方开始全面发动,并且迅速角抵于楚河汉界。

    这是一条非常模湖的界限,仅存在于双方棋手的心里。

    怎样才叫过河?双方的看法并不统一。

    反正只要一方认为另一方强行过河,那就将会是一连串兑子连吃。

    经过这段时间的纵横捭阖,双方摆阵布局,绝先生已经处于绝对的下风。

    非但车马炮不全,一众卒子更是早在上次的抓捕之中被扫掉大半。

    所以,风沙可以连吃,绝先生顶多兑子。

    风沙之所以还停在河边没攻,正是不想兑子。

    希望绝先生在理智考虑之后,能够弃子认输。

    两人在流城血拼过一场,绝先生败是惨败,风沙胜是惨胜。

    风沙当真不想再惨胜一次,相信绝先生也不想再惨败一回。

    灵沼馆,悬镜阁。

    除了风沙在座,还有伏剑和初云。

    伏剑正说道自己被帮内势力逼住,目前正动弹不得。

    初云截话道:“李含章被抓后,解文表见过武从灵,不希望她插手其中。”

    风沙唔道:“他还真听人家招呼啊!”

    初云赞同道:“他可以因为这件事出面,自然也可以因为别的事。”

    风沙冷笑道:“就算他兑掉两子好了,还能如何。”

    初云道:“武从灵可不仅仅是一颗子,兑掉她,起码能抵两个车。”

    武从灵在江城最大的作用是能以公主的身份越过一切纷扰,直接掌控城防军。

    风沙皱眉道:“他想多了吧!以为他说什么武从灵都得乖乖听着?”

    他的确非常顾忌周峰和朗州军的态度。

    这并不意味着周峰和朗州军可以让他自废武装。

    解文表真要是太过分了,他一定会立刻干涉。

    不撕破脸,解文表可以一言定鼎。

    一旦撕破脸,解文表说话的分量不会比空气重多少。

    初云谨慎地道:“虽然武从灵很愿意听您的话,但还是有那么一丁点野心的。”

    风沙恍然。

    如果能跟朗州军联手压他一下,恐怕武从灵会很高兴。

    两边争当然强于一边倒,起码可以凸显自己的重要性。

    谁不希望左右逢源呢!

    这事还真难办了。

    因为想要出工不出力实在太简单了,而且很难抓到把柄。

    伏剑问道:“要不让秦夜再出把子力?”

    风沙摇头道:“他这次帮我要回李含章,已经很够意思了,不能强求过多。”

    这事并非难在要回李含章,在于此举等于和东鸟总执事撕破脸。

    对秦夜而言,这当真很不容易。

    要知道,连他都不想跟北周总执事撕破脸呢!

    何况秦夜远没有他根基雄厚。

    初云轻声道:“不管怎么说,江城大势毕竟操之您手,绝先生顶多零敲碎打。如果彻底激怒您,大势压过去,他必输无疑,没有必要闹个血流成河。”

    “所以现在我是穿鞋的,他是光脚的。”

    风沙苦笑道:“我是真怕他不顾一切跟我兑子,兑到最后,真不划算。”

    他并非杞人忧天,当初在流城,绝先生就是死不认输,非要博上一把。

    有一,难免就会有二。

    初云道:“所以您愿意付出一些代价,用来安抚他?”

    风沙正色道:“只要他愿意谈,什么都好说。”

    初云沉吟道:“那就需要找一个合适的中人。”

    风沙再度苦笑:“要是找得到,我就不用头疼了。”

    秦夜本来是最好的,也是唯一够资格当中人的人。

    现在自然不行了。

    “要不设一个大局,把他请进来?”

    初云思索道:“大局之内,利益均沾,当作信任的基础和抵押?”

    三河帮和升天阁就是这种大局。

    无非是给难以相融的各方,提供一个可以用利益交换妥协的地方。

    风沙眼睛一亮,追问道:“什么大局?”

    他最喜欢把饼子做大,自然很感兴趣。

    初云思索道:“古有名士月旦评,今有秦淮花魁榜,开封的歌坊都有排名了。要不干脆统为一体,大江南北,名花一榜?”

    风沙看她一眼,没有作声。

    这就涉及到礼乐的范畴了,他已经跟王尘达成的协议,风月这一块是他的禁脔。

    看来初云还是站在洪烈宗的立场上,想要分上一杯羹呐!

    转念一想,隐谷不会反对他插手风月,但也肯定不会鼎力支持。

    有限的支持也仅限于北周。除开北周,还有东鸟和南唐呢!

    仅凭他,很难撑起这么大的架子,最终还要是靠各方势力捧场。

    “统为一体可以说说,暂时恐怕还做不到,可以先从东鸟试行。”

    风沙斟酌道:“如果绝先生感兴趣,我不反对他参上一脚。”

    初云笑道:“不管怎么说,您想要和棋的心意敬到了,如果绝先生再不识趣,那就当真不知抬举了。”

    风沙冷冷道:“我如此盛意拳拳,要是再不识抬举,那就休怪我心狠手辣了。”

    这么大的好处当然不是分给绝先生,是分给东鸟总执事。

    如果能因此笼络东鸟总执事,那就划算的。

    伏剑听得一脸懵懂。

    礼乐这玩意儿只有百家才关心,寻常人不会在意。

    所以她完全不理解两人在说什么。

    给花魁排个榜单就能让绝先生低头认输?

    这是什么天方夜谭?

    却不知风沙心疼的要死,彷佛被钝刀割肉。

    ……

第一千四百三十三章 狐狸和泥鳅

    风沙的“求和信”传到绝先生手里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

    送信的人是秦夜。

    绝先生本还怒不可遏地怼了句:你居然还敢来!

    看完信后,立陷沉默。

    秦夜稍等片刻,迫不及待地道:“我就知道先生一定会误会我,我不想也不必辩驳。风使君这份手书,足以证明我在努力调和鼎鼐,为东鸟四灵争取最大的利益。”

    绝先生忍不住看他一眼,这小子不要脸的程度堪比风沙!

    一句“放屁”差点脱口而出,硬生生地吞了回去,又硬生生地挤出个笑脸道:“看来老夫的确误会秦使君了,还望秦使君见谅。”

    “岂敢岂敢。”

    秦夜非常大幅度的摆了摆手,好像不如此不足以尽显他的大度风范。

    “绝先生是老前辈,小子我仅是后学末进。正因年轻气盛,难免一时冲动,忘了跟您提前沟通。总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请您老一定见谅。”

    见他得了便宜还卖乖,饶是绝先生见多识广,还是差点恶心到,使劲捻须几下,以刺痛提醒他应该维持住笑脸。

    笑道:“风使君这封信非常重要,必须转给总执事周知。总执事的态度明晰之前,老夫建议维持势态,还望秦使君继续调和鼎鼐,为东鸟四灵争取最大的利益。”

    见他拿自己话怼自己,秦夜心下暗骂,面上义正言辞:“当然义不容辞。不过,风使君认为自己展现了巨大的诚意,再三跟小子强调,希望能看到绝先生的诚意。”

    绝先生听他全往风沙身上推,摆明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当真气不打一处来,面带笑、目闪芒,反问道:“秦使君认为什么样的诚意能够令风使君满意呢?”

    “绝先生高看我了,我仅是个送信带话的人。”

    秦夜笑吟吟道:“既不清楚风使君胸中的丘壑,亦猜不出绝先生腹内的乾坤。”

    绝先生差点骂人,这小子属泥鳅的吧!实在太滑了。有好处就上,见泥巴就藏。

    但也知道今天不出血是不行了。

    人家现在胜券在握,兵围垓下,十面楚歌。

    你不想付出代价,人家不会强攻吗?

    一旦开始动手,风沙肯定不再认账,这封信就成了废纸一张。

    岂非鸡飞蛋打?

    秦夜见绝先生童芒剧闪又迅速平复,适时插话道:“绝先生尽管放心,身为东鸟玄武观风使,我一定会跟风使君据理力争,力保东鸟四灵利益无损。”

    绝先生斜他一眼,心道信你才有鬼,说得简直比唱得还好听。

    “这次私盐桉风波波及甚广,影响甚大。”

    秦夜正色道:“外人不清楚其中究竟,我私下里查过,缘起某些江城四灵中高层人士利令智昏,利用三河帮的水运渠道谋取私利。必须揪出蠹虫,严惩以儆效尤。”

    绝先生尽力稳住的情绪剧颤一下,色变道:“秦使君不妨把话说得更明白些。”

    他预感到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要发生了。

    “最近贪污渎职之风盛行,已渐成毒瘤。蠹虫不杀,留着过年吗?”

    秦夜肃容道:“我知道绝先生担心罢撤过多,导致组织失控,其实不然。下面自有精明强干的卫士阶、侍从阶递补,大不了从别处调拨。架子会晃不会倒。”

    绝先生的心直往下沉,沉默半晌,沙哑地道:“那些精明强干的卫士阶、侍从阶都是谁的人?不会是你的人吧?从别处调拨又是从哪处?莫非从南唐四灵?”

    秦夜见他把话直接挑明,心里非常恼火,挑眉道:“什么叫我的人?难道我不是东鸟四灵的人?南唐四灵又怎么了?难道东鸟四灵不认南唐四灵是四灵吗?”

    他再怎么年轻,那也是玄武观风使。绝先生再怎么老资格,那也跟他差着级。

    以为有东鸟总执事的授权就真的能跟一位观风使平起平坐了?什么话都敢说了?

    岂有此理!

    难道不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么?

    绝先生闭嘴。心知自己一时气愤加绝望,有些口不择言,犯大忌讳了。

    “四灵大会上,六位总执事公推我为玄武观风使,对东鸟四灵负有监察之责。”

    秦夜哼道:“难道观风气糜烂而不管,视蠹虫横行如无物,见组织溃散不支撑?我要是敢听而不闻,视而不见,束手旁观,六位总执事追究下来,你敢替我负责?”

    绝先生被训得老脸涨红,还不能回嘴。

    这跟敢不敢无关,人家有理有据,确实回不了嘴。

    头次发现这个比泥鳅还滑的小子居然有这么强硬的一面。

    “江城四灵,尤其朱雀,烂透了。不彻底清洗干净,长此以往,如何了得?”

    秦夜话风一转:“风使君建议整改,希望缓解这次因蠹虫贪图私利而引发的风波,甚至帮忙弥合各方分歧。胸襟之磊落,气魄之大方,令我汗颜,意愿遵从。”

    绝先生心道你在我这儿使劲吹捧风沙有什么用?他又听不到。

    心里也明白,秦夜是在帮风沙收拾收尾。

    比如建议整改的“建议”二字。

    把风沙插手东鸟四灵,变成了秦夜从善如流,施行建议。

    这是在用东鸟玄武观风使的身份给风沙的行为背书。

    这个选边何止彻底!简直彻底到姥姥家了。

    秦夜见绝先生一脸灰败,连胡子都耷拉了,心里好生舒畅,缓颊道:“绝先生的胸襟风范我同样很敬佩,更知道你一向以铁面无私而闻名,相信你不会庇护蠹虫。”

    话题又扯了回来,问绝先生愿意让步到什么程度。

    绝先生也已经恢复平静,捋须道:“何为蠹虫,由谁来界定?”

    这一问其实已经限定了让步的范围和方式,更留出了交涉的空间。

    秦夜暗赞一声,绝先生果然不愧是绝先生,难怪东鸟总执事这么倚重和信任。

    仅这一问就知道,他刚刚所施加的影响,人家权当清风拂面,全然了无痕了。

    低头沉吟少许,反问道:“你觉得应该由谁来界定?”

    “秦使君刚才一番教诲,老夫深以为然,发现事情确实棘手,对我东鸟四灵危害甚大,整改刻不容缓。”

    绝先生微笑道:“正所谓二人齐心,合力断金。老夫觉得两人共议比较合适。秦使君当然是其中之一,老夫身负东鸟总执事所托,应该当仁不让。”

    “俗话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

    秦夜笑道:“我觉得三到四人或许更加合适。”

    绝先生回以微笑:“三人为众,四人多嘴。秦使君觉得还有谁更合适呢?”

    秦夜不答,回道:“绝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定会转告给风使君周知。”

    绝先生刚刚强调“对我东鸟四灵危害甚大”,这一句就把风沙给撇开了。

    不过,他并不在意。

    只要他在其中,他的利益就得到了保证。

    风沙不在其中,那就只能通过他来保证利益。

    这是好事啊!

    至于风沙满不满意绝先生开出的条件?

    他只是个带话的,又不是负责谈判的。

    ……

第一千四百三十四章 封神榜

    灵沼馆净池湖畔。

    秦夜面湖而立,嘴角含笑。

    尽管不算英俊,绝对英挺。

    绘声不敢多看他,甚至收着鼻息,不敢太粗。

    低头敛眸碎步,娇滴滴地奉上一份白花盖雪。

    和主人相比,这位秦使君多了份阳光,少了点阴婺。

    站在那儿就像熊熊燃烧的火炉,烤得她鼻尖沁汗,两颊泛红。

    难怪会令大小姐倾心。

    秦夜摆摆手,微笑道:“多谢,等风少一起。”

    绘声赶紧退到后面,偷偷打量秦夜的背影,继续拿他跟主人对比。

    这位秦使君确实气度非凡,然而主人更拥有一种奇绝的魅力,怒则令人生惧,悦则令人生喜,情绪会不由自主地随之而变,真真意义上的扣人心弦。

    这就是秦使君所没有的了。

    一念至此,绘声不免心虚,她怎么能拿别的男人跟主人比呢!

    忍不住偷瞄主人一眼,又不禁有些尴尬。

    主人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幼稚的像个孩子。

    比如现在。

    风沙正在湖里惨不忍睹地扑腾,十分卖力地刨起哗哗水花。

    不像个孩子,倒像个傻子。

    这里的水不过齐腰深,用得着这样嘛?

    风沙十分卖力地狗刨上岸。

    绘声赶紧迎上去给主人披浴袍。

    风沙打趣道:“但凡我有那么一丁点水性,也不至于一丁点水性都没有。”

    绘声正在帮主人擦拭头发,没觉得哪里好笑,还是赶紧挤出个笑脸。

    “我听大小姐提过。”

    秦夜像个腼腆的大男孩一样笑了起来:“风少曾经有过溺水的经历,差点溺毙,从此非常惧水。从惧水到戏水,说明风少已经战胜了自我,甚至超脱了生死。”

    绘声不禁一呆,手上略停。

    其实她一直暗笑主人水性太差,连学都学不会。

    现在才知道原来是有这么一段经历啊!难怪呢!

    风沙抖了抖浴袍,挑眉道:“这丫头还真没拿你当外人呐!什么话都说。”

    直接过去靠椅上躺下了,心里很不高兴。

    秦夜跟着坐下,道:“大小姐崇拜你崇拜的要命,三句话不离风少如何如何。”

    风沙皮笑肉不笑道:“难怪天雪喜欢跟着你到处乱跑,说话怪好听的。”

    秦夜正色道:“我是实话实说。”

    风沙歪头看他一眼:“如果你一向都这么油嘴滑舌,我相信天雪不会搭理你。”

    “既然让风少看出来了,那我就也就直言不讳了。”

    秦夜笑了笑:“这次我仅是当个信使跑个腿,哪曾想一不小心赚大了点,要是再不夹着尾巴做人,那叫得了便宜还卖乖。”

    风沙哦了一声,问道:“绝先生什么回话?”

    “他答应三人联席,议定名册。”

    秦夜缓缓道:“凡册上有名,有劫有难,若册上无名,无祸无灾。”

    风沙沉吟少许,扬眉道:“想必你和绝先生三占其二了?”

    所谓三人联席,议定名册,其实类似封神榜,榜上有名,必定灰灰。

    有大神愿保,或许可以保命,但是位置必须让出来。

    空下的位置,就是这次的利益。

    所以,三人联席的三个人非常重要。

    绝先生和秦夜肯定都不想他在其中。

    秦夜当然清楚关窍,不回话,就干笑。

    “事关东鸟四灵的人事……”

    风沙斟酌道:“我确实没有插手的道理,不过可以间接参与嘛!”

    秦夜笑容微僵:“正要请教。”

    风沙转过念头,笑道:“你完全可以把第三个名额交给你新任命的助手,或者新任命的玄武观风使特使。”

    早先他跟秦夜谈妥。

    用一个东鸟玄武、一个南唐玄武的位置换十个江城朱雀的位置。

    秦夜已经答应,两人也就达成了盟约。

    只要他给出人选,秦夜就会安排为助手,或者任命一个玄武观风使特使。

    现在岂非顺理成章?

    于是秦夜就笑不出来了。

    本以为风沙这次无计可施。

    哪曾想人家早就挖好了地道,直接抄了个捷径。

    风沙笑道:“原本同你讲好,是十个江城朱雀的位置,可是现在绝先生愿意投子认输,认输的代价将会扩及到整个江城四灵,不再局限于朱雀一隅,我没说错吧?”

    秦夜苦着脸,不情不情愿的点头,这就是他不希望风沙插手的原因。

    如果风沙没法插手,那就只能通过来施加影响,这当中就有了纵横捭阖的空间。

    他甚至可以选择跟绝先生联手,未必非要跟风沙站一边,起码也可以来回横跳。

    风沙轻声道:“绝先生认输的这么痛快,还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那是因为看到了更远大、更广阔的利益,所以决定退一步海阔天空,我这么说,你不反对吧?”

    秦夜苦笑道:“这个利益是风少出让的,理所当然应该得到应有的补偿。”

    “我不介意吃亏,毕竟众人拾柴火焰才高嘛!”

    风沙凝视道:“但我也不能当傻子,该我的就是我的,谁也不能跟我抢。”

    秦夜敛容,郑重道:“本该如此。”

    风沙展颜道:“范围扩大,巡防署原本的张网肯定包不住,你觉得该怎么办?”

    人家干得好好的,当然不能无缘无故把人弄下来。

    强行弄下一两个还行,一旦多了,绝对乱套,进而反噬。

    这时就要需要合适的理由,莲花渡私盐桉就是最好的理由。

    不过,范围一扩大,仅凭巡防署,等于蛇吞象,肯定撑死。

    秦夜愣了愣,低头思索。

    他只想到自己这次可以拿到很大的利益,光顾着高兴了,没有深想这么大的利益将要如何才能拿到手里。

    “只能把水再搅浑些,使风浪更激荡些。”

    风沙肃容道:“让绝先生加力支持,针对巡防署发动更勐烈的反扑,你则开始支持巡防署。一旦两边拉开架势打起来,他那边蝗落如雨,正好帮你这边吞噬枯枝。”

    秦夜不禁打个寒颤,低头不语。

    尽管他位高权重,也算有所见识,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真正的血流成河。

    何况这次还是由他来主导。

    难免心潮涌动,难以平复。

    “当然会死很多人。”

    风沙柔声道:“所以定名册的三个人特别重要。一个名字写上去,至少是一家人的性命荣辱。蠹虫死不足惜,无辜者何辜?你占有多大权力,当然要负多大责任。”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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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风之花雨介绍:
人人都喜欢美人,风沙喜欢成就美人。路数邪门的幽诡妖女,圣洁无暇的清丽仙子,冷艳娇娆的江湖帮主,名闻天下的绝色舞姬,掌控一国的冷酷女王……性格迥异的美人一一现身于残酷的乱世,成为当世瞩目的焦点,肩负起不同的使命,推动天下从纷乱走向统一。作为操纵和塑造者,风沙始终处于少有人知的幕后,历史并没有记下他的名字。岁月的灰尘渐渐掩盖至深埋只剩一句:若见花雨,必是兴风。郑重强调:本文很正经*3兴风之花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兴风之花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