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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萧风落木     兴风之花雨txt下载     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四百六十五章 少女不宜

    从李含章那里得知了岳湘的事,楚亦心认为揪住了岳湘的尾巴。

    虽然帮内各派系良莠不齐,不乏涉及人口贩卖、走私犯禁等事。

    那也不敢明着来。

    有些个事放在台面下,也就是自罚三杯一笑了之。

    一旦被揭到明面上,那就是帮规严惩三刀六洞了。

    就拿莲花渡私盐案来说,当初被五地巡防署联合抓捕的那些帮内中层人士,除了极少数人之外,多半查无实据,无罪开释。

    只不过这些开释的人全被押来江城。帮主竖帮旗开凤堂,挨个三刀六洞。

    无论按江湖规矩,还是按帮会规矩,挨过三刀六洞,相应罪错就此揭过。

    最后的结果是,只有那几个被五地巡防署定罪判刑的家伙还能活着坐牢。

    楚亦心出门后边走边盘算,还是决定去找帮主告上一状。

    不光是因为她和岳湘不对付,主要还是为了保护李含章。

    这一状告上去,无论结果如何,短时间内岳湘肯定不敢乱来了。

    楚亦心和岳湘都是伏剑的近侍首领,两人轮流服侍,并负责值守。

    今晚正是楚亦心当值。因为风沙和绘影来了,伏剑特意把她支走。

    所以,楚亦心才有暇跑去找李含章。

    这会儿行到帮主舱外,例行询问把门的佩剑侍女,有没有什么状况。

    佩剑侍女回说没有。

    楚亦心让她把门打开,迈步进门。

    帮主的舱房是间套房,除了主厅主房,还有两间客房。

    她和岳湘一人一间。

    不当值的话就会住在这里。

    主房又隔出内外和左右,内有两房,左为书房,右为卧房。外是个小厅。

    一小队佩剑侍女就聚在小厅,轮流把守和巡逻,这是最贴近伏剑的卫队。

    当值的时候,楚亦心和岳湘轮流带着两到三名侍女呆在主房内随侍伏剑。

    今天情况特殊,伏剑把所有侍女都支出了内房,还叮嘱不要打扰。

    楚亦心止步于小厅,被佩剑侍女拦住。

    不过,这些都是她的手下,所以她一冷下脸,也就乖乖让路开门。

    这是有先例的,毕竟总会有些重要的帮务不可拖延。

    楚亦心进到内房,稍微走近几步,就听到书房里传来男子的笑语。

    一听就知道是风沙。伴着清脆的笑声和柔媚的撒娇。

    具体说些什么,隐隐约约,断断续续,听不太清楚。

    她赶紧垂首垂目,报名求见。

    房内瞬间安静下来。

    过了少许,房门嘎吱拉开条缝。

    伏剑探出头来,脸上露出不善神色,问道:“什么事非要现在找我?”

    楚亦心偷偷打量一眼,发现帮主居然梳了丫鬟的双丫髻,还化了妆。

    朱唇红润似丹霞,粉脸绽光若桃花。

    圆圆大眼随眉而平,尽管稍显凌厉,汪汪的春水仍旧止不住冒了出来。

    虽然拿门遮掩身子,那一身露肩露背几近没穿的合欢襕裙还是呼之欲出。

    光腿赤足,足趾蔻丹。白如脂玉,艳泽醒目。

    楚亦心吓得缩颈垂眸,不敢多看,躬身抱拳,将岳湘的事简略速说。

    伏剑越听越不耐烦,打断道:“你和岳湘为什么不能同心协力,成天你斗我、我斗你,有意思吗?”

    楚亦心和岳湘关系一向不睦,她直接认定两女又斗起来了。

    风沙不知何时站到伏剑身后,手掌扶上她的后腰,轻轻拍了一下。

    伏剑立时痒到心里,脸面飞红,羞涩闭嘴。腿都软了,几乎靠门支撑。

    风沙向门缝探脸,柔声道:“楚小姐,请继续。”

    从楚亦心的方向往门内看,风沙与帮主一后一前重叠,贴得实在有些少女不宜。

    她明明知道不应该多看,偏又实在忍不住偶尔瞟上那么一小眼。

    结果越瞟心越乱,心乱嘴也乱,明显词不达意,好在事说完了。

    伏剑赶紧回了句知道了,便即关门。

    帮主居然没给出任何态度,楚亦心好生失望,闷闷不乐地回返小厅。

    书房内,伏剑紧紧抱住风沙的胳臂,撒娇问道:“人家应该帮哪边?”

    风沙看她一眼,反问道:“你想帮哪边?”

    伏剑小心翼翼道:“岳阳帮和楚家在长江中游南北两岸的势力毋庸置疑,岳湘和楚亦心是我的左膀右臂,我当然不乐见左右互搏,伤谁都是我疼,更怕两败俱伤。”

    尤其在君山舰队妾身未明的关键时刻,岳阳帮和云梦楚家绝对不能生出乱子。

    风沙耸肩道:“所以她说归她说,我听听便罢。”

    伏剑松了口气,转念娇笑道:“看你不做声,还以为你偏心湘儿呢!”

    风沙伸手刮刮她的脸蛋,正色道:“三河帮不得涉入此类事情,是我、何子虚与柔公主三掌拍定的规矩,此乃三河帮立帮之基,基损则帮毁。”

    声柔语重,话轻意寒。

    伏剑顿时紧张起来,笑容僵在脸上。

    听风少的意思,想让她严查?

    这可怎么办?

    帮内的四灵、隐谷、柔公主等派系对她阳奉阴违。

    她真正能使动的只有一些归附三河帮的地方势力。

    诸如岳阳帮和楚家。

    一旦少了岳阳帮的支持,她在岳州几乎等于光杆帮主。

    风沙见伏剑这么紧张,没好气的把刮脸蛋变成揪脸蛋,更凑近脸庞,以宠溺的语气道:“有些事情若不上秤,重不过两许,一旦上了秤,何止千斤。你还不明白?”

    伏剑是他第一个贴身侍婢。

    他非常疼爱。

    要是换成绘声,这会儿肯定不会这么温柔了。

    伏剑啊了一声,圆眼大睁,懵懵懂懂,好生不解。

    如果楚亦心看见自家帮主现在这副模样,怕不是连下巴都会掉到地上去。

    “那我说得更明白些。”

    风沙苦笑道:“这种事要么别揭开,只要揭开了,我想不管都不行了。”

    三河帮这张饼子已经被几家联手做得非常庞大。

    正值分饼子的档口,切饼子的刀哪怕歪上一毫一厘,损失都将大到不可计数。

    所以,他绝不能给隐谷留下可攻讦的口实。

    与伏剑心里那点小算计相比,这才是大局。

    伏剑倏然回神,使劲点头:“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找她们谈谈。”

    心里懊恼自己真笨。

    风少的意思很简单也很明确。

    只要事情不闹大,那就可以私下解决。

    如果事情闹大了,那就必须严肃处理。

    届时,楚亦心和岳湘之间必有一伤,她的麻烦就大了。

    ……

第一千四百六十六章 偏宠

    天光蒙亮,新鲜的晨光随着清新的江风扑进华丽的舱厅。

    使人通体舒畅,精神为之一振。

    楚亦心和岳湘得到帮主召见,早早便候于舱厅之中。

    岳湘一直满脸笑容,找楚亦心说个没完。

    从昨晚镇上新买的首饰扯到当地特色的小吃。

    从最近流行的服饰扯到别人送她的熏香唇脂。

    总之,都是些女人喜欢谈论、喜欢攀比的东西。

    楚亦心目不斜视,一言不发,完全不理。

    心下则琢磨帮主召见她们到底所谓何事。

    居然让她们一直从凌晨等到现在。

    跟她昨晚告得状有没有什么关系?

    厅门忽从外间打开,伏剑孤身进门,昂然负手,大步行来。

    两女立时敛容起身,行礼恭迎,同时偷眼打量。

    束发红袍,劲服佩剑,颇显男儿气概。剑眉素颜,朗目丹唇,英姿爽飒扑面。

    楚亦心看着眼前的帮主,有些目眩神迷,更有些恍惚。

    实在无法把把昨夜那个梳着双丫髻,穿着合欢襕裙的少女与眼前的形象重合。

    岳湘更是俏目闪星,恨不能双手捧心,一脸花痴模样。

    伏剑从两女面前走过,步履沉凝,袍角带风,忽而明快转身,潇洒掀袍入座。

    动作干净利落,气度飘逸不凡。

    楚亦心定了定神,垂下视线,快步奉上茶水。

    岳湘娇丽的俏脸露出甜甜的笑意,贴挨前去给伏剑揉肩,娇笑道:“伏少这么英俊,不知道会迷倒多少怀春少女,要是男儿身,湘儿一定连做梦都想嫁给你呢!”

    楚亦心冷冷扫她一眼,暗骂马屁精。

    伏剑无甚表情,探手取茶轻呷的同时,顺势震开了岳湘捏上来讨好的小手。

    岳湘笑容略僵,双手悬停在半空中。

    楚亦心扫去一眼,有些解气,心道马屁拍马腿上了吧!

    伏剑放下茶盏,随手一指,随便一划。

    从头到尾,连眼角余光都没瞟向岳湘。

    岳湘赶紧从她身侧下到身前,与楚亦心并肩。

    伏剑这才看向两女,轻声道:“昨晚搜舱,居然发现有人私自藏人上船。”

    楚亦心脸色微变,心里一慌。怎么听怎么像是李含章。

    岳湘微怔,旋即会悟,面上一喜,迅速敛容道:“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

    李含章都公开露脸了,人在船上已经不是秘密。

    因为夏冬的关系,大家皆视而不见。

    毕竟夏冬的好友纯狐授衣不仅是帮内执法,更是风客卿的侍婢。

    谁敢得罪风少?

    没想到帮主居然亲自揭开了。

    起码说明风少那边不成问题了。

    “没错,就是胆大包天。难道不知道这船上载有一干贵客吗?”

    伏剑哼道:“但凡出上一点事,那就是本帮不可承受的大难。”

    岳湘兴奋道:“不知道这人抓住没有?如若没有,湘儿愿出马擒拿此獠。”

    昨晚在顶层甲板上,楚亦心为李含章和江离离出头。

    楚亦心已经当众承认她和李含章是朋友。

    只要抓住一审,楚亦心绝对跑不掉。

    楚亦心芳心抽紧,使劲盯住了伏剑。

    伏剑淡淡道:“人已经控制了。”

    “那就好办了,尽管交给湘儿好了。”

    岳湘笑道:“保证不出一日,让他连自己几岁还在尿床都一五一十交代出来。”

    只要人在她手里,什么口供要不到?

    她当然不会傻到把授衣扯出来,打算全部往楚亦心和江离离身上推。

    楚亦心实在忍不住了:“帮主说得这人可是江城巡防署的李马快?”

    伏剑看她一眼,颌首道:“正是。”

    楚亦心急道:“他,他可是官差。”

    “官差怎么了?”

    岳湘斜视道:“他一个缉私马快为什么要混上船?抱有什么目的?”

    帮会是江湖势力,主要依靠武力解决问题。

    在官府看来这叫以武犯禁。

    真要深究,哪家帮会不是杀人犯扎堆?

    总之,江湖和官府之间存在一条界限。

    猫鼠不同道!

    当今乱世,这条界限非常模糊。

    模糊,并不意味着界限不存在。

    岳湘转向伏剑道:“李含章能上船,一定有内奸里应外合。伏少不可不察。”

    “你什么意思?”

    楚亦心争辩道:“你怎么知道他是来查走私的,不是来养伤的?”

    “笑话。养伤哪里不能养,非要跑这里来?”

    岳湘嗤之以鼻:“你这么着急替他辩解,莫非你就是那个帮他混上船的内奸?”

    楚亦心又急又怒。

    夏冬之所以让李含章躲上这艘船,不就是害怕岳湘暗算吗?

    岳湘居然倒打一耙!还往她身上栽赃。

    “怎么,说不出话了?”

    岳湘冷笑道:“你勾结官差,到底所图为何?莫不是针对伏少吧?”

    楚亦心见伏剑盯上她,心里更慌:“不是我带他上船的。”

    岳湘立刻道:“是,他是住在给夏冬小姐安排的房里,可是夏冬小姐半途离开了。人都不在这里,随你怎么说都行。”

    楚亦心说不过她,气得脸都红了。

    “李马快也算是本帮的朋友。”

    伏剑云淡风轻道:“如果他正大光明要求上船,我未必不会考虑,如果拿了公文要求查船,我更没有拒绝的道理。可是不是,他是偷偷上船,情况那就不一样了。”

    楚亦心听帮主口风软下,揪紧的心稍稍一松,听到最后一句,又不禁再次揪紧。

    伏剑转眸凝视楚亦心:“听说你和他是朋友?”

    楚亦心毫不犹豫点头道:“相识于江湖,交友于危难,称得上患难与共。”

    伏剑道:“那就由你来照顾他。”

    楚亦心面露喜色,忙道:“是。”

    岳湘脸色一变,急道:“伏少……”

    伏剑抬手阻止,话风一转:“不过我丑话要说在前头。你是在帮的人,帮助朋友很正常,但是帮助官差查自己人,那就叫叛帮。你应该知道叛帮的下场。”

    楚亦心听得一呆,忽然会悟过来。

    她昨晚告了岳湘一状。

    源于李含章清查江城牙行发现私贩奴隶、逼良为娼等暴行恶事。

    很可能牵扯到岳湘。

    帮主显然不准她继续追查下去,更不准让她帮李含章追查下去。

    如果她还是不依不饶的话,帮主有言在先:这是叛帮。

    ……

第一千四百六十七章 腹黑女和大木休

    伏剑走后,楚亦心好生颓然,觉得帮主实在太偏心了。

    为了帮岳湘掩过,居然不问青红皂白,直接认定李含章上船别有目的。

    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姐姐千万不要气恼,湘儿刚才只是就事论事,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岳湘得意洋洋地到楚亦心面前站定,微笑道:“李含章毕竟是官差,我跟他又不熟,谁知道他混上船到底想干什么?现在有姐姐作保,湘儿也就放心了。”

    今天轮到她当值,本该随着帮主离开。

    这是故意慢上一步,就是想看看楚亦心蔫巴的样子。

    楚亦心见她得了便宜还卖乖,甚至隐有威胁之意,气不打一处来,冷冷道:“你是想说,如果他惹出了什么事端,我要跟着负责,对不对?”

    “姐姐真会说笑。”

    岳湘掩唇笑道:“姐姐何等人物,伏少可喜欢你啦!没少夸你冰雪聪明,精明能干呢!也不管湘儿听了多吃味。有你时刻照看他,人家才不信他能惹出什么事呢!”

    楚亦心听她话里有话,还颇有捧杀的意味,心下更恼,豁然起身,拂袖而去。

    岳湘在后面笑道:“有空我会和反真哥哥去看望你们的……”

    楚亦心脚步略顿,然后走得更快了。

    也没去找李含章,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重重摔上门。

    她倍觉委屈,眼眶都红了。

    忽然站定,美目睁圆,结巴道:“伏少,您,您怎么会在这儿……”

    伏剑孤身坐在桌旁,摆弄着一个空碗,抬头看她一眼,含笑道:“过来坐。”

    楚亦心行到桌前,垂首束手道:“亦心不敢,站着就好。”明显怨气满满。

    伏剑并未强迫,轻声道:“风少曾经跟我讲过一个郑伯克段于鄢的典故,不知你听过没有?”

    楚亦心美目一亮,抬头道:“幼时听先生教过。说郑伯的母亲偏宠幼子,郑伯非但不予制止,反而放纵,他的弟弟得寸进尺,越发骄横,多行不义,终致失败。”

    “楚家家学渊源,不愧是云梦首屈一指的世家。看来不需要我多说什么了。”

    伏剑端容道:“我此来只想叮嘱你,昨晚所禀之事,乃帮规所不容,兹事体大,我定会一查到底。不过,马上要到岳州,个中的利害关系,应该不必我来言明。”

    楚亦心恍然大悟,躬身抱拳,羞赧道:“是亦心思虑不周,让伏少为难了。”

    “希望你暂时克制容忍。”伏剑探出玉掌按住她的肩头,柔声道:“我只能跟你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楚亦心浑身一暖,使劲点头。

    伏剑出门后,径直回返书房。

    岳湘一直等在房内,迎上来娇笑道:“您这是去哪儿了,叫湘儿一阵好等。”

    伏剑脸若寒霜,冷冷道:“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岳湘笑容僵在脸上,迟疑道:“不知伏少所言何事?”

    “听说你在江城收了一个干儿子、一个干女儿。”

    伏剑负手道:“好像年纪都要比你大上许多,他们真敢认,你也真好意思收。”

    这一惊非同小可,岳湘脸蛋涨得通红,低下脑袋嗫嚅不语。

    这件事她私下很得意,但也知道太不正经,从来秘而不宣。

    帮主怎么会知道?为什么之前从来没有提过?

    连这种事帮主都知道,还有什么事不知道?只是装不知道?

    越想越恐惧。

    伏剑拂袖到书案之后,重重坐下:“他们以你的名义勾结牙行,参与人口拐卖,贩卖奴隶,逼良为娼,桩桩件件,血泪斑斑。当真罪大恶极,罪不可赦。”

    岳湘目露恐惧之色,帮主说得每个字都像当头棒击,砸得她脑袋嗡嗡乱响,吓得双腿迅速发软,终于噗通一声跪到地上:“湘儿管教无方,求伏少饶命。”

    “你被人哄得晕晕乎乎,大开方便之门。也不想想,如此不要脸,能是好人?”

    伏剑冷笑道:“恐怕人家嘴上叫你娘,心里笑你傻。这种人,还留着干什么?等着他们把你抖落出来,甚至咬定是你主使吗?”

    其实她并没有岳湘认为的那么无所不知。

    她根本无法确定这两人到底是背着岳湘胡来,还是岳湘本人授意。

    但是,她就认定是前者。

    岳湘定了定神,会悟过来。

    帮主分明是在暗示她把所有的事情全都往她的干儿子、干女儿身上推。

    怎样才能推干净呢?自然是推给死人。

    想到两人一直乖顺听话,百般讨好,她还真有些舍不得。

    伏剑看她一眼,轻描淡写道:“你要想清楚,是受你指使,还是背着你行事,并不在于你怎样说,在于他们怎么讲。”

    岳湘脸色一阵阴晴变幻,伏身拜道:“多谢伏少指点迷津,湘儿知道怎么做。”

    伏剑道:“你知道亦心的为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李马快的大名前段日子你也该如雷贯耳了。真要被他们揪住尾巴带出你,我再是疼你,也顶多挥泪送你一程。”

    岳湘挺直身子,咬紧银牙:“湘儿知道了,这就下去安排,一定会收拾干净。”

    伏剑随意摆手,示意她快点滚蛋。

    岳湘匆匆出门,半途踉跄一下。以她的武功,差点摔倒,可见多么心慌意乱。

    她刚一离开,伏剑便去到通往卧室的侧门前,兴冲冲地开门进房。

    阳光透窗照上了宽阔的凉榻,风沙仰面其上,硬是睡成了一个标准的“大”字。

    如果加上绘影,那就像个“木”字。

    伏剑见风沙好像还没睡醒,屁颠屁颠跑到塌上合衣侧卧。形成了一个“休”字。

    睁着漆黑溜圆的大眼睛,眼神好似淌蜜般黏甜,一直盯着风沙的侧脸瞧个不停。

    她觉得自己这事办得不错,又快又好,心里期盼着风少夸奖几句。

    绘影自然早就醒了,探头看了一眼来人是伏剑,又赶紧埋了回去。

    风沙指尖忽然动了几下,恰好勾到伏剑的脸蛋上,温热滑腻触感不错,下意识地捏了几下,蓦地睁开眼睛,一转头就看见了伏剑,于是又使劲捏了几下。

    伏剑痒得咯咯一笑,娇躯顺势靠贴上来,依偎在他耳边,湿濡私语。

    全数尽实道来。

    总之,暂时压住了楚亦心,不至于闹起来。

    岳湘拥有足够的时间杀人灭口,销毁证据。

    岳阳帮自然稳了。

    这件事就算按下了,隐谷没有发难的理由。

    风沙唔唔有声。结果未必正义公允,倒也勉强算得上公私兼顾。

    他知道伏剑这丫头心机很深,这么腹黑还是有点出乎他的预料。

    腹黑就腹黑在,楚亦心和岳湘恐怕都认为伏剑是站自己这边的。

    说完之后,伏剑把脸蛋更凑近些,满是期盼神情。

    俏脸上好像写满了“快夸我,快夸我,快夸我”。

    风沙不禁失笑,亲昵地夸了几句。

    伏剑显得无比满足,腻上来撒娇。

    少许,绘声突然直闯进门,到榻边跪下道:“刚有刺客在码头袭击返船的解将军和刘公子,所幸无人受伤,刺客遁逃无踪。”

    ……

第一千四百六十八章 风波恶

    风沙和伏剑居住的舱房都在船头,且是占据了整个船头。

    面积堪比普通客舱十倍有余。

    区别在一个位于二层,一个位于三层。

    两房的构造几乎一模一样,书房在左,卧房在右,半身腰窗,外护舷栏。

    无论采光还是视野,极其良好。

    遇上紧急情况,驻守小厅的卫士可以以轻功穿窗翻舷,由外部迅速上下。

    二三层乃至顶层船头舷栏这一片,也是卫士巡逻及驻守最为密集的地方。

    现在更是加了双岗,每五步就占了一名带械侍卫,鹰视狼顾,气势森然。

    三层书房,风沙在座。

    除此之外,还有伏剑,绘影,绘声,林羊羊,宫天雪和马珂润。

    显然是一次内部议事。

    绘声和林羊羊相当于风沙的正副侍卫长,掌卫护事宜,故在座。

    宫天雪仅是列席旁听,马珂润负责介绍情况。

    真正可以参与议事的人是风沙,伏剑和绘影。

    真正有资格做下决定的人只有风沙和伏剑。

    据马珂润介绍,解文表和刘公子昨夜在镇内赌馆玩了个通宵。

    随行的侍女随从一共二十三人,会武功的人少说也有十五个。

    另外,三河帮派了八名高手跟随,还有四名弓弩卫暗中尾随。

    顺风号甫一靠泊,三河帮方面就跟本镇的地头蛇打过了招呼。

    无论官府层面,还是江湖层面,码头拜到,全部摆平。

    是故,整夜安然无事。哪怕刘公子当街抢了一位民女。

    一行人上午离开赌馆,回返码头登舟返船。

    刺杀正在此时发生。

    至少有三名刺客分别从码头水下和靠泊码头的船只上发起了行刺。

    左右两艘船上以弓速射,一共射出十三枝箭,引得卫士护住左右两向。

    于是正码头方向露出空档,一名刺客由水中暴起,试图近身刺杀。

    此人身着水靠,面具蒙脸,手持一对分水短刃,扑击凌厉,极为迫人。

    绝对超出江湖层次,显然是一位武林高手。

    幸好解文表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将军。

    刘公子那几个卫士也都是上过战场的悍将。

    几人虽惊不乱,硬是结阵挡住了暴起之击。

    尽管打不过人家,却像个刺猬似的,让人一时无从下口。

    终于拖到断后的四名弓弩卫及时赶来,抬手就是一通劲弩暴射。

    蒙面刺客险险避过弩矢之后,未再强攻,直接入水逃脱。

    与此同时,三河帮那八名高手四人一队,分别扑向射箭的船只。

    奈何赶到之后,射箭之人已不见踪影,船上人员皆被药物迷晕。

    药是很普通的蒙汗药,是个江湖人都会配,根本查无可查。

    遗留的箭枝倒是军制羽箭,可惜出自朗州军。

    自武平军水师被王魁抛下,被君山舰队并吞,朗州军制武械在黑市上泛滥成灾。

    还是查无可查。

    近身袭击的刺客明显了掩饰武功和武器。

    也就是说,事发至今,几乎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在场诸人听马珂润讲完,无不沉默。

    少许后,风沙问道:“你们怎么看?”

    伏剑沉吟道:“会不会跟刘公子昨晚在街上强抢民女有关?”

    她自己也觉得这个猜测不太靠谱,赶紧补充了一番。

    “江湖上不乏侠客,未必跟那民女沾亲带故,可能只是缘起义愤。看到人多势众,未免不敌,或担心报复,准备齐全再来行刺也是有可能的。我就遇过几次……”

    几人一齐看了过来,神情无不古怪。

    “别误会,我可没有强抢民女。”

    伏剑会悟过来,笑道:“本帮扩张迅猛,常遇不服,难免剧斗,杀戮过甚,惹来些不知情的侠客误解动手。好在江湖人士轻易不会涉入帮战,大半说开就好了。”

    这话也就骗骗宫天雪。尤其那句“说开就好了”,其他几人是决计不信的。

    三河帮行事霸道,人尽皆知,一向顺昌逆亡。

    一旦动了手,还想“说开就好了”?

    怎么可能~

    不过,伏剑也就只是想哄过宫天雪,毕竟是她大师姐,尤其害怕师傅斥责。

    “你说的确有可能。真是这样的话,倒不必过于担忧。”

    宫天雪赞同道:“今次之后,他们知道厉害,应该不会冒险了。”

    她相信没有几个江湖人敢招惹携带制式弓弩的。

    尤其弩这玩意儿,不是随便弄个作坊就能造的。

    不太可能流入民间,流入民间也没人敢用,敢用的都不简单。

    何况解文抵抗的时候,明显组成了军阵。

    风沙不动声色地接话道:“江湖人一般不会使用弓箭,何况同时迷晕两艘船上留守的十数人,绝非易事。更要探知行程,预先埋伏。刺客的身份还是存疑。”

    他这是在委婉的否定伏剑和宫天雪的推测。

    绘影心知该自己说话了,轻声道:“可能有人并不希望解将军前去岳州,又或者不乐见刘公子返回大越。甚至……”欲言又止。没说的意思在场谁都明白。

    也可能是不希望风沙去洞庭。

    诸女纷纷点头。她们都认同绘影的判断,觉得这个推测应该是最合乎情理的。

    绘声和林羊羊顿时紧张起来,果真是针对主人的话,她们俩肩上的担子最重。

    伏剑思索少许,皱眉道:“就算周峰想杀解文表,那也应该等到与风少会面之后。刘公子国内的对头那就更不可能了,大越的手根本伸不来长江。”

    此言一出,书房内的气氛登时凝重起来。

    不是针对解文表,不是针对刘公子,那就只可能是针对风沙了。

    宫天雪急忙冲风沙道:“从现在开始,雪儿要寸步不离跟着你。”

    单论武功,在场还真就以她的武功最高。生死相搏是另一码事。

    风沙失笑道:“那秦夜还不把我给生吞活剥了?”

    宫天雪脸蛋一红,嗔道:“他敢!”

    诸人尽皆莞尔。

    绘声忽然壮起胆子,小声道:“有夫人在,主人不会有事。”

    房内安静下来,各自交换眼色,默默赞同。

    夫人不仅是隐谷的代言行走,更是道门的顶尖高手。

    只是极没存在感。每天不是在练功,就是在打坐,连房门都不出。

    宫天雪依然难掩忧色:“秦夜说今天这事可大可小,应谨慎为上。”

    诸女不太懂什么意思,追问为什么。

    宫天雪只是摇头。秦夜就说这么多了,她也不清楚什么意思。

    倒是风沙一听就明白了。

    墨修绝不可受刺杀,刺杀四灵高层同样很犯忌。

    如果当真有人针对他行刺,问题那就很严重了。

    诸女七嘴八舌,越说越乱。大多是尽快启程,路上别再遇镇泊镇,游山玩水了。

    风沙抬手压住,含笑道:“你们一直都是正着想,有没有尝试反着想?”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六个女人,六脸懵逼。

    风沙突然有些想念张星火了,这小子就是个逆向思维的高手。

    嘴上打哈哈道:“我也只是朦朦胧胧有点预感,做不得准的。”

    仅凭这一次莫名其妙的刺杀,就算有些判断,那也无法证实。

    不过,他就是觉得接下来的行程恐怕不会像前几天那样平静了。

    ……

第一千四百六十九章 路漫漫其修远兮

    议事散后,风沙带着绘声直接从书房的侧门回到卧房。

    郭青娥依旧五心向天,面窗打坐。风沙只能看见侧面。

    阳光照在那张无暇的脸庞上,散发着圣洁柔和的光辉。

    整个人沐浴在光雾里,清丽不可方物,远观不可亵渎。

    对此,风沙早就习惯了,谁让他娶了个一心求道的道门仙子呢!

    永宁每天还愿意停下修行跟他聊会儿天,已经说明很在意他了。

    东果垂手恭立,随侍在侧。

    见主人进门,赶紧过来,和绘声一起帮主人褪衫、散发、抹汗。

    风沙昨晚一夜未归,多少还是有些心虚的,冲东果使眼色探询。

    东果抿唇一笑,趁着帮主人解发的时候,凑唇到耳边,悄声道:“半夜的时候,夫人让婢子下去看看。”同时拿眼神示意舷栏方向,显然是从那里翻下去看的。

    风沙有些尴尬,胡乱嗯了一声。

    幸好这时已经到了郭青娥的背后,否则表情已经露怯。

    东果继续道:“那时主人正在书房,跟三小姐和绘影讨论事情。婢子不敢偷听,便走了。”她并没有说假话,只是故意没提伏剑和绘影那身几近没穿的打扮。

    风沙心下大定。

    原来是在书房那会儿啊!

    三人一直在商讨风驰柜坊的事情呢!

    他可真的什么都没干。

    郭青娥忽然启唇道:“飞尘。”

    这一声空灵动听的轻唤来得恰到好处。

    风沙硬是哆嗦一下,勉强定住心慌,赶紧挤去一个笑脸。

    郭青娥不知何时起身并转身,罗袜不染,轻盈走来,柔声道:“今早的事我听东果说了。我猜是有人想迫使你尽速前往洞庭。不过,尚无法确定,需要更多证明。”

    语气透着担心,脸色稍显忧虑。

    风沙心房生暖,探手过去牵起她的手,微笑道:“永宁果然智慧,我也有此猜测。事实究竟为何,确实还需观望后事如何。”

    永宁很少过问外面的事,就连家里的事都一股脑全扔给了东果。

    居然主动提及早上的刺杀,说明跟他一样,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这是在担心他、关心他,试图提醒他、帮助他。

    “我猜测你这次特意放缓行程……”

    郭青娥美目中闪烁起灵慧的光芒:“无非想多争取点时间,方便你派人查清君山舰队的情况。这次刺杀更像是一种催促,希望你别再磨磨蹭蹭,想迫使你走快点。”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风沙笑道:“如果尽早发现事有不对,我可以及时抽身。徐徐图之,总好过自投罗网。”

    情况未明之前,他绝对不可能踏进洞庭半步。

    “斗冲翼轸,衡潭遭劫,幸亏有你。”

    郭青娥拉着风沙并肩坐到榻边,轻声道:“离开江城前,我传符召寻真台士女于岳州,你若有意,可凭此符随意驱驭。”语毕,纤纤玉指,凌空画符。

    风沙面露喜色,笑道:“太好了。我正愁他们在那边势单力孤呢!”

    张星火和夏冬难就难在是去查君山舰队,不能完全信任和借用当地的势力。

    甚至包括君山。

    寻真台士女多是潭衡各地的世家贵女,足有数百人之多。

    这不是一群女人,这是一张大网。

    得此网相助,张星火和夏冬不再势单力孤。

    郭青娥温柔地嗯了一声:“都依你。我觉得还可以召些寻真台士女顺江而来,与我们汇而不合。一备奇兵,亦为策应。”

    风沙心情大畅,连声称妙,忽然凑嘴过去,往她脸上使劲啄了几下。

    什么叫贤内助?这就是了。

    怎能不让人喜爱到骨子里?

    好像只有情不自禁地啄上几下,才能够抒发他此刻的心情。

    郭青娥玉脸浮晕,转盼流光,露出了娇羞得叫人魂销的小女儿神态。

    也就看了一眼,风沙便意乱神迷,双手推上了香肩,合身急欲压覆。

    郭青娥任凭他把自己压倒,尽管很努力、很认真地凝视,掩盖不了那纯真的羞臊,低声道:“再晚些好不好,宁儿会破功的。”

    风沙听她如此自称就知道她动情了,如果真要耍蛮,永宁肯定不会拒绝他。

    就是破功的后果对永宁来说太严重了。奈何弓已绷满,他实在拉不住弦了。

    坏笑道:“仙路漫漫,条条皆通。山路水路,旱路海路,隘路岔路,大路小路,上路下路,只要不是死路,迟早通往仙路。先走哪条,后走哪条,我听你随你。”

    顿了顿,又补了句:“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使劲求索。”

    郭青娥听他口无遮拦,明喻暗喻乱喻,又羞又臊,又哭笑不得。

    绘声和东果心有灵犀地相视一眼,一人解带放幕纱,一人取垫覆凉榻。

    然后,一起蹑手蹑脚地退到幕纱之外,手拉手转去汤浴那边放水调香。

    ……

    顺风启航,逆江而上,劈波斩浪。

    船速刻意放缓,行至第二日下午,路过一座占地颇大,一眼望之不尽的江心洲。

    风沙见洲上一片郁郁葱葱,隐约可见农舍田埂,甚至不乏亭台楼阁,风景甚好。

    于是又下令泊停。

    派人招呼船上的贵客,打算登上江心洲小酌聚餐。

    结果解文表推说身体不适,刘公子回说惊魂未定。

    秦夜更是直言不讳,他非但不肯来,反而催着走。

    显然也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只是看法与风沙的推测并不相同。

    倒是一向不爱下船只爱船上玩蹴鞠的舞罗衣顷刻便至,与风沙结伴,登舟就岸。

    两人连带随从侍女二十余人,登上江心洲,寻了个遮阴的散亭,摆小菜喝小酒。

    期间,有当地里正带人询问来意,得知仅是游玩片刻之后,还送来了几尾鲜鱼。

    言说当年皇帝陛下南巡于此,吃了当地渔民进贡的鲜鱼,连赞“佳鱼,佳鱼!”

    从此这里便得名为“嘉鱼”云云。

    说得有鼻子有眼。

    舞罗衣显然不信。

    倒是风沙听得津津有味,让绘声带人把鱼烤了下酒,拉着里正一起喝酒聊天。

    方知南岸就是嘉鱼县,这座江心洲乃是当地一位大户的私产。

    偶尔会来小住或收租。

    这位里正其实是掌事。

    舞罗衣听了一阵,忍不住问道:“我看这里无遮无拦的,难道不怕水匪吗?”

    里正脸色一变,干笑道:“夫人说笑了,这一段江道是连通荆湘的重要水路,官船恨不能一日三巡,哪会有不开眼的水匪跑来找死。”

    舞罗衣奇道:“这里北岸是北周和中平的交界处,南岸是东鸟和南唐的交界处,分明是个四不管的地方,哪家的官船会跑过来巡逻?”

    里正脸色很难看,像是被人说中了什么禁忌事。

    要不是这一行人一看就知道不简单,他就要翻脸了。

    风沙圆场道:“舞夫人莫非忘了五地巡防署?这一段江道连通江陵和江城,可是正归五地巡防署管的。”

    里正苦笑道:“要真是五地巡防署的巡逻官船那就好了,起码不会……”

    忽然闭嘴,脸色发苦。

    舞罗衣催促道:“不会什么?你倒是说呀!”

    里正推说有事,忙不迭地告辞,带着人飞快地跑了,好像正被鬼追似的。

    舞罗衣娇哼道:“说话吞吞吐吐,藏着掖着,好像有什么见不得人似的。”

    风沙失笑道:“我们不过借地喝顿小酒,没有必要招惹这些扎寨的水匪。”

    舞罗衣愣了愣,结巴道:“水匪?”

    “不然呢?”风沙含笑道:“你刚才都说了,这里是个四不管的地方,虽然看着像桃花源似的,实际上可能么?”

    舞罗衣更愣,沉下俏脸道:“既然你知道这里是水匪水寨,那你还拉我上来?”

    风沙冲江上努嘴:“就凭着顺风号,还插着三河旗,哪有水匪敢不开眼?何况我就上来看场戏,看完就走,无妨的。”

    顺风号乃是车楼船。

    车楼船什么都好,就是贵。

    比同等大小的战舰贵十倍。

    连水师天下第一的南唐都没装备多少艘,平常根本看不见。

    加上无帆无桨,专以飞轮激水,样式与寻常船只迥异,个头又这么大。

    肉眼可见的不好惹。

    “看戏?”舞罗衣忍不住问道:“看什么戏啊?”

    风沙举杯轻抿一口,微笑道:“我就是个看戏的,哪知道人家会唱什么曲。”

    其实他是故意拖延行程,且比之前拖得更慢,想看看还会不会遇上什么事。

    无论有事无事,都可以印证他的推测。

    舞罗衣难忍好奇心,再次追问,奈何风沙天南地北一阵海侃,硬是把她侃晕了。

    两人边喝边聊天,一直喝到了临近晚饭的点。

    从登上江心洲到现在,足足喝了一个多时辰。

    尽管只是清淡的甜酿,多少还是有了点醉意。

    正在这时,上游忽然驶来三条战船。

    都非大船,速度飞快。

    船体布满武械,显得张牙舞爪。

    甲板上排满士卒,三艘加起来约莫百余人。

    个个持锐矛、披甲盾、携弓弩,气势森然。

    明显是官军的巡逻船。

    舞罗衣啧啧称奇,没想到真会有水师巡逻到这个四不管的地方啊!

    转念讶道:“我出发去江城的时候,君山舰队的势力才刚到长江,这才过了几个月啊!居然巡逻到这里来了。这里距离岳州好像还有三四百里水路吧!”

    风沙比她更惊讶:“这是君山舰队的巡逻船?”

    舞罗衣看他一眼:“君山舰队的海鹰旗啊?你不认得?”

    风沙摇头道:“上次见海冬青的时候,还没这个旗帜!”

    舞罗衣道:“海鹰旗是她统一洞庭流域所有水寨之后立的,那是在去年底吧!”

    “那时我还在南下的途中。”

    风沙回忆道:“倒是知道她立旗了,只是没见过什么样子。”

    “难怪。自从君山舰队收拢了武平军水师大部之后,那就更不得了了,势力硬是扩出了洞庭湖湖口。”

    舞罗衣笑道:“中平很是紧张了一阵,当时江陵整天风声鹤唳的,说什么的都有,好在往下游去……”

    话尚未说完,江面上突然发生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其中一艘巡逻船居然冲顺风号射了一通箭雨。

    幸好落点还有些距离,明显是一种警告。

    此巡逻船随即靠近,明显试图接弦登船。

    ……

第一千四百七十章 入了贼窝

    江心洲散亭的位置是风沙特意所选,江面上的一切尽收眼底,看得清清楚楚。

    巡逻船接弦之后,所载士兵除了少数留船之外,大约四五十人涌上了顺风号。

    舞罗衣从震惊中回神:“那是海鹰旗啊!这确实是君山舰队的巡逻船队啊!”

    君山舰队属于三河帮,顺风号挂着三河旗。

    就算巡逻船队不知道自家帮主在顺风号上,那也不至于先射上一通箭雨啊!

    更不至于全副武装,气势汹汹地闯上船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都有些蒙了。

    风沙目光灼灼的观察,下意识地把玩手上的酒杯。

    当下的情况,可能性很多,暂时并不足以做出任何判断。

    安静看戏便是。

    正在这时,那位里长又急匆匆转了回来。

    刚才他还带了四名随从,这会儿却是孤身一人。

    不过,不远处的田埂地头,似乎伏有人影憧憧。

    风沙示意绘声让路,并请里长回座,动手斟酒,同时笑道:“里君去而复返,莫非与这三艘突如其来的官船有关?”里君是对里长的尊称。

    里长接过酒杯,木无表情道:“小少爷果然聪慧过人。小人正是因此而来,尚有几件事还需询问一下。”他现在的语气态度,与刚才截然不同,说起话来阴恻恻的。

    “那还真是巧了!”风沙含笑道:“我正好也有几件事想询问里君这一方土地,不如里君先问,我一定据实相告,待我问里君的时候,也希望里君能够如实回答。”

    里长见他如此气定神闲,兼得条理分明,让他无法拒绝,心里多少有些戒惧,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冲淡了阴沉的神态,举杯道:“小少爷公允,那我可就先问了。”

    风沙跟着举杯。

    里长冲江上努嘴道:“小少爷和尊夫人是从那艘无帆无桨的怪船上下来的?”

    风沙刚才一口一个“舞夫人”,他以为是“五夫人”。

    所以,误会了两人的关系,以为舞罗衣是风沙的小妾。

    通常只有商贾才会娶胡姬为妾。因为穷人娶不起,官宦看不上。

    加上风沙这般年轻,应该是富商之子。

    舞罗衣眸转光彩,加上薄有酒晕,当真满面风情,伸手挽住了风沙的胳臂,媚媚含笑道:“是呀!我们就是那艘怪船上下来的。”竟是认了。

    风沙位高多金,博学多才,为人风趣,还特别会撩人。

    她好几次求欢来着,有次连衣服都脱了,结果风沙居然对她没那个意思。

    倒教她更增兴趣。

    所以,这会儿饶有兴致的打蛇随棍上。

    风沙扯扯舞罗衣的胳臂,非但没扯动,反而被压实在胸前。

    这下,他有些不高兴了。

    如果舞罗衣冒充他的情人,他顶多闹个哭笑不得,冒充夫人那就不一样了。

    虽然手上没扯动,眼神冷冷扫了过去。

    舞罗衣身子立时僵了一下,讪讪松手。

    里长并没有注意到这点小插曲,点点头又问道:“那是三河帮的船吧?”

    但凡在水道上混的,可以不认识自己爹妈,一定会认得三河帮的三河旗。

    风沙回道:“三河帮的游船。”

    里长眼睛一亮,追问道:“船上有多少客人?”

    游船跟客船可不一样。

    乘坐客船的人只是为了赶路,未必有钱,未必没钱。

    乘坐游船的人就是为了游山玩水的,那一定很有钱。

    尤其这艘游船的样式他闻所未闻,肉眼可见的昂贵。

    舞罗衣斜眼瞄着里长。心道风沙果然没有猜错,就看这家伙听到游船双眼发光的样子,这里应该就是个水匪水寨。

    风沙含笑道:“大约四五人吧!其他都是随从之流。”

    里长先是一愣,旋即大喜,喜色都掩盖不住了,洋溢到脸上。

    这么大的船,居然只有四五名客人,这只能说明每个客人都是大大的肥羊啊!

    风沙轻咳一声:“里君刚才说这里常有官船巡逻。”

    伸手指道:“是不是就是那几艘?”

    里长回神道:“不错。”

    脸色又忽然黯淡起来。

    再肥的肥羊已经被人家咬上了,跟他没关系了。

    风沙追问道:“想必里君应该知道这是哪来的官船了?”

    里长道:“就从上游长山水寨来的。”

    舞罗衣啊了一声:“前面就是长山?”

    武平军攻打江城之前,先攻下了长山,并扎营结寨。

    当时,所有人都认为江城完蛋了,武平军攻下江城只是时间问题。

    岂知,王魁突然抛下大军,回救老巢,结果被杀,失去补给的武平军不战自溃。

    正是溃在长山。

    关于长山,舞罗衣也就知道这么多了,背后还有故事,并不为人所知。

    正在当时,风沙通过初云的关系搭上了朗州的守将周峰,并帮其夺权。

    这当中有很多见不得人的交易,比如两人私下协议,瓜分武平军。

    武平军水师归君山舰队,君山舰队把武平军的骑步兵从长山运回朗州。

    并负责全程补给。

    里长并不意外舞罗衣居然知道长山这个小地方。

    因为近年以来,长江中游最大的事就是武平军溃在长山了。

    嘴上嗯道:“长山离咱们这儿也就大半天水程吧!顺流的话约莫半天就到了。”

    舞罗衣忍不住瞄了风沙一眼。

    看来风沙选择泊停在这里,登上江心洲喝酒,绝非临时起意,而是有意为之。

    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恐惧感。

    头一次发现这个令人如沐春风,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甚至动心动情的少年。

    心思好深!

    风沙老神在在,毫不意外。

    他当然是有意为之。

    就好像摸鱼,总得找个有鱼的地方再来下网。

    不能太远,不能太近。

    太近,惊鱼。太远,没鱼。

    长山就是扎营结寨的好地方,属于兵家必争之地。

    营寨又都是现成的。

    最可能有鱼。

    一提长山,里长似有满腹苦水:“自从武平军在长山扎营,方圆百里可算是被祸害惨了,好不容易听说他们撤走,结果还没高兴过月,他们居然又回来了。”

    风沙默不吭声,心里不太好受。

    因为他就是始作俑者。

    岳州军偷袭王魁老巢,王魁轻军回救。

    直接导致武平军群龙无首,断了补给。

    军队是最高效的暴力组织,一旦没饭吃,就会肆意剽掠。

    正所谓匪过如梳,兵过如篦。

    乱军过处,什么都不会留下。

    舞罗衣忍不住问道:“你说他们又回来是什么意思?”

    “又到长山结寨了呗!”

    里长恨恨道:“从此派出巡逻船队,开始沿江巡逻,遇船查船,就连我们这些沿江的水,咳,乡镇,都得按时上供。”

    舞罗衣瞧着他有些可怜,主动给了他倒了杯酒。

    风沙冷不丁道:“里君忽然去而复返,到底想问什么呢?”

    里长蓦地醒悟,怎么聊着聊着,变成人家问他,他来答了。

    干咳一声道:“小人与两位投缘,也就不想绕弯子了。自从那些天杀的家伙跑来这儿捞鱼,几个月下来,大家都没得饭吃了,想请少爷夫人赏几口饭吃。”

    舞罗衣拿手肘撞了撞风沙,娇哼道:“还真让你说准了呢!”

    她刚还觉得这家伙有点可怜,结果突然反转,令她好生气恼。

    风沙微微一笑,回了句:“侥幸。”

    里正不明所以,以为两人没听懂他什么意思,长身而起:“虽说两位带着了些护卫,却也该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忽然将手一抬。

    田埂那边忽然冒出黑压压百余人,各持刀枪棍棒,一个个凶神恶煞。

    绘声早就看见了,暗使手下布防站位。

    这会儿拿眼光瞄主人,只待一声令下,便来个砍瓜切菜。

    尽管对方人多出数倍,她还真没放在眼里。

    因为摆明都是些硬把式,根本算不上会武功,也就比普通人强一点。

    “两位无需害怕,只管在咱们这儿安心住下,我们都是本分人,图财不害命。”

    里正认为胜券在握,正色道:“还请两位给家里写封信,只要宿资一送到,我们立刻恭送二位。如果没有钱,衣服布匹粮食药材,除了鱼,什么都行,我们不挑。”

    风沙点头道:“这都还说。我只是有些好奇,刚才还一切安好,蒙里君赠送鲜鱼,着实感激,这突然风云突变,又是为何啊?”

    里长见他立时应承,态度不错,展颜道:“小少爷通情达理,我也就明白告诉你,幸亏你们来了我们这儿,要是现在还留在那艘怪船上,怕是连命都要没了。”

    风沙哦了一声:“怎么讲?”

    “小少爷不是道上人,恐怕不知道。”

    里长伸手指道:“这些官军原来属于武平军水师,现在投入海总寨主门下,这位海总寨主是三河帮中人,他们既然敢对挂了三河旗的船动武,自然没打算留活口。”

    风沙恍然。

    原先这里长笑脸相待,是担心顺风号不好惹。

    现在有巡逻船队解决顺风号,自然就不怕了。

    人家吃肉,他们想跟着捡漏。

    看这位里长的态度,巡逻船队劫杀三河帮的船只,恐怕不在少数。

    所以人家门清的很。

    “这样说来,其实小人算是救了二位的性命。”

    里长笑道:“厚着脸皮求些回报,应该不算太过分吧!”

    ……

第一千四百七十一章 吃白肉

    正在那里长自觉胜券在握的时候,顺风号突然动了起来。

    一边十二,共二十四车轮桨陡然飞转,激起的水花都打过了顶层甲板那么高。

    带起了高山瀑布般的咆哮。

    整艘大船从泊停到疾驰好像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

    瞬间把靠泊在侧的巡逻船撞开。

    两船大小相比,好像壮汉比儿童。

    就这么轻轻一带,这艘巡逻船的侧舷不仅立刻开了个大口子,更开始原地打转。

    顺风号不受半点影响,激着水浪,呼啸而去。

    跨过一箭之距,居然只在呼吸之间。

    庞大的船身和超乎寻常的速度给人一种特别怪异的感觉。

    就好像看见一头身轻如燕的大象,在水面上轻盈的滑行。

    然后,一头撞上了当面两艘巡逻船之一。

    因为方便射箭的关系,这两艘巡逻船都是侧面对着顺风号。

    顺风号最为坚硬的船头撞角,正好撞到船身当中。

    只听得咔嚓一声震天响,这艘巡逻船当场断成两截,激起了成片的水幕。

    顺风号船速毫不见缓,仿佛车轮轧腿般直穿而过。

    断成两截的船身被硬生生轧成了碎片。

    船上的士兵别说组织反击,其中多半随船而碎,恐怕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尽管顺风号上的舰载武械被拆掉大半,拍杆和重弩还是有的。

    压碎当面巡逻船的同时,一侧的两具拍杆和顶层甲板上的两具重弩一齐发威。

    拍杆很长,远高于三重的顶层甲板,顶端绑有沉重的巨石。

    平常微倾树立,以粗绳固定,以机关绞紧,其上挂着旗帜。

    这会儿激发机关,拍杆呼啸下坠。

    仿佛两把巨大的长柄重锤先后重击,侧面那艘巡逻船的船头立时四分五裂。

    活像一个人脸面朝下被沛然巨力按进水里,船尾的船舵居然哗地翘出水面。

    位于船尾的士兵皆被往上高高甩起。一群人在半空中张牙舞爪,惊恐惊叫。

    待顺风号疾驰过后,扑通扑通不停下坠。

    好似龙吸水带上天的鱼,又成片的坠落水中,不乏砸到甲板上,当场红白。

    与之相比,两具重弩倒似轰雷带出的小闷雷,一连串,声不大。

    一弩两矢,一共四杆破船重矢,只击中了一支。

    也就在甲板上划出了一道血河,击碎了翘起的船尾甲板。

    水花声、水浪声,声声不息;尖叫声、呼救声,哭爹喊娘。

    与之相比,江心洲上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瞧得目瞪口呆。

    包括风沙。

    这还没回过神的功夫,三条载满军械的巡逻船,毁了两艘半。

    两艘船上百余名全副武装的士兵,除了少数侥幸者,其余全都掉到水里了。

    幸存者尚在惊魂未定,江心州上的人大气还未来及的喘。

    哗哗哗,刚刚碾压过去的顺风号转着轮桨,激着水花,又灵巧的转了回来。

    反桨激水,突兀停下。

    一个清脆动听的女声冷冷道:“抛猛火油,放火箭。”

    风沙听出是伏剑的声音,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这就有点狠过头了。

    只听得嘣嘣嘣连响,几十个大罐子在江面上成片炸开,八方飞溅。

    火箭咻咻而至,将其点燃,残存的船身、木片随之剧烈燃烧起来。

    江面上冒起火光和浓烟,江水迅速沸腾。

    落如水中的士兵立时成了一锅沸汤中的饺子。

    还是煮烂那种,皮是皮、馅是馅。

    江风过江洲,带来了白水煮肉的温度和味道。

    风沙收回视线,转过头打量里长。

    里长脸上早就没剩半点血色,人都看木了,身体都僵了。

    恐惧已极的模样,好像胆都快吓炸了。

    再看舞罗衣,舞罗衣正按着心口,一副泫然欲呕的样子。

    跟她来的两名侍从情况还要不堪。

    倒是绘声还算正常。

    毕竟是云虚调教出来的剑侍,多少见过些场面的。

    一众弓弩卫和剑侍经过严格训练,尽管脸白手软,勉强定得下神、沉得住气。

    刚还凶神恶煞的那群水匪情况就不太好了,起码一半人吓掉了武器。

    还有相当一些人连站都站不住,软到地上去了,更不乏呕吐的。

    哪怕刀头舔血的人,见到这种大规模煮人的场面,恐怕也难得绷住。

    风沙勾了勾手指。

    绘声一直站在主人身后,赶紧弯腰,把耳朵凑到主人嘴边。

    风沙吩咐道:“把人控制住,审问一下情况,搜索一下庄园。果真如他所说,只是混口饭吃,那就多留些银两,算买鱼钱。如果发现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绘声轻轻点头,一把揪住呆若木鸡的里长,把他推出亭子,让剑侍拿了审问。

    又招呼一众弓弩卫,取出短弩,制住那百多名水匪。

    跟抓一群鹌鹑似的,别提多容易了。

    她自己则跟着主人。

    打算登船之后,多派点人过来,把江心洲仔细搜上一遍。

    风沙拍了拍舞罗衣的肩旁,安慰了几下,然后让她的侍女扶着她跟着走。

    出来小半天,也该回顺风号了。

    刚才乘舟下船的地方,现在成了“饺子汤”。

    好在江心洲近水的滩头地势平坦,一眼望尽。

    随便招了招手,顺风号就放下数条舟艇,过来迎接。

    爬上船后,一抬头就看见了伏剑。

    伏剑脸色很难看,迎上来嘴唇欲动,看了舞罗衣一眼,又紧紧闭上了。

    往常,舞罗衣一直和伏剑有说有笑的。

    现在明显有些畏惧,连眼神都不敢对上,忙不迭的告辞了。

    风沙吩咐道:“落水的人还是应该尽快救起来,今晚就泊在这儿过夜。”

    同时转头打量,甲板、舱壁遍布血迹和刀痕等,显然打过一场。

    盾甲长矛足以弥补武功上的差距,弓箭和结阵,足以高效屠杀。

    不过,弓弩卫同样有甲有盾,精通战阵,武功高强,还有强弩。

    更占据地利,只可能是一场屠杀。

    伏剑见舞罗衣走远,这才挨上来,咬着牙道:“那个带队上船的家伙居然跟我说不认识什么三河帮帮主,只认海大统领,还说什么女人五抽一,财货十抽一……”

    越说越气恼,脸色都铁青了。

    风沙领先往里走,闻言歪头问道:“什么叫十抽一,五抽一?”

    “如果船上有十个女人,他们挑一个带走,财货要取走两成。”

    伏剑冷冷道:“还大言不惭,说看是我嘴硬,还是他矛硬。也是他先动得手。”

    风沙嗯了一声,问道:“他人呢?你没弄死吧?”

    “当然没有。想死,哪有那么容易。”

    伏剑冷笑道:“我准备了不少好东西,倒要试试他的矛硬,还是嘴硬。”

    风沙不做声了。

    伏剑忽然会悟过来,咬了咬唇,小声道:“他对我说了好些个污言秽语,言语中透露他折磨过很多女人,手段极其残虐。”

    风沙哦了一声,淡淡道:“晚上吃白水煮肉,让厨房别加香料去腥。”

    伏剑的俏脸肉眼可见地苍白起来,红唇抿紧,雪颈绷住,喉头吞咽。

    明显涌出呕吐的冲动。

    “一锅白肉,必须吃完,记得细嚼慢咽,不准浪费。”

    风沙笑道:“就算吐到地上也必须给我捡起来再吞下去。”

    ……

第一千四百七十二章 果然有鬼

    深夜,顺风号,底舱地牢。

    姑且说是地牢吧!

    地牢该有的压抑、阴森、惨叫,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腥气息,这里一样不缺。

    一应刑具,百般齐全。

    伏剑晚饭时硬生生塞了一肚子腥臊的水煮白肉,自然也就酿了一肚子火气。

    正在把这一肚子火气,尽数发泄在地牢里,发泄在面前刑架上这个人身上。

    姑且称之为人吧!

    起码已经分辨不出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了。

    身上没一寸完好的皮肉,所有能区隔男女的地方,焦烂模糊看不出本来模样。

    声音亦然。任谁惨嚎上个把时辰,保证声音都只剩一个调、嗓子只剩一个音。

    其实,口供早就问完了,伏剑就是单纯的发泄。

    都怪这混蛋,害得风少生她的气。

    起码她认为这是罪魁祸首。

    若非这家伙动手,哪有之后的事?

    正好这混蛋还交代了自己怎么凌辱那些被他所掳的女人。

    她依样画葫芦,全部反施彼身,甚至字面意义上的添油加醋,火上浇油。

    或许伏剑太过于投入,居然没有发现风沙进了牢门,静悄悄的站在后面。

    刑讯这种事她通常不会带上楚亦心,一直是岳湘在旁搭手协助。

    岳湘早在第一时间发现风沙进门。

    然而,风沙一个眼色,别说发声提醒帮主,她连动都不敢动了。

    伏剑正十分认真地抓着一把短锥,拿短尖一颗一颗地击碎牙齿。

    直到最后一颗碎掉,这才满意地欣赏少许,头也不回地探手道:“烙棍。”

    岳湘眼角瞟了瞟火盆里那一端烧红烙棍,又偷偷瞄了风沙一眼,不敢动。

    倒是风沙过去抓起烙棍,递到伏剑掌上。

    伏剑持棍在手,晃晃烧得通红的棍头,哼道:“快,再嘴硬一个给我看。”

    风沙凑近些,端详道:“没有牙齿,话就说不清楚了。”

    伏剑正拿烙棍贴近撩吓,笑道:“会叫,会求饶就行……”

    脸色陡然一变,别来俏脸,立时看见风沙似笑非笑的脸容。

    这一惊非同小可,烙棍脱手,咣当一声,砸起火花,结巴道:“风少~”

    风沙收回视线,掏出块手帕,顺着她额头、脸颊、颈子上,轻轻拭汗。

    伏剑神色慌张,双眸定定,唇齿分张,微微发颤,吓得连呼吸都忘了。

    风沙抓起她的手,把手帕塞进掌心,柔声道:“看你满头大汗的,自己擦擦。”

    伏剑心慌意乱,胡乱擦抹,拼命想定下心绪,可是越定越慌,越说不出话来。

    风沙重新投视刑架上:“我一直等你送来口供,结果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我心想怕是遇上硬骨头了,所以下来看看。他到底招了没有?”

    伏剑见他好像没有责怪的意思,慌乱的心儿总算安稳下来,略一沉吟,解释道:“招是招了,离儿担心他所供不尽不实,所以再三确认。”

    风沙哦了一声,转身往后走了几步。

    岳湘很有眼力,立时搬来个凳子放好摆正。

    风沙转身,掀袍坐下道:“他都招了什么?”

    伏剑忙跟到他面前站定道:“他们去长山扎营已经有两个多月了,负责上游三十里,下游三十里。他这支巡逻船队负责下游,除他之外,还有两支……”

    风沙打断道:“我想知道,他为什么敢袭击你,是否有人授意?”

    这点非常重要。将会直接影响他对君山舰队,对海冬青的判断。

    伏剑摇头道:“离儿仔细问过了,他们经常截查行经的船只,掠人掠货掠财。不过,通常不会伤人杀人,乖乖交上就会放行。”

    风沙皱起眉头:“那为什么敢对你动手?”

    伏剑道:“缘起于上个月,他们截查一艘挂着三河旗的货船,要求验证,岂知双方发生了冲突,打死了他们两个人,他们一气之下,发动了攻击。”

    风沙噢道:“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整船劫走,杀人灭口?”

    “不错。后来君山舰队让他们查找失踪的货船。”

    伏剑哼哼道:“他们一合计,推到了本地一个水寨头上,剿灭此水寨后,再将劫来的货物和缴获交上三成,余下推说被这水寨转卖,查无可查,这事就算过去了。”

    风沙笑了起来:“从此他们就尝到了甜头。劫船赚一笔,剿匪还能再赚一笔。”

    “是。离儿还问过他,为什么专对挂着三河旗的船只狠下杀手。”

    伏剑露出气恼神色:“他说挂着三河旗的船以为没人敢抢,所以戒心不大,护卫不多,对他们又毫无防备,最好下手。最关键,一旦出了事,上面是派他们查。”

    风沙冷下脸。自己查自己,能查清才见鬼了。这就叫监守自盗。

    “他们还是害怕引起上面关注,只有发现值得下手的目标,才会搏上一把。”

    伏剑气鼓鼓道:“近月来,他们一共抢了三艘挂着三河旗的船,人货俱劫。”

    顿了顿,补了句:“他还说上面正准备全推给芦苇寨,此寨就在江心洲上。”

    风沙恍然道:“原来如此。”沉吟少许,又问道:“你确定当真只是例行巡逻,临时起意,没有受人指使吗?我想不通他怎么敢对你这个帮主无礼,甚至动手?”

    伏剑犹豫道:“要说确定,这还真不好说。”

    风沙立时凝视,追问道:“不好说怎么说?”

    “他说是他的副手撺掇他截查顺风号。得知我身份之后,他说他也很害怕,还是他的副手跟他说既然得罪了帮主,束手就擒也是个死,不如拼死搏上一把。对了!”

    伏剑一拍巴掌,猛然回忆起来:“现在想来,还真的不是他先下令动手,是右舷那边先打了起来,有人高呼左右是个死,擒贼先擒王什么的,然后他才呼喝拼了。”

    风沙豁然起身:“这个副手现在在哪儿?抓到了吗?”

    伏剑摇头道:“一共上船四十五人,杀了二十二人,抓了十九人,还有四人不知所踪,可能落水死了,可能跳水逃了,其中就有此人。”

    风沙沉默下来,少许后道:“你之前跟我说,他跟你说他不认识什么三河帮帮主,只认识海大统领,这是他自己说的,还是他那个副手教他说的?”

    伏剑恼道:“就是他自己亲口说的。”娇哼道:“可见海冬青这贱婢自觉翅膀硬了,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上什么下什么。对了,上行下效。”

    “他那个副手恐怕不简单,他本人好像也不太很聪明的样子。”

    风沙淡淡道:“有种人跟在身边,倚为心腹,那么他的一言一行,甚至所思所想,都会受到影响,否则也干不下这种蠢事。应该与海冬青无关。”

    伏剑不吭声。她还是对海冬青不奉命来迎接她而耿耿于怀。

    风沙事情问完,起身要走。

    伏剑赶紧跟上,小声讨好道:“在这儿沾了点味道,离儿服侍您沐浴好不好?”

    风沙斜她一眼:“先把你自己身上的血腥味洗干净再说。”拂袖离开。

    ……

第一千四百七十三章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深夜时分,江面上的大火刚剩零星,江心洲上突然燃起了火光。

    一片亭台楼阁燃似冲天火炬,把附近的田埂农舍照得忽暗忽明。

    期间,人影憧憧,来回奔逃,被大火映得忽短忽长,好似鬼影乱晃。

    火燃风起,风助火势,偶尔夹来着几声凄厉的惨叫,令人心惊肉跳。

    李含章急似热锅上的蚂蚁,人在房内不停地转圈。

    不时往窗外瞄上几眼,双拳捏紧,指甲几乎入肉。

    如此反复多次,终于等来了敲门声。

    李含章奔过去开门,夏冬匆匆进门。

    “你总算回来了。打听到了什么吗?”

    李含章迫不及待问道:“这外面,到底怎么了?”

    楚亦心背手关上门,轻声道:“帮主和岳湘刚刚回来,好像很不高兴,我试着问了两句,被她赶了出来。另外,三河帮的人并没有下船,应该是风少的人干的。”

    “他到底要干什么?下午袭击官船,晚上劫掠民庄。”

    李含章手掌拍桌,怒道:“他娘的比土匪还要强盗啊!你们帮主也不说管管,哦,对了,堂堂三河帮帮主,其实只是个奴婢,哪里敢管她的主子。”

    最后一句,尤其阴阳怪气。

    楚亦心怒道:“李含章!!!”

    她把帮主的情况告诉李含章,可不是让李含章扯着嗓子喊的。

    李含章会意到自己失言,讪讪闭嘴。

    楚亦心急喘几口气,冷冷道:“都跟你说了,下午那不是官船,是本帮君山舰队的巡逻船对,也不是我们想动手,是他们先动得手,帮主被迫下令反击。”

    “你哄谁呢?”

    李含章斜眼道:“我好歹在江城当了几个月的都头,你当我分辨不出军队和帮会?好,就算是君山舰队的巡逻船队好了,他们敢对自家帮主动手?你当我傻啊?”

    楚亦心冷下脸:“你说我骗你了?”

    “我是觉得你被人骗了。”

    李含章摇头道:“退万步好了,就算有人以下犯上,拿下主谋也就是了,用不着击沉另外两艘船吧?那么多人落水,非但不救,反而一把火煮了?你再看看外面。”

    伸手指向窗外火光:“为什么要屠庄?莫不是去追杀侥幸逃上岸的落水士兵,结果杀着杀着干脆杀光?所有人死光了,那就没有人知道今天发生的事了?对不对?”

    楚亦心闭上嘴。

    她目前所知并不比李含章多上多少,不得不承认李含章的推测十分合乎情理。

    李含章咬着牙道:“楚姑娘,楚女侠,楚仙子,你总不能跟他们同流合污吧?”

    楚亦心沉默一阵,启唇问道:“你想我做什么?”

    “现在救人已经来不及,你我也没这个能力。我现在只想知道风沙畏惧何人。”

    李含章的语气神态非常冷静:“只有找对了人,才可以让这个屠夫付出代价。”

    他向来很有自知之明,全副武装的水师都在盏茶功夫被击败至击溃。

    这么强大的实力,他要是敢上江心洲救人,跟送死无异。

    既然没能力硬拼,那就只能另辟蹊径。

    楚亦心愣了愣,道:“这个,这个,应该没有吧!”

    李含章摇头道:“就算他是三河帮的太上皇,那又不是真皇帝,难道天大地大就他最大?哼,还没有人能管他了?”

    楚亦心犹豫少许,低声道:“其实本帮内还有两位客卿可以与他分庭抗礼。”

    “又是客卿?”

    李含章难掩讶色,忍不住道:“难道你们帮是由客卿做主?到底凭什么啊?”

    “本帮三位客卿,除风客卿外,另一位云客卿,其实是辰流的王储柔公主。”

    楚亦心声音压得更低:“你应该知道,三河帮是在辰流起家的水帮。无论现在势力多大,根都在辰流。”

    李含章恍然,转念道:“也就是说,三位客卿可能都另有身份。”

    楚亦心颌首。

    李含章追问道:“风沙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

    “这个我真不清楚。”

    楚亦心摇头道:“汴州时,帮主与云客卿常有往来,我随侍在侧,更随帮主拜访过柔公主,所以才知道云客卿就是柔公主。风沙却一直以本帮客卿的身份示人的。”

    三位客卿的存在并不是秘密,客卿的真实身份那就是机密中的机密了。

    她经常随侍帮主身边,多多少少有一些发现,但是没人跟她明确说过。

    所以立刻叮嘱道:“你自己知道就行,不准说出去。”

    李含章郑重点头,继续问道:“你说有三位客卿,还有一位是谁?”

    “何先生。”楚亦心道:“我曾在宫大家的身边见过他,他是宫大家的琴师。”

    “风沙是升天阁的东主,何先生是宫大家的琴师,柔公主与宫大家是结义姐妹,难道你没发现么?三名客卿都跟宫大家息息相关。”

    李含章眼睛一亮,兴奋道:“如此说来,三河帮很可能是宫大家一手创立的。我就说风沙那么好色,怎么没向向宫天雪伸手,原来不是不想,是不敢。”

    楚亦心使劲眨巴几下眼睛。不得不说,李含章的推测非常有道理。

    转念又皱眉道:“不通,帮主也是宫大家的弟子呀!风沙可没顾忌过。”

    “江湖上都知道宫帮主早先叫伏剑,后来拜入宫大家门下,这才改名宫天离。”

    李含章笑道:“这只能说明风沙跟那位何先生一样,其实都是宫大家的人。尽管他把自己的人推上帮主之位,那也必须要拜入宫大家门下才行。”

    “宫帮主是风沙的人,风沙与何先生都是宫大家的人,柔公主因为与宫大家是结义姐妹,所以化名云虚成为客卿,其实是在给自己的姐妹撑腰。”

    楚亦心喃喃自语,头绪随之理清:“这么说宫大家当真是本帮真正的掌权人?”

    李含章抚掌笑道:“就是这样,不会错了。”

    楚亦心同样兴奋起来:“还是你聪明,亏我在帮主身边呆了这么久,居然一直没能理清关系,还真以为风沙一手遮天呢!”

    “那是。那些干走私的家伙生怕被抓,所以一个比一个会绕圈子。”

    李含章得意洋洋道:“特别喜欢把一堆人推在前面,关系弄得错综复杂,自己却拼命往深里隐藏。我要是不精通顺藤摸瓜之术,早就被人家给绕晕了。”

    楚亦心忽然收敛笑容,咬唇道:“现在宫大家前去北地演舞,远在万里之外,何先生随侍在侧,柔公主应该还在北周境内。风沙大权独揽。”

    李含章哼道:“所以他才会如此肆无忌惮,无法无天。”

    楚亦心叹气道:“看来只有等到宫大家或者柔公主回来,才有办法收拾他了。”

    李含章看她一眼,轻声道:“倒也未必。”

    楚亦心转目凝视,一脸探寻之色。

    “你想过没有?”

    李含章道:“宫天雪为什么会从潭州赶去江城?还天天跟在风沙身边?”

    楚亦心俏目闪亮起来:“你是说……”

    李含章含笑道:“八成是代师监督。”

    楚亦心想了想,摇头道:“那今天这事,她应该看到了。”

    “她要么被风沙缠住,要么被风沙巧言欺瞒,总不过蒙蔽二字。”

    李含章哼哼道:“必须要尽快见到宫天雪,帮她破除蒙蔽,让她知道实情。”

    楚亦心忍不住道:“你这么信任她?认定她和风沙不是一边的?”

    “你没发烧吧?”

    李含章诧异回视,伸手去探楚亦心的额头。

    楚亦心没好气地把他的手重重拍开。

    “我见过宫天雪,那么漂亮,那么迷人,舞艺超群,根本就是一位落入人间的精灵。怎么会跟风沙那种人是一伙的呢?”

    李含章露出痴迷神色,很快又开始咬牙切齿:“肯定是风沙利用了她的单纯和善良,欺瞒哄骗。当真可恶,可恶至极。”

    楚亦心斜眼瞄他,脸色十分古怪。

    李含章见她好像不信,忙道:“你刚才不也上当受骗了吗?认为是巡逻船队先动手,你们只是不得已反击。”

    “那这屠庄,还放火。”

    楚亦心忍不住道:“有眼睛都看见了,他还能怎样哄怎样瞒?”

    “这有什么难的,杀良冒功的事我又不是没见过?只要栽赃成水匪水寨,杀人放火就变成了理所当然,他还剿匪有功呢!”

    李含章嗤嗤笑道:“所以他才会全部用自己的人,没有用三河帮的人。届时不留活口,弄一堆人头指说是匪,你能奈何?”

    楚亦心听得一愣一愣的,愣了少许问道:“那你想怎么办?”

    李含章道:“你尽快带我去找宫天雪,最好现在,说不定还能救下几个活口。”

    “现在肯定不行,我都上不去三层,怎么带你?何况都这么晚了。”

    楚亦心犹豫道:“至于之后……”

    李含章讥笑道:“当年的楚山玉罗刹,何等英姿飒爽,如今怎变得婆婆妈妈?”

    “我知道你觉得我跟以前不一样了。”

    楚亦心倍感难堪,咬牙道:“那是因为我见过天有多高,地有多阔。”

    “你是说我不知天高地厚了。”李含章哼道:“倒要请教。”

    “旁的不说,就说帮主身边的那些侍女,随便一个都是某某世家的嫡系,某某帮会高层的亲眷,谁不是天之骄女,谁不曾意气风发?无一不是名噪一方的女侠。”

    楚亦心叹道:“在这里,仅是侍女,一个个谨小慎微,连头都不敢随便抬。”

    李含章震惊之余,实在难以接受,很想反驳几句,偏又不知道如何反驳。

    因为楚亦心和岳湘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如果这次没能奈何了风沙,你有想过后果吗?”

    楚亦心低声道:“就算我不怕死,楚家怎么办?”

    李含章回神,歉然道:“是我把事情想简单了。”

    “我可以想法子让你见到宫天雪,但也仅此而已,其他一切都必须与我无关。”

    楚亦心垂首道:“你要是败露了,别指望我救你,甚至会千方百计杀你灭口。”

    李含章洒然一笑,抱拳道:“我李含章绝对不会拖累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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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七十四章 长夜漫漫

    从底舱上来之后,风沙一直呆在书房里,什么都没干,就是发呆。

    林羊羊挨在旁边服侍,瞅了个喂点心的空档,嘟囔道:“太过分了,主人好心捎带他们一程,他们居然还敢横挑鼻子竖挑眼,七不满意八不满意的。”

    就在主人下去找伏剑之前,解文表和刘公子联袂登门,说什么此行多舛,未免风险与日俱增,硬逼着主人快行。言辞十分激烈,最后双方不欢而散。

    后来秦夜也来了,尽管言语态度十分客气,话里话外也是想要加快速度的意思。

    风沙抿了口茶,淡淡道:“他们所思所虑不无道理,并非胡搅蛮缠。”

    他和郭青娥一致认为有人意图逼他快行。

    这仅是基于推测,意在稳妥,并无实证。

    不可能摆上台面,拿来说服别人。

    接连遇上刺杀和劫船,本来就应该赶紧加快速度,避免风险加剧。

    所以在别人眼中,他才是胡搅蛮缠的那个。

    林羊羊气鼓鼓的,很是为主人打抱不平:“那也不能由着他们反客为主啊!”

    风沙笑了笑:“没错,这是我的顺风号,还轮不到他们几个跑来指手画脚。”

    秦夜、解文表和刘公子都希望他加速。

    事关与周峰会面,解文表的态度举重轻重。

    他亦不想得罪秦夜。

    只有刘公子的态度,相比来说无足轻重。

    那也不能全然无视。

    是以左右为难,夜不能寐。

    绝对没有表现得的这么轻松自如。

    林羊羊见主人眉头舒展,笑道:“要婢子说,干脆就在这儿扎营,气死他们!”

    风沙摇头道:“这里都快烧成白地了,到处都是死人,你喜欢呆在坟地里啊?”

    他可以快,可以慢,可以时快时慢,就是不能停。

    停久了那就是固定的靶子,等着人家从容瞄准,蓄力一击。

    “那倒也是。刚来的时候还觉得这里宁静祥和,风景甚佳。”

    林羊羊咬唇道:“谁曾想竟是大凶之地,冤魂怨鬼无数啊!”

    早在之前,绘声来报,在庄园里发现了几处囚牢,关有女子数十人。

    明显饱受摧残。

    绘声立刻对水匪上了手段,拷问出几处乱坟岗,挖出尸骨少说百具。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没遇上自然管不着,既然遇上了,不杀留着过年么?

    “白天遇上那里长,当时觉得他人还不错。”

    风沙神情冷厉起来,哼道:“岂知居然是个披着人皮的畜牲。”

    林羊羊忙道:“他仅是为虎作伥,真正的元凶首恶还是嘉鱼的黄家。”

    就绘声拷问所得,这处芦苇寨是嘉鱼一黄姓大户所建。

    说是水寨,其实更像土匪,而且一动手就绝户。

    只劫财物,只掠女子,余者皆杀,连个苦主都找不到。

    这里又是个四不管的地方,所以安寨至今,安然无恙。

    风沙看了林羊羊一眼,一眼洞穿心思:“怎么,你想去趟嘉鱼?”

    林羊羊撒娇道:“反正就在南岸,距离又不远,除恶务尽嘛!”

    虽然她是主人的近侍,其实连一个心腹都没有。

    这次救下几十个女人,资质不错的话,那就有机会成为剑侍,亦如江离离。

    如果她出手屠灭黄家,这些女人肯定会对她感恩戴德。

    哪怕最后只有一个成为剑侍,跑这一趟也值了。

    风沙有心帮林羊羊一把,颌首道:“天亮之前必须赶回来。”

    林羊羊兴奋道:“婢子一定快去快回。”

    风沙叮嘱道:“这边着了大火,那边肯定惊了,万事小心,别阴沟里翻船。”

    其实他并不担心,林羊羊怎么说也是密谍出身,绝对不缺心机和狡诈。

    这次扯到这话题上,明显就是这丫头有意引导,还没有半点刻意痕迹。

    领着一帮高手去屠一家富户,实在太简单了。

    只不过小心无大错,太飘可能会吃亏。

    林羊羊显然早有准备,已经安排了接替她服侍主人的人。

    不是别人,正是江离离。

    应该一直等在外面,林羊羊刚出门,江离离就进门。

    风沙打量她几眼,失笑道:“你跟她商量好了是吧?”

    江离离小声道:“羊羊小姐心善大度,愿意给婢子一个伺候主人的机会。”

    风沙歪头道:“是不是你帮她出得主意,换她安排你顶值?”

    江离离现在属于传火司的人,并非侍女,内外有别。

    安排她过来服侍,那是有风险的,内会得罪绘声,外会得罪绘影。

    林羊羊居然会同意,肯定事出有因。

    江离离老老实实道:“是。”

    “我知道你想留在我身边。我只是觉得以你的才干,呆在传火司更加合适。”

    风沙柔声道:“虽然目前职位是低了点,一步一脚印却可以走得更踏实些。你付出良多,立下汗马功劳,这我都知道。我会一直关注着你,绝不会让你埋没的。”

    他非常看重江离离,所以才把与夏冬和张星火联络这件事交给了江离离负责。

    不过,江离离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对他而言何等重要,觉得受到了冷落。

    江离离并膝跪下叩谢,难掩忐忑神色。

    她知道远亲不如近邻的道理。

    一旦跟主人离得远了、隔得久了,迟早都会疏离淡忘。

    若不趁热打铁,等到凉了冷了,再来着急可就太迟了。

    风沙敛容道:“我且问你,君山方面的信件怎么还没有送到?”

    没有风大和巧妍的信,他对君山舰队的情况完全两眼一抹黑。

    所有的一切都是基于推测,他只能硬着头皮决策,当然踌躇不安。

    江离离听主人问正事,肃容道:“咱们正在水路途中,来自君山的信件需要从江城中转一道再以船追上。如果船速如同昨天,那么预计最快明天,最迟后天抵达。”

    风沙苦笑道:“如果加速的话,可能我人到岳州了,信都未必能送到,是吧?”

    “很有可能。”

    江离离轻声道:“我们前面跑,信传后面追,两者差速越大,时间增以倍计。”

    顿了顿,补充道:“就算君山的信件明天送达,那也是半个月前的情况,恐怕很难作为决策依据,还不如等夏小姐和张少侠的信传。”

    ……

第一千四百七十五章 雪白的黄巾、绝色的力士

    夏冬和张星火离开时带上了不少人,尤以张星火带得人最多。

    前往岳州的途中,一边走,一边放人。

    专门构建了一条临时专线,可以直接跟顺风号通信。

    不必再通过江城中转。

    “算算行程,两人至少还得一两天才能抵达岳州。”

    风沙叹了口气,喃喃自语:“等到他们摸清楚基本情况,少说也得三五天,再传信回来,起码十天以后。现在情势有变,我等不了那么久,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江离离见主人焦心,有心想帮主人分忧,奈何这件事远远超出了她的能力。

    也只能挨过去帮主人按揉,希望用自己的温柔抚平主人的忧虑。

    东果忽然轻轻推开侧门,福身道:“主人,夫人有事找您。”

    风沙蓦地回神,有些意外。

    他想事的时候,永宁从来不会主动打扰的。

    略怔之后,赶紧回卧室。

    房内不止永宁,还有一名全身雪白的少女。

    是真正的,字面意义上的全身雪白。

    白衣白发白眉毛,白鞋白袜白剑鞘。

    俏立如雪松,银装素裹,一尘不染。

    除了瞳孔黝中蔓红、嘴唇艳泽鲜润,此外竟无一丝杂色。

    貌若白雪,神似严寒,肌理如冰,五官精致,姝女绝色。

    此姝之白,并非苍白,浑身都荡漾着澎湃的活力、跃动着健康的气息。

    就是有些精致过头了,身上每一寸曲线、每一个细节皆好到恰到好处。

    像一具精心雕琢,巧夺天工的冰雕玉雕,被赋予了充盈的灵魂和生命。

    美到美不胜收,美到不太像人。

    她见着风沙,看了郭青娥一眼。

    郭青娥素手微翘,结了个手印。

    雪白少女立时冲风沙抱剑下拜。

    全身似有真气弥漫凝练,分明是全身心投入,行三礼九叩。

    这是拜神大礼。

    风沙第一眼就认出此姝实乃黄巾力士,眉心不由拧成了“川”字。

    黄巾力士看着像人,其实不能算人,就是一具战斗傀儡。

    依据资质,武功至少在水准之上。

    上不封顶,甚至可以超出人的范畴。

    眼前此姝,真气发于体外凝结成罡。

    郭青娥都未必是对手,恐怕只有宫青雅那个疯女人才能稳赢。

    礼毕后,雪白少女拜道:“青娥神女座下剑婢白日初,参拜先楚真君。”

    就像公主的丈夫叫驸马一样,寻真台一脉的传人的丈夫就叫先楚真君。

    如此身份,如此礼拜,又如此称呼,说明此姝是寻真台的神奴。

    风沙不搭理她,转向郭青娥笑道:“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剑婢叫明月舒?”

    虽然他脸上在笑,笑容很有些僵硬。

    “明月舒尚在岳州。”

    郭青娥并不意外风沙为何能从“白日初”知道“明月舒”,正容凝视道:“白日初早就应我所召,这次来得还算及时。”

    其实她初到江城时,白日初已先一步抵达。

    只是不敢让飞尘知道,令其呆在城外,一直负责与道门沟通之事。

    离开江城之后,白如初一路尾随,不敢距离太近,大约一日水路。

    这次突然召其现身,是因为现在时机实在合适。

    风沙嗯了一声,转视白日初,瞳眸幽闪,杀意乍现。

    当年墨修造神鬼捍御,速成墨者。

    道门“换到”手后,与锻炼神奴的秘法结合,批量黄巾力士。

    后来几经浩劫,墨道佛订立合约,禁止此法重见天日,否则三家共诛之。

    听永宁的意思,至少拥有两名黄巾力士,这可犯大忌了。

    白日初似乎感受到来自风沙的杀意正在迅速增强,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郭青娥显然十分清楚其中禁忌,解释道:“她尚存理智情绪,拥有怨憎爱恨,知道疼痛恐惧,只不过比常人淡薄一些。”

    这番话里说了什么并不重要,漏下没说的才最紧关节要。

    风沙听明白了,笑道:“除了战力无穷、唯命是从之外,与常人无异,对吧?”

    就这两点,足够不容于世了。

    尽管他兀自强忍,还是实在忍不住露出了一点讥讽的味道。

    郭青娥颌首道:“然也。”

    风沙见她大大方方承认了,嘴角那抹讥讽变成了一抹苦笑:“我要是现在认同她,往后道门是不是就会堂而皇之弄出一大堆这种,这种,嗯,嗯,剑婢?”

    郭青娥嫣然道:“就寻真台一脉,每代就两名。佛门唯你马首是瞻,只要你认同了,他们绝不会反对,何况他们理不直、气不壮,一定默认,不敢开口的。”

    虽然她没提道门,道门自然不可能反对,同时暗示佛门也在偷偷违约。

    只要当初订立合约的三家都同意,那就可以给这个密不透风的禁令开个小口子。

    风沙脸上苦笑更甚:“这算什么?先上船再补票么?”

    这两名剑婢分明早就存在,甚至存在很多、存在很多年。

    只是碍于三家禁令,一直藏着掖着不敢亮出来。

    恐怕道门和佛门私下里都没少打埋伏。

    看来就属墨门最守规矩、最特么老实。

    说禁就禁,哪怕常被追剿得上天入地。

    郭青娥挨近一些,柔声道:“你生气了?”

    风沙牵起她手,无奈又宠溺地道:“既然我娶走了寻真台一脉的传人,自然要给寻真台一脉留下点福泽。如果每代只有两个的话,我认了。”

    郭青娥展颜一笑,无暇的脸庞泛起圣洁柔和的光辉,分外迷人、分外庄严:“这是寻真台的剑婢,也是墨修的剑婢。两仆两主,世袭罔替,可分可合,终有其一。”

    风沙眼睛一亮,总算不再苦笑,脸上露出真正的笑容:“其始来也,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其少进也,皎若明月舒其光。须臾之间,美貌横生。好,我同意了。”

    这是代表墨修一脉和寻真台一脉订立合约。

    合约只承认两名剑婢,白日初和明月舒。

    冠其名者方受合约保护。

    如果墨修与寻真台后代相合,两剑婢共有。不合,则各占其一。

    还算不错,至少给后代墨修留下个绝对忠心的高手。

    郭青娥又复垂首,俯视白日初道:“还不快感谢先楚真君赐尔等新生。”

    白日初再行拜神大礼:“叩谢先楚真君赐予我等新生,我等剑奴实难报大恩之万一,惟愿生生世世,世世代代,为墨修倾尽所有,供献一切。”

    三家禁令之下,她们本不应该存在于人世间。

    每次现身,都意味着被销毁。

    昙花般短暂的一生,就是等待被销毁的人生。

    如果完全没有情绪还则罢了,偏偏人性尚存。

    可以体会到等死的煎熬。

    这种煎熬,未曾经历者实难体会。

    风沙随便嗯了一声,仔细打量几下。

    确实从白日初的脸上看到了似乎压抑过的兴奋、激动和感激。

    看来永宁所言无虚,确实没有泯灭人性。

    只要还拥有人性,力量再强也不会无敌。

    心里最后一丝担忧终于放下。

    毕竟这玩意儿实在太危险了。

    郭青娥向风沙挨近了些,轻声道:“白日初到时,看见林羊羊带人乘船离开,还发现本船有人跟了上去,武功很高,且善于匿踪追踪,否则林羊羊不会毫无察觉。”

    “看来咱们身边果然不太宁静呐!”

    风沙掏出一块佩徽扔给白如初:“拿这个去江心洲找绘声,问清嘉鱼黄家位置。赶去保护林羊羊及随行人员。若无必要,不要现身。若是出手,对敌不留活口。”

    单论个人战力,黄巾力士超出墨门的墨者和佛门的金刚力士,堪称三家第一。

    所以他很放心。

    白日初收起佩徽,抱剑应是,身形一闪,瞬移般消失不见。

    郭青娥好奇道:“你不想知道是谁的人窥探,目的为何吗?”

    风沙摇头道:“有些事一旦挑明,双方都下不来台。蒙上蒙面,你来一刀,我还一剑。扯下蒙面,大家还要在一起喝酒聊天,互诉衷肠呢!”

    语气极其讥讽。似乎讥讽别人,似乎讥讽自己。

    ……

第一千四百七十六章 内神外鬼

    芦苇寨的大火,一直燃烧到天明,浓烟转淡,火势转小。

    嘉鱼县这才派出一支乡兵,战战兢兢乘船登洲,查看之。

    江心洲上的数处庄园尽成焦炭废墟,农庄农户空无一人,徒留血迹。

    北边江滩上搁浅着残船、兵甲与伏尸。

    无不预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激战。

    除此之外,别无所知。

    顺风号早在乡兵抵达前启程,逆流而上,如今已至数里开外。

    或许是因为昨天杀戮过甚的关系,今天船上的气氛很是冷清。

    门门紧闭,廊道无人。就连一向热闹的顶层甲板也仅剩岗哨。

    好像无人串门,其实有些房间里少了人,有些房间里多了人。

    比如解文表就在刘公子房里。

    实际上,他昨晚就呆在这里,一直没有离开过。

    似乎纵情耍乐,似乎酝酿阴谋。

    对此情况,不光风沙心知肚明,秦夜同样了然于心,并且深为忧虑。

    一大早跑来找风沙,到了书房开门见山道:“自从登上顺风号,解文表和刘公子日渐亲密,前日遭遇刺杀后,两人关系似乎更进一步,居然同宿同眠了。”

    风沙昨晚根本没睡多久,天刚亮又被这小子硬生生吵醒,自然没个好脾气,没好气道:“他们俩关系好,关你P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近十年以来,大越渐有离心中原之势,百家皆受打压,咱们四灵也不例外,东鸟四灵首当其冲。”

    秦夜扬眉道:“如今大越趁着东鸟内乱,一举并吞十余州,把东鸟势力彻底赶出岭南。身为东鸟玄武观风使,这跟拿刀砍我有什么区别?”

    风沙渐渐肃容,人也不再慵懒歪着,迅速坐得笔直。

    “百家若再被排出岭南,长此以往,怎生了得?难道就任由岭南沦于蛮夷?”

    秦夜忧心忡忡道:“大越北伐,势如破竹,一直打到郴州。幸亏风少谋划,边高将军秉持大义,放弃潭州,南下迎击,这才迫其止步。”

    风沙摇头叹道:“可惜边高将军此役遭受重创,不得不孤身返国,刚入主潭州的朗州军又实在顾不上,郴州最终还是被大越给并吞了。”

    所以他一直力保边高。

    边高被北周俘获后,柴兴封边高为右千牛卫上将军。

    他借着两国和谈之际,把边高弄回了南唐,甚至连官职都没撤。

    也就是说,边高在北周和南唐都是上将军。

    无论日后谁得天下,起码安养天年没问题。

    “这正是我来找你的原因。衡州与大越新近吞并的郴、敦二州全面接壤……”

    秦夜大声道:“大越若再度北伐,衡州将首当其冲。解文表虽然尚未上任,确是衡州刺史啊!他跟大越王储打这么火热,几个意思?哪天献地投敌也为未可知啊!”

    风沙道:“这只是有迹象,并不能说明什么。一切尚在未定之天,事在人为。”

    秦夜见他不赞同,脸面有些涨红,咬牙道:“我听说,只是听说,刘公子把他最喜欢的琼芝琼仙都与解文表分享了。解文表要是没什么许诺,他何至于如此舍得?”

    “细枝末节,无关大局。大局是大越新近并吞东鸟十数州,需要很长时间消化。听说国内已分出了主战、主和两派。主和派希望专注内政,主战派希望继续北伐。”

    风沙柔声细语,娓娓道来道:“不过,东鸟的形势已经稳定,朗州军绝不是好相与的。所以,大越国内的主和派有压过主战派的势头。这种势头,需要有人维持。”

    他这是委婉地劝说,或者说想提醒秦夜,应该把力气使对地方。

    不要太过于关注那些仅是流于表面的细枝末节。

    这也是他请秦夜帮忙,护送刘公子回国的原因。

    与刘公子结下交情,足以让秦夜在大越国内有个非常结实的抓手。

    秦夜神情逐渐冷静,思索道:“也就是说,解文表和刘公子打这么火热,可能与军事无关,更可能与贸易有关?”

    “解文表又不是笨蛋,他当然知道大越若是北伐,衡州将首当其冲。”

    风沙笑盈盈道:“所以,他很可能会对刘公子大开方便之门,以商贸重利捆绑。这种事嘛!应该多干快干,咱们可以帮着他们一起干嘛!”

    秦夜眼睛越听越亮:“如此一来,两国若再起兵戈,刘公子将会损失惨重。”

    “然也。他只是王储,还不是越王呢!衡州在东鸟、边贸在解文表,他才能得利,若衡州被大越并吞,于国有利,与他何益?还有,大越趁火打劫……”

    风沙笑了笑:“东鸟上下可是憋了一肚子窝囊气。朗州军在各方一致逼迫下,很可能南征收复失地。所以,起码大越的主和派希望捆绑解文表,给东鸟添点堵。”

    秦夜哼道:“我就说嘛!难怪他们俩迅速勾搭成奸,原来是郎有情妾有意。”

    风沙哑然失笑,又敛容道:“刘公子为主和派,南边局势将稳定僵持,彼此牵制,这对天下大局有利。待北周腾出手来大军南下,必定犁庭扫穴,风卷残云。”

    他再三强调“主和派”,就是希望秦夜能够在这方面加以重视,投以关注。

    以东鸟玄武观风使掌握的人力、物力、财力和势力,远不是他让马珂润派几个人过去设点就能够比拟的。绝对可以撼动,甚至左右大越朝局。

    秦夜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少许后拱手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秦夜受教了,知道该做什么、怎么做了。希望往后能来向风少多多请益,还望不吝赐教。”

    风沙回了句好说,端茶送客。

    秦夜略一犹豫,又坐了回去,低声道:“我关注解文表和刘公子,所以察觉到一些事情,解文表不仅与刘公子打得火热,他的随从更不安分,常离开与外船联络。”

    风沙听出他意有所指,哦了一声,问道:“外船是谁的船?”

    秦夜不答,岔话道:“自从莲花渡私盐案定案,风少与绝先生的关系缓和许多,身为东鸟玄武观风使,我对此十分乐见,相信风少和绝先生也都不想再误生波澜。”

    暗示这么明显,风沙当然听得懂,笑道:“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

    秦夜斟酌道:“风少心中现在最在意的那颗大树,莫非栽在洞庭?”

    风沙倏然冷眼:“浩瀚洞庭,风高浪急。风景迷人,却无法钓鱼。”

    “我看你一路缓行,莫非忧心变天,担心去早了,陡遇风高浪急?”

    风沙想了想,觉得秦夜还是可以信任的,于是点头。

    秦夜难掩讶异,沉吟道:“我与海冬青有过一面之缘,她非常尊敬风客卿,容不得别人说上半点不是。”

    风沙不吭声。

    他考虑的并非仅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还需要考虑海冬青的能力。

    光有忠心是远远不够的,拥有展现忠心的能力更为要紧。

    秦夜看他一眼:“只看她短短时间统一洞庭流域,显然能力不俗。有她压舱,想来遇上再大的风浪也能安然无恙。”

    风沙叹气道:“吃撑的蛇,最易遭受伤害。徐徐消化,需要时间。”

    他原本对海冬青寄予厚望。

    现在这个形势,令他十分失望。

    因为他求得不过是个稳,稳稳消化就好,海冬青却大肆扩张。

    不仅把君山舰队的势力扩出洞庭,再往下游那都快到江城了。

    如此膨胀,不乱才见鬼了。

    风沙的暗示,令秦夜陷入思索。

    “目前君山舰队内部有三大股势力。”

    风沙掰指头道:“前武平军水师,洞庭水寨联盟,三河帮成员。三河帮情况复杂,难免会有些掣肘。内不合力,外有夺权,想肚子不被撑破,确实令人为难。”

    秦夜蓦地回神,低声道:“君山舰队的情况令我想到你对大越局势的分析。”

    风沙笑了起来:“正要请教。”

    “大越和君山舰队同样都是蛇吞象,境遇或许有些类似。”

    秦夜缓缓道:“我们可以在大越内部寻找和扶持主和派,别人自然也可以在君山舰队内部寻找和扶持主战派。”

    风沙颌首道:“我们可以通过主和派令大越身不由己,别人自然也可以通过操纵主战派令君山舰队身不由己。”

    这正是他千方百计拖延行程的原因。

    无论海冬青是否忠心,现在控制不住君山舰队是事实。

    真要是有人利用、挑唆,甚至收买某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调战船把顺风号一围,先击沉再说。那特么才叫冤枉呢!

    秦夜沉吟道:“现在想来,有人下了一步好棋,可能还打算落下两颗好子。”

    顿了顿,补充道:“不是可能,应该已经落下。前天的刺杀,八成就是契机。”

    这话云山雾罩,风沙却听懂了,笑道:“囿于与朗州军的关系和维持大越的大局,我对解文表和刘公子这两个家伙不能说毫无办法,手段确实极其有限。”

    忽然起身,负手踱步:“解文表和绝先生关系密切,他甘愿为绝先生的棋子,我毫不意外。但是,通过解文表把刘公子变成一枚棋子,完全超出我的预料。”

    秦夜按膝起身,跟上道:“也就是说,他们俩可能真的在房里预谋什么?”

    风沙笑道:“就在昨夜,我派林羊羊去嘉鱼郊外办点事,正在办事的时候,突然遭遇袭击,林羊羊险些回不来了。”

    秦夜呆了呆,忍不住道:“这不太可能吧!别人如何得知林羊羊离开,就算知道,从哪调来强力人手发动袭击?”

    要知道他们可是在行船途中,尽管经常泊停,停泊从来不会超过一天时间。

    换句话说,并没有给人留出足够的时间,可以聚集调动在地的力量。

    风沙哼道:“没有家神,引不来外鬼。更说明,我们周围,不干净。”

    ……

第一千四百七十七章 动静相宜

    解文表躺在刘公子的凉榻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刘公子躺在凉榻的另一侧,姿势眼神与解文表一模一样。

    琼芝和琼仙正隔在两人当中,相当忙碌。端得动静相宜。

    刘公子忽然长长出了口气,身不动唇动道:“你不是说都是高手,保证万无一失吗?怎么直到现在,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回来?”

    解文表闷闷道:“兴许是遇上了什么事耽搁了。这一启航,没能追上。”

    刘公子侧身问道:“这么说,你确定把她活捉了?”

    “那是当然。”

    解文表歪头看他一眼,笑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必瞒你了,派去擒她的高手全都是衡山回雁峰惊寒门的飞剑客,带队的剑首更是惊寒门长老楚南翔。”

    刘公子一咕溜爬了起来,叫道:“可是人称南山一剑,剑断飞雁的楚南翔。”

    解文表含笑点头:“没想到公子居然对我东鸟境内的武林高手竟也熟稔啊!”

    刘公子未曾听出他话里隐含的意思,兀自咋舌:“你居然叫了一群剑仙去擒她,看来我面子还真大啊!不对,还是你面子大,居然连惊寒门的剑仙都可以号动。”

    解文表笑而不语。

    他当然没有这么大面子,是绝先生面子够大。

    “那就一定十拿九稳了。”刘公子喃喃一句,忆起林羊羊那娇艳绝伦的容颜和风情撩人的体态,不禁心热起来。

    “我托人查过她的底细,她本叫扬灵,乃是开封贞元歌坊的首席。甫一登台,歌喉舞姿惊艳十里,贞元歌坊立时从无数歌坊中脱颖而出,风头一时无两。”

    解文表笑吟吟道:“她本人也与矾楼歌坊的当家主唱薛伊奴薛班首并艳一时。真不知风沙怎么说动贞元歌坊,竟甘愿让出这么一颗摇钱树、一朵销魂花。”

    “她还会唱歌跳舞?”刘公子这下何止心热,身体也立时滚烫起来。

    于是,服侍她的琼仙也就更加忙碌起来。

    “公子还需暂时克制忍耐。”

    解文表轻咳一声:“这种闺房尤物,自家里私宠就行了,实不宜叫外人周知。”

    “那是当然。早先不知道他是四灵高层,还认为他罩不住我,害我折了心腹呢!若非你跟我挑明他的身份,我是当真不知道原来他不是罩不住我,是根本不想罩。”

    刘公子哼道:“要是让他知道昨晚的事,我岂不是会被四灵的杀手一路追杀。”

    解文表摇头道:“要是让他知道,那可不是一路追杀能够了事的。就算公子回到大越,躲进王宫,恐怕也难逃心惊肉跳。”

    刘公子不屑道:“四灵在我大越吃不开。些许杀手,藓疾之患,还吓不住我。”

    解文表忙道:“我都可以招一群剑仙擒人,他招一群剑仙杀人比我容易多了。”

    这事要是让风沙知道,刘公子躲在大越没事,他可没地方躲,自然赶紧吓唬。

    刘公子脸色一变,干笑道:“解将军说得有道理,看来我还真不能太大意了。”

    ……

    秦夜走后,风沙把绘声和林羊羊找了进来。

    两女一进门便合力展开了一份图纸,左右持拿,挂于墙壁上。

    正是顺风号的结构图,包括了俯视图、侧视图,以及细节图。

    风沙凑近细看,以手摩挲,很快定住,拍了两下,问道:“这是谁的房间?”

    绘声展开本小册子,不停翻动,边寻边找边说道:“船尾,三层,刘公子。”

    风沙又点住图纸一处,问道:“这又是谁的房间?”

    绘声对比着图纸,卖力地翻寻,很快回道:“解将军。”

    “好嘛!两人都住船尾,一个二层、一个三层,倒跟我和伏剑一样了。”

    风沙脸色垮下,寒声道:“当真方便他们半夜串门呐!他们俩一合计,从船尾放个把人上船下船,岂不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当初是哪个蠢货安排得房间?”

    绘声哆嗦一下,噗通一声跪下了,脸蛋那叫一个白。

    风沙一见是她,气得连半点脾气都没了,嘴唇抖动几下,有气无力道:“你,你说你,跟了我这么久,办好过哪怕一件正经事吗?”

    绘声手足并用,飞快地爬到主人脚下伏身伏首,泫然泪下,带着哭腔,可怜兮兮地哀求道:“婢子知道错了,求主人饶了婢子吧!”

    “主人,房间安排有多种考量。”

    林羊羊跟着跪下道:“客人的身份、喜好、安全、意愿、随从多寡,之间的关系等等,孰重孰轻实难兼顾。绘声姐已经很用心了,出现此等纰漏,实属难以预料。”

    别看绘声在主人面前战战兢兢,胆小如鼠,其实可会整人了,更是花样百出。

    要是她现在不赶紧帮着绘声缓颊,下去后铁定倒霉。

    风沙脸色缓和下来,掀袍坐下,轻轻招手。

    林羊羊赶紧膝行到主人的跟前,柔媚垂首。

    风沙伸手摸摸她的脸蛋,柔声道:“昨晚你受惊了。”

    “多亏主人关爱,幸赖主人保护……”

    林羊羊抬头偷瞄主人一眼,又羞涩垂眸道:“婢子才有能惊无险,化险为夷。”

    其实她很想问问昨晚救她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看着像妖精,行动像鬼魅,反正不像人。

    就见一道白影漫空乱飘,树上掉下一堆死人。

    这大半夜的,好像来了一群女鬼,百鬼夜行。

    把她吓得不清。

    可是主人没提,她不敢乱问。

    风沙轻抚林羊羊的脸蛋,重新转视墙上图纸,沉吟道:“船尾顶层甲板的岗哨也是刘公子的人,望楼又无法俯视到船身左近,那就只能在船尾甲板多些布置了。”

    刘公子乃是大越王储,近身安全不可能交给外人,又住在船尾三层。

    三层乃是顶层,顶上的顶层甲板属于开阔空间,自然由刘公子的卫士负责。

    林羊羊赞同道:“甲板上布下的驻哨、巡哨位置合适,这空漏就算补上了。”

    说的话很正经,就是结尾的时候好像唇干,拿舌尖卷了下唇角,神态十分诱人。

    风沙瞧着喜欢,食指指肚轻轻抹上林羊羊那丰满红润且水嫩的艳唇,嘴上道:“仅一层布置,没有纵深,必有疏漏……”

    略一停顿,却是指尖得到了回应,笑了笑才继续道:“再怎么谨慎小心,也不可能完全切断他们与外间的联系,顶多让他们困难点、收敛点。”

    一个轻功高强的人,跃上一层的速度,也就是影子一晃而过。

    稍不留神,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呢!

    白天好说,到了晚上,更难发现。

    如果是两层防卫,情况截然不同。

    人毕竟不会飞,连上两层,必须换气借力,身形一定会缓下。

    林羊羊想了想道:“要不,放几艘小艇跟在后面,盯着船尾?”

    风沙眼睛一亮,笑道:“好主意。你现在去办,甲板的岗哨,也交由你布置。”

    林羊羊扬起俏脸,以勾人的眼神痴缠着主人的视线,咬着下唇发出一声嗲嗲的轻嗯,撒娇似的把自个儿脸蛋腻在主人掌心蹭了几下,然后才行礼离开。

    平常她可不敢在绘声面前这样讨好主人,因为会被绘声视为争宠。

    也是看见绘声现在吓得连头都不敢抬,赶紧抓住机会,献媚风情。

    风沙目光转向绘声,冷冷道:“这次给你留点面子,就不让人打你板子了,你自己想个法子罚自己罢~你先想着,反正只有一次机会,如果不能让我满意,哼~”

    刚才生气,没曾细想,现在气消了,也就想明白了,这事还真不能怪绘声。

    连他都没料到解文表居然这么快和刘公子勾搭成奸,狼狈为奸。何况绘声!

    不过,这丫头向来记吃不记打,怎么罚都没用。不如吓唬,可能更管用些。

    绘声一开始还挺高兴,被自己手下扒了裤子打屁股多丢人呐!

    能不挨板子当然最好不过。

    待听到后面,小脸又哭丧起来,当真欲哭无泪。

    自己要怎么罚自己啊?还得让主人一次就满意。

    这不是为难人么?

    还不如直接让人打一顿板子呢!起码干净利索,不费脑子。

    ……

第一千四百七十八章 清新脱俗的绿帽子

    解文表笃定林羊羊就在昨夜已被生擒活捉。

    惊寒门飞剑客威名赫赫,刘公子更清楚南天一剑楚南翔的分量。

    是以深信不疑。

    当两人看见林羊羊现身于下方甲板时,四颗眼珠子都快一齐瞪掉下去。

    林羊羊似乎察觉到来自上方的注视,倏然转身,仰头扫视。

    解文表做贼心虚,反应竟是前所未有的迅捷。

    早在林羊羊视线投来之前,一把抓住刘公子的胳臂,拽着他一起连退好几步。

    硬是从外面的舷廊,退进了房间。

    两人惊魂未定地相视一眼,发现对方脸无人色。

    刘公子喘了口气,怒道:“你不是信誓旦旦说把她抓了吗?难道我活见鬼了?”

    解文表思索道:“现在这个已经不重要了。”

    他好歹是从尸山血海里硬杀出来的将军,身经百战,什么场面没见过?

    猝不及防,难免慌乱一下,稍一回神,便即冷静下来,开始考虑后果。

    刘公子兀自怒道:“这不重要,什么重要?”

    神态语气,无一不慌。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慌什么,反正就是慌。

    心乱如麻,脑袋里裹着一团浆糊那种慌。

    解文表冷冷道:“重要的是有没有被人拿住活口,如果被拿住,招了些什么。”

    “对对对~”

    刘公子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急道:“人是你派的,他们不会把你供出来吧?”

    解文表看他一眼,把不屑的神色压在眼底,摇头道:“我只是派了个人追踪指引,惊寒门那些飞剑客只是依指引行事,并不知道是受谁的指引。”

    刘公子长舒口气,笑道:“这就好,这就好。”

    只要查不到解文表头上,他自然更不会有事。

    解文表神情莫明,轻声道:“可是,我派去追踪指引的人,也未回。”

    刘公子紧提的心儿刚刚放下,又被这一句给硬生生揪了起来,脸面唰地一白,双手抓紧解文表的胳臂,心存侥幸地颤声道:“他,他也不知道你,对吧?”

    解文表缓缓道:“他不光知道我,也知道你,就是一直跟在我身边的洪侍卫。”

    刘公子登时一惊,双手顿松,白着脸喃喃道:“是他!”

    忽又回神,再次抓住解文表的胳臂,慌里慌张道:“这可怎么办?他还没回来,肯定被抓了,说不定正在受刑,可能已经招了,此刻风沙安排的杀手……”

    就在这时,一名美婢进来福身道:“公子,风少在顶层甲板安排了午宴,派人来请公子,啊!还有解将军,一起前去赴宴。”

    刘公子正满脑子都在担心风沙派人杀他,话又正好说到这里。

    这美婢突然进门,张嘴就是风沙如何如何。

    刘公子魂都快吓飞了,惧极则怒,怒指道:“贱婢,贱婢害我!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砍了四肢,拔了舌头,扔到江里喂鱼。”

    两名侍卫应声而入,分从左右揪住吓瘫的婢女,直往外拖。

    那美婢瞪大眼睛,拼命扭动,并向琼芝和琼仙呼救。

    两名侍卫不由缓住,目视两女。

    琼芝和琼仙相视一眼,脸色很难看。

    这时向她们求救,那不是害她们吗?

    琼仙冲那两名侍卫冷冷道:“公子的话你们没听见吗?”

    琼芝更是咬牙切齿道:“仍凭她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两名侍卫赶紧把美婢的嘴巴捂了,飞快地把人拖了出去。

    不久之后,船尾下方传来噗通一响,似乎重物落水之声。

    琼仙贴近刘公子,纤纤素手,温柔按头,柔声道:“仙儿早就说过公子身边混有妖孽,迟早妨主碍主,公子不听,现在当知仙儿所言无虚了吧?”

    此美婢是刘公子旅途中看中并买下的美妓之一,收为婢女。

    两女打过一顿杀威棒后,见她还算懂事,也就和颜悦色了。

    这时,自然是极力撇清关系。

    好在以往为了铲除异己,埋了些伏笔,这会儿就用上了。

    刘公子松了口气,抓住琼仙的玉手,笑道:“都怪我一时贪图美色,一时大意竟让妖孽近身,得亏仙儿法眼如炬。”

    他笃信巫术,深信乩仙。

    大越有女巫,自称玉皇上身,言琼仙等皆上天使来辅太子,有罪不可问云云。

    对此,他信以为真,深信不疑,真的认为琼仙乃是玉皇派来辅佐他的仙女。

    解文表听得脸皮直抽抽,见琼仙瞪他一眼,立时探出两根手指,微微屈动。

    这是许诺给多少好处的意思。

    琼仙睐他一眼,探出玉臂从后抱住刘公子的颈子,亲昵地以唇贴耳道:“这还真不是仙儿的功劳,解将军才是真正的功臣呢!”

    刘公子噢了一声,迫不及待追问道:“怎么说?”

    “解将军历经百战,血海浴骨,一身煞气浑然天成。虽不如先天罡煞,却也是人间至纯。经仙儿收纳后净纯缓和,凝炼晶液,然后再渡给公子,便使妖邪难侵。”

    琼仙一本正经道:“现在证明确有辟妖驱邪之效,那妖孽正是被公子体内流动的纯煞晶液威吓,以致失心疯乱,完全压抑不住本性,这才言行失措,惊到公子。”

    她容貌姝美,肌肤雪白,阳光照映下,泛起光辉,确实清丽如仙。

    又一副庄重貌,语重心长道来,的确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强大魅力。

    要不是解文表明知道这小妞是在胡说八道,差点连他自己都信了。

    居然能把给刘公子戴绿帽子说得如此清新脱俗,果然非是一般人。

    刘公子更是听得眉开眼笑,向解文表道谢道:“多谢解兄助我铲除妖孽。”

    解文表干笑道:“好说好说。”

    他当真不知道刘公子是真傻还是装傻,就这几天接触下来,好像是真傻。

    刘公子一转念,又开始忧心:“风沙摆宴,请我们吃饭,这,这莫不是鸿门宴吧?等等,他怎么知道你在我这儿?居然邀请我们一起去?”

    解文表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是风沙的船,上上下下都是风沙的人,风沙不知道他在刘公子这里才真是活见鬼了。

    嘴上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可是他的船,真要杀我们,派人来杀就是,需要摆鸿门宴嘛?现在躲是肯定躲不掉的,不如坦然赴宴,看他到底想干嘛!”

    刘公子面露胆怯之色,还是犹豫。

    解文表赶紧给琼仙使了个眼色,又屈出了一指微动。

    琼仙装作看不见,她又不是真仙子,怕死倒是真的。

    解文表又去瞄琼芝。

    琼芝眼观鼻鼻观心,同样装做看不见。

    解文表心道你们几个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蠢货,以为不去,风沙就没法了?笑了笑:“这样,我先行一步,为公子探探情况,若无事,再来请公子赴宴不迟。”

    李公子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近身握住他的手,正容道:“解将军果然是血海浴骨的猛将,一身罡煞,无所畏惧。那就有劳解将军先跑一趟,小王必有厚报。”

    解文表正要说话,琼芝发出一声尖叫,双眸圆睁,一手捂嘴,一手抬指窗外。

    几人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无不毛骨悚然。

    刚被抛下水的那名美婢正静悄悄地坐在窗外舷栏上,四肢确实被砍去了。

    居然还能坐得稳稳当当,纹丝不动。

    一双眼睛睁得溜圆,眼珠子凸出了眼眶,阳光下泛着奇异至诡异的光芒。

    张着小巧的嘴巴,里面黑洞洞的没有舌头,瞧着十分恐怖。

    更恐怖的是那两排白生生的牙齿,好像随时都会扑上来咬一口似的。

    噗通一声,刘公子一屁股坐到地上,颤声道:“果,果然是妖孽!仙儿救我!”

    琼仙硬着头皮呵斥一声,掷符穿窗,击在美婢胸口,炸起一团火光。

    那美婢仰面跌下舷栏,过了少许,下方哗地一响,再次坠入了水中。

    刘公子大口喘气,惊魂未定。

    他傻,解文表可不傻,心知狗屁妖孽,这分明是一种警告。

    如果刘公子再赖着不去赴宴,恐怕过不了一会儿,这死人又要坐上舷栏了。

    ……

第一千四百七十九章 鬼上身

    顺风号船尾。

    甲板宽阔,三面都是半人多高的女墙。

    女墙周边便插彩旗,彩旗上会有青龙、玄武、朱雀、白虎图案。

    女墙围着当中一座阁楼。

    阁楼是本船的指挥中枢,相当于帅帐。

    阁楼顶上建有一座望台。

    阁楼前设有桅杆,桅杆上挂着三河旗。

    阁楼本身将前方鞠场和船尾甲板隔开。

    船尾形成一个相对开放又相对私密的空间。

    虽然摆不开大宴,正适合摆小宴。

    风沙自然坐了首席,马珂润在侧侍奉。

    解文表好说歹说才把刘公子拉了上来。

    一阵寒暄后,两人分入左右客席。

    刘公子拥着琼仙琼芝,搂得很紧。

    好像这样才有安全感似的。

    一直都没有做声,有些心绪不宁。

    解文表则谈笑如常。

    见客人入席,马珂润拍了拍手。

    林羊羊从阁楼轻盈步出。

    亦如方才巡视船头甲板时的打扮,劲装佩剑,束发无钗。

    不同处在于,施以粉黛。

    靓丽眼影,烈焰红唇。

    更突显明眸皓齿。

    解文表见来人是她,眼神闪烁起来。

    琢磨风沙是何用意。

    刘公子明显做贼心虚,目光闪躲,不敢直视。

    奏乐随之而起,林羊羊开始舞剑。

    就是单纯舞剑,并非剑舞。

    她曾经是南唐密谍,当然会武功。

    不过,更擅长怀内刺杀,杀人于意乱情迷。

    武功只能说够用,谈不上高强。

    身为女谍,真要沦落到倚靠武功,那就离死不远了。

    还不如依仗轻功逃跑更靠谱。

    尽管剑法很一般,剑芒闪烁眼前、划过身前,还是令解文表和刘公子心惊肉跳。

    这么摆明的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警告意味实在太浓,就算傻瓜也心知肚明了。

    酒过三巡,风沙再度举杯道:“之所以单独宴请两位,实是为了感谢和致歉。之前我不顾二位劝说,一意孤行,非要磨蹭缓行,方有昨日之惊变,还望两位见谅。”

    解文表微怔,问道:“如此说来,风少是打算加快速度了?”

    “我倒是很想。”

    风沙摇头道:“可惜昨日水战,尽管大获全胜,船体多多少少还是受了些损伤,正好前面就是长山,预计入夜之前可以抵达,我打算去那儿稍作修缮,再行启程。”

    解文表听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道:“昨天那支发起攻击的巡逻船队不正是来自长山水寨吗?咱们理当加速避开,哪有自己送上门的道理?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风沙看他一眼,奇道:“谁说他们是来自长山水寨的巡逻船队?”

    解文表呆了呆,反问道:“挂着海鹰旗的巡逻船,不是来自长山还能是哪儿?”

    “解将军对本帮的情况当真了解啊!居然知道鄙帮君山舰队在长山设了水寨。”

    风沙啧啧道:“枉我身为三河帮的客卿,居然还没有解将军你知道的清楚呢!”

    他只是基于军略地理得出判断,长山是个设水寨的好地方。

    最后还是通过俘虏才得到了确认。

    三河帮大大小小的驻点少说几百上千个,伏剑都不可能全然了解。

    何况君山舰队现在相当混乱,如同一团迷雾。解文表凭什么知道?

    解文表结巴起来:“这个,这个……”

    “是我忘了,解将军可是百战名将,当然精通军略地理。”

    风沙含笑道:“长山又曾是武平军水师安营扎寨之所在,君山舰队在长山重设水寨,顺理成章。连我都能猜到,解将军自然要比我更加了解。”

    他此番设宴是为了警告,并不希望撕破脸,该给的台阶还是要给。

    解文表干笑道:“风少谬赞,鄙人只是粗通军略而已,确实只是猜到的。”

    “我想解将军也只是猜到。”

    风沙举杯笑道:“否则还真让人怀疑是解将军与他们里应外合呢!不然怎么好巧不巧,诺大的江道,每天往来这么多船只,居然正好截住我们顺风号。”

    这话实在诛心,连刘公子都听出刀剑出鞘的声音,不禁缩紧脖子。

    两眼直勾勾盯着风沙举起的酒杯,生怕他来个摔杯为号。

    四下涌出一群刀斧手,把他剁成一堆肉泥。

    解文表更是听得冷汗直冒,跟着举杯,勉强笑道:“确实有些巧。”

    赶紧以袖遮面,使劲仰头,把酒杯一口喝干,以掩饰慌乱的神态。

    借此时机,定下心绪,放下酒杯后道:“不管怎么说,昨天那支巡逻船队确实有可能来自长山水寨,我劝风少还是应该尽速快行避过,免得节外生枝。”

    其实他并不清楚绝先生为什么希望风沙快行,越快越好。

    他只知道自己非常需要得到绝先生的支持。

    有绝先生的支持,他才能得到地方势力的支持。

    否则别说衡山刺史这位置坐不稳,他能不能活命都很难说。

    所以,非常卖力。

    风沙一脸无所谓道:“自从昨日遇袭,确认他们是君山舰队的巡逻船队。宫帮主已派出特使前往长山,斥令长山水寨严查。胆敢以下犯上之辈,一个都不会放过。”

    得知林羊羊遇袭之后,他认定附近不干净,这才让伏剑派出特使前往接管长山水寨。这是故意把时间说得更早一些,希望想让解文表知道:这时再想干什么都晚了。

    白日初暗中尾随,亦如保护林羊羊那样,以防万一。

    解文表极力压住变幻的脸色,试探道:“单单遣派特使过去,恐怕会适得其反,难道风少你不担心不反也逼反了?”

    “据俘虏口供,长山水寨共有三支巡逻船队,四百来人,各类船只十余艘。”

    风沙缓缓道:“巡逻下游的那支已经被我们消灭,还有一支正在上游巡逻,留在水寨里修整的至多百余人,有什么资格造反?”

    解文表不甘心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没什么万一。”

    风沙淡淡道:“胆敢造反,杀光便是。”

    解文表立时噤声。

    刘公子脸色剧变。

    昨晚袭击林羊羊的乃是衡山惊寒门的飞剑客。

    十丈之内,取人首级,犹如探囊取物,世人谓之衡山剑仙。

    尤其剑首楚南翔,是真能飞剑击雁的超级高手。

    至今居然一个未回,八成凶多吉少。

    有这等实力,杀光百人确非难事。

    “我相信长山水寨就还是君山舰队的长山水寨。”

    风沙自斟自饮道:“只需诛除少数首恶,余人不敢附逆。”

    解文表听得心慌意乱,眼珠乱转。

    从昨晚到现在,发生了太多事,他急需跟绝先生联络请益。

    风沙扫他一眼,笑道:“对了,听说冤死太多,死得太惨,都会闹鬼。昨天,冤死者有之,太惨者更多,你们可要小心些,让手下尽量别落单,免得惹鬼上身。”

    刘公子脸色愈发苍白。

    想到刚才那个莫名其妙坐上舷栏的死婢,死鱼般的眼睛、白生生的牙。

    一股寒气打尾椎冒起,顺着脊梁直冲头顶。

    解文表同样按捺不住情绪。

    风沙分明话里有话,警告他不准派人再跟外界联系。

    否则,他派的人就会开始鬼上身了。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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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风之花雨介绍:
人人都喜欢美人,风沙喜欢成就美人。路数邪门的幽诡妖女,圣洁无暇的清丽仙子,冷艳娇娆的江湖帮主,名闻天下的绝色舞姬,掌控一国的冷酷女王……性格迥异的美人一一现身于残酷的乱世,成为当世瞩目的焦点,肩负起不同的使命,推动天下从纷乱走向统一。作为操纵和塑造者,风沙始终处于少有人知的幕后,历史并没有记下他的名字。岁月的灰尘渐渐掩盖至深埋只剩一句:若见花雨,必是兴风。郑重强调:本文很正经*3兴风之花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兴风之花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